典型夙昔(居士篇)之十一
        ── 朱鏡宙老居士  
    智 展

    
    朱鏡宙老居士(一八九O── 一九八五),字鐸民,晚號雁蕩白衣,又號雁蕩老人,是光復初期振興臺灣佛教的重要人物。
    老居士早年投入軍政界、新聞界,曾響應辛亥革命,參與國民政府的北伐,由於深受器重,曾任甘肅省財政廳長(兼禁煙局長)、陜西省財政廳長、川康稅區稅務局長、湖南省稅務局長……等職,頗有政績。五十歲左右,由於健康情形每況愈下,才漸漸由政壇淡出,也才開啟修學佛法的因緣。

    善根發露 道行益堅 

    據老居士《咏莪堂文錄》〈我對於太虛大師的新認識〉一文記載,他步入佛門的因緣,是在抗戰伊始,於西蜀避難期間,蒙太虛大師接引的:「某日,謁師於重慶長安寺,欲得《心經》以壓邪,師舉《金剛經合刊本》以贈,歸而讀之,月餘稍通利,竟致掩卷流涕。我之出耶入佛自此始,而大師實我惟一之接引菩薩也。」原本接觸佛典是為了避邪,但朝夕讀誦,卻能漸契其中之妙理,甚而「掩卷流涕」,可見老居士之善根深厚。
    朱老的入佛因緣雖為太虛大師的接引,但他的皈依師卻是抗戰結束初期,在廣東韶關南華寺的虛雲老和尚。朱老曾兩度到南華寺,第一次是一九四七年,寺中傳戒,前往隨喜;第二次則是一九四八年,當時他已有出家的念頭,打算在寺中久住了。《中國近現代佛教人物志》記載了朱老第二次到南華寺時,用功修持的神態:「時為農曆四月,天氣炎熱,他隨眾在高低不平的泥地上參跪數小時,汗如雨下,他豎起腰板,支持到底,可見其道心之堅。」又說他當時「穿圓領衣,與僧眾同操作,吃飯時入廚下與飯頭僧同食,儼然一苦行僧矣。」對於一個當時已經年屆耳順,而且曾在政界位居要職的老人而言,為了在解脫道上有所成就,能如此刻苦精進,怎不令人佩服!

    創辦臺灣印經處 

    一九四九年夏季,老居士來到臺灣,棲身在觀音山的凌雲寺中。當時,他眼見臺灣因長期受日本統治,出版事業受到嚴格管控,致使佛經印刷不普遍,學佛者亦幾乎無經可讀,因此便有了創辦印經處的構想。之後,在李子寬居士的協助下,組織了一個董事會,並且通過初步印行的佛經目錄後,臺灣印經處便算成立了。
    不過,這個印經處雖有董事會,但實際上卻只有朱老一人主其事,舉凡看版、校對、包紮、付郵,通通由他一手包辦。為了促成這樁利益眾生的美事,初期的印刷經費多由朱老和幾個相知的朋友支應,在無處址、無經費、也無辦事人員的情況下,其艱難可想而知。在《中國近現代佛教人物志》中,紀錄了朱老當時不畏艱苦、戮力成事的一幕:「當時的省府印刷廠,位於臺北的西寧南路。鐸民居住在郊區的觀音山,他為了到印刷廠看樣版及校對,每天早上由凌雲寺步行十里山路,到達通公車的成子寮,再坐上三十多里的汽車始到市區。那時光復未久,路敝車老,行無定時,好不容易上了車,車顛得人在車上像跳舞。晚間回山,再顛一趟,仍要走十里山路。書印好以後,包紮付郵,仍由他一人包辦。」
    這樣辛苦地經營,終於逐漸獲得國內緇素各界的響應、支援,不但包書的場地有了著落,經費短缺的窘境也解除了。可貴的是,在印經處的運作步上常軌以後,朱老對於經費運用的流向卻總是交代得清清楚楚。除了每次印書在書後印上收支報告和捐款人姓名之外,每年更有一分〈致各董事書〉,詳細報告一年來經費的收支,印經的數量,結餘的經費、紙張、經書等,由此可見朱老辦事的嚴謹。一九六一年,七十二歲的朱老因為住院養病,而將印經處移交給當時善導寺的住持道安法師,為了向董事及讀者們清楚交代交接的過程及經費的運用,他還在移交的半年後,於《菩提樹》雜誌發表了一篇〈致臺灣印經處各董事及讀者書〉,巨細靡遺地列出各項經費、收據的流向,及印經處內的存書狀況,從中更可見其「敬事」的態度。
    翻閱臺灣印經處的歷史,等於是在觀看佛教在臺灣發展的一頁滄桑。從朱老初發心的真誠,及之後為利眾而無畏疲厭的敬慎態度來看,真不愧為無私無我的菩薩真行。

    棲心淨土 安詳生西

    朱老晚年寓居臺中正覺寺,稟承虛雲老和尚及印光大師之教,於末世人根陋劣之際,以淨土念佛法門為解脫要道,專心修持,自利利他。當時雪公李炳南老居士於臺中弘法,與朱老頗為相知,朱老欽服其品學,嘗以師事之。朱老對雪公所創辦的利生事業總是出錢出力,國內第一所佛教醫院── 菩提醫院,便是在朱老的大力支持下落成啟用。
    朱老和雪公之交誼篤厚,深刻地反映在〈雪廬詩文集重印序〉一文中,朱老在其中不但表達了對雪公德學的崇仰,也視雪公為「可託生死」的至交。其云:「予嘗殺螞蟻百數,蟑螂十數,君(雪公)聞之愀然!急為懺悔,其與人為善如是!然頑劣難改,隨懺隨作,最後為追撲一蟑螂而竟自折其腿,報應之速如是,可不懼哉!自惟八六衰年(一九七六年),嬰此重病,當無生理,承君數數臨視,頻餽以參,遂以後事相託:不訃告、不受弔、不用俗樂,火葬後,入塔保存。君慰曰:當不致此;設或不幸,唯命是從。慨自弱冠奔走衣食,八十年間,相識遍天下,而生死可託者,惟君一人而已,能勿感慨係之。」一九八五年,朱老因病住進臺中醫院,臨終前,雪公前往見最後一面,以滿其心願,朱老亦在蓮友助念聲中,安詳生西。

    綜觀朱老一生,雖曾於軍政界顯赫一時,然於接觸佛法後,卻能安於平淡,甘心做個修道中人,且為佛教弘護事業犧牲奉獻,不畏艱難,精神實令人感佩。最重要的是,他能遵從祖師教誨,一心修持,且對所犯過失,發露懺悔,此點更是難能可貴。吾人對於護法事業不若老居士投入,在修道上也不及老居士勇猛,在讚嘆、欽敬之餘,怎能不生師法之心呢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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