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靈峰宗論》裡的諺語.上 ●藏密

明末蕅益大師,三十八歲時,因病入住九華山,拈得「閱藏著述」一鬮。於是安心重啟筆硯,一心閱讀三藏經典,隨時著述,竭力講演,與有緣眾生結圓頓種子,以待來日證得佛果。蕅祖著述之豐富,古德罕有能及。為經藏注疏的「釋經論」,共四十七種。另有闡發教義的「宗經論」,後來者得以「因文而明道,達文而證道。」

《宗論》裡,勸勉同參道友,開示後學,蕅祖善用流傳久遠的「諺語」,說理講事,勸勉啟發,讀來饒富雅趣,所謂「粗糙語也有大道理」,今謹擇數則略說如下。

棒打石人頭,暴暴論實事。
八十翁入場,不是小兒戲。

成時大師,編輯《蕅益大師全集》,教人應秉持何等心態讀《宗論》:

「讀《宗論》,幸徹底薦取,則無邊法藏,一以貫之矣。棒打石人頭,暴暴論實事,八十翁入場,不是小兒戲,是之謂乎?」

讀《靈峰宗論》,要「徹底薦取」,全盤信受,如棒打石人頭,每一棒都是打的「暴,暴,剝,剝」有聲,讀蕅祖法語,或看蕅祖願文,或體味蕅祖詩文,都要實事求是,無一虛功。也要像八十老翁入考場,真誠應考,絕不是像小兒遊戲,等閒視之。讀《宗論》要依蕅祖之教,信受奉行,發真實心、發廣大心、發度生死心、發度眾生心、發求無上菩提心。

隔日瘧

韓蓮洲居士發心抄寫《楞嚴經》,蕅祖為他作跋說:

「若於無可得中,妄計有心可得,則旋犯旋悔,既悔仍犯,如隔日瘧,有何了期?」

現前一念,迷而不覺者則在生死流轉,受苦無量。若一念覺悟,六道輪回頓時停息。而現前一念,不在外、內、中間,也無形相,不是青黃赤白長短方圓,覓之了不可得。若虛妄計度有心可得,便一天犯一天悔,既犯又悔,如「隔日瘧」隔一天又發作的瘧疾。

在《楞嚴經》,阿難尊者說,我和《楞嚴》會上許多聲聞,從無始以來,無明惑與身心同時生起。今因多聞佛法而出家,雖斷了煩惱障,還未斷所知障。如人罹患瘧疾,一天正常,一天發病。眾生所熟習的愛欲、瞋恚、愚癡等種種過錯,常在心裡纏綿。或許暫時能伏住,但隔幾天還是生起發作,就如「隔日瘧」。

荔枝剝殼去核,放到你口裡了

蕅祖開示用晦法師,勉勵他在道場,力修福慧二輪,要「察言觀色,一味癡呆」。蕅祖說:

「嗚呼,鴛鴦繡出從君看,不把金鍼度與人,梓匠輪輿,能與人規矩,不能使人巧,一箇荔枝,殼剝了,核去了,放在你口裏,只代咽不得,用晦其深思之。」

用晦法師各處參訪,蕅祖提醒他:「鴛鴦繡出從君看,不把金鍼度與人」,各方大德的教導,如只能將繡好的鴛鴦成品給你看,至於精細的繡工,那是沒法送你的。如製造車輪和箱子的木工,可教人製作的規矩,但不能讓人變成巧工。蕅祖以「一顆荔枝剝了殼,去了核,放在你嘴裡,你卻不知道要吃,我也不能代你咽下去啊!」為喻,學道全在自己發心,自心不發,無人能代服法藥。

【圖說】荔枝剝殼送到口,無法代人下嚥,喻學佛須自己發心。
官不容針,私通車馬

江西九華山,某寺住持致蕅祖書,因苦於九華聖地,龍蛇混雜,凡聖交參,不知如何看待九華種種不如法的劣跡?蕅祖勸九華諸師說:

「惟願眾師,各各捨是非人我之心,念法門山門之體,同修無諍三昧,永播大士道風。古人云,官不容鍼,私通車馬,又云,家無小人,不成君子,縱有實非大士真正眷屬,亦須慈恕,令其漸種善根可也。」

人人捨去「人我是非」的分別心,體念佛法本意,及各寺院設立的初衷,同修「無諍三昧」,永遠傳播地藏菩薩「我不入地獄,誰入地獄」的慈悲道風。古人說:「官不容鍼,私通車馬」,官府森嚴不容許有一根針的間隙,但是衙門後門卻可私通車馬進出。又云:家裡若沒有無德小人,就成就不了有德的君子。縱使有些不是地藏菩薩真正的眷屬,也須慈悲寬恕包容,得以漸種善根。

日賣三擔假,難賣一擔真

蕅祖在《梵室偶談》,列舉二則法語:

「語云:真人前說不得假。今也假人前說不得真,悲夫!語云,三日賣不得一擔真,一日賣得三擔假,吾曰,寧使千日賣不得一擔真,不願一日賣得千擔假。」

俗語說,真人面前,說不得假話,如今是在虛假人前,說不得真話,真是可悲。又說,販夫挑擔賣東西,三天賣不出一擔真貨,但是有人一天就賣了三擔假貨。蕅祖說,我寧可千日賣不出一擔真貨,也不願意一天賣出千擔的假貨。

世間人心癡而眼拙,愛好虛有其表的假貨,那不起眼、不會宣傳的真貨,就是沒有市場。清代翼庵禪師語錄云:「日賣三擔假,難賣一擔真。賣真難得信,賣假易榮身。假恐終須敗,真當久愈新。勸君守真實,漫作弄虛人。」假貨賣的好,行情俏,獲利雖然可觀,終遭人識破。真貨如曲高和寡,卻愈久愈新,終見天日。

(待續)
【圖說】蕅祖說:我寧可千日賣不出一擔真貨,也不願意一日賣出千擔的假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