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道業有成
 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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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柏大師與陸五臺           藏 密

    
    明末四大師的紫柏大師,自幼「雄猛不可羈絏」,尤其不喜見異性。有一回姊姊不留意先沐浴了,惹得他大怒,從此親戚婦人無人敢接近。成年後,心懷出世之志。十七歲,仗劍遊邊塞。一天在蘇州虎丘,遇大雨,僧人明覺與他共用一把傘,法師見他像貌雄壯不群,邀他回寺用齋。齋後,僧人誦八十八佛名,紫柏大師心中大悅,進入明覺法師室中,說:「我倆皆有大寶,何苦在此受污?」於是解開腰裡十餘金,請明覺法師為他剃度,從此走上四十四年弘護三寶的精采歷程。
    紫柏大師一生行腳大江南北,復興多座古剎,刻印經典,大力維護佛法僧三寶。在弘法過程中,吏部尚書陸五臺是大師的方外法友,大師小他二十二歲,卻一見相契,晚年追隨大師參學佛法,並鼎力護持大師的弘化事業。
    陸五臺七十六歲臨終之際,卻有「念佛參禪,俱不得力」的情形。何以一位現宰官身學佛的大護法,臨終時,平日學的佛法竟使不上力?命終情形又是如何?凡此,都令學佛人好奇,值得一探究竟,以收「見賢思齊,見不賢而內自省」的益處。

    誓作法門金湯

    陸五臺,名光祖,字與繩,浙江平湖人,因志在佛法,自號五臺居士。明嘉靖二十六年成進士後,當過知縣,後來升為吏部尚書。《居士傳》記載,陸五臺為政胸懷忠直,力持清議,凡與他相處過的人,無不心悅誠服,但也因此招了朝中其他人的忌恨排擊。居家,他用心研究佛法,發願弘護佛教,不以毀譽而有所改變。
   《宗統編年》記載,他對佛法起信的經過,陸五臺世代學儒,在閱讀明朝歷代故事時,發現明太祖、明成祖都很尊崇佛典,從大內出資刻藏經,又請高僧弘法,他想:「豈佛氏之教,有出吾儒上哉?」難道佛教真有超過我儒學嗎?為何我朝二祖如此篤信?等他看過佛經後,才知佛法廣大無邊。深入佛法一段時間後,有如在暗巷裡仰觀光明照耀的日月。當他懂得把佛經消歸自身,獲得受用時,方知佛法如「布帛菽粟,不可一日闕也」。

    得遇佛門龍象

    紫柏大師從小耳聞「陸太宰」的名聲,大師三十三歲時,至江蘇嘉禾,發心恢復楞嚴講寺,在此第一次遇見陸太宰,二人心大相契。大師的發心,獲得陸太宰弟弟陸雲臺的支持,恢復五座禪堂。
紫柏大師三十七歲,見大藏經都是折裝梵夾,過於煩重,不易流通,發願改刻為一般書本式的方冊,也得到陸太宰等人的歡喜贊助。
    大師五十一歲中秋,陸太宰大病初愈,與大師周遊於浙江的積慶庵,建議修復此間古剎。大師五十六歲,在五臺山遇到陸太宰,作了多首詩,如《陸太宰以寶帶施清涼,賦此贈之》、《清涼山懷陸太宰》、《早春謁方山李長者,還清涼招陸太宰,特賦此二絕》、《清涼山懷陸太宰》等。

   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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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柏大師三十三歲,發心恢復嘉興的楞嚴寺,在此首次遇見陸五臺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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楞嚴寺紫柏大師像)

    莫教眼下蹉跎

    陸五臺,護法的赤誠竭力,善巧有方,堅凝持久,讓紫柏大師深深感念。但是大師更關心陸五臺的道業,在〈與陸太宰〉一信,大師勸他說:「檀越位高爵厚,任重心勞,雖則帝渥靡涯,懸恐精神有限,事繁食簡。德茂年尊,莫教眼下蹉跎,直向胸前便判。鳥未倦而知返,雲將歸而始閒。不失早見之明,全收自知之譽。」太宰,您現在位居高位、享厚祿,職務沈重,勞累心力,雖然天子對您優厚無邊,恐怕精神有限,且事繁食簡,眼下您德高年劭,切莫蹉跎耽誤了道業,應把手立判,毫不留戀。鳥兒在未疲倦時知返巢,閒雲也曉得早歸岫洞。若能放下萬緣,自可不失先見、自知之明。不僅功留三寶,還可庇蔭各方。
    大師為了勸陸五臺早日遠離官場,曾賦詩〈寄陸太宰〉,云:「黃塵未已復青山,階下流泉去不還;到海從教為巨浪,輸他幽石抱雲閒。」一泓流泉,不知回頭,直流到大海,翻成巨浪拍打,還不如出岫的歸雲,高掛天上,那麼優悠自在。太宰,早日放下俗務,一心歸命佛法吧!

   
  
(
嘉興藏,為中國第一本方冊藏經,由紫柏大師主持創刻,陸五臺大力護持。)

    樂見暮年本色

    在另一封〈與陸太宰〉書信裡,大師讚歎陸五臺,終能屏除一切,唯勤念佛,這是垂暮之年老人該有的本色。但是修行淨土法門,必須有殊勝的「淨緣」相助,念佛才能綿綿密密。殊勝的淨緣為何?莫過乎佛緣、法緣、僧緣。念佛人,前有佛像,旁有經典,再得一二位僧人,朝夕親近,自然具足淨緣。大師認為,僧人不易得,自己又是東西南北人,無法為太宰的淨緣。紫柏大師請人繪了一幅跋陀羅尊者(注)像,代作僧人,提醒太宰念佛不斷。
    大師叮嚀他,年光飄忽,剎那不住,何況是白頭老翁!又引永嘉大師開示:「日夜精勤,恐緣差故」,早晚專精用功,還怕淨緣出差錯,何況不精勤用功!淨緣不足時,煩惱擾亂正念,即使見地透徹的修行人,也每遭煩惱埋沒,何況是見地不透者!望太宰坐斷萬緣,讓淨念佛名綿綿現前。

   
  
(
紫柏大師請人繪了一幅跋陀羅尊者像,代作僧人,提醒陸五臺念佛不斷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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濟南千佛山跋陀羅像)

    理應回輔護法

    密藏道開法師,原為南昌一位讀書士人,出家後受紫柏大師器重,留為侍者。大師復興楞嚴寺、刻經流通、恢復化成寺等事業,密藏法師出力甚多。紫柏大師五十五歲時,七十六歲的陸五臺病情危急,大師在〈付密藏開侍者〉兩封信函中,要密藏師多方護持此老,大師說:「大抵世路場中,非再來菩薩,九人之數,必有十人失腳。吾以此公於三寶中,護法之勤,幾四十餘年。如吾曹坐觀成敗,不回輔之,則佛子之心安在?」處於世間,若非菩薩乘願再來,九個人中有十個人,失足於世間名利場中。陸太宰自發心學佛開始,倡印《五燈會元》,乃至晚年護持紫柏大師,已有四十多年了。我們若眼睜睜的看著他老最後是成是敗,不去迴護輔助,身為學佛弟子如何心安?
    使何迴護輔助這位大護法?大師說:「設精神照顧不及處,汝當剖肝竭誠,一一扶照之。使此老末後,不要失了大人局面,則使吾門有光也。此亦吾輩,報其護法之勞,理合如此。」若太宰的心念精神提不起來時,當竭誠盡力,扶正他,照顧他,提醒他。過世後,不至失了朝廷大臣的身分,我佛門也能增光。報答護法,理當如此。

    一生心力精堅

    經過大師等人的用心扶持,陸五臺命終時,眉宇氣色澄明,沒有老病之累,「陽陽如平時,左手握心印,經旬不解。」(見《居士傳》)生死關頭,一如平時,不驚不恐,毫不在意。左手結心印,十幾天原樣不變。紫柏大師見此景,讚歎太宰「心力堅猛」,這也正是太宰「一生心力精堅之明驗」。
    注:跋陀羅,十六羅漢的第六位。常住於耽沒羅洲,為護持正法,饒益有情之聖者。據唐貫休和尚畫,此羅漢趺坐於岩上,右手隱於法衣中,左手執念珠,安於膝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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