蓮社前臨綠川,終年流水潺潺。政府費了兩年,整治綠川,河畔採用砌石護岸,工匠頂著艷陽,將碩大的石塊,一塊塊粘貼上去。河底舖上礫石,設置彎曲水道,河中有淺灘、深潭、跌水與緩坡等多元意象,提供水生動植物棲息。兩岸栽植各種喬木灌木,搭配出多層次的林相。
這段綠川整治,去年底完工後,引得遠近民眾,來此「傍花隨柳過前川」。因恢復野溪的自然生態,魚兒得以自由繁衍,時見大小魚兒優悠其間。「飛甍啄檐」的蓮社,掩映在水流樹叢中,更顯莊嚴。當年雪廬老人在蓮社講畢《阿彌陀經》,曾吟詩「妙悟何人聽綠川,滔滔日夜響清漣」,那等勝事似乎重現眼前。
俗諺云:「無山不奇,無水不秀」,可惜自去年五月二十二日梅雨結束後,一年來,臺中少有幾場像樣的雨勢。綠川的水流,孱弱無力,處處擱淺成灘,真有「淺把涓涓『水』,深憑送此生」的無奈。溪裡的魚群,卻渾然不覺河已萎縮,水已減低,還是成群結隊的串游。有些較大的魚隻,大半的魚身已裸露水面了,游興仍絲毫未減。
學佛人平時都會念〈普願警眾偈〉:「是日已過,命亦隨減,如少水魚,斯有何樂?大眾!當勤精進,如救頭然,但念無常,慎勿放逸。」生命從出生,便一天少過一天,像極了少水魚。命陰雖日漸減損,危機當頭,五欲六塵的放逸追求,始終不能忘懷。如有「少水魚」的警覺心,誰不想出離?誰不願努力修學出苦要道?
今年,許多臺中人對「少水魚」,當有切身的感受。臺中多由鯉魚潭、德基水庫供水,據水利署的「臺灣水庫即時水情」公布:五月下旬,鯉魚潭的水剩1.6%,德基水庫只存1.4%,五月起便不放水給下游民生用水了。每星期二、三停水,水公司在各地設有臨時水塔,民眾小心翼翼取水,就怕溢出一滴水。許多辦公室、家庭,水龍頭下放一盆子,每日能留存下十五公升的水。惜水如金者,洗完菜用來洗鍋碗瓢盆,再拿去沖馬桶、澆灌花木。有水當思無水之苦,水是生命之源!
《御批通鑑輯覽》的春秋史,在魯僖公三年,孔子如此記錄:「三年,春,王正月,不雨。夏,四月,不雨。……六月,雨。」春天不下雨,夏天也無雨,要到六月才下雨。《左傳》記得更清楚:「自十月不雨,至于五月。不曰旱,不為災也。」自去年十月,到今年五月底,長達八個月不下雨。還未成災,故孔子不用「旱」字形容。
旱到如何才會成災?《漢書》說:「湯有七年之旱」,七年不下雨,無法種植農作物,百姓四處逃荒做流民,以乞討過日。據英國 李約瑟統計,在過去的二千多年間,中國共有一千三百多次大旱災,平均每三年四個月,便有一次旱災。北方多乾旱,南方則多水澇。所以對佛法有信解的官員,如清代的林則徐,不論派往何處任官,他都會在衙門供奉觀音菩薩,每日上供,不是求晴就是祈雨。
一年來無豪大雨,每天仍有清水可喝可用,幸未成災,卻似困在淺灘的少水魚。天空常常烏雲密布,就是盼不到雨,照佛經說,那是我們「無忠正慈仁」,不忠心端正,不慈善仁和所致。為什麼會苦旱不雨?《百丈清規‧報恩章》說:「亢陽為災,百物就槁。匪上天之降罰,由下民之多愆。」也不是上天的降罰,說到底還是我們多罪愆─欺詐、愚癡、瞋恚,不敬天地,以致雨澤不按時滋潤大地。
現實生活發生的「少水魚」窘況,怪誰?雪公〈悔〉詩云:「人事天心兩不知,迂論深悔刺當時;群山孰是中流柱,爾縱貪瞋我亦癡。」世間百態,人情多異,時事多變,其理多秘,誰能曉得個中的因果脈絡?學為君子者,要知命立命,要不怨不尤,凡事躬自厚而薄責於人,或可共中不共。
欲立新命,改變苦旱現狀,當遵雪公所示:「千人吃飯一人還債」的承擔(注)。唯有念佛方能消宿業,而共業公債若非勤懇念佛,怎能消得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