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始元年,武帝大赦天下,司馬遷回到朝廷任中書令。五十五歲時完成《太史公書》,網羅天下舊聞,綜合事實的始末,紀錄各代政事的成敗興壞,從黃帝開國至漢武帝。共有十表、十二本紀、書八章、世家三十、列傳七十,凡一百三十篇。
全書宗旨在「究天人之際,通古今之變,成一家之言。」也就是以歷史中人事成敗、國政興衰,印證天道的消長盈虛,由此窮究天道人事相合的道理。並且條貫古今的史實,了解其中演進的原則、慣例,以此貫通古今變化的道理。並且由此完成窮究天人、通達古今的一家史觀與學說。
體例中「本紀」是以編年方式,記帝王世系、事蹟、政事、興廢等整體面相,是全書綱維。「表」是表明的意思,以經緯交織的表格形式,將事件與時代會通,既節省文字敘述,又可使事件的綱目彰顯。而司馬遷為表作序,序中更見其精湛的史觀,使十表尤具價值。
「書」即「志、誌」之意,乃贊述禮樂沿革、典章制度、社會經濟、兵法六律、封禪祭祀、陰陽曆法、河渠水利等事。「世家」是敘述諸侯王的年代、世系、興亡事蹟,亦編年紀事。「列傳」是敘列賢德及有特殊才能者的言行事功,以及邊疆列國的情況,使傳於後世。
依前述可知,各體例皆有其定義規範,然其中也有不合於規範的安排,這些不合乎正格的篇章,即稱為變例。或有史學家認為如此安排,造成體例不能整齊劃一,視為缺失。其實不然,因那不是錯誤的安排,而是太史公史識的表現。
例如:孔子非世襲王侯,不宜入世家,但從〈孔子世家〉可知,孔子學說上承堯、舜、文、武、周公,是中國道統發揚光大者,也是集大成者。由後期觀之,自天子、王侯以降,舉凡言六藝者,皆折衷於夫子;各朝政治文化皆受孔子思想所影響,不但受尊稱為至聖,也被尊稱為「素王」。在文化道統傳承上的地位,又豈是一般子學家可比擬?故入世家並無不當。由此也顯現司馬遷於西元前的時代,就已經見到孔子學說傳世久遠的成就與價值,此等史識不可不讚歎。
班固《漢書•司馬遷傳》贊曰:「其是非頗謬於聖人,論大道則先黃老而後六經,序游俠則退處士而進姦雄,述貨殖則崇勢利而羞賤貧,此其所蔽也。」
案:司馬遷將老、莊、申、韓放在列傳,與孔子弟子同等,而將孔子放入世家,就是尊聖人的最佳證明,豈是「先黃老」?在〈太史公自序〉中講述五經要義,尤其詳闡《春秋》政教意義,備極稱許《春秋》價值,而未對黃老之學有所闡述,此又豈是「後六經」?
《太史公書•游俠列傳》開首就藉韓非之言,表明「儒者以文犯法,俠者以武犯禁」皆不當,也議論游俠「行不軌於正義」。他述游俠,不是看輕貧賤處士,反而是對君子守道義,不媚合流俗,因此處境困窮的儒者有所不平。再者,他所舉述的游俠,多是重承諾、好施救、不矜誇自大者,比起虛偽君子,更值得讚揚。因此不能說序游俠就是退處士而進姦雄。
太史公也未崇勢利而羞貧賤,而是藉正確的經濟思想,諷諫武帝的缺失。認為國家應實行自由經濟,以供需平衡為準則,使經濟發達,民富而國富,故主張藏富於民,反對與民爭利。而漢武帝雖獨尊儒術,卻在經濟政策上傾向法家,重國計,主張充實國庫,干預市場經濟,這是太史公所反對的。
由以上正可得出此書的價值,即作者用一家的學養、智慧,獨特的見識、才能,通貫古今人事變化的道理,窮究天人之道的合一,再創《春秋》大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