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鏡書磨:讀經「檢定熱」 ●養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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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詩書禮樂正乾坤」,讀經是為培養品德根本,若拿來「取悅耳目」而已,豈不可惜?

近年來,許多父母流行「檢定熱」,必得要孩子拿到分數、證書才會安心。為了參加檢定、考試,便不由自主追求成績、數字、級數。

學習與防衛機制

心理學家說,學某一樣東西要考試,就有壓力,有不安情緒和沈重壓力時,只會啟動學習者的「防衛機制」,而不是「學習機制」。許多讀經單位也趕搭這個熱潮,辦讀經比賽、讀經檢定、讀經表演,等到鑼鼓一聲歇活動結束了,參與者便啟動防衛機制,抵制它,抗拒它,最好別再碰它。採取這樣的方式,如何達到「學而時習之,不亦悅乎」的讀經初衷?

為考試而學,為檢定而讀,為展示成果而念,那「所學、所讀、所念」的東西會如何呢?與真實生活脫節。就像在汽車駕訓班學開車,死記左兩圈、右兩圈,用一種公式來學,目的就是要「通過考試」,而不在「會開車」本身。考過了,不肯真車上路,那在駕訓班學的一招半式,不到一星期便忘得一乾二淨。

患了考試後遺症

讀經一事,似乎通過檢定會考就是狀元、榜眼、探花了,或是上臺表演讀經,就能論定讀多少經。這和讀經目的適得其反,很容易讓參與者患了「考試後遺症」── 為檢定而讀經,不考試、不表演就不讀了。再者,考試就有成績高下之別,考得分數不好覺得丟臉,就愈加害怕讀經;即使考得好,表演很成功,也易流於驕慢。尤其在檢定、表演通過以後,就再也不願回頭讀經,猶如噩夢一場,不想回首其中的任何一幕。

學習竹笛,偶而有機會參加演出,一些新手很緊張,就怕演出失常。授課老師總是說:「演出如何,無關緊要,不必太在意。」這些話真讓人聽不懂,學樂器不重視演奏,那為何而學?老師的答案是:「學音樂是為『成於樂』,透過音樂薰習,陶冶性格,把個性不足之處用音樂補全。表演只是一時的,個性陶冶才是長久的大事。」

有一所專門教授打擊樂的音樂班,堅持「不檢定、不考試」的理念,但是並非放任不加要求,如果學員跟不上進度,課後老師會留下來加強。在課堂上,老師並不會責備學員,只是提醒學員加強注意力,儘量跟上課程內容!心裡沒有防衛抗拒,學員卸下壓力重擔,從音樂中更能得到成長。

檢定、考試、表演,扼殺了讀經的效益,事前為了表演、考試、檢定,拼力準備,心裡就存有「一切為應付」的念頭,好不容易熬過那個浪頭,最高興的事就是把經典拋到九霄雲外,這如何收到潛移默化的效果?像現在大力推動的閱讀風氣,若施以壓力,一周強制規定必需閱讀哪一本書,讀後要考試,就會創造出為應付而讀書的一大群「讀者」,只是應付了事而已,對提升閱讀風氣,助益微乎其微。

中狀元再回頭讀書

自有《論語》、《孟子》以來,古之學者很單純的就是為「修己安人」而學《論語》《孟子》。但是從元朝以後,朝廷科考規定依四書命題,從此學子非《論語》《大學》《中庸》《孟子》不讀,一門心思就是為了中舉,晉升公卿行列,獲得黃金屋、顏如玉。考中之後呢?一類人是借聖賢經典直上青雲,享受榮華富貴,再也不去想經典裡的「敬事而信,節用而愛人,使民以時」的責任了。另一類人是中舉後,才開始真正為「修己安人」而讀書。

雪廬老人說:「從前考到殿試,皇帝當主考,得功名後,名為狀元,並不是他的才學就蓋天下了,只是會國家限定的範圍而已,與『博學鴻詞』的無範圍不同。中狀元後,再回家念書,因為人多會來領教,往往栽了跟斗,所以必得再加用功,回來再預備,應付士林。」清朝曾文正公就屬這類人,得了功名,被朝廷供在翰林院,利用翰林院的閒差,發憤讀書,牢記「仕而優則學」的孔聖人教誨,後來他能成為「同治中興」的功臣,與此大有關係。

當年陸象山應朱熹之邀,演說〈白鹿洞書院講義〉,為學子論述義利之辨,其中有一段說:「凡欲為學,當先識義利公私之辨。今所學果為何事?人生天地間,為人自當盡人道。學者所以為學,學為人而已,非有為也。」讀經就是學做人,若為檢定、考試、表演而讀經,將經典讀誦取悅於人,當下就傷害了讀經本意。「詩書禮樂正乾坤」,讀經是為培養品德根本,若拿來「取悅耳目」而已,豈不可惜?

米飯麵食天天吃,永遠吃不厭,既解飢餓之苦,又能滋補身子。若是為了參加「大胃王」活動,比賽吃飯、吞麵包,參賽完後會如何呢?看到米飯麵食就倒盡胃口。將經典當作日用三餐來讀,不為測驗表演,天天學而時習之,自可收到「多識前言往行以畜(蓄)其德」的大利益。

(圖說:「三味書屋」是韶興私塾,講究「讀經味如稻梁,讀史味如餚饌,諸子百家味如醯醢」。讀誦古聖經典,如每餐主食,雖淡而不厭,天天吃也不覺膩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