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下之美 ●林珏儀

每當忙完田務,我和妹妹會四處走走,看看有沒有爺爺奶奶、叔叔阿姨需要幫忙。花生爺爺做事,我和妹妹都會好奇的跑去湊一腳,花生爺爺也樂讓我們在旁幫忙學習。花生爺爺刻苦耐勞,手巧心細,會編織各種竹具,有一次我們懇請花生爺爺傳授「掃帚手藝」,看了半天仍然手鈍心粗無法領會。

花生爺爺的工寮乾淨整齊,菜園也打理得井然有序,百香果藤架旁的雞舍,是花生爺爺親手搭建,裡面養了一群總是吃不飽的老母雞,花生爺爺每天剁地瓜,讓雞吃得養生又健康。花生爺爺說:「地瓜臭掉的部分要削掉,不然雞吃了會生病,地瓜要剁碎一點,不然雞會噎到。」不過花生爺爺認為削地瓜太危險,只讓我和妹妹在旁剁地瓜。想像四人圍坐桌邊不是為了方城之戰,而是一起剁地瓜,咚咚脆響聲聲入耳。彼此話雖不多,靜默中分外感到花生爺爺與奶奶和藹笑容下的關懷與開心。

(圖說:花生爺爺刻苦耐勞,手巧心細,會編織各種竹具。)

黃奶奶的土狗布丁,個性兇悍卻很怕水,每當布丁出來放風溜達,我們都會站得遠遠,淨心誦念阿彌陀佛,以防牠誤會我們有不良遐想。大馬路上的莊爺爺有一隻溫馴的老米格魯滷蛋,溫和穩重,因老年發福行動緩慢,莊爺爺時常牽滷蛋出來散步,順便到水溝邊沖澡。每當相遇,我們都喜歡摸摸胖胖的滷蛋,再和莊爺爺寒暄幾句,聊聊莊稼,談談滷蛋。

滷蛋心臟不好,幾乎整天都在睡覺。夏天睡在庭院吹風納涼,冬天躲在小窩取暖,媽媽也將可愛的滷蛋和樂心助人的莊爺爺寫入「童心童語」,不過錯把「滷蛋」叫做「土豆」,幸好莊爺爺寬宏大量說:「不知者無罪」,又是一陣笑聲輕揚。

然而去年冬天,我們興沖沖拿著剛出版的第一分《珏妙月刊》,要同田裡一路幫助我們的爺爺奶奶分享,卻見莊爺爺從田裡推車回來,神色凝重悲傷,心下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,便向莊爺爺詢問,為什麼今天都沒看到滷蛋?莊爺爺有些激動的告訴我們:「前幾天,滷蛋身體不舒服去看獸醫,獸醫說沒救了,回家後滷蛋不吃不喝,今天我出門辦事回來,滷蛋就躺在那裏不動了!剛剛我才推牠去埋在我的田裡。」得知滷蛋病故,我們都很難過,我甚至想,為什麼不能早些來送月刊,再見滷蛋最後一面呢?或許冥冥中早有安排,滷蛋希望我們對牠的記憶,永遠停留在健康的時候吧!

在我出生前,媽媽養了一隻黃色的小博美,名叫Happy,蓬蓬毛、黑鼻子、圓眼睛非常可愛。我和妹妹出生後,媽媽愈來愈忙碌,無法時時照顧Happy,Happy愈來愈老,在無預料下無疾而終。那時年紀小無法體會,只看到媽媽哭得好傷心,我和妹妹還在一旁玩七巧板。很久以後我才知道,原來當陪伴身旁等同家人的狗兒離去,是怎樣的悲傷、怎樣的痛徹心腑。

媽媽的好友碧玉阿姨,似乎發現媽媽的難過,而Happy又不見了,怕媽媽傷心不敢直接問,轉問我和妹妹,還去提提Happy生前使用尚未收起的皮製小籠子,掂掂看Happy有沒有在裡面。這一幕,在碧玉阿姨離開人世的多年後,仍深深記在媽媽心裡。

苗栗 仙山老闆娘的愛犬米克斯小Q,忠實乖巧,每當老闆娘到店裡工作,便交由小Q負起看家責任,陪伴年邁的老奶奶。因緣際會下,我認識了老闆娘,並在其素食店內打工,而能有幸至老闆娘與家人親手開墾打造的家園拜訪。白日遠望朦朧秀麗的臥佛山、近望遼闊寬廣的菜田;明月高掛的夜晚,欣賞曇花仙子輕緩綻放吐露凝香。看著老奶奶餵小Q吃麵條的有趣互動,讓我和妹妹心癢不已,也將香噴噴的午飯和小Q分享,就此結下不解之緣。

小Q真的是一隻很惜福的狗兒,不僅吃剩飯剩菜,連玉米桿也不嫌棄的照啃不誤,或許小Q對牠的「狗」生,別有一番見解吧!因為小Q住在野外,老闆娘工作又忙,沒空幫小Q洗澡,壁蝨、跳蚤讓小Q十分困擾,三不五時就坐下來咬背撓耳到處翻滾止癢。為此,我曾答應老闆娘,以後有空一定回來幫小Q洗澡,希望小Q可以有清爽不受寄生蟲煩惱的一天。然而去年八月,老闆娘書來不幸的消息,短短兩年光陰,小Q已與我們天人永隔。當年承諾無法兌現,僅以此文做為紀念,盼小Q在天之靈,也能有些許安慰。

眨眼匆匆數年,塵歸塵,土歸土,四位狗兒皆已作古;年事漸高的花生爺爺不再養雞,小工寮裡溫馨的剁地瓜聲已成絕響。一年一度的清明,將傷感無奈換作追思緬懷,對於那些曾經陪伴過我們的生命,只餘滿心感謝!緣起緣滅,掌握掌放,珍惜現在,未來就能少些遺憾。我學習著好好把握每一個相遇,享受當下最美的回憶。

(圖說:匆匆數年,塵歸塵,土歸土,四位狗兒皆已作古。對於那些曾經陪伴過我們的生命,只餘滿心感謝!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