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廬寓臺文存之ㄧ

獅頭山無量壽長期放生會重印光明畫集序

共和建元，十九年庚午，高桂滋軍附馮玉祥，據莒抗命，中央遣范陳兩師，先後圍之。予時客城中，穴地避砲火，食絕乞米友家，覩豐氏護生光明畫集。翻轉玩索，慨然有感，曰：若獲重生，不復食肉。予茹素，自困於莒，覩豐畫始之也。後八年丁丑，中日蘆橋戰作，溯江避居渝州，未幾城燬於空炸，遂入山結廬，於寺寮見豐氏畫佛，詢所居，以詩箋通往還，得其貽畫數幀，皆護生作也。當閭閻焦土，人禽同盡，或哭而掘人尸，或嘻而尋禽體，何其死生輕易，人禽無類耶？然寇來之殺，實在人而不在禽，豐畫之護，似在禽而不在人，斯時之命，反疑人有不如禽者乎。嗚呼，豐氏皈佛者也，佛氏平等不殺，豐氏護禽，寧捨護人。其諸作品，惟禽是護者，以人狃於貴賤歧視，恆蔑禽命肆屠殺也。然禽愚弱而少仁，人強明而知義，少仁者不能使之強明，固不免於被賤，知義者不解憫夫愚弱，又豈得謂之貴乎？甚且反其道而戕殺，務求結怨與少仁者，不惟不義，是亦喪乎強明矣。至於浩劫之臨，必有潛伏之象，苟昧其幾，尤為喪強明之甚者也。經曰：「羊死為人，人死為羊。」「死死生生，互來相噉。」烏知今之殺我者，非我之昔殺者也。若從玩畫意，細繹經言，懲其前，毖其後，熒惑徙度之應，未始不類見於今日。豈非豐氏之畫，出於輔讚經教，杜因自不有果，護禽適所以護人也。予懸壁以示人，口郵以規人，月集信者，有放生之會，雖偃蹇於鐵雨火海，坦然似有不足介者矣，後遷次必集會放生，自厄於渝，得豐畫始之也。歷十二年戊子，復有中共徐蚌之役，浮海蟄臺島，法妻禪食，素乎憂而行乎樂，竟忘其燕巢幕上矣。一日獅山僧性梵者，持書款問曰：山有放生會，月印勸世書，是集也，畫工而趣腴，文顯而義豐，擬重梓牖俗息災，培眾福田，居士其序之乎？予披而視之，俛仰而噓，擊案而歎，曰：是豐氏之畫，予之患難故人也。何情之深，緣之奇，來慰顛沛之際，一而至於三也。回憶莒城之困，渝州之厄，均得其臨而解之，解之且得近以道。今也白髮孑然，金革漫天地，又逢突其來慰，似非偶然，前途庶有望乎，道跡其再近乎？同來者，有許居士炎墩，曰：亦願出資隨喜，為家大人祈年。予曰：孝有其道，勝於絃歌稱觴之虛糜也。吁，一畫集也，緇因之以施眾，素因之以孝親，顛沛者因之以 得慰思道，何其大哉。亟起而拜曰：諾，不敢辭。予不序無以彰故人之德，予不序無以成他人之美，於斯世也，若得人手一冊，玩斯畫而覽斯文，明乎因果有徵，毅然放下屠刀，則眾生福田彈指培厚。書云「惟吉凶不僣在人，惟天降災祥在德。」夫人不僣於吉凶矣，寧有災不息而祥不降者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