閻王的一封信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 心 照

 
    信箱靜靜地在家家戶戶的門口等著新的消息,默默看著沒有信封、郵戳的冥界信息在各處發送……

    「唉呀∼怎麼都看不清楚呢?」一位老人癱坐在沙發上,手裡拿著報紙,看到斗大的標題興致盎然地想看看事件的經過,標題下頭小小的文字卻不聽話,一下子黏在一起,一下子又來個分身術。明明已經戴上老花眼鏡,手稍微動一下,又什麼都看不清楚了。
    「阿明啊∼來幫阿公念報紙!」小孫子蹦蹦跳跳跑過來,手裡還拿著咬一口的牛軋糖,黏在老人身邊一字一句朗讀著。老人看小孫子念得那麼認真,但他的聲音卻好像從山的另一邊傳過來,每一句只聽得見第一個字,後面嗡嗡嗡的被回音干擾掩蓋,都不知道在說什麼。
    老人出神地想著,不用說到年輕的時候,去年在老人會還被誇讚老當益壯,身體保養得很好,才過半年,怎麼會差那麼多?每天打發時間的報紙都看不了了,開電視想聽新聞又被說太大聲很吵,現在連孫子講話都聽不懂了唉!
    「阿公阿公?我念得不好嗎?您沒有在聽喔?」小孫子看老人呆呆地看著自己不說話,又說:「阿公,不要看這無聊的報紙啦!吃牛軋糖比較好玩,您也吃一個?」說著就伸出手把牛軋糖遞到老人面前。
    老人意會過來,也看不清楚小孫子拿什麼給他吃,沒多想的便張開嘴接受孫子的熱情分享。「喀啦!」只聽見嘴裡一下不祥的聲音,「哎唷∼我的牙齒!」老人這幾年來牙齒零落,但還有幾顆屹立不搖的支撐著,所以始終沒換全口假牙,只用活動式假牙頂著,在老人會聽人討論做牙齒,還可以跟他們炫耀一下,這一咬,就毀了。
    老人想站起來打電話給牙醫,才發現坐這一下子腳就麻了。老人這坐骨神經時不時就發作一下,走路腳也麻,站著也無力,坐下去老是站不起來,老人不禁嘆了一口氣。「阿公對不起∼」小孫子低著頭囁嚅地說,老人沒聽到小孫子說的話,但看樣子也知道他大概在擔心,老人摸摸小孫子的頭說:「沒關係啦!現在科技很發達,牙齒壞掉換一換就好,阿公還要吃一百歲咧!」
    還沒到一百歲,隔幾年老人就過世了。在陰間,老人看到閻羅王,很不滿的抱怨說:「我又還沒一百歲,你要提前來帶我,也不先跟我說一聲,起碼來信提醒我一下好做安排嘛!」
    閻羅王身為地獄之王,也不擺架子,很有耐性但又有點無奈地對老人說:「有啊∼我們幽冥界的信跟你們人世間的信不一樣,你們的信箱收不到,但我有藉由很多訊息來提醒你啊!像是最早你眼睛就先有症狀,就是要告訴你能看的不多了;後來聽力也開始變弱,不就是和人間愈來愈有距離感了嗎?牙齒一顆一顆減少就更不用說了,連最基本的進食都有困難,這已經是很大的警示了;而身體每下愈況,行動力越差、病痛越多,在在都是提示的信息啊!」

   
 
 (閻王殿裡,剛到陰間的人想討價還價,閻王為他們釋疑。)

    這時,旁邊一位剛到冥府的少年,聽到閻羅王和老人的對話,理直氣壯的抗議說:「那我呢?我可是眼睛、耳朵、牙齒都好得很,身體更是強健無病、活力十足。為何閻羅王你不傳訊息提醒我呢?」
    閻羅王盯著少年,惋惜地說:「我也有用其他的管道告訴你啊!你忘了嗎?你隔壁的鄰居,有人三、四十歲便過世了;另一邊的社區,也有十幾二十歲就離開人間了,更有才剛滿周歲的嬰兒或小孩夭折的。這不都是提醒你的訊息嗎?」
    少年呆呆地回想著。的確,隔壁的李大哥不過三十幾歲,就出車禍搶救無效,聽到消息我真的挺震撼的,但誰會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呢?那社區的事情我也有聽說過,尤其其中一個年紀跟我差不多大,怎會料到一場大火就甚麼都沒有了呢?新聞上確實還有更小的孩子因各種因素就這樣過世了。我還年輕,以為離年老體衰死亡都很遙遠,其實也跟他們一樣,不知道自己有多長的壽命,隨時都可能有意外降臨啊!
    所以說,「人命無常,喻如朝露。一息不來,此身是殼。」人命無常、短暫啊!就像是清晨的露珠,顫巍巍地懸在柔弱的葉片、花瓣上,微風輕輕一吹動,就身不由己的墜落了;太陽升上來,露珠更是承受不住和煦的陽光,一會兒也就蒸散得無影無蹤了。人啊∼一口氣沒緩過來,這身子便成為一具空殼了。
    《四十二章經》裡頭記載,有一天,佛陀問一位沙門說:「人的生死在多長的時間裡呢?」這位沙門恭敬地回答:「在數日間。」在短短的數日,生命就有可能會逝去。佛陀搖了搖頭說:「你尚未明白啊!」佛陀又問另一位沙門,「生死就在一頓飯的時間。」這位沙門縮短了時間範圍,一頓飯也不過幾十分鐘,但佛陀還是覺得他不夠明瞭。於是佛陀再問一位沙門,「生命只在呼吸之間。」在氣息短暫的一吸一呼之間,生命就溜走了。佛陀讚道:「答得好!你能夠了解生死的無常啊!」
    生死的消息在人世間從來沒有停止,固有新生的喜訊,街頭巷尾也常見喪家的白幡在風中訴說著生命的無常。電視新聞、網路資訊,廣泛地流傳著閻羅王的警訊,這與每個人都息息相關,但卻又不敢面對,或視若無睹。直到無常到來的時候才深深懊悔,那可來不及啦!(出自《雲棲法彙.無常信》)

   
 
 
(普賢菩薩警眾偈:是日已過,命亦隨減,如少水魚,斯有何樂?大眾,當勤精進,如救頭然。 但念無常,慎勿放逸。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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