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廬寓臺文存之ㄧ

重印謢生畫四集序

孔子曰：依於仁，游於藝。是仁為藝之性體，藝為仁之業用，名其二實其一也。禮樂射御書數藝也，格致誠正修齊治平仁也，然則體必借用以彰，而用固不能離乎體也。惟六藝者，聖賢之藝也，降之雕繪博弈百工雜技，無非藝也。吾民五千年來，涵育於聖哲德澤之中，習性皆仁，故於業多所擇焉；矢與函則取乎函，俑與醫則斥乎俑，放鄭聲之淫靡，鄙由瑟之殺伐，欹器警滿，爵柱戒貪，甚則惡名而避之，遇盜泉不飲，勝母不入，致力與仁，何其至矣。而猶不能人皆堯舜，況導之下流，而希其上達，寧非南其轅而北其轍哉。時之言藝者，多沈湎西俗，雕塑必裸女，繪畫尚隱穢，影劇則殺鬥奪色，說部音樂尤以幽會為上作，不皆遠乎仁矣，何有於藝？近代知藝道者，其惟豐氏乎？豐氏畫品之高，臺中蓮社，前翻刊光明畫集，予序備稱之矣。茲獲斯作，訝未之見，其眉曰四集，是尚有二三，關山峰火，且更未之聞也。前者為李圓淨氏繫辭，惻悱動魄，馬一浮氏書序，蒼勁逼玉局，世稱三絕，人咸喜得之。斯畫之書，係朱幼蘭氏，集古詩文為之，氣韻在魏隋之間，是三絕而後，繼之以雙璧焉。先為獅山僧性公所得，擬重印而絀於力，謀諸慈光半月刊社，董者喜，遂合資經營之，屬予為弁言，取閱原序，乃星洲廣洽上人，主而成者也。總觀三子之行，皆以生物為心，其機如此，可謂今之三仁矣。夫前之三絕雙璧，固謂之藝，然皆依於仁，後之三仁，固謂之仁，實又託乎藝。故曰：名二而實一也。至若藝之絕也，藝之璧也，既皆依乎仁矣，斯可謂之藝道，故曰：豐氏知藝也。於戲！同一藝也，而業有仁與不仁，仁不仁禍福潛焉；業而仁，猶執火炬照臨坑塹，人有加膏助風，是同其類而幸其福。業而不仁，猶決洪水陷溺人心，有推波助瀾，是同其類而樂其禍。盱衡當世，天下滔滔，終日昏昏，故君子於業，必有所擇焉，安可以一藝而忽之哉。茲集也，三仁濟物之心也，予為其序，曷敢言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