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論語集解義疏》

           論語公冶長第五       回目錄

公冶長者。孔子弟子也。此篇明時無明君。賢人獲罪者也。所以次前者。言公冶雖在枉濫縲紲。而為聖師證明。若不近仁則曲直難辨。故公冶次里仁也。

子謂公冶長可妻也。雖在縲紲之中,非其罪也。以其子妻之。

子謂公冶長可妻也。
公冶長弟子也。可妻者孔子欲以女嫁之。故先評論而謂可妻也。

雖在縲紲之中,非其罪也。
既欲妻之。故備論其由來也。縲黑索也。紲攣也。古者用黑索以攣係罪人也。冶長賢人。于時經枉濫。在縲紲之中。雖然實非其罪也。

以其子妻之。
評之既竟。而遂以女嫁之也。范寧曰。公冶行正獲罪。罪非其罪。孔子以女妻之。將以大明衰世用刑之枉濫。勸將來實守正之人也。

范寧曰。名芝。字子長也。

別有一書。名為論釋。云公冶長從衞還魯。行至二堺上。聞鳥相呼往清溪食死人肉。須臾見一老嫗當道而哭。冶長問之。嫗曰。兒前日出行。于今不反。當是已死亡。不知所在。冶長曰。向聞鳥相呼往清溪食肉。恐是嫗兒也。嫗往看。即得其兒也。已死。即嫗告村司。村司問嫗從何得知之。嫗曰。見冶長道如此。村官曰。冶長不殺人。何緣知之。囚錄冶長付獄主。問冶長何以殺人。冶長曰。解鳥語。不殺人。主曰。當試之。若必解鳥語。便相放也。若不解。當令償死。駐冶長在獄六十日。卒日有雀子緣獄柵上。相呼嘖嘖。冶長含笑。吏啓主冶長笑雀語。是似解鳥語。主教問冶長。雀何所道而笑之。冶長曰。雀鳴嘖嘖。白蓮水邊有車翻覆黍粟。牡牛折角。收斂不盡。相呼往啄。獄主未信。遣人往看。果如其言。後又解猪及燕語。屢驗。於是得放。然此語乃出雜書。未必可信。而亦古舊相傳。云冶長解鳥語。故聊記之也。

子謂南容,邦有道不廢,邦無道免於刑戮。以其兄之子妻之。

子謂南容,
又評南容也。

邦有道不廢,邦無道免於刑戮。
明南容之德也。若遭國君有道。則出仕官。不廢己之才德也。若君無道。則危行言遜。以免於刑戮也。刑戮通語耳。亦含輕重也。

以其兄之子妻之。
論之既畢。孔子以己兄女妻之也。

王肅曰。南容弟子南宮縚魯人也。字子容。姓南宮名縚也。又名閲也。

昔時講說好評公冶南容德有優劣。故妻有己女兄女之異。侃謂二人無勝負也。卷舒隨世。乃為有智。而枉濫獲罪。聖人猶然。亦不得以公冶為劣也。以己女妻公冶。兄女妻南容者。非謂權其輕重。政是當其年相稱。而嫁事非一時在次耳。則可無意其閒也。

子謂子賤,君子哉若人!魯無君子者,斯焉取斯!

子謂子賤,
亦評子賤也。

君子哉若人!
此通所評之事也。若人如此人也。言子賤有君子之德。故言君子哉若此人也。

魯無君子者,斯焉取斯!
因美子賤。又美魯也。焉安也。斯此也。言若魯無君子。子賤安得取此君子之行而學之乎。言由魯多君子。故子賤學而得之。

子貢問曰:賜也何如?子曰:女器也。曰:何器也?曰:瑚璉也。

子貢問曰:賜也何如?
子貢聞孔子歴評諸弟子而不及己。己獨區區己分。故因諮問何如也。

子曰:女器也。
孔子答曰。汝是器用之人也。

曰:何器也?
器有善惡。猶未知己器云何。故更問也。

曰:瑚璉也。
此答定器有善分也。瑚者宗廟寶器。可盛黍稷也。言汝是器中之貴者也。或云君子不器。器者用必偏。瑚雖貴而為用不周。亦言汝乃是貴器。亦用偏也。故江熙云。瑚置宗廟則為貴器。然不周於民用也。汝言語之士。束脩廊廟則為豪秀。然未必能幹煩務也。器之偏用。此其貴者猶不足多。況其賤者乎。是以玉之碌碌。石之落落。君子皆不欲也。

用盛黍稷之飯也。

禮記云。夏之四璉殷之六瑚。今云夏瑚殷璉。講者皆云。是誤也。故欒肇曰。未詳也。

然夏殷各一名而其形未測。及周則兩名。其形各異。外方内圓曰簠。内方外圓曰簋。倶容一斗二升。以簠盛黍稷。以簋盛稻粱。或問曰。子貢周人。孔子何不云汝是簠簋。而遠擧夏殷器也。或通者曰。夫子近捨當時而遠稱二代者。亦微有旨焉。謂湯武聖徳。伊呂賢才。聖徳則與孔子不殊。賢才與顏閔豈異。而湯武飛龍。伊呂為阿衡之任。而孔子布衣洙泗。顏回簞瓢陋巷。論其人則不殊。但是用捨之不同耳。譬此器用則一。而時有廢興者也。

或曰:雍也,仁而不佞。子曰:焉用佞!禦人以口給,屢憎於人,不知其仁,焉用佞!

或曰:雍也,仁而不佞。
或人云。弟子冉雍甚有仁德。而不能佞媚求會時也。

子曰:焉用佞!
距或人也。言人生在世。備仁躬自足。焉用作佞為也。

禦人以口給,屢憎於人,
更説佞人之為惡也。禦猶對也。給捷也。屢數也。言佞者口辭對人捷給無實。則數為人所憎惡也。

不知其仁,焉用佞!
憎佞為惡之深。故重答距於或人也。

子使漆雕開仕。對曰:吾斯之未能信。子說。

子使漆雕開仕。
孔子使此弟子出仕官也。

對曰:吾斯之未能信。
開答也。答師稱吾者。古人皆然也。答云。言己學業未熟。未能究習。則不為民所信。未堪仕也。一云。言時君未能信。則不可仕也。故張憑曰。夫君臣之道信而後交者也。君不信臣。則無以授任。臣不信君。則難以委質。魯君之誠未洽於民。故曰未敢信也。

子說。
孔子聞開言而欣悦也。范寧曰。開知其學未習究治道。以此為政不能使民信己。孔子悦其志道之深不汲汲於榮祿也。

子曰:道不行,乘桴浮于海,從我者其由與?子路聞之喜。子曰:由也好勇過我,無所取材。

子曰:道不行,乘桴浮于海,
桴者編竹木也。大曰筏。小曰桴。孔子聖道不行於世。故或欲居九夷。或欲乘桴泛海。故云。道不行。乘桴浮於海也。

從我者其由與?
由子路名也。言從我浮海者。當時子路也。故云其由與。

子路聞之喜。
子路聞孔子唯將與己俱行。所以喜也。

子曰:由也好勇過我,
然孔子本意託乘桴激時俗。而子路信之將行。既不達微旨。故孔子不復更言其實。且先云由好勇過我以戲之也。所以云過我者。我始有乘桴之言。而子路便實欲乘此。是勇過我也。

無所取材。
又言。汝勇乃過勝於我。然我無所覓取為桴之材也。

此注如向釋也。

此又一通也。此意亦與前不乖也。

此注則微異也。哉送句也。言子路信我欲行。而所以不顧望者。言將我入海不復取餘人哉。言唯取己也。

古作材字。與哉字同。故今此字雖作材。而讀義應曰哉也。又一家云。孔子為道不行為譬。言我道之不行。如乘小桴入於巨海。終無濟理也。非唯我獨如此。凡門徒從我者道皆不行。亦竝由我故也。子路聞我道由。便謂由是其名。故便喜也。孔子不欲指斥其不解微旨。故微戲曰。汝好勇過我。我無所更取桴材也。

孟武伯問子路仁乎。子曰:不知也。又問。子曰:由也,千乘之國,可使治其賦也;不知其仁也。求也何如?子曰:求也,千室之邑,百乘之家,可使為之宰也;不知其仁也。赤也何如?子曰:赤也,束帶立於朝,可使與賓客言也;不知其仁也。

孟武伯問子路仁乎。
武伯問孔子云。弟子中有子路。是仁人不乎。

子曰:不知也。
孔子答也。所以云不知者。范寧曰。仁道弘遠。仲由未能有之。又不欲指言無仁。非奬誘之教。故託云不知也。

言子路未能全受此仁名。故云不知也。

又問。
武伯得答不知。而意猶未已。故更問云。子路定有仁不乎。故范寧曰。武伯意有未愜。或以仲尼有隱。故再問也。

子曰:由也,千乘之國,可使治其賦也;
賦兵賦也。孔子得武伯重問答。又直云不知則武伯未已。故且言其才伎。然後更答以不知也。言子路才勇可使治大國之兵賦仕為諸侯之臣也。

不知其仁也。
言唯知其才堪。而猶不知其仁也。

求也何如?
武伯又問。孔子弟子冉求其有仁不乎。故云何如也。

子曰:求也,千室之邑,百乘之家,可使為之宰也;
亦不答仁。而言求之才亦堪也。千室之邑卿大夫之邑也。百乘之家三公采地也。言求才堪為千室百乘之邑宰也。

今不復論夏殷。且作周法。周天子畿内方千里。三公采地方百里。卿地方五十里。大夫地方二十五里。畿外五等。公方五百里。侯方四百里。伯方三百里。子方二百里。男方一百里。舊說。五等之臣。其采地亦為三等。各依其君國十分為之。何以然。天子畿千里。既以百里為三公采。五十里為卿采。二十五里為大夫采地。故畿外準之。上公地方五百里。其臣大采方五十里。中采方二十五里。小采方十二里半。侯方四百里。其臣大采方四十里。次采方二十里。小采方十里也。伯方三百里。其臣大采方三十里。中采方十五里。小采方七里半。子方二百里。其臣大采方二十里。次采方十里。小采方五里。男方百里。其臣大采方十里。次采方五里。小采方二里半也。凡制地方一里為井。井有三家。若方二里半。有方一里者六。又方半里者一。則合十八家有餘。故論語云十室之邑也。其中大小各隨其君。故或有三百戸。是方十里者一。或有千室。是方十里者三有餘也。

云諸侯千乘者。謂上公也。云卿大夫故曰百乘也宰家臣者。

然百乘之家是三公之采。鄭注雜記及此竝云大夫百乘者。三公亦通有大夫之稱也。

不知其仁也。
亦結答不知其仁也。

赤也何如?
武伯又問弟子公西華有仁不乎。

子曰:赤也,束帶立於朝,可使與賓客言也;
亦唯答赤之才能也。束帶立於朝。謂赤有容儀可使對賓客言語也。故范寧曰。束帶整朝服也。賓客鄰國諸侯來相聘享也。

行人謂宜使為君出聘鄰國。及接鄰國之使來者也。周禮有大小行人職也。

不知其仁也。
亦不答有仁也。

子謂子貢曰:女與回也孰愈?對曰:賜也,何敢望回?回也,聞一以知十;賜也,聞一以知二。子曰:弗如也,吾與女弗如也。

子謂子貢曰:女與回也孰愈?
孰誰也。愈勝也。孔子問子貢。汝與顏回二人才伎誰勝者也。所以須此問者。繆播曰。學末尚名者多。顧其實者寡。回則崇本棄末。賜也未能忘名。存名則美著於物。精本則名損於當時。故發問以要賜對以示優劣也。所以抑賜而進回也。

對曰:賜也,何敢望回?回也,聞一以知十;賜也,聞一以知二。
答孔子以審分也。王弼曰。假數以明優劣之分。言己與顏淵十裁及二。明相去懸遠也。張封溪曰。一者數之始。十者數之終。顏生體有識厚。故聞始則知終。子貢識劣。故聞始裁至二也。

子曰:弗如也,
弗不也。孔子聞子貢之答分有懸殊。故定之云不如也。

吾與女弗如也。
孔子既答子貢之不如。又恐子貢有怨。故又云吾與汝皆不如也。所以安慰子貢也。

釋前弗如也。

苞意如向解。而顧歡申苞注曰。回為德行之俊。賜為言語之冠。淺深雖殊。而品裁未辨。故使名實無濫。故假問孰愈。子貢既審回賜之際。又得發問之旨。故舉十與二以明懸殊愚智之異。夫子嘉其有自見之明而無矜剋之貌。故判之以弗如。同之以吾與汝。此言我與爾雖異而同言弗如。能與聖師齊見。所以為慰也。侃謂。顧意是言我與爾倶明汝不如也。非言我亦不如也。而秦道賓曰。爾雅云。與許也。仲尼許子貢之不如也。

宰予晝寢。子曰:朽木不可雕也;糞土之牆,不可杇也,於予與何誅?子曰:始吾於人也,聽其言而信其行;今吾於人也,聽其言而觀其行,於予與改是。

宰予晝寢。
寢眠也。宰予惰學而晝眠也。

子曰:朽木不可雕也;
孔子責宰予晝眠。故為之作譬也。朽敗爛也。彫彫鏤刻畫也。夫名工巧匠所彫刻。唯在好木則其器乃成。若施工於爛朽之木則其器不成。故云朽木不可彫。

糞土之牆,不可杇也,
牆謂牆壁也。圬謂圬墁之使之平泥也。夫圬墁牆壁。若牆壁土堅實者則易平泥光飾耳。若墁於糞土之牆。則頽壞不平。故云不可圬也。所以言此二者。言汝今當晝而寢。不可復教。譬如爛木與糞牆之不可施功也。

於予與何誅?
誅責也。言所責者當責有智之人。而今宰予無智。則何責乎。予宰予。與語助也。言不足責也。即是責之深也。

然宰我有此失者。一家云。其是中人。豈得無失。一家云。與孔子為教。故託跡受責也。故珊琳公曰。宰予見時後學之徒將有懈廢之心生。故假晝寢以發夫子切磋之教。所謂互為影響者也。范寧曰。夫宰我者升堂四科之流也。豈不免乎晝寢之咎以貽朽糞之譏乎。時無師徒共明勸誘之教。故託夫弊跡以為發起也。

子曰:始吾於人也,聽其言而信其行;
始謂孔子少年時也。孔子歎世醨薄之跡今異昔也。昔時猶可。故吾少時聞於人所言。便信其能有行。故云而信其行也。

今吾於人也,聽其言而觀其行,
今謂孔子末時也。不復聽言信行。乃更聽言而必又須觀見其行也。

於予與改是。
是此也。言我所以不復聽言信行。而更為聽言觀行者。起於宰予而改為此。所以起宰予而改者。我當信宰予是勤學之人。謂必不懶惰。今忽正直晝而寢。則如此之徒居然不復可信。故使我并不復信於時人也。

子曰:吾未見剛者。或對曰:申棖。子曰:棖也慾,焉得剛。

子曰:吾未見剛者。
剛謂性無慾者也。孔子言。我未見世有剛性無慾之人也。

或對曰:申棖。
或有人聞孔子說而答之。云魯有姓申名者。其人剛也。

子曰:棖也慾,焉得剛。
孔子語或人曰。夫剛人性無求。而申性多情慾。多情慾者必求人。求人則不得是剛。故云焉得剛。

子貢曰: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,吾亦欲無加諸人。子曰:賜也,非爾所及也。

子貢曰: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,
子貢自願無世人以非理加陵之於我也。

吾亦欲無加諸人。
又云。我匪唯願人不以非理加於我。而我亦願不以非理加陵於人也。

子曰:賜也,非爾所及也。
孔子抑子貢也。言能不招人以非理見加。及不以非理加人。此理深遠。非汝分之所能及也。爾汝也。故袁氏曰。加不得理之謂也。非無過者。何能不加人。人亦不加已。盡得理賢人也。非子貢之分也。

然不加人。人不加己。竝難可能。而注偏釋不加己者略也。

子貢曰:夫子之文章,可得而聞也;夫子之言性與天道,不可得而聞也。

子貢曰:夫子之文章,可得而聞也;
子貢此歎顏氏之鑽仰也。但顔既庶幾與聖道相鄰。故云鑽仰之。子貢既懸絶。不敢言其高堅。故自說聞於典籍而已。文章者六籍也。六籍是聖人之筌蹄。亦無關於魚兔矣。六籍者有文字章著煥然可修耳目。故云夫子文章可得而聞也。

然典籍著見可聞可觀。今不云可見而云可聞者。夫見之為近。聞之為遠。不敢言躬自近見。政欲寄於遠聞之而已。

夫子之言性與天道,不可得而聞也。
夫子之言即謂文章之所言也。性孔子所稟以生者也。天道謂元亨日新之道也。言孔子六籍乃是人之所見。而六籍所言之旨。不可得而聞也。所以爾者。夫子之性與天地元亨之道。合其德致。此處深遠。非凡人所知。故其言不可得聞也。

人稟天地五常之氣以生曰性。性生也。

元善也。亨通也。日新謂日日不停。新新不已也。謂天善道通利萬物。新新不停者也。言孔子所稟之性與元亨日新之道合德也。

與元亨合德。故深微不可得而聞也。或云。此是孔子死後子貢之言也。故大史叔明云。文章者六籍是也。性與天道如何注。以此言之與。是夫子死後。七十子之徒。追思曩日聖師平生之德音難可復値。六籍即有性與天道。但垂於世者可蹤。故千載之下。可得而聞也。至於口說言吐性與天道。蘊藉之深止乎身者難繼。故不可得而聞也。侃案何注似不如此。且死後之言。凡者亦不可聞。何獨聖乎。

子路有聞,未之能行,唯恐有聞。

子路有聞,未之能行,唯恐有聞。
子路稟性果決。言無宿諾。故前有所聞於孔子。即欲修行。若未及能行。則不願更有所聞。恐行之不周。故唯恐有聞也。

子貢問曰:孔文子,何以謂之文也。子曰:敏而好學,不恥下問,是以謂之文也。

子貢問曰:孔文子,何以謂之文也。
衞大夫孔叔圉以文為諡。子貢疑其大高。故問孔子也。問其何德而諡文也。

子曰:敏而好學,不恥下問,是以謂之文也。
答所以諡文之由也。敏疾速也。言孔圉之識智疾速。而所好在學。若有所不知。則不耻諮問在己下之人。有此諸行。故謂為文也。

子謂子產,有君子之道四焉,其行己也恭,其事上也敬,其養民也惠,其使民也義。

子謂子產,有君子之道四焉,
言子産有四德。竝是君子之道也。

其行己也恭,
一也。言其行己身於世。常恭從。不逆忤人物也。

其事上也敬,
二也。言若事君親及凡在己上者。必皆用敬也。

其養民也惠,
三也。言其養民皆用恩惠也。故孔子謂為古之遺愛也。

其使民也義。
四也。義宜也。使民不奪農務。各得所宜也。

子曰:晏平仲,善與人交,久而敬之。

子曰:晏平仲,善與人交,
言晏平仲與人結交有善也。

久而敬之。
此善交之驗也。凡人交易絶。而平仲交久而人愈敬之也。孫綽曰。交有傾蓋如舊。亦有白首如新。隆始者易。克終者難。敦厚不渝。其道可久。所以難也。故仲尼表焉。

子曰:臧文仲居蔡,山節藻梲,何如其知也?

子曰:臧文仲居蔡,
居猶畜也。蔡大龜也。禮唯諸侯以上得畜大龜以卜國之吉凶。大夫以下不得畜之。文仲是魯大夫而畜龜。是僭人君禮也。

國君守國之龜出蔡地。因呼龜為蔡也。

蔡地既出大龜。龜長尺二寸者因名蔡也。

大夫亦得卜用龜之小者也。丕得畜蔡也。文仲畜之。是僭濫也。

山節藻梲,
此奢侈也。山節者刻柱頭露節為山。如今拱斗也。藻者畫梁上侏儒柱為藻文也。

人君居室無此禮。而文仲為之。故為奢也。宮室之飾。

士去首去本。大夫達稜。諸侯刻而礱之。天子加密石焉。出榖梁傳。

言刻栭柱頭為山也。栭是梁上柱名也。

梁上楹即是即侏儒柱也。苞兩而言之。當是互明之也。刻頭為山也。畫身為藻文也。又有一本注云。山節者刻欂櫨為山也。

若以注意則此是非僭也。正言是奢侈失禮。人君無此禮。故不僭也。

何如其知也?
時人皆謂文仲是有智之人。故孔子出其僭奢之事而譏時人也。故云何如其智也。

子張問曰:令尹子文,三仕為令尹,無喜色,三已之,無慍色;舊令尹之政,必以告新令尹,何如?子曰:忠矣。曰:仁矣乎?曰:未知,焉得仁。崔子弒齊君,陳文子有馬十乘,棄而違之,至於他邦,則曰:猶吾大夫崔子也。違之,之一邦,則又曰:猶吾大夫崔子也。違之,何如?子曰:清矣。曰:仁矣乎?曰:未知,焉得仁。

子張問曰:令尹子文,
令尹楚官名也。子文為楚令尹。故曰令尹子文也。

伯比外家是國。其還外家。通舅女生子。既恥之。仍遂擲於山草中。此女之父。獵還見虎乳飲小兒。因取養之。既未知其姓名。楚人謂乳為。謂虎為於菟。音烏塗。此兒為虎所乳。故名之曰於菟也。後知其是伯比子。故呼為於菟也。後長大而賢。仕楚為令尹之官。范寧曰。子文是諡也。

三仕為令尹,無喜色,
文子經仕楚。三過為令尹之官。而顏色未曾喜也。

三已之,無慍色;
已謂黜止也。文子作令尹。經三過被黜。而亦無慍恚之色也。

舊令尹之政,必以告新令尹,
雖三過被黜。毎被黜受代之時。必以令尹舊政令告語新人。恕其不知解也。

何如?
子張問孔子。令尹行如此。是謂何人也。

子曰:忠矣。
孔子答言。臨代以舊告新。此是為臣之忠者也。李充曰。進無喜色。退無怨色。公家之事知無不為。忠臣之至也。

曰:仁矣乎?
子張又問孔子。如子文之行。可得謂為仁不乎。

曰:未知,焉得仁。
孔子答曰。唯聞其忠。未知其何由得為仁也。

李充曰。子玉之敗子文之舉。舉以敗國。不可謂智也。賊夫人之子。不可謂仁。侃案李謂為不智不及注也。

崔子弒齊君,陳文子有馬十乘,
崔子齊大夫崔杼也。弑其君莊公也。云弑者夫上殺下曰殺。殺名為卑也。下殺上曰弑。弑試也。下之害上。不得即而致殺。必先相試以漸。故易曰。臣弒君。子弒父。非一朝一夕之故。其所從來漸矣。如履霜以至堅冰也。

陳文子亦齊大夫也。十乘四十匹也。四馬共乘一車。故十乘有四十匹也。

棄而違之,
文子見崔杼殺君。而己力勢不能討。故棄四十匹馬而違去此國。更往他邦。

捐其四十匹馬。捐猶棄放也。

至於他邦,則曰:猶吾大夫崔子也。
于時天下竝亂。國國皆惡。文子棄馬而去。復更至他邦。而所至之國亦亂。與齊不異。故曰。猶吾大夫崔子也。

違之,
違去也。文子所至新國又惡。故又去之也。

之一邦,
之往也。去所至新國。更復往一邦也。

則又曰:猶吾大夫崔子也。
去初所至。更往一國。一國復昏亂。又與齊不異。故又曰。猶吾大夫崔子也。

違之,
已復更去也。

何如?
子張更問孔子言。文子捨馬三至新邦。屢違之事如此。可謂為何人也。

子曰:清矣。
清清潔也。顏延之曰。毎適又違。潔身者也。

曰:仁矣乎?
子張又問。若如此文子之行。則可謂為仁不乎。

曰:未知,焉得仁。
答子張曰。其能自去。只可得清。未知所以得名為仁也。

孫綽曰。大哉仁道之弘。以文子平粹之心無借之誠。文子疾時惡之篤。棄馬而逝。三去亂邦。坐不暇寧。忠信有餘。而仁猶未足。唯顏氏之子體仁無違。其亞聖之目乎。李充曰。違亂求治。不汙其身,清矣。而所之無可,驟稱其亂,不如寧子之能愚,蘧生之可卷,未可謂智也。潔身而不濟世,未可謂仁也。李謂為未智。亦不勝為未知也。

季文子三思而後行。子聞之曰:再、斯可矣。

季文子三思而後行。子聞之曰:再、斯可矣。
言文子有賢行。舉事必三過思之也。

孔子美之言。若如文子之賢。不假三思。唯再思此則可也。斯此也。

有一通云。言再過二思而則可也。又季彪曰。君子之行謀其始。思其中。慮其終。然後允合事機。舉無遺算。是以曾子三省其身。南容三復白圭。夫子稱其賢。且聖人敬愼於教訓之體。但當有重耳。固無緣有減損之理也。時人稱季孫名過其實。故孔子矯之。言季孫行事多闕。許其再思則可矣。無緣乃至三思也。此盖矯抑之談耳。非稱美之言也。

子曰:甯武子,邦有道則知,邦無道則愚;其知可及也,其愚不可及也。

子曰:甯武子,
此章
美武子德也。

邦有道則知,
言武子若値邦君有道。則肆己智識以贊明時也。

邦無道則愚;
若値國主無道。則卷智藏明。詳昏同愚也。

其知可及也,
是其中人識量當其肆智之目。故為世人之可及也。

其愚不可及也。
時人多衒聰明。故智識有及於武子者。而無敢詳愚隱智如武子者。故云其愚不可及也。

詳詐也。王朗曰。或曰。詳愚蓋運智之所得。緣有此智。故能有此愚。豈得云同其智而闕其愚哉。答曰。智之為名。止於布德尚善。動而不黜者也。愚無預焉。至於詳愚。韜光濳綵。恬然無用。支流不同。故其稱亦殊。且智非足者之目。可有雖審其顯。而未盡其愚者矣。孫綽曰。人情莫不好名。咸貴智而賤愚。雖治亂異世。而矜鄙不變。唯深達之士為能晦智藏名以全身遠害。飾智以成名者易。去華以保性者難也。

子在陳,曰:歸與歸與,吾黨之小子狂簡,斐然成章,不知所以裁之。

子在陳,曰:歸與歸與,
孔子周流諸國在陳最久。將欲反魯。故發此辭。再言歸與歸與者。欲歸之意深也。

吾黨之小子狂簡,斐然成章,不知所以裁之。
此是欲歸之辭也。所以不直歸而必有辭者。客住既久。主人無薄。若欲去無辭。則恐主人生愧。故託為此辭以申客去之有由也。吾黨者謂我鄉黨中也。小子者鄉黨中後生末學之人也。狂者直進無避者也。簡大也。大謂大道也。斐然文章貌也。孔子言我所以欲歸者。為我鄉黨中有諸末學小子。狂而無避。進取正經大道。輒妄穿鑿斐然以成文章。皆不知其所以輒自裁斷。此為謬誤之甚。故我當歸為裁正之也。

進趨於大道妄穿鑿以成文章。趨取也。大道正經也。既狂故取正典穿鑿之也。

子曰:伯夷、叔齊不念舊惡,怨是用希。

子曰:伯夷、叔齊不念舊惡,怨是用希。
此美夷齊之徳也。念猶識錄也。舊惡故憾也。希少也。人若錄於故憾。則怨恨更多。唯夷齊豁然忘懷。若有人犯己。己不怨錄之。所以與人怨少也。

孤竹之國。是殷湯正月三日丙寅日所封。其子孫相傳至夷齊之父也。父姓墨台。名初。字子朝。伯夷名允。字公信。叔齊名致。字公達。伯夷大而庶。叔齊小而正。父薨。兄弟相讓不復立也。

子曰:孰謂微生高直,或乞醯焉,乞諸其鄰而與之。

子曰:孰謂微生高直,
于時世人多云。微生高用性清直。而孔子譏之。故云孰謂微生高直也。孰誰也。

或乞醯焉,
舉微生非直之事也。醯酢酒也。或有人就微生乞醯者也。

乞諸其鄰而與之。
諸之也。時微生家自無醯。而為乞者就己鄰有醯者乞之。以與或人也。直人之行。不應委曲。今微生高用意委曲。故其譏非直也。

四鄰四面鄰里之家也。

子曰:巧言,令色,足恭,左丘明恥之,丘亦恥之;匿怨而友其人,左丘明恥之,丘亦恥之。

子曰:巧言,令色,足恭,
謂己用恭情少而為巧言令色足恭之者也。繆協曰。恭者從物。凡人近情莫不欲人之從己。足恭者以恭足於人意而不合於禮度。斯皆適人之適而曲媚於物也。

左丘明恥之,丘亦恥之;
左丘明受春秋於仲尼者也。其既良直。故凡有可耻之事。而仲尼皆從之為耻也。巧言令色足恭。是可耻之事也。

匿怨而友其人,
匿藏也。謂心藏怨而外詐相親友者也。

左丘明恥之,丘亦恥之。
亦從左丘明耻也。范寧曰。藏怨於心詐親於形外。楊子法言曰。友而不心。面友也。亦丘明又所恥。

顏淵,季路侍。子曰:盍各言爾志?子路曰:願車馬,衣輕裘,與朋友共,敝之而無憾。顏淵曰:願無伐善,無施勞。子路曰:願聞子之志。子曰:老者安之,朋友信之少者懷之。

顏淵,季路侍。
季路即子路也。次第是季。侍侍孔子。卑在尊側曰侍也。

子曰:盍各言爾志?
盍何不也。孔子話顏路曰。汝二人何不各言汝心中所思乎。

子路曰:願車馬,衣輕裘,與朋友共,敝之而無憾。
弊敗也。憾恨也。子路性決。言朋友有通財。車馬衣裘共乘服。而無所憾恨也。

一家通云。而無憾者言願我既乘服朋友衣馬而不慚憾也。故殷仲堪曰。施而不恨。士之近行也。若乃用人之財。不覺非己。推誠闇往。感思不生。斯乃交友之至。仲由之志與也。

顏淵曰:願無伐善,
有善而自稱曰伐善也。顏淵所願。願己行善而不自稱。欲濳行而百姓日用而不知也。李充曰。自伐者無功。自矜者不莊。

無施勞。
又願不施勞役之事於天下也。故鑄劔戟為農器。使子貢無施其辨。子路無厲其勇也。

子路曰:願聞子之志。
二子說志既竟。而子路又云願聞孔子志也。古稱師曰子也。

子曰:老者安之,朋友信之少者懷之。
孔子答也。願己為老人必見撫安。朋友必見期信。少者必見思懷也。若老人安己。己必是孝敬故也。朋友信己。己必是無欺故也。少者懷己。己必有慈惠故也。欒肇曰。敬長故見安。善誘故可懷也。

子曰:已矣乎!吾未見能見其過,而內自訟者也。

子曰:已矣乎!吾未見能見其過,而內自訟者也。
已止也。止矣乎者歎此以下事久已無也。訟猶責也。言我未見人能自見其所行事有過失。而内自責者也。

子曰:十室之邑,必有忠信如丘者焉,不如丘之好學也。

子曰:十室之邑,必有忠信如丘者焉,不如丘之好學也。
丘孔子名也。孔子自稱名言。十室為邑。其中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也。但無如丘之好學耳也。孫綽曰。夫忠信之行。中人所能存全。雖聖人無以加也。學而為人。未足稱也。好之至者必鑚仰不怠。故曰。有顏回者好學。今也則亡。今云十室之學不逮於己。又曰。我非生而知之。好古敏而求耳。此皆陳深崇於教。以盡汲引之道也。一家云。十室中若有忠信如丘者。則其餘焉不如丘之好學也。言今不好學不忠信耳。故衞瓘曰。所以忠信不如丘者。由不能好學如丘耳。苟能好學。則其忠信可使如丘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