典型夙昔(居士篇)之九
      ── 朱子橋老居士  
       智 展

    朱子橋老居士(一八七四 ── 一九四一),名慶瀾,字子橋,浙江省山陰縣人。民國以來,曾陸續擔任廣東、廣西省長,及中東鐵路護路總司令兼哈爾濱特別區行政長官,世稱「朱將軍」。他老在中國近代佛教史上最大的貢獻有二:一為復甦清末以來因為天災、戰火而衰敗至極的北方佛教(尤其是西安地區),舉凡重修古剎叢林、延請高僧說法、開辦佛學講習所……等,無不戮力為之。二是推動佛門瑰寶 ── 宋版藏經《磧砂藏》(註一)的影印工作,此舉對於保存佛教重要文獻典籍,具有相當深遠的意義。
    老居士雖然位居顯赫,然而在卸下官職後,卻義無反顧投入社會救濟及護持佛教的事業,尤其在皈依印光大師之後,更是專修淨土,一心念佛,不敢有絲毫茍且。以下,本文便根據老居士的相關記載,來描摹這位近代中國佛教大護法的不凡行誼。

    救濟災荒 不落人後 

    從清末到民國,朱老居士的大半生涯都跟軍政有關。然而,這位「高官」在一九二五年退休後,卻積極投入社會救濟工作,許多重大天災的現場,都可以發現他救難、賑濟的身影。
    根據《中國近現代佛教人物志》的記載,一九二七年山東、河南的旱災,幸有老居士大力勸募,購糧運往災區,百萬災民的性命才得以保全。一九三0年,陜西的大旱災,也因為老居士的大力奔走呼籲,各方的捐輸方能湧入災區,拯救眾多苦難災民於水火(註二)。一九三一年,災禍蔓延七省的長江大水災,更是在朱老主持賑務下,保全了無數人的身家性命。當時,國民政府原本欲任命朱老為監察委員,但他因為專心於賑災事務,竟因而請辭,由此可見他「但願眾生得離苦,不為自己求安樂」的慈悲襟懷。中日戰爭揭幕後,老居士經常奔走於前線和後方之間,不但支援軍隊物資,也救濟在戰禍中流離失所的難民。凡此種種,皆顯示他古道熱腸的救世精神。

    力挽北方佛教頹勢 

    中國北方以西安為中心的廣大地區,在唐代是高僧大德薈萃的佛教勝地,然而,改朝換代之後,隨著政治中心的轉移,加上歷代烽火的摧殘,到了清末,佛教氣象已經衰敗至極。幸好民國初年以來,陸續有幾位護法居士大德作中流砥柱,積極加以重建、復興,整個學佛的風氣才又再度興盛,而朱子橋老居士便是其中的重要角色。
    朱老居士早年是不信佛法的,且以拆廟掀神為能事,後來在友人的勸導下信仰佛教後,為了懺除過往的罪愆,便以積極興建寺廟來彌補過失。在西安的諸大名剎中,諸如唯識宗的根本道場大慈恩寺、道宣律師的道場、鳩摩羅什大師的道場、不空三藏的道場……等,均集資加以修繕,且對於諸宗祖師行將傾圮的寶塔(如:清涼國師、玄奘大師、窺基大師……等),亦極力捐輸加以修復。除了硬體的重建之外,老居士對於佛法的弘傳亦相當重視,所以他在一九三二年力邀月溪法師和倓虛大師(按:《影塵回憶錄》作者)到陜西弘法,之後還聯合上海的許多名紳,在大興善寺開辦「佛學養成所」,延聘倓虛大師擔任所長,此後陜西才有培育僧才之所。
    陳景富先生在〈二十世紀的陜西居士佛教〉(《佛藏》雜誌第二十期)中說:「在二十世紀前半期陝西佛教的復興事業中,在家居士是一支中堅力量、決定性力量,因此也可以這樣說,二十世紀頭五十年陝西佛教的核心就是居士佛教。造成這種現象的根本原因在於:此時的陝西佛教已經衰敗之極,僧寶寥落,經籍蕩然,寺院荒殘,毫無經濟基礎可言,因此,非有大檀越不足以起衰振微,挽狂瀾於既倒。而此時此刻能夠擔當起此一大任者非居士而誰!」在當時力挽佛教氣象免於衰亡的關鍵者裡,朱老居士便是其中的先鋒。

    恪遵師訓 自在往生

    根據《近代往生隨聞錄》的記載,朱老於七十歲後罹患「腸癰」(按:即中醫所謂「腸腔膿腫」),由於身老年衰,上海各大醫院都不敢為他施行手術。當時,朱老的子姪輩協議將他送往北京協和醫院治療,在一切準備就緒後,老居士因深感此行生死未卜,遂前去向印光大師辭行,結果:「印公不許,責其不老實念佛。且誨之云:『如能一心念佛,何至如此!』子橋素重師命,不敢有違,遂堅決不去北京,退還已購車票。從此一心念佛。至第三日,腸癰自潰,流出膿血一大碗,轉危為安。於是念佛更加精進。」
    至於後來臨終及往生的情狀如何?《隨聞錄》續曰:「臨終前一日,召家人曰:『我一生寫字,但家中無隻字遺留。』囑裁屏幅四張備用。家人以子橋精神欠佳,勸其從緩,子橋堅執不可。隨將字屏寫就,而起居如恆。翌晨餐後,就床趺坐,久而不出。家人視之,已坐脫矣!」其灑脫、自在類如是!

    綜觀朱老一生,雖曾毀廟、謗佛,但在幡然悔悟之後,竟能廣行眾善,於苦海中作度人舟筏,為中興佛教的護法先鋒,使中國北方「氣若游絲」的佛法命脈得以延續、壯盛,其改過之堅毅力,實已為道業奠下成就之基。加上謹守祖師教示,行持不懈怠、茍且,故一期壽命盡後,終能念佛坐化,自在往生。其人雖已遠,然留下的諸多芳範,卻足以為後世淨業行人師法。

    註一:根據倓虛大師《影塵回憶錄》載:「『磧砂』為平江府陳湖中之一小州,南宋乾道八年,有一位出家人名寂堂,在上面蓋一座廟,名延聖寺。以後,磧砂文物漸起,佛法興盛,寂堂法師在這裡發心刻一部藏經,因在磧砂所刻,以地彰名,故名《磧砂藏》。這是《磧砂藏》命名的來源。最初刻版,是在宋理宗寶慶初年,由成忠郎趙安國發起。自宋朝到現在已七百多年,所印之經,屢遭世亂,都已殘缺無整。惟有陝西臥龍寺和開元寺,所存藏經尚比較完整。朱子橋將軍去陝西辦賑濟時見之,乃與上海各大居士商訂影印。自一九三二年冬起,至一九三五年冬,始完全出版。共六千三佰六十二卷,合訂五百九十一冊。」
   
註二:根據寬律法師《近代往生隨聞錄》記載,陜西大旱期間,饑民死亡甚眾,「印公(印光大師)籌款放賑,命子橋全權董其事。子橋盡瘁賑務,不辱師命,深得印公嘉許。」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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