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公(李炳南老居士,號雪廬,人稱雪公,民國七十五年夏曆三月五日往生。)以居士身,講經說法,創立臺中蓮社,專宏淨土,時人譽為「佛學泰斗」。
雪公學佛其來有自,小時讀的私塾就設在濟南正覺寺內,日日耳濡目染。雪公在《禪話與淨話弁言》云:「我是一個鈍根漢,在少年時候,不知是那一生的種子,起了現行;見到佛寺,聞到梵音,心生歡喜!」上新學堂後,接受西洋思潮,有六七年的謗佛時期。等到研究哲學時,讀到佛法的《楞嚴經》,開始興起一探究竟的念頭。和文學界的朋友來往,大家相聚一起聊起佛法,發現許多人都推崇佛法,於是雪公再度讀起《金剛經》,從此就不再毀謗佛法了。十九歲在山東法政學堂讀法律,由日本剛田所設計的中國法學,講究因果程序,脫胎於佛學,授課教授也常提到佛學,雪公從此領略到佛學的深義。民國五年,當時任職山東檢察廳廳長的梅光羲教授,精研法相唯識學,在大明湖畔組「山東佛學社」,講解唯識,雪公隨許多法界人士前往聆聽,愈聽愈覺興味盎然。

(雪公在大明湖的歷下亭,聆聽法相唯識。)
發願茹素
免刀兵劫
雪公何時茹素斷葷?民國十九年,雪公正在莒縣掌理獄政,這一年發生中原大戰,軍閥高桂滋據守莒城,抵抗中央軍,城內遭圍軍砲擊。雪公被困在莒城,長達半年之久。有一天見到花園裡的蝴蝶款款而飛,逍遙自在,雪公不禁感歎說:「人反不如蝶!」家中絕糧,去向朋友借米,正好看到豐子愷的《護生畫集》(《護生畫集》第一集於民國十六年出版),後來據雪公在〈獅頭山無量壽長期放生會重印光明畫集序〉回憶云:
「共和建元,十九年庚午,高桂滋軍附馮玉祥,據莒抗命,中央遣范、陳兩師,先後圍之。予時客城中,穴地避砲火,食絕乞米友家,覩豐氏《護生光明畫集》。翻轉玩索,慨然有感,曰:若獲重生,不復食肉。予茹素,自困於莒, 豐畫始之也。」
雪公深切體悟避免刀兵劫,根本在戒殺放生。雪公為天下蒼生立下誓言,大難不死,必終身茹素。民國十九年八月十七日,高桂滋部隊退出莒縣,圍城告解,雪公劫後餘生,不忘終身食素的誓言,雪公說:
「後兩軍撒離,圍解,大難不死,遂力行誓言,從此不再食肉矣。」(〈訪雪公老師談學佛因緣〉)
在〈印光法師往生十週年回憶錄〉的一段話可為佐證,印祖詢問雪公平時的學佛情形,雪公在文中說:
「(印祖)又問區區每日功課多少?境界如何?是否吃長素?這卻教區區出了一身汗,因著雖然吃長素,功課作的實在不好。只得如實稟陳。」
雪公往生時,孔德成先生在公奠會場,談起當年雪公的一段往事。孔先生曾問雪公:「斷酒與斷葷,那一條難忍?」雪公說:「斷酒難忍」。可見斷葷茹素對雪公而言,說到做到,無有難處。這時的雪公好樂研解佛法,發願茹素,至於因信解而勤修行持,乃至以弘法利生為事業,則有待於與印祖的一段法緣。

(雪公掌理莒縣獄政,並受聘在賈氏花園重修莒志。)
閱讀贈書
密行淨土
雪公與印祖,這兩位近代淨土宗大德的相遇過程,先是雪公閱讀弘化社初機佛書,而私下密行淨土,再求皈依拜師,然後書信往返,親赴蘇州聆聽開示,繼續以書信互通,直到印祖示寂。
民國十九年,莒城解圍後,雪公有一位在電報局服務的友人,拿著蘇州弘化社贈書的信給雪公,信上記載,只要付幾分郵資,便可收到好多本書。雪公看信,很生氣的說:「人心危甚!戰事方了,又來招搖撞騙,誠該死!」電報局長忙著解釋,雪公仍不信。局長說:「不信,請試之!」於是代雪公寄去郵資。半個月後,雪公忘了有這一回事,一天收到一包書,上頭寫著從蘇州寄來的。雪公不敢馬上拆開,剛好電報局長來,才笑著跟雪公說:「佛家不欺人」。拆開郵寄包裹,有幾本初機學佛適合看的小冊子,如《學佛淺說》、《佛法導論》、《普門品》等。雪公讀後有何感受?在〈訪雪公老師談學佛因緣〉,雪公云:
「回顧昔讀大經時,皆是妄作聰明,望文生義,真是閉眼亂碰壁也。於是一閱到底,接讀《佛法導論》、《普門品》等,信心生焉!且其中皆是介紹淨土法門,昔但信唯識,而於淨土念佛法門則甚反對,以為老太婆之事。今由書中之善巧開導,且畏於他宗之難,遂學念佛焉。唯憚於人知而譏之,故密行之耳。」
雪公在原有的唯識教理基礎上,對淨土法門生起信心,但是怕人譏為修老太婆的法門,只是自己私下念佛,並為全家說明淨土法門,使全家信佛。尤其是對慈母翟太夫人(於民國三十二年往生)多方勸導,在印祖回復雪公的信中(注一),可見一斑。
皈依賜名
開示兩端
民國十九年的春天,印光祖師七十歲,急欲找一僻靜的寺院用功念佛,於是由上海移到蘇州報國寺閉關,特別指示明道法師在上海覺圓佛教淨業社內建弘化社佛經流通處,民國二十年才遷到蘇州報國寺。所以雪公因佛書與印祖的第一次際遇,應該是民國二十年以後的事。
雪公從書中看到學佛要皈依拜師的事,而且當時一提起印光法師,人們都自稱是皈依印祖的弟子。讀到《印祖文鈔》也覺得很好,心想這位必定是一位有道高僧。再聽到文學家張廣傳先生,因為佩服印光大師,也皈依印祖了。因此皈依印祖的心更加熱切,可惜因緣不具,一時不能滿所願。雪公何時皈依印祖?
在〈印光大師圓寂十周年紀念回憶錄〉與〈訪雪公談學佛因緣〉,記載雪公自閱讀弘化社佛書後「數年」,因為鄰縣有土匪屍未埋,雪公發起埋屍。事後,縣裡推派一林姓代表來感謝,林氏腕上套著一串念珠,得知他是印祖的皈依弟子,於是蒙他寫信向印祖介紹,圓了雪公皈依的素願。不到一星期,雪公接到從蘇州寄來的信,正是印祖親筆開示,賜給法名「德明」,雪公回憶當時的感受說:
「區區喜出望外,將開示供在佛前,叩首一百次,表示敬誠。老人賜給之開示,其中大要:『學佛之人,必須敦倫盡分,閑邪存誠,諸惡莫作,眾善奉行;自行化他,同修淨業。念佛之法,宜執持名號,口念清楚,耳聽清楚,久久自得一心,不必兼修觀想。因倘不明教相,境細心粗,反而生弊。』對於持齋戒殺,更是諄諄告誡。後又討了一張相片,與開示裝了一個鏡框,供在佛前。」
雪公接獲印祖的信,為舊曆七月十二日,第二天,依印祖所開示的儀式,在佛前自行皈依禮,這一天正好是「大勢至菩薩紀念日」。印祖為雪公的開示,大要為「敦倫盡分與念佛之法」,雪公「從此始死心塌地而學之」。雪公來臺創建臺中蓮社,近四十年的弘法軸心,始終不離「敦倫盡分,專修淨業」這兩大課題,實濫觴於印祖這分開示。(待續)
●注一:雪公請印祖開示勸母學佛之道,於印祖復雪公的信可見,如《印祖文鈔三編》所附的信中,有一封說:「汝之為母之誠,可謂至誠無加。然當以此誠勸母吃素念佛求生西方,方為究竟有益之孝。」另一封說:「令慈年老,當為眷屬說臨終助念之利益,及未終前即為揩身換衣哭泣之禍害,令彼等練習熟悉,利害明了,若到臨終,便可決定往生西方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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