典型夙昔(居士篇)之二
  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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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味農老居士  

     
    江味農老居士(一八七二 ── 一九三八),原名忠業,字味農,晚號定翁,江蘇省江寧縣人。老居士是近代中國佛教居士的代表人物之一,曾任省心蓮社社長。其最為人熟知之處,便是撰著了鼎鼎有名的《金剛經講義》。范古農居士曾盛讚此書:「發揮般若要旨,既詳且盡,又復旁通諸大乘經」,讀之不僅能知《金剛經》的經義,而且能知一切經法。尤其此書「依據古本,考訂異字,勒為定本,尤為千餘年來斯經(案:指《金剛經》)之功臣矣。」由此可見江老對於教理的研解甚深,態度亦相當嚴謹。
    關於老居士的日常行誼,後世的文字記載相當有限,本文主要依據省心蓮社創辦人蔣維喬居士的〈江味農居士傳〉,及江老的零星著述,來描摹這位「教宗般若,行在彌陀」的行者的修行風範。

    善體親心 護母往生 

    江老出身官宦之家,祖父和父親都相繼在朝擔任公職,而其本身亦在光緒二十八年(一九0二年)中試舉人,仕途似乎頗為看好,但他卻不樂仕進,之後都隨侍在父親身旁,做父親的助手。中年時,江老遭逢喪妻之痛,這事讓他深刻體會到人生的無常,也激發了他潛心學佛的意志。本來,他無意再續娶繼室,且打算出家修行,但因雙親尚在,且親命難違,只得隨順、依從。
    宣統三年(一九一一年),江老的父親訒吾公卸下了公職,準備帶著一家人從四川到湖北定居,但沒多久,爆發「辛亥革命」,由於住家遭烽火波及,資財幾乎蕩然無存。為了躲避戰亂的威脅,老居士護著雙親一路逃難到上海,雖然歷經顛沛流離,然而卻能「養親樂道,處之泰然」。之後,訒吾公命老居士不許再入仕途,江老亦「謹受教,不敢忘」。
    老居士的「善體親心」,由上述事蹟即能略有領會。而在父親訒吾公往生後,他一心勸誘母親學佛、茹素,乃至護持母親往生極樂,更令人為其大孝之行所感動。
    在楊慧鏡居士輯錄的《近代往生傳》中,收有江老所寫〈先慈郭太夫人〉一文,此文紀錄了江母臨終前後的殊勝情狀,以及往生後的種種瑞相。老居士在母親因病而體力日弱之時,「唯日在房中誦念大悲咒、往生咒,並念佛號。(民國十年)六月初二日夜間,杜(案:老居士晚年改名為杜)方念佛,母忽於睡眠中,坐起合掌跏趺,喚杜曰,我若去時,如此而去,汝以為何如?杜連聲讚歎。」在江老日夜念佛的護持下,江母果然自在無礙而往生。(案:江母往生詳情,請參閱《近代往生傳》。) 
    在〈先慈郭太夫人〉一文中,老居士曾略述其母平日修持之情狀:「平日功課,《心經》七卷,佛號五千,數雖不多,然念至四千九百,若遇事打岔,必須從頭再念,其誠懇如此。」江母能在菩提道上如此精進,並在臨終得好結果,老居士的慰導、護持功不可沒。

    鑽研經教 不好虛名

    民國十年(一九二一年)夏天,上海「南園」(註一)的諸居士發起講經會,江老獻議,啟請諦閑大師開講《大乘止觀》。講經期間,江老每日勤作筆記,並在幽深微妙之處,曲折地用譬喻加以說明,之後再就正於諦閑大師。如此再三往復,直到兩年後才脫稿,名之曰《述記》。
    當這本書將要印行流通之際,大夥兒對作者該掛誰的名而傷透腦筋。蔣維喬居士文曰:「諦師自謙謂此書十之七八,係居士(江老)所述,不肯居著作之名。居士則謂諦師發其端,必以著作之名歸之,彼此謙讓。又以書中專名典句,慮有難明,復屢經修改。荏苒八年,始成書二十卷,刊板印行。諦師亦鑒居士之誠,允為居名。」在諦閑大師允諾居作者名後,還寫信給江老,讚歎他:「記文不惟辭意通暢。其吃緊要關,旨趣淵微之處,透徹了明。此皆全是老維摩以精妙見地所發揮也。」
    由上述事例,可知江老在教理上有相當深厚的涵養,才能將諦老講經的幽微處再加發明,「老維摩」之讚誠非虛語。其實,江老的《金剛經講義》亦非他本人在世時出版,而是往生之後,經由後人蒐集、整理、校對聽講的筆記及江老親撰的講稿而成(註二)。蔣維喬居士在江老生前雖曾促其將講解《金剛經》的內容加以整理,付梓流通,但江老都「似不願人之督促」,故此事便一再延宕。由此可見,他鑽研經教非急功近利以博虛名,而是發心實學,真誠實修。

    參禪學密 導歸淨土 

    江味農老居士曾以「教宗般若,行在彌陀」,總括自己一生的學佛行止。其實,他在行門上並非自始至終都專於淨土一門,而是參禪、學密兼而有之,而且頗有成績。蔣維喬居士文曰:「戊午(民國七年)春,(江老)禮禪宗大德微軍和尚為師,受菩薩戒。盡力參究,頗得消息。」又曰:「(江老)嘗憾多生習氣,思藉密教神咒之力,以消除之。至北京,適遇日本覺隨和尚,專修供養大聖歡喜天法。居士乃約同志數人,請其設壇傳授。及圓滿之日,居士頓覺現高大身,上窮無際。覺隨謂之曰:『此番修法,惟子得福最大』。」雖然江老兼修禪、密,但仍以淨土為依歸,認為成就最快、獲益最大。他在〈復毛敬泉書〉中云:「蓋一切法門,必將業種斷淨,方離生死,必歷三祇功行,始克辦到。惟修淨土者,依彌陀願力,慈悲攝受,遂得帶業往生。但得生西,便出輪迴,此之謂勝方便,謂方便善巧勝過一切也。」
    江老以淨土持名念佛一門而得成就,即具體展現在「臨終」一關。蔣維喬居士記其臨終情狀曰:「………戊寅(民國二十七年)首夏,居士依舊示疾,胃納不舒。………其弟子等在隔室佛堂,為之念佛,終日佛號不斷。居士亦安臥默念,神志極清。至舊曆五月中旬,疾漸增,而神志愈清。道友朱光琪用硃書大字,勸其一心往生,勿戀塵世。居士審視數過,合掌謝朱,口稱歡喜讚歎。朱既去,則謂左右曰:『吾勤修一生,豈於此一關尚不了了?朱君殆過慮矣。』及十八之夕,自云:『金光遍照,佛來接引。』………於諸道友及家族佛號聲中,安然而逝。壽六十有七。」

    綜觀江味農老居士一生,事親至孝,淡泊名利,於佛門解行上均深造自得,但卻厚積薄發,不願張揚,其點點滴滴實堪為在家修行人之典範。尤其他老在眾多行門均修持有術之下,仍以信願持名、求生極樂為依歸,更給吾人相當深遠的啟發。在讚歎前賢的德行兼備之餘,吾人是否也該砥礪自己:「有為者亦若是」呢?

    註一:南園,本為民國初年上海大企業家簡照南的住宅,他過世後,其弟簡玉階順其遺志,將其豪宅全數捐出,作為佛教公共功德地。後來,上海佛教淨業社諸居士將之改名為「覺園」,作為佛教淨業的社址,成為上海有名的弘法道場。
   
註二:《金剛經講義》的成書過程,詳參蔣維喬居士為《講義》所作的序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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