禮記檀弓篇講記

禮記檀弓篇講記(民國六十七年)

事親有隱而無犯,左右就養無方,服勤至死致喪三年

這都是中國文化,孔子集其大成,述而不作。聖人作,賢人述。今人教學生創作,是妄語。胡某人自稱聖人,稱父母為豆莢,提倡不孝,這是他的創作。如今還放在《胡適文存》中。

事奉父母,隱藏父母的過失,見父母有過失要勸諫。父母若不聽,伺機再勸諫。孟子說,父子之間責善,責善則離。勸諫過分,情誼就疏離了。舜終身不離父母,聖人能做到,凡人不能辦到。與父母疏離,不祥莫大於此,所以古者要易子而教,故無犯。

就養者,養親。左右者,或左或右不一定。大家庭裡人各有職務,不相侵越。但是事奉父母就能不分職務,一切都要從事,事奉至父母親死,才無法服勤。父母死,還須致喪三年,致喪如事生,一舉一動都像父母在生之時。

父母對於子女,恩德極,如詩經蓼莪篇說,父母「顧我我」。父母恩重,無人能及。為人子者,當思如何報答父母,所以必須致喪三年。生事之以禮,死葬之以禮,祭之以禮。

事君有犯而無隱,左右就養有方,服勤至死方喪三年

事君不同事親,事親以孝為本,能孝才能忠於君。如專諸妻子舉起婆婆的手杖,專諸就知道反省改過,伍子胥知專諸孝順,因此與他交往。

事君與事親相反,君處理國家大事,君有過錯,臣必諍諫,而且是犯顏直。如的臣子比干,夏桀的臣子關龍逢,漢武帝的臣子汲黯,都是有犯而無隱。君有過錯,直說無隱,魏徵也是直的賢臣,唐太宗好鳥,見到魏徵,把鳥藏在袖中,兩人談的太久,鳥因此死在宗的袖中。

臣對君,雖有犯而無隱,但各有所司,不能侵越。左右奉養有方,也是服勤至死,服喪三年。

事師無犯無隱,左右就養無方,服勤至死心喪三年

事師如事親。無犯,犯就不能教了,但是要無隱。對師的就養,如事親,服勤也是至死為止。

心喪,不同於事親事君,心中存著老師還在世間,衣食之間,有心有師。

孔子哭子路於中庭。有人者,而夫子拜之。既哭,進使者而問故。使者曰:「之矣。」遂命覆醢

我們的業都須改革,這一段說心

哭,在中庭門外或路上,都有規矩。中庭在大門之內。有人來子路,夫子受弔而答拜

既哭,哭過了。衛國使臣來,問使者。使者說已剁成肉醬,分與眾人了。孔子於是命人覆醢,覆者傾倒。子路被,孔子不忍喫醢,這是誠心。

魯莊公及宋人戰於乘丘。縣,卜國為右。馬驚,敗績,公隊佐車授綏。「公曰:『末之卜也。』縣賁父曰:『他日敗績,而今敗績,是無勇也。』」遂死之

圉人浴馬,有流在白肉,公曰:非其罪也。遂之。士之有自此始也

莊公說,此次戰敗,最下等無勇的人是卜國。駕御者聽此言,不堪忍受,難辭其咎,有責任感,可取。

他日,可通指過去與未來。從前未曾戰敗,而今敗了,是我戰陣無勇,於是自殺。後來有管馬的人,洗刷他的馬毛,不忍食其肉,而埋葬了。洗馬時見流在馬的白肉中,原來是馬中箭而死,非卜國與縣父的罪過,所以為此二人作文,有就可加

士,官員中最末的,而有,自此開始。負責任,全始全終,有功不自,有過責人。

 

曾子寢疾,病。樂正子春坐於床下,曾元、曾申坐於足童子隅坐而執燭,童子 曰:華而,大夫之簀與子春曰:止。曾子聞之,瞿然曰:呼。曰:華而,大夫之 曾子曰:然,斯季孫之賜也,我未之能易也。元起易。曾元曰:夫子之病革矣,不可以變,幸而至請敬易之。曾子曰:爾之愛我也不如彼,君子之愛人也以德,細人之愛 人也以姑息。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斃焉,斯已矣。舉扶而易之,反席未安而沒。

 

孔廟,曾子是陪祀孔子的第二人,資質魯直而能一貫夫子之道。

樂正子春,曾子的學生。坐床下守候。曾元、曾申,曾子的兒子,坐於足間,以便探視。童子,平時侍候的人,在稍遠處,坐在牆隅。燭,火燭。

,席子。古人衣食住行都有禮制。曾子有天,而無人,人們都尊敬他,他的弟子有居官的。魯三家的季康子曾贈席給曾子,平時在房中可使用。童子因久侍而知禮,見曾子死於不合身分的席子,所以問:這是大夫席嗎

生前何以不說?死是最後一著要葬之以禮,祭之以禮,一切須依禮行事。樂正子春呵斥童子,怕被曾子聽悉。曾子聽聞而懼深恐守禮一生,敗在臨終之頃。呼,歎息聲。

曾子令曾元扶起換,曾元說不可變動,一動恐有不測,待明日看情形再來改易。

曾子說,曾元愛我,不如那位童子。我畢生修養,所求在何?死得其正,就可以了。正者則心安理得。

眾人舉扶換席變動,鋪好後,還沒來得及把曾子放好,曾子便死。至死還是失禮。

我期望你們守本分安命,守本分並非不進取,不作並非不為。

 

 

大公封於營丘,比及五皆反葬於周。

君子曰:樂,樂其所自生,禮不忘其本。古之人有言曰狐死正丘首,仁也。

檀弓篇注重喪禮,學文學不可不知,實用則與今日有差異。例如棺木,如今則流行火葬。世故人情也有差異,古人有遠道去觀禮的情形,今則無禮可觀,因為無禮無樂。

禮樂是一國之本,政治法律是一國之末。亡國是各世代都有的,惟有德者居之,國常亡,但是民族不能亡。所實行的事,不能違背民族文化,否則自取滅亡。制禮作樂是聖賢的事,我國的民族文化是「志道,據德,依仁,游藝」。

日本沒有內亂,所以可以久安。我國現今的人不明事理,五四運動是滅亡民族文化,今人還在提倡五四精神。五四運動,開始是為愛國而發起,後來為共產黨利用,變質了,變成消滅固有文化,演成大禍。今日仍在自毀文化。

文化的根本絕不可變,志於道,據於德,依於仁,都是文化的根本。今日之下有大危險,中共批孔不成,我們則是破壞文化根本。中共也已經改為揚孔,如真是揚孔,就對我們最不利。但是中共滅孔後,已經沒有人才揚孔。雖然如此,我們還須提高警覺。

姜太公,山東人,有能力無人知道,聽說陝西有賢人,乃赴陝西。不自兜售而釣於渭水,志實不在釣魚。適逢文王終日求賢人,夢到熊,於是出獵,遇到太公,二人知遇。後來幫助武王伐紂,得天下,封於齊,仍在朝廷。太公感念君臣的知遇之恩,死後仍葬於周。五世都返葬於周。者順從父親的事業。二者陪父親。超出五服以外就免了。

君子是有德知禮的人,議論說:由山東葬於陝西,雖然苦,但是心有所樂,「樂其所自生」,自太公而生,依禮不忘其本。

我來台灣三十年,衣食出自台灣,所以愛護台灣,至於台灣人尤須愛護台灣。前清割台灣與日本,劉永福、邱逢甲等率眾反抗,至死不變。又有無名盜(廖添丁)專竊日人財物,以濟助台灣人,可謂大俠。

「禮不忘本,古之人有言,狐死正丘首,仁也。」此是指周時的古人。楚辭也有此語。不比麒麟鳳凰高尚,死時還對著牠的故丘,何況人類?人不如此,禽獸不如。

 

孔子之衛,遇舊館人之喪,入而哭之哀。出,使子貢說之。

孔子周遊列國,路過衛國。聽說從前在衛國所住之處的舊館,有喪事。舊館人喪亡,孔子哭得哀傷。哭,是祭還是,不能確定。祭死者,生者,孔子或許祭兼而有之。行禮完畢,出來,派子貢脫下馬而作奠。古代馬車是馬,解下旁邊兩馬贈給喪家。

子貢曰:於門人之 喪,未有所說。說於舊館,無乃已重乎?夫子曰:予鄉者入而哭之,遇於哀,而出 予惡夫涕之無從也。小子行之。

孔子哭得哀痛,可見與舊館人情誼之深。

鄉者」,出來以前,偶而遇到,事前不知。

「哀而出」,真情流露,不像今人刻薄至極。既然誠心哭,必有所表示,故脫以贈,不必惜物。旅途無他物,就以此相贈,以示誠心。不誠無物,佛法在誠敬中求。

 

孔子謂為明器者,知喪道矣。備物而不可用也。哀哉,死者而用生者之器也。不於用殉乎哉其曰明器,神明之也。靈,自古有之,明器之道也。孔子謂為靈者善,謂 為俑者不仁,用人乎哉

此說禮的根本,注重因果。孔子表明器具,知喪禮之道。子路問及鬼神,子曰:「未能事人,焉能事鬼。」故知喪之道,是大學問。

備物而不可用也。哀哉!死者而用生者之器也。」備者完備,指陪葬的物品。生人之物,死者不可用。死者的用物,生者也不可用。孔子哀傷,有些死者卻用生者的器物。如祭祀的食物都是未烹熟,供死者的房屋是紙製作的,都不是生者所能食所能用。古代的俑者,開始是用草的,後來以木頭製作,或是用泥塑,都是表達他的誠心。孟子說:「始作俑者,其無後乎?」所以只可以草俑,不在器的精美。

「不於用殉乎哉其曰明器,神明之也。塗車靈,自古有之,明器之道也。」塗車是泥車,者以草製作。

「孔子謂為靈者善,謂為俑者不仁,用人乎哉。」俑,用泥作人形,作殉葬。泥人似人,以此殉葬,心有不安。子路死,被,孔子就不忍食,因為它們相似。

秦穆公死,以大臣、妃殉葬,就是由俑漸漸發展來的,俑為用生人殉葬的開端。

 

知悼子卒,未葬,平公飲酒。師、李調鼓鐘。杜自外來,聞鐘聲:曰:安在?曰:在寢。杜入寢,歷階而升,酌曰曠飲斯又酌曰調飲斯。又酌,堂上北面坐飲之。降,趨而出。平公呼而進之,曰:曩者爾心或開,是以不與爾言,爾飲曠何也?曰:子卯不樂,知悼子在堂,斯其為子卯也大矣。也,大師也,不以詔,是以飲之也。爾飲調何也?曰:調也,君之臣也。為一飲食,亡君之疾,是以飲之也。爾飲何也?曰:也,宰夫也,非刀是共,又敢與知防,是以飲之也。平公曰:寡人亦有過 焉,酌而飲寡人。杜洗而揚公謂侍者曰:如我死,則必無廢斯爵也。至於今,既畢,斯揚,謂之杜舉

知,音智知悼子,晉大夫,職位甚高。大夫死,依禮節,國家不許奏樂。悼子卒,尚未出殯,國家為他哀痛,不奏樂,因為大夫有功於國的原故。

古代風俗淳厚,古時有曆書頒行,每月都有忌日。又本朝皇帝死的日子,都不許奏樂,演戲也得停止,喜事不在這一日舉行。

卒者,大夫死,一生之事已畢,未葬,稱為卒。晉平公此時飲酒,師李調隨侍。師是樂師,飲酒則須奏樂、鼓鐘。鼓,震動。杜,乃廚師,聞鐘聲在內宮寢室。

酌酒飲,又酌酒飲調,又到正中北面自己酌飲,然後離去。平公呼叫他說,你入室時,我以為你或許有事開導我,所以我未與你說話。你既不言,我必須問:你何以要飲對曰,「子卯不樂。」子,是周武王伐亡的日子,在甲子年。卯是夏桀亡國的日子。亡國的日子不吉祥,人皆知道,相習已久了。子卯不樂,就是指忌日不奏樂。

知悼子現在還停靈在堂,更重於子卯的忌日。是太師,知音樂,何不奏知國君,故罰飲酒。公再問,李調不知樂,又何必罰酒?杜回答說,調乃君的近臣,食卻忘了國君的宿疾,所以罰飲

那你自己飲,是慶祝,還是自罰?杜說,我乃宰夫,職司廚與君離得遠,沒有言的責任,雖然,來此也得參與防範的事情,不守本職,越權,所以當罰

晉平公不愧為霸主,當即認錯,請罰他。杜痛快,就罰平公特別收杯洗了,再罰,以示尊敬。平公出示左右侍者說,若我死後,此物保存不要廢棄。到今日,晉平公死後,已經畢必取此杯一舉,表示結束,謂之「杜舉」。

 

子路曰傷哉貧也。生無以為養,死無以為禮也。孔子曰:啜飲水,盡其歡,斯之謂孝手足形,還葬而無槨稱其財,斯之謂禮

二十四孝中,有仲由負米,他自幼就是血性中人。

子路家貧,或許有人幫助而不接受。父母亡後,見他人祭祀而自己不及奉養,心裡不安。後來為大夫,鐘鼎食上,中心然。自己傷感從前貧乏時,生不能養親,死不能盡其禮

孔子聖人,答得很圓滿。事親要在得親的歡心,親死後,蓋住頭腳,不令人見了厭惡,因為人都不喜見死者。還葬,還讀旋。葬者,藏的意思。無椁,也可以,人都看不見。稱合自己的財力,就是盡禮。孔夫子這番話,不僅安慰子路,實在是為後世貧窮孝子的作法。

 

戰於郎,公叔遇負杖入保者息,曰:使之雖病也,任之雖重也,君子不能為謀也。士能死也,不可。我則既言矣,與其鄰重汪踦往,皆死焉。魯人欲勿重汪,問於仲尼,仲尼曰能執干戈,以衛社稷,雖欲勿也,亦可乎?

人依賴環境生長,但是環境也能毀壞人,所以人的生長,必須養育他,又須保護他。例如農作物生長,也會受蟲害。萬物都是如此。

吾人生存必受諸多恩惠,此就色身而言,至於慧命,必須讀書求知,但是書也有殘害慧命的。世法重長壽,佛法注重證道,孔子書也分等級,如身體髮膚受之父母,不敢毀傷,這是一等;但是孔子又說「朝聞道,夕死可矣」。這又是另一等。人的身命慧命順利成長,必須飲水思源,崇德報本。狐死首丘,何況是人?人而無父無君,禽獸不如。

魯國這件事,說的是禮,禮的本在道。魯齊都在山東,齊強,常侵,戰郎,郎是魯地,足見是齊侵略此時魯人公叔禺(遇到躲避齊軍進入保縣休息者,因疲倦把手杖加在頸上,兩手壓扶)魯國卿大夫士都恐懼,藏匿起來,只有人民守城。公叔說,百姓雖苦於徭役,賦稅過重,也不敢辭。若在位者不能為謀,不能保民,低職的士人不能死戰,戰陣無勇非孝也。作戰怕死必敗,不怕死必勝,怕不死絕對必勝。公叔批評魯國在位者怕死,故曰不可。

公叔說,我則既說了,也不能專說他人,於是自己出戰,與鄰童汪踦前往,都戰死。只說此事為止,以下說禮

公叔是成人,就不論了。汪尚未加冠,也戰死,不不祭,因為還未成人的原故。公叔,依禮可以褒揚,汪該如何?乃問孔子,孔子說,能執干戈以衛社稷,雖未成年,而所為之事,乃士大夫的事,當以成人的禮葬祭

公叔與汪是平民與童子,猶能死戰,教育使然。中國詩文小說都是載道,現今的社會與教育,文學藝術多是誨婬誨盜,學校注重技藝教育。若如古代教育,執干戈以衛社稷,何患無人!

 

子路去,謂顏淵曰:「何以贈我?」曰:「吾聞之也:去國,則哭於墓而後行;反其國不哭,展墓而入。」

謂子路曰:「何以處我?」子路曰:「吾聞之也:過墓則式,過祀則下。」

子路不是魯人,好勇而學,此時離開魯國,問顏淵何以贈我。古人送行以紀念品,君子贈人以言。顏淵說,離開本國則哭於墓,祖宗墳墓最重要。去國以後不再致祭,所以要哭之而後行。回國則不須哭,入國先上墳,然後回家。魯國是他老師孔子之國,有如父母之邦,不言可喻。

顏淵反問子路:「何以處我?」顏淵、子路都說「吾聞之也」。依禮,直而勿有(案:若不而答復,就應當稱是師友所說,給他的正確答案,不要說是自己有此義)子路說,乘車過墓則要式,行路不必,乘車是坐的,所以經過墳墓要起立而式,這墓不是顏淵的祖墳,是他人的祖墳,也須禮敬。

有祀典的地方,乘車必須下車。從前在孔子廟,庶人乘車過櫺星門,不下車,僅招「不知禮」的議論而已。若稍有功名的人,不下車,如有人告官,必撤除他的功名。所以孔子廟櫺星門例書八個字:文官下車,武官下馬。

 

尹商陽,與陳棄疾,追吳師,及之。陳棄疾謂工尹商陽曰:王事也,子手弓而可。」手弓。子射。射之,斃一人。弓,又及。謂之,又斃二人。每斃一人,其目。

止其,曰:朝不坐,燕不,殺三人,亦足以反命矣

孔子曰:殺人之中,又有禮焉。

工尹是楚國官名。楚與吳國作戰,追吳軍,追到了。陳棄疾跟工尹商陽說:這是君王之事,你是善弓射的人,可射。射箭,殺死一人,就將弓插入弓套中。又繼續追吳兵又射斃二人。每殺死一人,工商陽就自掩眼目,不忍看。敵人無抵抗能力,用箭射他們,所以不忍。於是請駕御停下來,說:我是小官,朝廷上無坐,國君平素燕會,高官才能與會,我等殺了三人,足以反命交差了。

孔子評說,殺人之中,又有禮焉。其他可知。

 

孔子過泰山側,有婦人哭於墓者而哀夫子式而聽之。使子路問之曰:「子之哭也,壹似重有憂者。」而曰:「然,昔者吾舅死於虎,吾夫又死焉,今吾子又死焉。」夫子曰:「何為不去也?」曰:「無苛政。」夫子曰:「小子識之,苛政猛於虎也。」

泰山極長,它是由東北長白山過海而來的山脈,在泰安縣。婦女在郊外上墳,婦女哭是不限制,此婦哭得很哀傷。「夫子式而聽之」,這是禮貌。孔子聽了以後,要子路去問。「壹似重有憂者」,古注「壹」似為「甚」。應「乃」,竟然有多重憂愁。

而曰:然」,這是省筆她說是也。她的丈夫、兒子都被虎吃了,此人太不幸。

「夫子曰:何為不去也。」子路已問,孔子此問,是子路所答,因為此處無苛政。此地都行仁政,被虎食,只是偶爾,若無意外,則可終日太平。今日大陸同胞冒險投奔自由,足證苛政猛於虎。

 

齊大饑,黔敖為食於路,以待餓者而食之。有餓者蒙袂輯屨,貿貿然來。黔敖左奉食,右執飲,曰:「!來食。」揚其目而視之,曰:「予唯不食嗟來之食,以至於斯也。」從而謝焉;終不食而死。曾子聞之曰:「微!其也可去,其謝也可食。」

黔敖行善,在路邊施食有餓者,無姓名,「蒙,貿貿然來。黔曰:『,來食。』餓者揚其目而視之曰,予惟不食嗟來之食,以至於斯也。」宴會請帖必稱光臨。「從而謝焉,終不食而死。」黔向餓者謝罪,餓者終不食而死。

曾子聽了說:「微與」,這是小事,只是禮欠缺而已。雖然如此,也可去。當黔謝罪時,就可食了,這才合中道。

人不可無志氣,也須有禮,曾子教人可以依從中道。現今的外援,也是來食。

 

 

邾婁,定公之時,有其父者。有司以告,公瞿然失席曰:「是寡人之罪也。」曰:「寡人嘗學斷斯獄矣:臣弒君,凡在官者殺無赦;子弒父,凡在宮者殺無赦。殺其人,壞其室,洿其宮而豬焉。蓋君月而後舉。」

段說孝漢家皇帝諡都加孝字,那時賢人很多,知孝弟為仁之本。烏鴉知孝,天性如此。人若不孝,不如鳥。陳獨秀不孝,國家竟然幫助他,這是什麼道理?

邾婁,即縣,魯定公時,忽有殺父者。「有司以告」負責官員層層上報到國君。「公瞿然失席」定公驚恐,以至坐次都亂。「曰,是寡人之罪也。」萬方有罪,罪在朕躬。禮樂刑政由王訂,官吏也由國君任命,所以自責。

且曰:曾學斷此獄」,臣弒君,國家任何官吏都得他。子弒父,凡家中的人除了他兒子之外,家人都得他。不僅如此,他的房室土地都不能保存,因為此室此地出了妖孽,所以必須毀壞,築為儲水池。

古時縣內有弒父者,此縣縣官降一級,國君一個月不能飲酒,痛傷人情發生如此劇變。

 

 

晉獻文子成室,晉大夫發焉。張老曰:「美哉輪焉!美哉焉!歌於斯哭於斯聚國族於斯。」文子曰:「武也得歌於斯,哭於斯聚國族於斯,是全要領,以從先大夫於九京也。」北面再拜稽首。君子謂之善頌善禱。

歌於斯」,歌是祭祀時歌頌辭。

哭於斯」,死在此,親友聚會也在此。

「全要領」,保全頸子,得善終於此。因為主客都能明理。

 

仲尼之畜狗死,使子貢埋之,曰:「吾聞之也:敝帷不棄,為埋馬也。敝蓋棄,為埋狗也。丘也貧,無蓋;於其封也,亦予之席,毋使其首陷焉。

路馬死,埋之以

禮本於仁義,仁義本於道德。不忘本,報恩,這是義。仁慈他人及動物,都是仁。對人,對其他動物,甚至對植物礦物,也須有仁心。不論對方知不知,自心必須有仁的表示。如狗,忠於人,見其生,不忍見其死,狗死了要埋,不必用棺,而用其他東西包裹。

「吾聞之也」,聖人不自以為是,引用古人的話。「敝帷不棄」為埋馬者惜物。外國文化都是東方輸往,佛、道、回、耶都發源於亞洲。西洋人不知根本,只知枝葉而已。敝較大,可以包馬。西洋不惜物,暴殄天物。西洋人短命主義,中國常講百年大計,百年還是短的,鄉間的房屋,常有住三百年,北京許多建築物已歷明清好多代,比比皆然。

蓋者,傘蓋,較小,可以包狗埋葬。「貧」者,夫子謙詞,有爵位者才可以張傘蓋,孔子此時不在位,所以說「無蓋」。丘讀某,避諱聖人的名。

「於其封也」,封就是,埋入土中謂之窆(讀貶),也就是封。封也讀,但大多數人都讀封()。因為孔子「無蓋」,所以用席包埋,變通一下,不使狗首沾到土。

路馬指大馬,為國君所乘的馬,死後埋不用敝,則用新。對待動物也有如此的恩德,何況於人。

眼見不如耳聞,耳聞八方,印象深刻,聽黃色音樂,最壞心術。平劇連環套,盜皇帝的馬,黃天霸後來見所盜的馬而下拜,見馬如見君。遇國家元首也須有禮,遇見卿要停住,必須下車。遇見大夫也要停住,必須握式,表示禮敬。

 

陽門之介夫死,司城子罕入而哭之哀。晉人之覘宋者,反報於晉侯曰:「陽門之介夫死,而子罕哭之哀,而民說,殆不可伐也。」孔子聞之曰:「善哉覘國乎!《詩》:『凡民有喪,扶服救之。』雖微晉而已天下其孰能當之。」

陽門,宋國的城門,是正門。守門的人稱夫。此人死了。

司城,宋國的大官,名子,進入死者家哭得哀痛。

晉國是大國,與宋國有接壤處,常偵探宋國,叫做「宋者」。此人回報於晉侯說:宋國陽門的夫死了,子罕哭得哀傷而民說,不可以侵伐。民眾見子罕得哀哭,而心中誠悅

三者」,死者、哭者、民說。

「孔子聞之曰:善哉,覘國乎。」讚歎這位密探。

這是以詩為喻。大學問自六經來,如椿萱代表父母,今人以萱草為金針葉,這是不對。萱草雖也可食,但不是金針。這是不讀詩經的過失。

:「凡民有喪,扶服(匍匐)救之。」這句以下是按語。「雖微晉」,微者無也,強國不止晉,雖無強晉,天下其他的強國誰能伐宋晉人這者,所見是利害,孔子所見是仁政。雖不同,但是讚歎他的為善。孔子意思,不但晉國不敢伐,天下其他強國都不敢伐,因為仁者無敵。孔子讚歎晉的者,讚許他小有才能。引詩以下,則從大處著眼。

 

孔子之故人曰原其母死,夫子助之沐。原壤登木曰:「久矣予之託於音也。」歌曰:「之斑然,執女手之卷然。」夫子為聞也者而過之,從者曰:「子未可以已乎?」夫子曰:「丘聞之:親者毋失其為親也,故者毋失其為故也。」

,孔子的故舊,孔子曾以杖叩他的腳,數落他「幼而不孫弟,長而無述焉,老而不死,是為賊」。原的母親死時,孔夫子幫助他沐椁。沐椁,治理棺椁。孔子為何送如此厚禮?

,因孔夫子贈椁,於是登上椁棺而歌唱:「之斑然,執女手之卷然。」首是狐的首,毛色花美,故說:「斑然」。一摩觸,就如摩觸女子的手,很柔軟。

夫子裝作沒聽到而離去。隨從孔子的弟子心有不平,夫子何以不追究?子曰:「丘聞之,親者毋失其親也,故者毋失其為故也。」其他注子以親為陪襯,並不是如此,親者指原故者孔子自稱。

答案可以參考論語微子篇,周公告魯公語,證明「親者」指一人,「故者」指一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