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年不言天下和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 元 亨

   
    
三年不言,澄淨心思,把國政大事交給百官冢宰去辦,國家機器運作如常,不必擔心國政混亂,或是大權旁落。三年後還能無縫接軌,完整的承接國政。

    孔子的學生子張,研讀《尚書》的〈無逸篇〉時,讀到『高宗諒陰,三年不言』這一段,提出了疑問:
    子張曰:「《書》云:『高宗諒陰,三年不言』何謂也?」
    子曰:「何必高宗?古之人皆然。君薨,百官總己以聽於冢宰,三年。」(《論語.憲問篇》)
    殷朝高宗,他是中興商朝的國君武丁,在他的父親小乙逝世時,依古代喪禮,必須住在茅草搭設的「諒陰」(凶廬的意思)裡,不去管理國政,如此服喪三年。子張對這句話起了疑惑,依禮守喪是需要的,可是高宗身為繼位國君,這麼長的時間裡不理國政,那國事怎麼辦呢?因此向孔子提出了疑問。
    孔子答復:「何止是高宗呢,以前夏、商、周三代,國君都是按著這樣的禮制在做的。」諸侯死了,稱為「薨」。舊君既薨,新君即位,這時朝裡的文武百官都會總攝己心,在職務上各盡其職,一切政事聽命於冢宰(即宰相),直到三年之喪守完,新王才會親自聽政。」

    尋訪賢人

    從孔子回答子張的語氣來看,可以看出孔子是十分稱揚這件事的,根據《史記.殷本紀》記載:武丁即位,一心想中興殷朝,卻未能得到有人輔佐。三年不開口,國家政事委由冢宰決定,自己沈默以靜觀國情風俗。終於在夜夢中得一聖人,名為「說」。武丁將夢裡所見的人,觀察群臣,全都不相符。於是命令百官到朝外鄉野尋找,終於在一個叫傅巖的地方找到了,正以奴隸身分,從事築城的土木工程。武丁一見此人,確與夢中所見同人。相互交談,果然是聖人。武丁即請他來輔佐,殷國因此大治。
    武丁年少時,父親小乙讓他待在民間生活成長,很能知道民間疾苦。後來他從民間選這位出身低微,但能幫助他成就大業的傅說,破格提拔,任以為相,終能接手大政而治天下之民,這在當時是很不容易的。
    武丁在守喪中,三年靜默不語,又託夢求賢,正說明其用心治國的苦心,傅說果然不負武丁之望,為相之後治國有方。在傅說的輔佐下,商王朝出現了政局穩定、經濟發展、天下太平的興盛局面。考古資料也說明武丁在位的五十九年間,是商朝最繁盛的時期,也因此才會在《尚書》的〈無逸篇〉中,由周公記下此事,用以教示周成王。

   

   (武丁三年不言,靜觀國情風俗,終於夢見「傅說」,請他輔佐,殷朝因此中興大治。)

    長於民間

    殷高宗治國能有這樣的成就,絕非其一人之力,在其父王小乙主政的二十九年之間,相信必已舉用了有德有才的文武百官,各各均能適才適所。對於國家將來的繼位者,其子武丁的德行培養,更是自小就十分重視,用了最實際的方法,讓他在民間成長而知民疾苦。
    在守三年父喪中,殷高宗住在簡樸的屋子裡,盡人子孝思,以為天下百姓的典範。三年不言,澄淨心思,把國政大事交給百官冢宰去辦,國家機器運作如常,不必擔心國政混亂,或是大權旁落。三年後還能無縫接軌,完整的承接國政。
    這樣的一個執政團隊,必然是百官各司其職,各安其分,才能讓殷高宗用至誠之心,自修其德並祈求賢才,終於感得傳說這樣的大賢來輔佐他。當時前後兩位君王所用的文武百官,必然都是為國為公的君子賢大夫,所謂「舉直措諸枉,則民服」,高宗親身依禮行孝,以身作則,自然收到風行草偃的效果,國家當然要太平了。
    吾人讀歷史,主政者為爭權奪利,所發生的父子爭國、兄弟爭國、君臣爭權,刀光血影,逆倫犯上之事者,層出不窮,孔子所說的「何必高宗?古之人皆然。」其間蘊涵著多少的慨歎!

   

   (武丁在守喪中,三年靜默不語,又託夢求賢,正說明其用心治國的苦心。)

    孝治天下

   《論語.為政篇》中,有人問孔子何不出來從政,孔子答:「《書》云:『孝乎惟孝,友于兄弟,施於有政。』是亦為政,奚其為為政?」,孔子認為從政治國之本在齊家,能夠請到在家盡孝盡弟的人出來為政,就必然能把國政治好。在古代文章裡,常讀到一句:「先王以孝治天下」,可見孝為治國的指南針,但也會懷疑:行孝就能治理國家嗎?由殷高宗父子時代的事蹟裡,我們看到了最佳的示範。
    西方政治思想,秉持人性本惡的觀點,認為權力會導致腐化,將政權分割成「行政、立法、司法」三權,分立而不相隸屬,運用權力的制衡設計,讓三權既獨立又牽制,就能使政治長久安定。多年來實證結果,世界各國的政治,依然紛紛擾擾,所滋生的問題永無止境。究其根源,實因未能掌握治國之本,所謂「人道敏政」,為政之本在人,而非僅是制度本身。
    雪公云:「人心若壞,那什麼都壞了。」同樣的,人心若都能盡孝行仁,民風淳厚,那又怎不會達到太平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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