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論語集解義疏》

           論語雍也第六       回目錄

雍孔子弟子也。明其才堪南面而時不與也。所以次前者。其雖無横罪。亦是不遇之流。横罪為切。故公冶前明。而雍也為次也。

子曰:雍也可使南面。

子曰:雍也可使南面。
南面謂為諸侯也。孔子言冉雍之德可使為諸侯也。

仲弓問子桑伯子。子曰:可也,簡。仲弓曰:居敬而行簡,以臨其民,不亦可乎?居簡而行簡,無乃大簡乎?子曰:雍之言然。

仲弓問子桑伯子。
仲弓即冉雍也。問孔子曰。有人名子桑伯子。此是何人也。

言書傳不見有子桑伯子也。

子曰:可也,簡。
可猶可謂也。簡謂疏大無細行也。孔子答曰。伯子之身所行可謂疏簡也。

言伯子能為簡略之行。故云可也。

仲弓曰:居敬而行簡,以臨其民,不亦可乎?
孔子答曰。伯子所行可謂疏簡。故仲弓更諮孔子。評伯子之簡不合禮也。將說其簡不合於禮。故此先說於合禮之簡也。言人若居身有敬。而寛簡以臨下民。能如此者乃為合禮。故云不亦可乎。言其可也。

居簡而行簡,無乃大簡乎?
此說伯子之簡不合禮也。而伯子身無敬。而以簡自居。又行簡對物。物皆無敬。而簡如此。不乃大簡乎。言其簡過甚也。

子曰:雍之言然。
雍論簡既是。故孔子然許之也。虞喜曰。說苑曰。孔子見伯子。伯子不衣冠而處。弟子曰。夫子何為見此人乎。曰。其質美而無文繁。吾欲說而文之。孔子去。子桑伯子門人不悅曰。何為見孔子乎。曰其質美而文繁。吾欲說而去其文。故曰。文質修者謂之君子。有質而無文謂之易野。子桑伯子易野。欲同人道於牛馬。故仲尼曰大簡無文繁吾欲說而文之。

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。孔子對曰:有顏回者好學,不遷怒,不貳過,不幸短命死矣;今也則亡,未聞好學者也。

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。
哀公問孔子。諸弟子之中誰為好學者。

孔子對曰:有顏回者好學,
答曰。弟子之中唯有顏回好學。

不遷怒,
此舉顏淵好學分滿所得之功也。凡夫識昧。有所瞋怒不當道理。唯顏回學至庶幾。而行藏同於孔子。故識照以道。怒不乖中。故云不遷。遷猶移也。怒必是理不遷移也。

不貳過,
但不能照機。機非已所得。故於己成過。凡情有過必文。是為再過。而回當機時不見己乃有過。機後即知。知則不復文飾以行之。是不貳也。故易云。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。有不善未嘗不知。知之未嘗復行是也。然學至庶幾。其美非一。今獨舉怒過二條者。蓋有以也為當時哀公濫怒貳過。欲因答寄箴者也。

不幸短命死矣;
凡應死而生曰幸。應生而死曰不幸。若顏子之德。非應死而今死。故曰不幸也。命者稟天所得以生。如受天教命也。天何言哉。設言之耳。但命有短長。顏生所得短者也。不幸而死。由於短命。故曰不幸短命死矣。

今也則亡,
亡無也。言顏淵既已死。則無復好學者也。然游夏文學著於四科。而不稱之便謂無者何也。游夏非體之人。不能庶幾。尚有遷有貳。非關喪予。唯顏生鄰亞。故曰無也。

未聞好學者也。
好學庶幾曠世唯一。此士難重得。故曰未聞也。

云凡人任情喜怒違理者。未得坐忘。故任情不能無偏。故違理也。

云顏淵任道怒不過分者。過猶失也。顏子與道同行捨。不自任己。故曰任道也。以道照物。物豈逃形。應可怒者皆得其實。故無失分也。

照之故當理。當理而怒之。不移易也。

即用易繫為解也。未嘗復行謂不文飾也。

子華使於齊,冉子為其母請粟。子曰:與之斧。請益。曰:與之庾。冉子與之粟五秉。子曰:赤之適齊也,乘肥馬,衣輕裘;吾聞之也,君子周急不繼富。

子華使於齊,
子華弟子公西赤字也。姓公西。名赤。有容儀。故為使往齊國也。但不知時為魯君之使為孔子之使耳。

冉子為其母請粟。
冉子冉求也。其母子華母也。請粟就孔子請粟也。時子華既出使。而母在家。冉有由朋友之情。故為子華之母就孔子請粟也。

子曰:與之斧。
孔子得冉求之請。故命與粟一釜。釜容六斗四升也。

春秋傳昭公三年冬。晏子曰。齊舊四量。豆甌釜鍾。四升為豆。各自加其四以登於釜。釜十則鍾。案如茲說。是四升為豆。四豆為甌。甌斗六升也。四甌為釜。釜六斗四升。如馬注也。若鍾則六斛四斗也。

請益。
冉求嫌一釜之少。故更就孔子請益也。

曰:與之庾。
冉子既請益。故孔子令與之也。十六斗也。然初請唯得六斗四升。請益而得十六斗。是益多於初。如爲不次。政恐益足前釜以成十六斗也。

然案苞注十六斗為與賈氏注國語同。而不合周禮。周禮人職云。豆實三而成觳。鄭云。豆實四升。則觳實一斗二升也。又陶人職云。實二觳。案如陶瓬二文則二斗四升矣。而苞氏注曰。十六斗爲。即是聘禮之籔也。聘禮十六斗曰藪。不知苞賈當別有所出耳。

冉子與之粟五秉。
十六斛曰秉。五秉八十斛也。孔子與粟既竟。故冉子又自以己粟八十斛與之也。聘禮云。十斗曰斛。十六斗曰籔。十籔曰秉。是馬注曰與同也。

子曰:赤之適齊也,乘肥馬,衣輕裘;
孔子說我所以與少。又說冉求不應與多意也。肥馬馬之食者也。輕裘裘之皮精毛軟及新綿爲著者也。若家貧則馬不食而瘦。裘用皮毛強。而故絮爲著。袍是也。今子華往使於齊。去時所乘馬肥。其所衣裘輕軟。則是家富。其母不乏也。

吾聞之也,君子周急不繼富。
孔子曰。吾聞舊語。夫君子施但周贍人之急者耳。不係繼足人為富蓄也。

非猶譏也。孔子此語。是譏冉求與子華母粟之太多也。然舊說疑之。子華之母。為當定乏。為當定不乏。若實乏而子華肥輕。則為不孝。孔子不多與。是為不仁。若不乏而冉求與之。則為不智。誰為得失。舊通者云。三人皆得宜也。子華中人。豈容己乘肥馬衣輕裘。而令母乏。必不能然矣。且夫子明言不繼富。則知其家富也。實富而冉求為請與多者。明朋友之親有同己親。既一人不在。則一人宜相共恤故也。今不先直以己粟與之。而先請於孔子者。己若直與則人嫌子華母有乏。故先請孔子。孔子再與。猶不至多。明不繼富也。己故多與。欲招不繼富之責。是知華母不乏也。華母不乏而己與之。為於朋友之義故也。不乏尚與。況乏者也。

原思為之宰,與之粟九百,辭。子曰:毋,以與爾鄰里鄉黨乎。

原思為之宰。
弟子原憲也。孔子為魯司寇。有采邑。故使原思為邑宰也。

余見鄭注本云。孔子初仕魯爲中都宰。從中都宰為司空。從司空為司寇也。

與之粟九百。
九百九百斗也。原憲既為邑宰。邑宰宜得祿。故孔子以粟九百斗與之也。

辭。
原性廉讓。辭不受粟也。

漫云九百。而孔必知九百斗者。孔政當嫌九百升爲少。九百斛為多。故應是斗也。宜與粟五秉亦相類也。

子曰。毋。
原辭不肯受。故孔子止之也。毋毋辭也。

以與爾鄰里鄉黨乎。
又恐原憲不肯受。故又說云。汝莫辭但受之。若無用。當還分與爾鄰里鄉黨也。此是示賢人仕官潤澤州鄉之教也。

云鄰里鄉黨者内外互言之耳。鄰里在百里之外。鄉黨在百里之内也。

子謂仲弓曰:犁牛之子,騂且角,雖欲勿用,山川其舍諸?

此明不以父無德而廢子之賢也。

子謂仲弓曰:
仲弓父劣。當是于時為仲弓父劣而不用仲弓。故孔子明言之也。范寧曰。謂非必對言也。

犁牛之子,騂且角,
爲設譬也。犁文也。雜文曰犁。或音狸。狸雜文也。或音梨。犁謂耕犁也。赤色也。周家所貴也。角角周正。長短尺寸合禮也。言假令犁牛而生好子。色角合禮也。

雖欲勿用,山川其舍諸?
勿猶不也。舍猶棄也。言犁牛生好子。子既色角悉正。而時人或言。此牛出不佳之母。急欲捨棄此牛而不用。特祭於鬼神。則山川百神。豈薄此牛母惡而棄舍其子。遂不歆饗此祭乎。必不舍矣。譬如仲弓之賢。其父雖劣。若遭明王聖主。豈爲仲弓父劣。而舍仲弓之賢。不用爲諸侯乎。明必用也。故鯀則殛死。禹乃嗣興。是也。

案周禮牧人職云。凡陽祀用牲毛之。陰祀用黝牲毛之。望祀各以其方之色牲毛之。鄭云。陽祀祭天於南郊及宗廟也。陰祀祭地北郊及社稷也。望祀五嶽四鎭四瀆也。然今云山川者。趣舉言之也。若南方則用赤。是有其方色也。且既云山川。則宗廟亦可知。亦互言之也。

子曰:回也,其心、三月不違仁;其餘,則日月至焉而已矣。

子曰:回也,其心、三月不違仁;
仁是行盛。非體仁則不能。不能者心必違之。能不違者唯顏回耳。既不違則應終身。而止舉三月者。三月一時。為天氣一變。一變尚能行之。則他時能可知也。亦欲引汲。故不言多時也。故苞述云。顏子不違仁。豈但一時。將以勗群子之志。故不絶其階耳。

其餘,則日月至焉而已矣。
其餘謂他弟子也。為仁竝不能一時。或至一日。或至一月。故云日月至焉而已矣。既言三月不違。不違故知移時也。

季康子問仲由可使從政也與?子曰:由也果,於從政乎何有?曰:賜也可使從政也與?曰:賜也達,於從政乎何有?曰:求也可使從政也與?曰:求也藝,於從政乎何有?

季康子問仲由可使從政也與?
仲由子路也。魯卿季康子問孔子曰。子路可使從政為官長諸侯不也。

子曰:由也果,
答康子說子路才行可為政也。言子路才性果敢。能決斷也。

於從政乎何有?
既解決斷則必能從政也。何有言不足有也。故衞瓘曰。何有者有餘力也。

曰:賜也可使從政也與?
又問孔子曰。子貢可使從政不也。

曰:賜也達,
亦答才能也。言賜能達於物理也。

於從政乎何有?
既達物理。故亦云何有也。

曰:求也可使從政也與?
又問孔子曰。冉求何如。

曰:求也藝,
又答才能也。言求多才能也。

於從政乎何有?
有才能。故亦云何有也。

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。閔子騫曰:善為我辭焉;如有復我者,則吾必在汶上矣。

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。
弟子閔損也。費季氏采邑也。時季氏邑宰叛。聞閔子騫賢。故遣使召之為費宰也。

云季氏不臣者。強僭於魯。故曰不臣也。

其邑宰即公山弗擾也。亦賢人也。見季氏惡。故叛也。所以後引云公山弗擾以費叛召子欲往。是也。

閔子騫曰:善為我辭焉;
子騫賢不願爲惡人為宰。故謂季氏之使者曰。汝還可善好為我作辭。辭於季氏道我不欲為宰之意也。

如有復我者,
復又也。子騫曰。汝若不能為我作善辭。而令有使又來召我者。語在下也。

則吾必在汶上矣。
水名也。在魯北齊南。子騫時在魯。謂使者云。若又來召我。我當北渡水之上。往入齊也。

伯牛有疾,子問之,自牖執其手,曰:亡之,命矣乎!斯人也而有斯疾也!斯人也而有斯疾也!

伯牛有疾,
伯牛弟子冉耕字也。魯人。有疾有惡疾也。

子問之,
孔子往問伯牛之疾差不也。

自牖執其手,
南窗也。君子有疾。寐於北壁下東首。今師來。故遷出南窗下。亦東首。令師從戸入於床北。得面南也。孔子恐其惡疾不欲見人。故不入戸。但於窗上而執其手也。

曰:亡之,
亡喪也。孔子執牛手而曰。喪之。言牛必死也。

命矣乎!
亦是不幸之流也。言如汝才德實不應死。而今喪之。豈非稟命之得矣夫。夫助語也。

斯人也而有斯疾也!斯人也而有斯疾也!
斯此也。言有此善人而嬰此惡疾。疾與人反。故歎之也。再言之者痛惜之深也。

子曰:賢哉回也!一簞食,一瓢飲,在陋巷,人不堪其憂,回也不改其樂。賢哉回也!

子曰:賢哉回也!
美顏淵之賢行。故先言賢哉回也。

一簞食,一瓢飲,
竹筥之屬也。用貯飯。瓢瓠片也。匏持盛飲也。言顏淵食不重及無雕鏤之器。唯有一食一瓢飲而已。

以竹爲之。如箱篋之屬也。

在陋巷,
不顧爽而居處之。在窮陋之巷中也。

人不堪其憂,
凡人以此爲憂而不能處。故云不堪其憂也。

回也不改其樂。
顏淵以此為樂。久而不變。故云不改其樂也。

賢哉回也!
美其樂道情篤。故始末言賢也。

所樂則謂道也。

冉求曰:非不說子之道,力不足也。子曰:力不足者,中道而廢,今女畫。

冉求曰:非不說子之道,力不足也。
冉求諮孔子曰。求之心誠非不喜悦夫子之道而欲行之。只才力不足。無如之何也。

子曰:力不足者,中道而廢,
孔子抑冉求無企慕之心也。言汝但學不行之矣。若行之而力不足者。當中道而廢耳。莫發初自誠不能行也。

今女畫。
畫止也。汝今云力不足矣。是汝自欲止耳。

子謂子夏曰:女為君子儒,無為小人儒。

子謂子夏曰:女為君子儒,無為小人儒。
儒者濡也。夫習學事久則濡潤身中。故謂久習者為儒也。但君子所習者道。道是君子儒也。小人所習者矜誇。矜誇是小人儒也。孔子語子夏曰。當為君子儒。不得習為小人儒也。

子游為武城宰。子曰:女得人焉爾乎?曰:有。澹臺滅明者,行不由徑,非公事,未嘗至於偃之室也。

子游為武城宰。
子游弟子言偃字也。時為武城邑宰也。

子曰:女得人焉爾乎?
孔子問子游言。汝作武城宰。而武城邑民有好德行之人為汝所得者不乎。故云汝得人焉耳乎哉。故袁氏曰。謂得其邦之賢才不也。

曰:有。澹臺滅明者,行不由徑,
答為宰而所得邑中之人也。臺滅明亦孔子弟子也。言滅明毎事方正。故行出皆不邪徑於小路也。一云滅明徳行方正。不爲邪徑小路行也。

非公事,未嘗至於偃之室也。
公事其家課稅也。偃子游名也。偃之室謂子游所住邑之廨舍也。子游又言。滅明既方正。若非常公稅之事。則不嘗無事至偃住處也。舉其明不託狎倚勢於朋友也。

公謂非公事不至偃室。方謂不由徑。

子曰:孟之反不伐,奔而殿,將入門,策其馬曰:非敢後也,馬不進也。

子曰:孟之反不伐,
魯臣也。不伐謂有功不自稱也。

此不伐之源。魯哀公十一年魯師及齊師戰于郊之事也。見春秋傳也。余見鄭注本。姓孟名之側。字之反也。

奔而殿,
此不伐之事也。軍前曰啓。軍後曰殿。于時魯與齊戰。魯軍大敗退奔。而孟之側獨住軍後為殿。以捍衞奔者。故曰奔而殿也。

將入門,策其馬曰:
門魯國門也。策杖也。初敗奔時在郊。去國門遠。孟之側在後。及還將至入國門。而孟之側杖馬令在奔者前也。然六籍唯用馬乘車。無騎馬之文。唯又曲禮云。前有車騎。是騎馬耳。今云策其馬。不知為騎馬爲乘車也。

非敢後也,馬不進也。
其既在後。而國人皆迎之謂己有功。己不欲獨受其功。故將入門。杖馬而云。我非敢在後距敵。政是馬行不進。故在後耳。所以杖馬示馬從來不進也。

故停軍後為捍敵也。

在國人迎軍見其在後。而爲謂為之有功。故云功之也。

前猶進也。

子曰:不有祝鮀之佞,而有宋朝之美,難乎免於今之世矣!

子曰:不有祝鮀之佞,而有宋朝之美,難乎免於今之世矣!
能作佞也。宋朝宋國之美人。善能淫欲者也。當于爾時貴佞重淫。此二人竝有其事。故得寵幸而免患難。故孔子曰。言人若不有祝佞。反宜有宋朝美。若二者竝無。則難免今世之患難也。故范寧曰。祝
以佞諂被寵於靈公。宋朝以美色見愛於南子。無道之世。竝以取容。孔子惡時民濁亂唯佞色是尚。忠正之人不容其身。故發難乎之談。將以激亂俗。亦欲發明君子全身遠害也。

貴其能佞也。

于時在衞。通靈公夫人南子也。

一本云。反如宋朝之美也。通者云。佞與淫異。故云反也。

子曰:誰能出不由戶,何莫由斯道也?

子曰:誰能出不由戶,何莫由斯道也?
道先王之道也。人生得在世。皆由於先王道理而通。而世人多違理背道。故孔子為譬以示解時惑也。言人之在室。出入由戸而通。亦如在世由道理而生。而人皆知出室由戸。而未知在世由道。故云。誰能出不由戸。何莫由斯道也。莫無也。斯此也。故范寧云。人咸知由戸而行。莫知由學而成也。

子曰:質勝文則野,文勝質則史,文質彬彬,然後君子。

子曰:質勝文則野,
謂凡行禮及言語之儀也。質實也。勝多也。文華也。言若實多而文飾少則如野人。野人鄙略大樸也。

文勝質則史,
史記書史也。史書多虛華無實。妄語欺詐。言人若為事多飾少實。則如書史也。

文質彬彬,然後君子。
彬彬文質相半也。若文與質等半。則為會時之君子也。

子曰:人之生也直,罔之生也幸而免。

子曰:人之生也直,
言人得全生居世者。必由直行故也。故李充曰。人生之道。唯其身直乎。

自終謂用道故不横夭殤也。

罔之生也幸而免。
罔謂為邪曲誣罔者也。應死而生曰幸。生即由直。若有誣罔之人亦得生世者。是獲幸而免死耳。故李充曰。失平生之道者。則動之死地矣。必或免之。善由於幸耳。故君子無幸而有不幸。小人有幸而無不幸也。

子曰:知之者,不如好之者;好之者,不如樂之者。

子曰:知之者,不如好之者;
謂學者深淺也。知之謂知學問有益者也。好之謂欲好學之以為好者也。夫知有益而學之。則不如欲學之以為好者也。故李充曰。雖知學之為益。或有計而後知學利在其中。故不如好之者篤也。

好之者,不如樂之者。
樂謂歡樂之也。好有盈厭。故不如性歡而樂之。如顏淵樂在其中也。故李充曰。好有盛衰。不如樂之者深也。

子曰:中人以上,可以語上也;中人以下,不可以語上也。

子曰:中人以上,可以語上也;中人以下,不可以語上也。
此謂為教化法也。師說云。就人之品識大判有三。謂上中下也。細而分之則有九也。有上上上中上下也。又有中上中中中下也。又有下上下中下下也。凡有九品。上上則是聖人。聖人不須教也。下下則是愚人。愚人不移。亦不須教也。而可教者。謂上中以下下中以上凡七品之人也。今云中人以上可以語上。即以上道語於上分也。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。雖不可語上。猶可語之以中。及語之以下。何者夫教之為法。恆導引分前也。聖人無須於教。故以聖人之道可以教顏。以顏之道可以教閔。斯則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。又以閔道可以教中品之上。此則中人亦可語上也。又以中品之上道教中品之中。又以中品之中道教中品之下。斯即中人亦有可以語之以中也。又以中品之下道教下品之上。斯即中人以下可以語中。又以下品之上道教下品之中。斯即中人以下可以語下也。此云中人以上中人以下。大略言之耳。既有九品。則第五為正中人也。以下即六七八也。以上即四三二也。

云上謂上智之人所知也者。謂聖人之道可教顏閔者也。

若分九品則第五以上可以語上。第五以下不可語上。今但應云中人以上可以語上。以下不可語上。而復云中人以下。是再舉中人也。所以爾者。明中人之大分有可上可下也。若中人之上可以語上。中人之下不可語上。故再言中人也。又一云。中人若遇善師則可上。若遇惡人則可下。故再舉中人。明可上可下也。

樊遲問知。子曰:務民之義,敬鬼神而遠之,可謂知矣。問仁。曰:仁者先難而後獲,可謂仁矣。

樊遲問知。
問孔子為智之道也。

子曰:務民之義,
答曰若欲為智。當務在化導民之義也。

敬鬼神而遠之,
鬼神不可慢。故曰敬鬼神也。可敬不可近。故宜遠之也。

可謂知矣。
如上二事則可為智也。

瀆猶數近也。

問仁。
樊遲又問為仁也。

曰:仁者先難而後獲,可謂仁矣。
獲得也。言臣心先歴為難事。而後乃可得祿受報。則是仁也。若不先勞事而食。則爲不仁。故范寧曰。艱難之事則為物先。獲功之事而處物後。則為仁矣。

子曰:知者樂水,仁者樂山;知者動,仁者靜;知者樂,仁者壽。

子曰:
陸特進曰。此章極辨智仁之分。凡分為三段。自智者樂水仁者樂山為第一。明智仁之性。又智者動仁者靜為第二。明智仁之用。先既有性。性必有用也。又智者樂仁者壽為第三。明智仁之功。己有用。用宜有功也。

知者樂水,
今第一明智仁之性。此明智性也。智者識用之義也。樂者貪樂之稱也。水者流動不息之物也。智者樂運其智化物。如水流之不息。故樂水也。

仁者樂山;
此即明仁者之性。仁者惻隱之義。山者不動之物也。仁人之性。願四方安靜如山之不動。故云樂山也。

知者動,
此第二明用也。智者何故如水耶。政自欲動進其識。故云智者動也。

仁者靜;
仁者何故如山耶。其心寧靜故也。

知者樂,
第三明功也。樂懽也。智者得運其識。故得從心而暢。故懽樂也。

仁者壽。
性靜如山之安固。故壽考也。然則仁既壽不樂。而智樂不必壽。緣所役用多故也。

子曰:齊一變至於魯,魯一變至於道。

子曰:齊一變至於魯,魯一變至於道。
太公封於營丘之地。為齊國。周公封於曲阜之地。為魯國。周公大聖。太公大賢。賢聖既有優劣。雖同致太平。而其化不得不微異。故末代二國齊有景公之昏闇。魯有定公之寡德。然其國猶有望旦之遺風。故禮記云。孔子曰。吾捨魯何適耶。明魯猶勝餘國也。今孔子歎其君之竝惡。故有此言也。言若齊有明君一變。便得如魯太平之日。魯有明君一變。便如大道之時也。此是引汲之教耳。實理則不然矣。若明君興之。政當得各如其初。何容得還淳反本耶。

子曰:觚不觚,觚哉!觚哉!

子曰:觚不觚,
觚禮酒器也。禮云。觚酌酒一獻之禮。賓主百拜。此則明有觚之用也。當于爾時。用觚酌酒。而沈湎無度。故孔子曰。觚不觚也。故王肅曰。當時沈湎于酒。故曰觚不觚。言不知禮也。蔡謨曰。酒之亂德自古所患。故禮說三爵之制。尚書著明酒誥之篇。易有濡首之戒。詩列賓筵之刺。皆所以防沈湎。王氏之說是也。觚失其禮。故曰觚不觚。猶言君臣不君臣耳。

觚哉!觚哉!
言用觚之失道也。故重曰觚哉觚哉。

何此注亦得同王蔡之釋也。

如何此注。則與王蔡小異也。何意言。用觚不得其道。則非復觚德。譬如人所為不得其道者。則事亦不成也。若欲知氣味。何説則特前觚不觚如王蔡之釋。後云觚哉觚哉。自因前以寄後。喩事不乖王蔡。而有兼得之美也。故褚仲都曰。作觚而不用觚法。觚終不成。猶爲政而不用政法。豈成哉。疾世爲政不用政法。故再言焉。

宰我問曰:仁者雖告之曰,井有仁焉,其從之也?子曰:何為其然也?君子可逝也,不可陷也;可欺也,不可罔也。

宰我問曰:仁者雖告之曰,井有仁焉,其從之也?
宰我欲極觀仁者之懷。故假斯以問也。言有人告於仁者云。彼處有仁者墮井。而仁者常救人於急難。當自投入井救取之不耶。

子曰:何為其然也?
孔子距之。故云何為其然也。言仁者雖復救濟。若審有人墮井。當為方計出之。豈容自投從之。

君子可逝也,不可陷也;
逝往也。陷沒也。言聞有人墮井乃可往看之耳。不遂投井取之也。

可欺也,不可罔也。
欺者謂遙相語也。罔者謂面相誣也。初彼來見告云。井中有仁人。我往視之。是可欺也。既至井實無人。不可變通而自投入井。是不可罔也。

或問曰。仁人救物。一切無偏。何不但云井中有人。而必云有仁者耶。若唯救仁者。則非仁人墮井。則仁人所不救乎。答曰。仁者能好人。能惡人。其雖惻隱濟物。若聞惡人墮井。亦不往也。又李充曰。欲極言仁。設云救井爲仁。便當從不耶。故夫子答云。何為其然也。言何至如此。是君子之人若於道理宜爾。身猶可亡。故云可逝。逝往也。若理有不可。不肯陷於不知。故云不可誣罔令投下也。君子不逆詐。故可以闇昧欺。大德居正。故不可以非道罔也。

子曰:君子博學於文,約之以禮,亦可以弗畔矣夫!

子曰:君子博學於文,約之以禮,亦可以弗畔矣夫!
博廣也。約束也。畔違也。背也。言君子廣學六籍之文。又用禮自約束。能如此者亦可得不違背於道理也。

子見南子。子路不說。夫子矢之曰:予所否者,天厭之!天厭之!

子見南子。
南子衞靈公夫人也。淫亂而孔子入衞欲與之相見也。所以欲相見者。靈公唯婦言是用。孔子欲因南子說靈公。使行正道也。故繆播曰。應物而不擇者道也。兼濟而不辭者聖也。靈公無道。蒸庶困窮。鍾救於夫子。物困不可以不救。理鍾不可以不應。應救之道必明有路。路由南子故。尼父見之。涅而不緇。則處汚不辱。無可無不可。故兼濟而不辭。以道觀之。未有可猜也。

子路不說。
子路于時隨夫子在衞。見夫子與淫亂婦人相見。故不悦也。繆播曰。賢者守節。怪之宜也。或以亦發孔子之答。以曉眾也。王弼曰。案本傳孔子不得已而見南子。猶文王拘里。盖天命之窮會也。子路以君子宜防患辱。是以不悦也。

夫子矢之曰:予所否者,天厭之!天厭之!
矢誓也。予我也否不也。厭塞也。子路既不悦。而孔子與之咒誓也。言我見南子。若有不善之事。則天當厭塞我道也。繆播曰。否不也。言體聖而不為聖者之事。天其厭塞此道耶。王弼曰。否泰有命。我之所屈不用於世者。乃天命厭之。言非人事所免也。重言之者。所以誓其言也。蔡謨曰。矢陳也。尚書敍曰。皐陶矢厥謀也。春秋經曰。公矢魚于棠。皆是也。夫子為子路矢陳天命。非誓也。李充曰。男女之別國之大節。聖人明義。教正内外者也。而乃廢常違禮。見淫亂之婦人者。必以權道有由而然。子路不悦。固其宜也。夫道消運否。則聖人亦否。故曰。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。厭亦否也。明聖人與天地同其否泰耳。豈區區自明於子路而已。

子曰:中庸之為德也,其至矣乎!民鮮久矣。

子曰:中庸之為德也,其至矣乎!民鮮久矣。
中中和也。庸常也。鮮少也。言中和可常行之德。是先王之道。其理甚至善。而民少有行此者也已。久言可歎之深也。

子貢曰:如有博施於民,而能濟眾,何如?可謂仁乎?子曰:何事於仁,必也聖乎!堯舜其猶病諸。夫仁者,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達人,能近取譬,可謂仁之方也已。

子貢曰:如有博施於民,而能濟眾,何如?可謂仁乎?
子貢問言。若有人所能廣施恩惠於民。又能救濟眾民之患難。能如此者何如。可得謂為仁人否乎。

子曰:何事於仁,必也聖乎!
孔子答。曰若能如此者。何事是仁乎。乃是聖人之行也。而聖人猶病患其事之難行也。

堯舜其猶病諸。
堯舜古聖天子也。病猶患也。諸之也。又言。前所能之事。乃是聖人之行。而聖人猶病患其事之難行也。

夫仁者,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達人,
既云前事不啻是仁。為聖所難。故此更答為仁之道也。言己若欲自立自達。則必先立達他人。則是有仁之者也。

能近取譬,可謂仁之方也已。
能近取譬於諸身。遠取諸物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。能如此者可謂為仁之方也。方猶道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