唯識三十頌研究(二Ο二)       ●智 果

   
    ◎法無別真如── 十種真如之七

    ※前言

    唐譯《華嚴經》卷三十七云：「菩薩摩訶薩，具足第六地行已，欲入第七地，當修十種方便慧，起殊勝道（「道」即「行」也。）」。上文中「十種方便慧」，備述恐繁，今僅略說其一，謂「雖善修空、無相、無願三昧（亦名『三三昧』）而慈悲不捨眾生」。
    此義云何？《華嚴疏》四十一云：「上句觀空，下句涉有（涉入世間，度脫眾生），上句得下句，即成『空中有方便慧』（離有）。下句得上句，即成『有中起殊勝行』（離無）。」是則「即有修空，故不住空，是空中有方便慧」（離有）；「即空涉有，故不住有，是有中起殊勝行」（離無），有無雙離，不滯空有故，經言：「善修」。
    菩薩以善修故，於第六地，證入第七地之「入心」中，斷細相現行障（即生滅細相，起而未息之心也。祈見《明倫》四二四期拙作可知）。純無相觀故，證「法無別真如」。

   

    （一）法無別真如
    《論》十云：「法無別真如，謂此真如，雖多教法，種種安立，而無異故。」「法無別真如」者，「法」字，係指能詮之教法；「無別」二字，則指所詮之真如；又「安立」，即施設之義。
    全文略謂：第七遠行地，以能起殊勝行，即空涉有故，其所證得之真如，雖於三藏經典中，施設多種教法（指「十二部教」，亦名「十二分教」、「十二部經」），以詮釋之，或名「勝義」、或名「法界」、或名「善」、「不善」、「無記」等，名目雖異，但是其所詮釋之真如，其體唯一。
    故《述》十末云：「謂教安立為勝義、法界、善不善等，此無別也。」
    其安立「勝義」名者，謂此真如，即是諸法之勝義，是無分別最妙聖智，所證境界故。（見《掌珍論》下）
或安立「法界」名者，「界」有三義（見《探玄記》十八）：
    一是因義，謂依此真如，能生聖道（即「出世道」）故。
    二是性義，謂此真如是諸法所依性體故。
    三是分齊（差別）義，謂依此真如，所起之一切諸法，各有分限（區分、界限）故，不相混淆故。
    或名「善法真如」者，謂此真如隨緣而為善法故；或名「不善法真如」者，謂此真如隨緣而為不善法故；或名「無記法真如」者，謂此真如隨緣而為無記法故。見《雜集論》卷二。
    又《大般若經》三三六卷，安立十二名稱，謂法性、法界、不虛妄性、不變異性、平等性、離生性、法定、法住、實際、虛空界、不思議界，皆是「真如」之別名也（含「真如」共十二名）。
    又《解深密經》卷三，亦有「七真如」之說，所謂：流轉真如、實相真如、了別真如、安立真如、邪行真如、清淨真如、正行真如。
    又《華嚴經十回向品》，更以一百種比喻，描述「真如」。
    總之：雖多教法，施設真如，有種種名，種種喻，然而「真如」自體，卻無二無別。
    故世親《攝論釋》七云：「種種法無差別義者，謂於此中契經等法，雖有種種差別安立，而無有異。若如是知，得入七地。」意謂此一真如法，於契經（梵語「修多羅」）、祇夜（重頌）、伽陀（孤起頌）乃至優婆提舍（論議）等十二分教中，雖各施設不同名相，以詮釋之。然此真如法體，始終為一，無二無別。若能了了覺知此義，斷「細相現行障」已，即得證入第七遠行地。（無性之《攝論》亦同此釋）。
    又蕅祖之《唯識心要》十更詳釋云：「亦只二空所顯五位百法，真如之理，依之安立種種教法，而此真理（真如理體），本來無異，相即無相，空有兩融。但由不達，相本無相，作意勤求無相，名『細相現行障』，今由菩薩，善修稱性方便，滿足一切佛法（謂七地功用行滿故，功行至極故，以此勢力，能令八地以上，無功用行成就，不加功力，念念流入薩婆若海故）。斷此細相現行障已，法無別之真如妙理，方顯現也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 《述記》十末云：「此依教談如無異，彼依如談教無異，綺互一邊，亦不相違也。」
    謂此第七「法無別真如」，係依十二分教，談論真如。十二分教，雖卷帙浩繁，但若攝末歸本，則法法皆不離如，法法悉不異如。如前《明倫》四四Ｏ期拙作所載：「法本如」、「重頌如」、「受記如」，乃至「論議如」等十二分教，一一皆如也。故《述》曰：此第七「法無別真如」，係「依教談如無異」。
    而彼第三「勝流真如」，則依真如流出大小三藏、十二分教，彼等教法，雖應機而有種種安立，卻不失平等一味之相！
    故此第七如，與彼第三如，各證一義，譬如錦繡交絡，相得益彰也。
    故《探玄記》十三亦云：「以本從末，真如流出種種教法（此說第三如），以末從本，種種教法皆歸真如（此說第七如）。」二者相輔相成，並不相違也。
    古德云：「無不出乎此法界，無不還歸此法界」，其斯之謂歟！
    上來融會第三如與第七如，已略述訖。

    （乙）結語

    世親之《辯中邊論．辯障品》云：「由通達此，知法無相，不行契經等，種種法相中。」此義云何？
唐智周之《演秘》七末釋云：「『不行契經等種種法相中』者，由知法無相故，不以有相行於契經等，種種法相中，觀契經等，為有相也。」試解如次：
    《楞嚴經》八云：「盡真如際，名遠行地」。謂第七地菩薩，從初發心，經歷二無數大劫修行，至此功用至極，真際（真如實際）全彰，正是到達「無相」之邊際，斷絕一切相對差別之相，顯現平等一如之理體故，七地菩薩不以「有相觀」（俗觀），觀察世尊一代時教之差別相，或如乳（喻說《華嚴》也），或如酪（喻說《阿含》也），或如生酥（喻說方等也），或如熟酥（喻說《般若》也），或如醍醐（喻說《法華》、《涅槃》也）；而以「無相觀」（真觀），觀察乳酪二酥等，名相雖異，而滋補人身之妙用則一。世尊一代時教之教相亦然，雖不無半、滿、偏、圓等教相之異，而其宗旨，於明心見性，開顯人人本具之如來智慧覺性，則無二無別。
此即第七遠行地菩薩，所證之「法無別真如」，今已略釋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