典型夙昔(居士篇)之五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─── 梅光羲老居士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●智  展  

    梅光羲老居士(一八八○ ──  一九四七),字擷芸,江西南昌人,是中國近代佛教居士界著名的唯識學家。在民初,中國佛教界素有「南梅北夏」之稱,「夏」指的是夏蓮居老居士(詳參《明倫》三六0期之〈典型夙昔〉),而「梅」即是梅老居士,由此可見其德行之高、影響力之大。
    老居士的佛學老師是對近代中國佛教有卓越貢獻的楊仁山老居士(詳參《明倫》三五七期之〈典型夙昔〉),他跟隨楊老學《大乘起信論》、《華嚴》、《三論》及唯識、淨宗之要,奠定了「非佛書不讀,非佛行不行」的學佛信念。由於梅老於法相唯識鑽研最力,因此,編著了許多相關的重要典籍,如:《相宗綱要》(另有《續篇》)、《大乘相宗十勝論》、《相宗史傳略錄》、《因明入正理論節錄集注》……等。於教理上如此深造有得,成就了老居士在「唯識學」領域的地位,而時人因景仰他在解行上的卓著,因此都尊稱他為「梅大士」。
    辛亥革命之後,老居士雖歷任多項公職,然於弘法之事總是護持有加。一九二一年前後,當他出任山東高等檢察廳檢察長時,就在濟南新西門大明湖畔組織佛學社,設立佛學講座,定期講授法相唯識學,而雪公正是當時梅大士座下的學生。梅老的著作雖多,但關於他的生平記述卻付之闕如,以下,謹就其〈六十四自述〉,並參考後人零星著述,來嘗試描摹這位佛門大德的不凡風範。

    不慕功名 唯佛是依 

    老居士出身書香世家,由於勤勉好學,因此少年即中秀才,十九歲參加鄉試亦中試舉人。他傑出的才學,深得當時湖廣總督張之洞的賞識,便拔擢他(時年二十六歲)為湖北武昌高等學堂監督。光緒二十九年(一九0三年),張之洞為栽培梅老成為文武全才,便派遣他赴日留學,進入東京振武學校接受軍事教育。二十八歲卒業之後,由於當時正值日俄戰爭熾烈之際,於是梅老改入早稻田大學政治經濟部修業,對於未被編入戰爭的行伍,他深感慶幸,曰:「從此棄去軍事免作殺生惡業,誠為一生之大幸也。」
    其實,梅老在尚未赴日之前(時年二十三歲),即在南京,由友人桂伯華引見,叩謁楊仁山老居士,聽講《起信論》,並皈依佛門。由於珍惜這段聞法因緣,因此赴日之後,仍時時利用課餘時間加以溫習;據其〈自述〉所載,若遇機緣,他老有時還會對東京的戚友講解《阿彌陀經》,可見他對佛法的珍視。當時,中國的情勢正處於積弱不振的時期,屢屢在外侮的入侵中戰敗,導致割地賠款之事層出不窮。因此,清廷下召求才,希望有志之士能為國家帶來新氣象。如梅老這樣文武兼備且兼擅新知的人才,正是上位者所欲重用的,只要他奮力爭取,飛黃騰達可謂指日可待。然而,他卻說:「功成者墮,名成者污,此非吾師楊先生之教也。」留日多年,他對於老師的言教仍然銘記在心,對於佛法的解脫知見仍然信奉不移,這樣堅定的修行態度,已超越了凡夫的格局。
    所以,在往後的歲月裡,他不汲汲於富貴功名,只求公餘之時能再親近善知識(註一),並深究佛法深奧的旨趣。正因為不變的堅持,才成就了非凡的道業。

    解在唯識 行在淨土 

    如本文前言所述,梅老居士於法相唯識學用功最力,其等身之著作,奠定了他在近代佛門唯識學上的地位。然而,在行門方面,他卻大力推崇淨土法門。民國三十五年(一九四六年),他為摯友夏蓮居老居士所會集的《無量壽經》寫序,序文曰:「吾嘗謂欲宏佛法於今日,必須提倡淨土,欲宏淨宗,必須先宏大經,果能人人持誦,則因果自明,身心自潔,劫運自轉,太平自至。」
   「大經」,即《無量壽經》,世尊在其中詳細述說了阿彌陀佛成就極樂世界的來龍去脈,也細緻地刻畫了極樂世界的依正莊嚴,梅老極力提倡此經,可見他普勸大眾發願求生淨土的用心。其次,若仔細觀察他在〈自述〉中所記錄的講經經歷,亦可發現《阿彌陀經》是他在講說眾多唯識經典之外,必定納入宏揚的重要佛典之一。再者,他在《無量壽經》會集本序文末尾中說,他因深感淨土法門的殊勝,特別要自己的外甥(按:即黃念祖老居士)和兩個女兒在夏老門下研學,聽受《無量壽經》的要義。凡此種種,皆可證明梅老深深體認在末法時代修學淨土法門的重要性。他老對外如是讚嘆、宏揚,自身亦必定如是行之,此為吾人在注意其唯識學上的成就之外,不可不留意之處。

    弘法利生 鞠躬盡瘁

    由梅老〈自述〉可知,他在由日返國後,除了持續隨楊仁山老居士研學佛法外,即開始隨緣於各處展開弘法活動。設立講經會、佛經流通處、佛學社,乃至到各監獄和學校講經,他老可說是風塵僕僕,從未稍歇。此由他五十五至五十九歲的經歷可見一斑:「余自五十五歲至五十九歲時,皆在南京,每逢星期三及星期六、星期日皆講經。地點為毗盧寺、普照寺、佛學會、佛學淨業社及中央黨部無線電臺。所講者為《因明論》、《相宗綱要》、《金剛經》、《圓覺經》、《楞嚴經》、《維摩經》、《彌陀經》、《百法明門論》、《唯識三十頌》。此數年中,曾編《佛典略論》、《天臺宗略說》、《唯識宗略說》,以上交中央黨部《廣播周刊》出版。」這樣緊密的弘法行程,直到他老六十一歲時,因為身體疑似中風必須調養,才緩了下來。
    中日戰爭期間,梅老一度居於四川重慶,雖然時局艱困,但並未澆熄他研學、弘法的熱情。《中國近現代佛教人物志》載曰:「戰時重慶,物質生活極端困難,擷芸居陋室,食粗糲,終日忙於佛學寫作。與人通信,也多是討論佛學。他在重慶長安寺佛學社講《大乘起信論》、《唯識要義》等,風雨不輟,直到他臥病不起才停了下來。」此等精勤不懈,實源於「但願眾生得離苦,不為自己求安樂」的悲心,菩薩道的實踐不正是如此嗎?
    關於梅大士臨終及往生的狀況,前人並沒有明確而詳細的記載,但觀其生平行誼及修行之精進,其境界已是後人所望塵莫及的了。尤其,他老在教下多所沈潛,然於行門卻指歸淨土一門,無疑是「廣學三藏教,不改彌陀行」的典範,教理根柢尚淺薄的吾人,怎能不深思、琢磨,進一步見賢思齊呢?

   (註一):梅老自日本歸國後,曾有兩年時間時常跟隨楊仁山老居士研習佛學。他在〈六十四自述〉中說道:「三十歲返國,奉趙爾巽總督委充湖北全省地方自治局總辦,復調充湖北高等農業學堂監督。此兩年間,因常常赴南京省親,得向楊仁山師請益。楊師誨我讀華嚴宗、三論宗、法相宗、淨土宗各書,發起佛學研究會,推楊師為會長。」又曰:「(三十二歲)由廣東返湖北,路過南京省親,並謁楊師,蒙授以《中論》、《百論》、《十二門論》各疏,將此三種論文與疏文會合流通。餘作《心經淺釋》求正,蒙賜序文。」

 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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