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開神秀.地藏垂跡
──蓮華佛國祈願行(上)
●始覺

緣起

依稀記得,民國九十一年的八月,曾偕母親由蓮社師長們帶隊,前往九華山、黃山、廬山等地,完成一場「高山仰止參訪之旅」。師長們蒐羅資料、精心編撰的手冊猶在,但是彼時遊程匆匆,隨人參拜,感應不深,印象早已模糊。近歲因為家人久病纏身的因緣,一年前開始在每日例行的早晚課兼誦《地藏菩薩本願經》;又喜得淨宗九祖蕅益大師所作的〈讚禮地藏菩薩懺願儀〉,於是加修懺法,代個人和家親眷屬懺悔宿業,在讀誦和禮拜之間,深深被地藏菩薩不可思議的宏誓願力震懾、感動,好樂之餘,在民國一〇七年的七月初,再度踏上素有「蓮華佛國」之稱的九華山。

【圖說】九十九米高地藏王菩薩聖像
一、開山祖寺:緬懷金地藏生前化跡

搭乘由桃園直飛黃山屯溪機場的東方航空,入境後再經兩個半小時車程,抵達位於安徽省池州市九華山山腳下的飯店,已是傍晚時分。車行途中,依稀可見對街的「九華地標」──九十九米高大願佛,和巨大的蓮花手印銅雕。雲霧繚繞的山間,現聲聞像的地藏菩薩「手中金錫振開地獄之門,掌上明珠光攝大千世界」,彷彿地藏菩薩真的如同經典中在百千萬億大光明雲中示現,令人肅然合十皈仰!飯店大廳的白牆上,滿是「歷代皇帝御賜九華山金玉印譜」的拓印,足見「東南第一山」的九華香火鼎盛、名不虛傳。

隔天,地陪帶領著我們從九華街區的「開山祖寺」──化城寺開始參拜。它位於九華街的中心,四面環山如城,寺院建築「泥瓦、粉壁、馬頭牆」,為典型的皖南建築風格;前面有一半月池,專為放生之用。現在的化城寺已成為九華山文物館。走入寺院,維修工程正在進行,在大雄寶殿禮佛之後,我開始注目布告欄中對於「金地藏行誼」的描述。

【圖說】飯店大廳「歷代皇帝御賜九華山金玉印譜」拓印

這位新羅王子初名喬覺,自幼相貌奇特,頂聳奇骨,福慧具足;好學悟道,遂不戀金鑾,發菩提心,落髮出家,僧號地藏。後來又毅然攜犬善聽涉海西渡,來到中土大唐求法修道。在中國遍訪名山,最後「睹九子山,心甚樂之」,於是九華山成了他的卓錫之地。

流傳故事中最有名的就是「袈裟覆山,閔公施地」,高僧當初避居東崖苦修,但是「不愁無廟,只怕無道」,高僧的威德神力感召鄉紳,後來經諸葛節籌款,報請池州太守張岩在唐 建中初年建寺安僧,移舊匾額「化城」至於新寺,傳經授徒。

瀏覽之間,看到一幅圖像,眼睛一亮,倍覺親切,下面說明中敘述到,僧地藏素愛四部佛經,分別是《無量壽經》、《觀無量壽佛經》、《阿彌陀經》和《鼓音聲王陀羅尼經》,但苦於沒有抄本,便親往百里之外的南陵請人幫助。得俞蕩等人護持供養,分頭把四部經抄寫好,奉獻給僧地藏,大師如獲至寶,手不釋卷,潛心誦讀……。

細讀之下,我感到歡喜踴躍、信心大增,感覺到冥冥之中「金針度人」的寓意!因為前三部經恰好是「淨土五經」之三,最後一部也是結合淨土思想和陀羅尼密咒的經典。

【圖說】僧地藏素愛淨土經典

若說金地藏是地藏王菩薩由本垂迹的示現,那麼他生平對於淨土經典的好樂,說明了地藏菩薩「於娑婆世界、閻浮提中,百千萬億方便而為教化」,久經劫數度脫一切罪苦眾生,最後無非是希望六道眾生能夠往生極樂,永離穢土輪迴之苦,受淨土涅槃之樂!這是「佛佛道同」的悲心大願。

本師釋迦牟尼佛在一代時教中,處處宣揚淨土、導歸極樂。《地藏菩薩本願經》第二品和第十三品中,受佛摩頂重託、代佛宣化的地藏菩薩,看到末法眾生性識無定、剛強難化、輪轉五道,暫無休息的情形,慈愍深切,一定也非常讚歎擁護淨土法門。

淨業行人信願持名,乘阿彌陀佛大願船,蒙佛接引,往生西方,永遠不退轉,不但沒有墮入惡道的疑慮,而且個個成為一生補處的菩薩,豈不是和地藏菩薩度化眾生「永離生死,證涅槃樂」的根本大願冥契相應?金地藏行誼透顯的消息,值得吾等佛子深思,才不辜負《本願經》中菩薩的屢屢點示、生死道中菩薩的頭頭救拔啊!

二、九華地藏塔:蕅益大師弘揚地藏法門

化城寺的展區除了「金地藏生平化跡」之外,另一區塊就是介紹與九華山淵源殊深的歷代高僧大德,我的目光停駐在淨土宗第九代祖師蕅益大師上。

蕅祖是我從小耳熟能詳的一位高僧:其所撰《阿彌陀經要解》,印祖讚為「古佛再注,亦不踰此」,據父親口述,雪公太老師也非常推崇蕅祖;而這部《要解》更是父親傾盡畢生心血,孜孜矻矻鑽研、讀誦、講述、奉行的「至要寶典」。這樣一位宗門下大徹大悟、教下大開圓解的祖師,最後捨禪歸淨,一意專修淨土。

此番能在九華山開山祖寺看到對於蕅祖的介紹,感覺是「千里因緣一線牽」的妙合。展區介紹中寫到:智旭(蕅祖法名)與九華有緣,自謂三十八歲時「逮大病幾絕,歸臥九華」,而且蕅益大師是聞《地藏經》而發大菩提心學佛,出家後多部著述也是弘揚「地藏三經」,如《占察行法》、《占察善惡業報經疏》等。一位淨宗祖師與地藏菩薩有如此深切的因緣,其中透顯的消息,也令我興味濃厚!

蕅益大師撰寫過一篇〈九華地藏塔前發願文〉,文中作偈讚歎地藏菩薩云:


稽首慈悲大願王,本源心地如來藏。
善安慰說真救世,現聲聞相護法者。
願承本誓度眾生,鑒我微忱垂加護。

短短六句偈頌,已將地藏菩薩名號和三經要旨融貫糅合其中:地藏菩薩在《占察善惡業報經》中善安慰說,加持行人透過輪相了知自己的罪障,並如法懺悔、消除宿業,得清淨輪相。在大集會中現聲聞相,《大乘大集地藏十輪經》中揭示「安忍不動,猶如大地;靜慮深密,猶如密藏」的「名號」,意謂著地藏菩薩心地能涵攝世出世間一切善法和涅槃三德,以此覺悟有情眾生自性本具善根功德。猶如大地之母,荷負群生,以本誓願力在法界中,盡未來際,救拔罪苦眾生。所以「三世諸佛同讚歎,十方菩薩共皈依」,蕅益大師一開篇便稱歎為「慈悲大願王」。

文中先是讚歎,後懺悔自己身處末法,因宿世惡業,現遭病苦,因而「扶病入山,求哀大士」,燃臂香六炷,如法供養、發願,並求地藏大士為自己決疑,最後在菩薩面前披肝瀝膽,發下深重誓願云:


倘宿業因緣,牽入惡道,願菩薩弘慈,常覺悟我,使我念念憶菩提心,令菩提心相續不斷。
若夙障稍輕,願大士威神,令我早成念佛三昧,決生阿彌陀佛世界,乘本願力,無邊剎海,化度有情,盡未來際,無有疲厭。

十幾年前,少不更事,讀到這段發願文,只是滑口而過,未曾經心;甚至看到祖師一再地求哀懺悔,心裡懷疑是祖師抑己自謙的表現而已!如今春秋代序,陰陽潛移,我已到「而今識盡愁滋味,欲說還休,卻道天涼好個秋」的中年,世事滄桑,經歷了自己和家人生命歷程的種種困頓磨難,一讀此文,觸動衷腸,不禁泣涕如雨,彷彿祖師在數百年前就已經預先替我道盡一切!

清明的淚水,洗淨煩惱障垢──那是懺悔的淚水,無量劫以來生死流浪,現在又是末法多障眾生,雖幸聞佛法,卻又因種種障緣逼迫,未能如法修持。蕅祖一代大德,尚且勤修懺法,我怎能不求菩薩哀愍覆護、誓願加持,令我宿世業障消除,菩提善根增長?

那也是感恩的淚水,今生值遇「當生成就」的淨土法門,如同捨父逃逸的浪子幡然回頭,正該效法祖師思歸心切,發願求生極樂世界,證無生法忍,乘大願船,復還生死,度脫眾生,同離苦海,同登覺岸!

(待續)
【圖說】化城寺山門為典型的皖南建築風格,前面有一半月池,專為放生之用。現在已成為九華山文物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