論語簡說:公冶長第五 ●文:王明泉 圖:宜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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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子謂公冶長可妻也。雖在縲絏之中,非其罪也,以其子妻之。

孔子說到公冶長很有賢德,可以將女兒匹配為妻。他雖然曾遭受牢獄之災,但並非是他的罪過。孔子就將自己的女兒嫁給公冶長為妻。

「子謂公冶長可妻也」,「公冶長」是孔子弟子,姓公冶、名芝、字子長,是魯國人,能聽得懂飛禽的話。「妻」,是把女兒嫁人為妻。妻和夫是齊等的,妻子能操持家事,和丈夫一起共求上進。從前男女婚配,很重視對方的德行,娶妻嫁女必然選擇孝悌、有義行的對象。如此慎始敬終,後代的子孫必然受到熏染栽培,性情自然慈孝,遠離暴戾。所以詩經首篇〈關雎〉描寫周文王日夜思求有德女子為妻,特別歌誦后妃的美德。

「雖在縲絏之中,非其罪也」。「縲」,是黑色的繩索。「絏」,是拿繩索繫束起來。「縲絏」,表示身陷牢獄之災。

公冶長怎麼會坐牢呢?有一次,公冶長在路上,聽到一群小鳥互相呼叫著,一同前往青溪吃死人的肉。過不多久,有一位老婦人哭著走過來,公冶長問他為什麼哭?老婦人一邊哭一邊回答說:「前幾天兒子出門,應該要回家了,卻不見蹤跡。想必遭遇不測死了,但不知人在何處?」公冶長說:「剛才一群小鳥說要到青溪吃死人肉,或許就是你的兒子吧!」老婦人前往青溪察看,果然是已死的兒子,傷心萬分,把此事報告村官。村官卻以殺人罪,拘提公冶長入獄。公冶長辯稱自己聽懂鳥語才知道的,村官為試驗是否屬實,關了公冶長。過了六十天,有麻雀在監獄的柵欄上呼叫著,說:「在白蓮花的水邊,有一輛運粟的牛車翻覆,灑了滿地的粟,趕快去吃吧!」公冶長告訴獄吏,官府便派人前往察看,果然如此。後來又試驗豬及燕語,都能應驗,公冶長才被釋放。

周禮.秋官設有「夷隸」的官吏,掌管和鳥類說話的官職,「貉隸」是掌管和獸類說話的官職。而且左傳也記載,介葛盧聽到牛鳴,就知道牠生了三隻小牛。所以公冶長懂得鳥語,並不是怪誕的神話!

「以其子妻之」,「其子」就是孔子的女兒。古時被繫牢獄的人,即使冤枉了,也很難被一般人接受。公冶長是孔子弟子,孔子知道他被冤枉,肯定他的品德,所以將女兒許配給公冶長。

現今的人擇偶重視外表及名利,一旦色衰、利益衝突,整個家庭就四分五裂,問題層出不窮。古人擇偶注重品德,有品德方肯敦倫盡分,在家庭中,處處關懷對方,時時替對方著想。一個懂得重視天倫之樂、兄弟姊妹之情的人,身心自然安定,氣氛自然和樂。想經營家庭的有志之士,結婚的對象,怎能不以品德為先?。



第二章
子謂南容,邦有道不廢,邦無道免於刑戮。以其兄之子妻之。

孔子說到南容,當國家上了軌道,南容有機會出仕為官,為國效勞,國家不會捨棄他不用;遇上國家不上軌道,南容謹言慎行知所進退,能免於殺辱的無妄刑罰。孔子看重南容的德學,將兄長的女兒嫁給南容為妻。

「子謂南容」,南容名「适」,另一名「縚」,字子容,魯國人,是孔子的弟子。他崇尚德行,謹言慎行,孔子稱許為君子。

「邦有道不廢」,「廢」是捨棄不用,不廢是能為國所用,不會賦閒在家。國家有道時,主政者能夠選賢與能,此時只問自己德學夠不夠,假使真有德學,便有能力出仕為國家辦事。此時國家清明一心望治,一定會四處訪賢求才,邀集有德有才的人一同為國效勞。如果國家訪求不到,自己也可求仕,但不是為謀一己名利,競選得來的,而是真心想替國家辦事,使國家更好。另外,有德學的人也可隱居不仕,例如堯王時的許由、東漢的嚴光,因為當時政治完善,人民過得很好,自己就不必出仕了。

「邦無道免於刑戮」,「刑戮」是被殺及被辱的刑罰。國家無道,天下失序,上位者驕慢失禮,下位者僭越身分、違法亂紀,此時動輒得咎,容易招來殺辱的橫禍。

「以其兄之子妻之」,南容有德學,年紀、身分又和孔子兄長的女兒相配,孔子作主,將姪女嫁給南容。

蔡邕是東漢時期的名士,孝順博學,精通書法、音樂,遇上東漢末年國家紛亂之際,便隱居起來。當時的大軍閥董卓,引兵平定京師的宦官之亂後,卻藐視皇帝及文武百官,凶暴蠻橫人人畏懼。但董卓很欣賞蔡邕才學,威脅他立刻進京,否則就要將他滿門抄斬。蔡邕害怕,立刻乘牛車報到。董卓見了他,短時間內,連升他三次的官職。而且每次集會總是要蔡邕鼓琴、參與討論,受到非常禮遇。後來司徒王允用計除掉董卓,蔡邕受到連坐,雖然有人保薦蔡邕才學難得,但王允堅決處死以絕後患,令人感嘆蔡邕遭遇無妄的刑戮之災。蔡邕的去就進退,很值得吾人深思借鏡!

能慎擇去就,是教不來的。必須學問到了,遇到事情了,加上自己親身觀察並能決斷,才能通達此中奧妙。平時深入經典,厚培學問,遇事能借鏡他人、反觀自身,遇到進退去就的難關時,才能據守得宜!



第三章
子謂子賤:「君子哉若人!魯無君子者,斯焉取斯?」

孔子談到學生子賤說:「這個人,是位君子呀!魯國如果沒有君子,那他又如何去取法君子的行為,而成為君子呢?」

「子謂子賤」。宓不齊,字子賤,魯國人,少孔子四十九歲。本章是別人從旁記錄,所以稱他的字「子賤」,表示尊重。如果是孔子直接稱呼則叫他的名「不齊」。

「君子哉若人!」「若人」,這個人,就是子賤。本句是孔子鼓勵學生、肯定學生。絕非故意向別人誇獎。孔子如此評論,一定有事實的根據,絕非憑空談論。

「魯無君子者,斯焉取斯?」「斯焉取斯」,「斯」是此的意思。前面的「斯」指的是子賤這個人;後面的「斯」則是魯國君子的行為。多虧魯國多君子,否則子賤就缺少學習的對象。這句話同時讚揚魯國的君子。

子賤奉派為單父的縣長,單父於是大治,人民心悅誠服。孔子就問子賤如何治理單父?子賤回答老師說:「不齊把單父的老人家當成自己的老人家,單父的子女當成自己的子女看待。體恤孤苦的人,慰問有喪事的人家。」孔子說:「做到這樣,只是注重到小節,一般的小民會來歸附,但還不夠呀!」

子賤接著補充說:「在單父,不齊當成父親事奉的有三人,當成兄長敬事的有五人,當成志同道合的朋友交往的有十一人。」孔子說:「能事奉父母,可以教人民行孝;能事兄長,可以教人民行恭敬的悌道;結交志同道合的朋友,人民就會仿效學習,互相切磋學問、道德。做到這樣,有知識的人民就會歸附,但是還未完善呀!」

子賤緊接著說:「此地有賢者五人,教我如何治理的方法,不齊謹慎事奉,遵照辦理。」孔子說:「這才是治理單父最重要的部分。古時堯、舜聽觀天下百姓,求賢若渴,最後得到了賢人,才天下大治。不齊所治理的地方雖然小,而所用的卻是治理天下的大方針呀!」

孔子另一位學生巫馬期也治理過單父,卻是天未亮就出門,親自處理事情,一直到很晚才回家休息,非常勞苦才治理好單父。但是子賤卻是彈著琴,不必下堂外出,就輕鬆的治理好。於是,巫馬期就請教子賤什麼原故?子賤回答說:「我是任用人才,你是使用本身的勞力。任用人才就很閑逸,使用勞力當然辛苦啊!」

書經云:「能自得師者王,謂人莫己若者亡。」求賢聖的對象學習,就能成為仁君,而得到眾人的擁戴;總認為別人不如自己的,就會自取滅亡。子賤知人善任,善於取法他人,正是君子學習的楷模!



第四章
子貢問曰:「賜也何如?」子曰:「女器也。」曰:「何器也?」曰:「瑚璉也。」

子貢請問老師:「賜,是怎樣的人呢?」孔子說:「你已成器了!」子貢進一步問:「那是怎樣的器具呢?」孔子說:「你是宗廟祭祀時,盛放黍稷的珍貴祭器啊!」

「子貢問曰:『賜也何如?』」子貢姓端木,名賜,字子貢,少孔子三十一歲,衛國人,是孔門言語科的高材生。子貢向老師請教問題,直稱自己的名「賜」,表示對長輩的尊重。

「子曰:『女器也。』」「女」和「汝」是相同的字,是你的意思。只要成器就有功用,比喻人要不斷的學習,成為有用的人,才能有所貢獻,不會造成社會的負擔。

古人感嘆天下人才如果變成無用之人,那是最可怕的!一個人出生以後,若只求享用而不事生產,就是社會的害蟲。另外,有極聰明、極有學問的人,卻從事對社會毫無用途的工作,遇上有益大眾的事,也不肯用心,誤人害事,淪為無用之才。我們平時喝一碗水,都需要千人以上的努力,才能享用。假使每天養尊處優,百無一用,則天良何在?自己即使無人任用,仍可做些社會公益,略盡棉薄之力,也不白吃一天飯。自我期許成為有用之人呀!

「曰:『何器也?』」孔子曾講過「君子不器」,並非君子什麼都不會,而是不自限於一種器具的用途。「不器」是全才,君子首先成器有用,再進一步,成為「不器」的全才。

「曰:『瑚璉也。』」古時宗廟祭祀,必定把剛採收的糧食供奉祖先,馨香祝禱,不忘其本。其中盛放黍稷的祭器,夏朝稱為「瑚」,殷朝稱為「璉」,而周朝則稱為「簠簋」,是祭祀中珍貴的祭器,子貢之才正是宗廟的大器呀!

有一次,齊國的田常想作亂,但害怕高、國、鮑、晏四家,所以就移兵攻打魯國。孔子聽到消息,向學生們說:「魯國是父母之國,祖先墳墓所在,現在如此危險,你們為什麼不出來保護呢?」首先,子路請求前往,孔子卻制止他;接著子張、子石請求前往,孔子也不允許;最後子貢請求前往,孔子才答應。

子貢深知田常的想法及處境,先到齊國遊說田常討伐吳國,再到吳國遊說吳王夫差起兵救魯伐齊、並威逼晉國,以滿足吳王稱霸中原的志向。接著到越國見越王句踐,入晉國遊說晉國國君,改變了當時整個局勢。後來魯國安然存在,齊國為田氏所亂,吳國破滅、晉國強盛、越國稱霸,都是由於子貢發揮外交才幹所致。

「一日之所需,百工斯為備。」一天當中,所吃所用的需求,都靠百種行業以上的提供,才能完備。天生我才必有用,一個人只要學習成器,就能發揮功用,彼此滋潤,造福大眾!



第五章
或曰:「雍也!仁而不佞。」子曰:「焉用佞?禦人以口給,屢憎於人。不知其仁,焉用佞?」

有人說:「冉雍這個人有仁德,很溫厚,但是口才不好。」孔子聽到以後說:「何必一定要口才敏捷流利、阿諛諂媚呢?用應答流利的口才、尖酸的言語來反駁別人,心裡只想佔上風,就常常惹人討厭,結下怨恨。至於冉雍是否夠得上『仁』字,我不知道,但何必一定要講究捷利諂媚的口才呢?」

「或曰:『雍也!仁而不佞。』」冉雍,字仲弓,少孔子二十九歲,魯國人,是孔門德行科的賢哲,孔子稱讚他是位優秀的領袖人才。「佞」有靈巧、才華高、口諂口給的意思。本章所指是口諂口給,口才流利,說話很會討人喜歡,但內心不直,言詞也不實在。至於靈巧、才華高的意思就不採取了。

「焉用佞?禦人以口給」。「禦」,抵擋、反駁的意思。「口給」,思想快,應答迅速巧妙。應用在好的方面是善巧方便,壞的方面卻是擾亂大眾。孔子講究「言寡尤」,言語謹慎,少犯過失。不必口若懸河,別人一說話,立刻用言語抵禦、反駁。

「屢憎於人」,「屢」是常常的意思,「憎」是厭惡的意思。口給之人說話就要佔上風,別人才說一句話,他非說個四、五句不行,即使是好話,別人心中也很厭惡,這是大毛病。

「不知其仁,焉用佞?」「仁」是孔子不隨意輕許的。弟子中,德行第一的顏淵,孔子稱許他「三月不違仁」,其餘弟子只能一日或一月,偶爾來了「仁」。可見能完完整整做到孔子心中的「仁」是相當不容易的。「仁」是時時關懷對方,親厚對方,都為對方著想。圓滿的「仁」,是心念一有妄動,用直心的「德」察覺、反省,心就自然歸於「道」上。這種行仁的功夫綿綿密密、時時刻刻無有間斷,是很難達到的,所以孔子說不知道仲弓行仁如何。我們一般人不夠警覺,行仁隨時都會變樣,就要學曾子「吾日三省吾身」,才能迷而復返。「焉用佞?」孔子重複的說,正是加重口氣,不必注重在口才上。

蘇秦是東周雒陽人,為縱橫家鬼谷子的學生。學成,出遊數年,竟挫折回來,被家人譏笑。之後閉門苦讀再出遊,最後得到趙肅侯的資助,蘇秦以其三寸不爛之舌,擅於揣摩國君的想法,迎合國君的心意,成為「從約長」,佩帶六國相印,風光非常。過了數年,秦國先欺騙齊、魏兩國討伐趙國,於是從約失效。蘇秦惶恐,請求趙國國君派任他前往燕、齊兩國出使。雖能暫時安撫各國,但有人毀謗說:「蘇秦是左右逢迎的賣國賊,他的言語反覆,隨時都會作亂啊!」更在齊國和大夫們爭寵,最後竟死於「車裂」的酷刑,這刑罰還是蘇秦自己所想出的辦法。

「君子不欲多上人」,學為君子,不可咄咄逼人,自以為了不起,要考慮對方的感受。學論語能自我反省,默默改正自己的心理,才不致迷失在言行放肆、混淆是非的風氣中!



第六章
子使漆彫開仕,對曰:「吾,斯之未能信。」子說。

孔子使喚漆彫開出仕為官,漆彫開回答老師說:「啟,對於出仕為官這件事,還沒有自信啊!」孔子聽後,知道漆彫開志向深遠,自己還沒把握之前,不敢輕易出仕,心中感到無比喜悅。

「子使漆彫開仕」,漆彫開,名啟,字子開,魯國人,孔子弟子。他專研於禮,傳於後代,是恭儉莊敬的儒者。

「對曰:『吾,斯之未能信。』」「吾」應該是上戶下口的「启」字,漆彫開回答老師時,稱自己的名「啟」,表示尊敬。後來漢朝皇帝漢景帝,名也是「啟」,為了避諱其名,當時讀書人讀到本章時,不敢直呼「啟」,就改為「吾」,而沿用下來。這種避諱在於中國文化重視五倫,平時接到君上的聖旨及父親的信件,都是跪讀,如同君父親臨,又怎敢直稱其名?然而漢朝距今,時間已經很久遠,何以「吾」不改回「啟」字呢?這是對經文慎重,闕疑經文保留原貌,以免後人隨意更改經文,造成經文面目全非,喪失經典智慧的真諦。「斯」是指孔子命漆彫開出仕為官這件事。「未能信」,漆彫開自省學業尚未成熟,無法得到人民的信賴,以及君上充分的信任。由此可見,漆彫開平時好學、不自矜誇,對於為官治民,更是謹慎敬畏。

「子說」,說,同於「悅」。孔子聽到學生的表述,了解漆彫開志向深遠,有真正的把握才願意出仕,覺得非常歡喜欣慰。

清朝曾文正公從小讀書認真,道光十八年,他二十多歲就中了進士,相當難得。但朝廷並未立刻派他擔任實職的官,反而讓他繼續留在翰林院讀書用功。在京城,他與師友互相請益、切磋,非常勤奮用心,經過大約十多年的時間。後來因為母親去世,回鄉守喪。適逢太平天國作亂,奉命在故鄉湖南省湘鄉辦理團練,組織了「湘軍」。曾文正公率領湘軍,歷經無數征戰,過了十多年,才將危害清朝大半江山的太平天國平定,功勳彪炳。曾文正公的成功立業,在於平時不浪費光陰,沉潛用功、砥礪德學。一旦榮膺重任,方能順利推展,足成大業。

人生天地間,就要成為有用的人才,辦事利益大眾。平時心存修己安人的志向,不斷鞭策自己,充實真學問、磨練真道德,將來才能為國所用,為民謀福。



第七章
子曰:「道不行,乘桴浮于海,從我者其由與!」子路聞之喜。子曰:「由也!好勇過我,無所取材!」

孔子說:「大道無法在中國推行,就乘著竹木編成的小桴,漂浮到海外,尋找機會推行吧!能夠跟我ㄧ起前往的,就是仲由啊!」子路聽到以後非常歡喜,孔子說:「仲由啊!好勇超過了我,這樣的人才是很難找得到的呀!」

「子曰:道不行」,孔子一生推行仁道,首先寄望在自己的國家─魯國,卻是難以推動。接著,孔子帶著學生們周遊中原各國,風塵僕僕,也遇不到明君。後來南方的楚君想任用孔子,卻突然駕崩,孔子一再遭遇挫折。最後回到魯國,結束了十四年周遊列國餐風露宿的勞苦奔波。

「乘桴浮于海,從我者其由與!」「桴」是用竹子、木頭編成的簡單渡水工具,大型的是「筏」,小型的就是「桴」。孔子一心一意推行仁道利益天下蒼生,雖然屢次遇到挫折,卻毫無退縮,還想用簡便的「桴」橫渡大海,到海外繼續尋找推行的機會。雖然冒著極大危險,仍然懷抱志向毫不氣餒。

「從我者其由與」,門弟子中,大概唯有勇敢過人的子路,能夠跟隨我,和我一同到海外弘道去吧!

「子路聞之喜,子曰:由也好勇過我,無所取材!」「材」是材質,指的是人才資質。「無所取材」,子路好勇的資質,孔子認為難能可貴。

商朝末年,政治偏離大道,衰敗不堪。箕子是位有仁德的君子,不得已只好離開中國前往朝鮮,也就是現在的韓國。到了朝鮮,他用禮義教導當地人民,並傳授耕田、養蠶、織布各種生活技能。後來,朝鮮的樂浪郡就自然形成了八條禁令,其中就有:殺人就要償命;傷人要以稻榖賠償;犯了強盜的男子要沒入當家奴,女子要沒入當婢女;假使想要贖身,每個人金錢五十萬,雖然免當婢僕,當地人都感到羞恥。

箕子推行善良的風氣,以致當地沒有小偷盜賊,門戶不必關閉,婦人堅貞有節操,更沒有乖僻淫亂的事情!這正是仁德賢人的教化。朝鮮人民天性柔順,有別於其餘地方,難怪孔子也想漂浮海外,推行大道!

孔子不肯停下腳步,不願遯世退隱,好好休息,一生憂道深切。後來雖未如願前往海外,卻轉而整理文化典籍,將大道藉著典籍繼續弘傳後世。後人學習四書五經,注重個人修身,落實禮節,就可以獲得聖賢的道德智慧。飲水思源,若沒有孔子的立志弘道,後人如何能「風簷展書讀,古道照顏色」?



第八章
孟武伯問:「子路仁乎?」子曰:「不知也。」又問,子曰:「由也,千乘之國,可使治其賦也,不知其仁也。」「求也何如?」子曰:「求也,千室之邑,百乘之家,可使為之宰也,不知其仁也。」「赤也何如?」子曰:「赤也,束帶立於朝,可使與賓客言也,不知其仁也。」

孟武伯請問孔子:「子路是位仁者嗎?」孔子答:「不清楚!」孟武伯又問子路有何專長,孔子答:「仲由在擁有一千輛兵車的大國,可以派他治理出兵車、給繇役的重任,至於他行仁的程度就不清楚了!」孟武伯再問:「對於行仁冉求又是如何呢?」孔子答說:「冉求在擁有千戶的采邑,或是擁有百輛兵車的卿大夫家,可以派他擔任宰相,政治辦好,至於行仁的程度就不清楚了!」孟武伯又問:「公西赤的行仁又是如何呢?」孔子說:「公西赤整束衣帶穿著禮服立在朝廷上,可以派任他接待賓客、和賓客談話,都能恰如其分,至於行仁的程度就不清楚了!」

「孟武伯問:『子路仁乎?』」孟武伯名彘,諡號武,是孟懿子的兒子。他想訪求孔門的人才,所以向孔子提問。孔子重視仁,所以先問年長的學生子路是仁者嗎?

「子曰:『不知也。』」這裡的「不知」,並非不知道,豈有老師不知道學生的情形,而是不清楚子路行仁的程度。因為孟武伯不明瞭仁道弘遠,而孔子了解他的想法,所回答的「不清楚」,孟武伯一定不滿意,就等著他進一步提問。

「又問」是問子路的專長,並非再問行仁的境界。孔子精通六藝,所教的學生一定有專長的才藝。

「子曰:『由也,千乘之國,可使治其賦也,不知其仁也。』」乘是四匹馬的兵車,古代天子萬乘、諸侯千乘、大夫百乘,千乘之國是諸侯大國。「賦」是辦理出兵車、分配繇役的繁雜軍務。子路能處理兵賦,也能領兵作戰,是位軍事人才。「不知其仁也」,孔子所提倡的「仁」,是至重至難。孔子說顏回「三月不違仁」,心能三月不會離開仁,都放在仁道上面,是很難辦到的。其餘的學生則「日月至焉而已矣」,有人一日才來了一次仁心,有人甚至一個月之久,才來一次仁心,可見行「仁」是相當困難的。曾子以為「仁」是任重道遠,死而後已,沒有到死,行仁是不能停止的,也就是說,行仁的境界蓋棺才能論定。現在子路還活著,豈能論定他行仁的程度呢?

「求也何如?」孟武伯問冉求,仍然是問行仁,只是「何如」的語氣就顯得含蓄多了,而孔子就直接回答冉求政治方面的專長。

「子曰:『求也,千室之邑,百乘之家,可使為之宰也,不知其仁也。』」「邑」是卿大夫封地,室是居住房舍,以室的多少來表示邑的大小。「可」是孔子的謙辭,同時也是對學生才能的肯定。「宰」是領導者,冉求可以治理卿大夫之家,是多藝的政治人才。

「『赤也何如?』子曰:『赤也,束帶立於朝,可使與賓客言也,不知其仁也。』」「束帶」,古人有事則將腰帶高束在胸,無事就緩帶在腰際。「賓客」包括各國來訪的諸侯、使臣、以及使臣的部屬。地位大的是「賓」,地位下的是「客」,細分各有大小之分。「與言」接待賓客時,和賓客談話,使兩國和好,親如兄弟,公西赤正是外交上重要的人才。

「孔子家語」中描述公西赤的行止,儀表端莊肅穆,志向通達好禮,擔任兩位國君會面的擯相,厚重文雅而有節度。孔子曾對公西赤說:「禮經三百可以勉力做到,至於細微的三千威儀,就顯得困難了。」公西赤聽了,請問老師困難何在?孔子說:「容貌要根據禮的要求做不同的改變,言語也要依著禮的等級,有不同的選擇,非常複雜細膩,能辦到是相當困難的。」公西赤如此深入學習請問,之後,孔子告訴門人想學賓客之禮,就屬公西赤了!



第九章
子謂子貢曰:「女與回也,孰愈?」對曰:「賜也,何敢望回?回也,聞一以知十;賜也,聞一以知二。」子曰:「弗如也!吾與女弗如也!」

孔子和子貢談話,對子貢說:「你與顏回,誰勝過誰呢?」子貢回答說:「賜怎敢和顏回看齊?顏回聽到一番事理,就能周徧知道所有的事理;賜聽到一番事理,只能加倍推知其他事理,所知道的雖然很多,但不夠圓滿啊!」孔子說:「聽你如此說,真是不如顏回啊!我和你都不如顏回啊!」

「子謂子貢曰:『女與回也,孰愈?』」「女」同於「汝」,是你的意思。「愈」是勝的意思。孔子當時,子貢譽滿天下,許多人認為子貢賢於孔子,但並未得到孔子的讚歎。而顏淵默默無名,孔子卻處處讚歎。在這種情境下,孔子提問,要子貢比較誰勝過誰?

「賜也,何敢望回?」「何敢」是怎敢,也就是不敢的意思。「望」是視,仰視看齊的意思。

「回也,聞一以知十;賜也,聞一以知二。」「十」不是實數,不限定只有十,而是滿數。顏淵好學第一,專在心地上用工夫,潛心性命之學,是悟後之知。聽聞一種事理,就能一以貫之,所知始終無遺,周徧圓滿。「二」是加倍的意思,並非只有二,子貢聰明,才思敏捷通達,告諸往而知來者,所知雖多卻無法周徧,是推測之知,專在所知所見上用力。

「弗如也!吾與女弗如也!」「與」是同的意思,孔子和子貢皆不如顏淵。有人認為這麼說,是貶抑孔子;也有人認為是給子貢下臺階,孔子替他陪襯。其實,孔子所說的正是實話。

究竟孔子不如顏淵的地方有那些?有一次孔子和顏淵在匡地被圍,十分危急,後來各自逃命。孔子本以為顏淵死了,顏淵卻後來趕上,向孔子稟告說:「夫子健在,回怎敢死?」顏淵非常肯定孔夫子必能逢凶化吉,這時的顏淵還未滿五十,就已知天命了。另外,顏淵未滿六十卻能「無所不悅」,達到耳順的境界,這些都是孔子自知不如顏淵的。只可惜顏淵四十二歲早死,無法達到孔子七十歲,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,也讓孔子惋惜英才早逝,大道難以推行呀!

孔子已是聖人,卻能看見比他高明的聖者,更知道學生中有勝過他的人。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謙虛好學,這是躋身聖域切要的功課!



第十章
宰予晝寢。子曰:「朽木不可彫也,糞土之牆,不可杇也。於予與何誅?」子曰:「始吾於人也,聽其言而信其行。今吾於人也,聽其言而觀其行。於予與改是。」

宰予白天在寢室裡睡覺,孔子知道後。便說:「腐朽的木頭是不能用來彫刻的,污穢的牆壁是不能再塗抹的。宰予白天睡覺,志氣昏沉,行為怠惰。對於宰予這樣的表現,我又何必責備他呢?」孔子說:「對於人的看法,起初,我是聽到他說的話,就相信了。現在,我聽到他的話,更要進一步觀察他的行為,有沒有做到。對於宰予的表現,我才有這樣的改變啊!」

「宰予晝寢」,宰予,名予,字我,魯國人,擅長問答辯論,是孔門言語科的高材生。「晝寢」,晝是日出以後,也就是白天。寢是臥室,晚上睡覺休息的地方。古代的禮節規定君子「不晝居內」,就是白天不可待在臥室內,至於睡覺更是禁止的。除非慰問病人,或是自己生了嚴重的病。學為君子,白天必須振奮精神,努力學習,認真辦事。

「朽木不可彫也,糞土之牆,不可杇也」,朽木是木頭腐朽了,彫是用刀在木頭上彫刻、修飾。糞土是汙穢的棄土,杇是塗抹牆面。假使牆面年久而布滿穢土,如果再塗抹,必然剝落,就得重新起造新牆。

「於予與何誅?」「與」是疑問辭,「誅」是責備的意思。古人的注釋中,有獨具慧眼,他看出宰我晝寢,只是演戲而已。宰我見到跟從孔子學習的同學們,有退步怠惰的跡象,就借著自己晝寢的壞榜樣,引發孔子適時對學生的教化,警醒弟子們提振精神,努力學習。宰我是孔門十哲之一,這是他的一番用心良苦,絕非宰我還會犯了「晝寢」的過錯呀!

「子曰:『始吾於人也,聽其言而信其行』」「始」是起初,一開始的意思。這一段和上面一段,有人主張應該合為一章。但是一開始,為什麼又加了「子曰」兩個字呢?這個地方我們存疑,不下決定。

「今吾於人也,聽其言而觀其行」,言語是用來表達心中的感受和想法,聽到別人所說的話,再進一步,用他的話來觀察所表現的行為。這樣藏在心中的隱情,就無法隱藏了!

「於予與改是」,孔子就將「聽其言而信其行」改為「聽其言而觀其行」,這是因為有了宰我,孔子的教化才有另一番新的考量。

孔子這段教導,語氣比上一段平和,並非責備的意思。有人讀到本章,就隨意貶抑孔門弟子。我們不可人云亦云,犯了輕蔑孔門弟子的毛病。

三代中的商朝,傳到太甲,他是開國君王成湯的孫子。他剛即位就不遵守湯王立下的禮法,放縱情欲,敗壞德性。宰相伊尹屢次勸諫,太甲卻無法改變惡習,伊尹就將他放逐。讓太甲住在桐宮(今山西省榮河縣),也就是湯王的墓園,就近面對祖父湯王,思過修德。經過三年,太甲已經改過,向伊尹自訴從前的過失,「天作孽,猶可違;自作孽,不可逭!」天災猶可避免,自己為惡作孽,招來的災禍就無法避免了。如此深自懺悔,痛改前非,重修湯王的德政。伊尹更做了〈太甲〉三篇,懇切勸勉,留下君王力圖振作,改過遷善的典範。

立志學習聖賢之道的君子,就是能耐彫飾的好材料。去除不好的習慣,回復原本樸實的本性,肯虛心受教,正可得到聖賢經典的陶鑄!



第十一章
子曰:「吾未見剛者!」或對曰:「申棖。」子曰:「棖也欲,焉得剛?」

孔子說:「我還沒見過真正剛強的人啊!」有人就回答說:「申棖是位剛強的人。」孔子接著說:「申棖心中存有私欲,怎能算是剛強的人呢?」

「子曰:『吾未見剛者!』」剛,是正大光明、志向堅定,決不屈撓,並非攢拳怒目,凶狠粗暴的樣子。「吾未見」是說孔子還沒見過剛者,可見能成為真正的剛者,是很不容易的。

「或對曰:『申棖。』」申棖,魯國人,是孔門弟子,奉祀在孔廟的西廡。

「子曰:『棖也欲,焉得剛?』」欲是多情欲,遇到任何事物就貪愛不捨,會使原來正大光明、剛正不屈的天然德性,屈撓難伸了。「富貴不能淫,貧賤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」,能做到心志不被富貴所淫亂、貧賤所改變、武力威脅所屈服,甚至一切外在的毀謗、榮譽、稱讚、譏刺種種的利害得失,都不會受到動搖影響,這樣才夠得上是位「剛者」。所以「剛者」是可貴且難得的。

南宋末年,北方強大的蒙古族入侵,南宋危在旦夕。文天祥擔任右丞相,為拯救南宋,到東南聯絡各路軍隊,爭取主動,力圖破敵。雖然光復了幾個地區,卻不敵蒙古元軍的攻擊,最後兵敗被俘。

文天祥不肯投降,立刻服下自備的毒藥,只求一死報國,因藥性失效,只有瀉肚子,並沒有死。後來,元軍將他押送到大都,安置在華麗的招待所裡,提供高級的享受。文天祥卻坐在地上,拒絕一切招待。元世祖忽必烈召見文天祥時,他只有長揖,並不跪拜。元世祖開出了優渥的條件,除了皇帝的位置外,其餘皆由他挑選,希望文天祥能夠歸順。但是文天祥只求一死報國,別無他念。於是,元世祖就故意將他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,折磨他的意志及肉體,逼他改變想法。

經過兩年多,文天祥雖然處在陰森潮濕、周遭腐鼠,充滿臭氣的地牢中,卻安然無恙。更寫下驚天地、泣鬼神,流傳千古的〈正氣歌〉。最後臨刑前,他向南方跪拜,衣襟上還寫著:「孔曰成仁,孟云取義,唯其義盡,所以仁至。讀聖賢書,所學何事?而今而後,庶幾無愧。」從容地就義。文天祥忠貞愛國,誓不變節,正氣凜然,可謂「剛者」真正的風範。

學習本章,我們先從勉強自己做起,將私欲減少一分,使公理增強一分,有恆的行仁。並藉著研讀聖賢的經典,將心鏡中的貪欲煩惱,一一磨去,讓心鏡的光明漸漸顯露,本有剛正無私的正氣,才能有所開發!



第十二章
子貢曰:「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,吾亦欲無加諸人。」子曰:「賜也,非爾所及也。」

孔子的學生子貢說:「我不願別人施加在我身上的事,我也不會施加在別人身上。」孔子聽了以後,說:「端木賜啊!這是你無法辦到的事。」

「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」,「加」是凌駕的意思。例如:別人殺害我、偷盜我、毀謗我、欺騙我這是別人凌駕在我身上的事,都是我所不願的。

「吾亦欲無加諸人」,「無加諸人」自己一點兒也不會施加,別人不願意的事,這樣是自然而然就做到了,是屬於「仁」的表現。至於「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」,「勿施於人」是勉強自己,不要加惡別人,這是恕道的表現。

「子曰:『賜也,非爾所及也。』」子貢勉強自己做到「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」,是用功在恕道上。至於「仁」的境界,子貢是見到了,但未做到;是初到了,並未久安於仁。所以孔子才說:「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,吾亦欲無加諸人,這並不是子貢你能做得到的。」

宋朝范純仁,有一次,奉父親的命令,運五百斛麥子要回蘇州。路途中,遇到父親的老友石曼卿先生,知到他家中有三個人相繼去世,因為貧窮,無力安葬,范純仁就將麥子,以及身上貴重的財物,送給了石曼卿。又聽到他兩位千金,已到適婚年齡,卻無錢辦婚事,純仁也把運麥的船送給了他。回到開封以後,向父親范仲淹先生稟告經過。當說到將麥子和貴重的財物,都給了石曼卿還是不夠的時候,范仲淹就立刻說:「為何不把船也給了?」純仁說:「已經給了!」范仲淹高興的說:「太好了!」

范氏父子視人如親、厚以待人,可謂同心同德,令人感佩啊!范純仁先生曾說過:「我一生所學,得到『忠恕』二字,終身享用不盡!」他的言行典範,其來有自!

學習本章,先學會克制自己的言行,不隨意加惡給別人。遇到別人的冒犯,能夠「以直報怨」,從恕道勉強做起,離「仁」就不會遠了!



第十三章
子貢曰:「夫子之文章,可得而聞也。夫子之言性與天道,不可得而聞也。」

孔子的學生子貢說:「老師所傳授的六藝及修齊治平的經典,可以聽得懂,並且學得到。至於老師所談論的性和天道,深微難知,卻是無法聽得懂。」

「夫子之文章,可得而聞也」,「文章」就是孔子所傳授的詩、書、禮、樂。古代用詩、書、禮、樂四種學科來造就士君子,春、秋兩季教導禮和樂,冬、夏兩季教導詩和書。孔子當時,周朝王室衰微,禮崩樂壞,詩書典籍散落不完整。孔子整理刪定詩、書、禮、樂,來教導群弟子,並開啟了平民教育之風氣。詩、書、禮、樂所講求的,就是六藝及修、齊、治、平等人道的學問,是孔門弟子共同的課程。子貢這位高材生,在這方面更是學有所成。

「夫子之言性與天道,不可得而聞也」,中國的學問,講究的是「天、地、人」三才。「地道敏樹」,大地能生長萬物,如果不能生長,地道就缺了。「人道敏政」,人為天地的心,孔子專講人道,能做到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,人道才算具足。至於天道,書經中有「天道福善禍淫」,天道對於善事就降福,亂事就降禍,絲毫不爽,如此天道之理,卻是深微難知啊!孔子雖然懂得,但是很少說到。易經講的是天道,孔子讀易「韋編三絕」,還做了「十翼」十篇讀易的心得,幫助易經的宏揚,他本人對於天道是十分地了解。但是孔子曾說:「中人以下,不可以語上」,孔門弟子中,唯有上等根器的顏回、曾子才能懂得性及天道,子貢雖然聰敏,對天道還是無法融會貫通。孔子教學採取「不憤不啟,不悱不發」,程度不夠就不說了,如果勉強說了,也只有徒增困惑。

張商英,字天覺,是北宋時四川新津縣人。進士及第後,就被派任主簿的官職。有一次,進到寺廟,看見佛教的大藏經,被供奉在富麗堂皇的櫃子裡,心中很不高興,就說:「難道孔聖人的儒家經典,還不如外來的佛教經典嗎?」回去之後,想寫一篇「無佛論」。當晚,夫人向氏就勸張商英說:「既然無佛,又何必寫文章批駁,還是早點就寢休息吧!」張商英覺得有理,擱筆不寫了。後來有緣讀了維摩詰所說經,對書中的義理非常好樂,深覺自己的淺陋無知,便進一步深入佛法。儒佛貫通之後,有感而發說:「我學佛以後,才真正了解儒家的究竟處啊!」張商英後來擔任宰相,因為得到「性與天道」的精髓,更能落實儒家修齊治平的事業。

孔子的儒家經典,修齊治平的人道,普利世間百姓。若能精研佛法,深得「性與天道」,儒佛雙美,必可知命、立命,修己安人。



第十四章
子路有聞,未之能行,唯恐有聞。

孔子的學生子路,聽聞了老師或朋友所說的學問、道理,就積極的實行。假使還未完成,就怕再聽聞到新的學問、道理,而無法完成。

「子路有聞」,「有聞」是聽到了師友教導的學問、道理,例如六藝的學問。子路是一位勇敢果決、信守諾言的賢者。「子路無宿諾」,他答應別人的事,就立刻去辦,絕不會拖延到隔天才處理。「由也!好勇過我,無所取材」,孔子更讚嘆子路勇於實行,勇敢超過了他,是一位難得的人才呀!

「未之能行,唯恐有聞」,「有聞」的「有」,和第一句的「有」不同,意思及讀音和「又」相同。已經聽到的學問、道理,一定想要完成。如果尚未完成,就怕再聽到新的學問、道理。因為一起並行,就怕無法兼顧,最後必然一事無成。「唯恐」是描述子路的用心,怕自己辦不到,言行不一。這正是子路積極實行,而能入門、升堂的關鍵。

〈子罕篇〉有一段經文,描述著子路的行誼:「不忮不求,何用不臧?子路終身誦之。」子路聽聞老師講說:「不害人也不貪求,能做到這樣,還有什麼事是不善的呢?」他聽了這個道理之後,就終身讀誦它,深深烙在心中、念念不忘。化作行動,實踐到底。

反觀吾人,平時皆有所聞,往往只是聽了,行動卻付之闕如;即使有所行動,卻不像子路這般積極落實。當時間一久,熱度一退,便因循偷安,浪費時光。瞻仰先賢典範,心中慚愧,當有所奮起呀!



第十五章
子貢問曰:「孔文子,何以謂之文也?」子曰 :「敏而好學,不恥下問,是以謂之文也。」

子貢請問老師說:「孔文子的家庭混亂,為什麼死後還得到『文』,這麼好的諡號呢?」孔子回答說:「孔文子敏捷聰明而且好學,加上不恥下問,所以才得到『文』的諡號。」

「孔文子,何以謂之文也?」孔文子就是孔圉,又稱作仲叔圉。擅於辦理接待賓客的外交事務,是衛國的上卿大夫,很有權力。孔文子發現太叔疾行為淫亂,就要太叔疾和妻子離婚,因為太叔疾淫亂的對象是妻子娘家的人。後來,孔文子反而娶了太叔疾離婚的妻子為妾。等到孔文子去世以後,他原來的夫人伯姬,卻私通了身邊的小臣渾良夫,又聯合流亡在外的太子蒯聵,造成衛國的大動亂。像孔文子的家庭這般混亂,難怪子貢懷疑孔文子為何得到「文」的諡號?

「敏而好學,不恥下問」。敏,聰明敏捷,學習快,反應也快。而聰敏的人大多自視甚高,不肯好學。「下問」的對象,包括人爵和天爵。地位高的請問地位低的,常常開不了口,這是屬於人爵。德學高的,不肯請教愚夫愚婦;年長的不願請問年輕的人,這是屬於天爵。孔文子肯於下問,自己不會感到羞恥難堪。

「是以謂之文也。」孔文子具備了「敏」、「好學」及「不恥下問」三項優點,符合諡法中的「勤學好問」,所以得到諡號「文」。

魏晉南北朝時,孔璠是一位德學兼備的博士學官。他座下有許多學生,李謐也是其中的一位。李謐對孔璠所教的學問,非常用心學習,加上他博覽群書、深研諸經,才幾年的功夫,學問就超過他的老師孔璠。此時,孔璠不但不嫉妒,反而感到欣慰。遇到自己不懂的地方,更誠心向學生李謐請教,李謐卻感到惶恐萬分。孔璠要拜李謐為師,李謐不知如何是好。此事傳開之後,大家非常欽佩孔璠不恥下問的風範。

古人講究隱惡揚善,除非像「桀、紂」一生沒做過好事以外,只要一個人生平有善行,死後為他作墓誌銘時,便頌揚他這一點善行。孔文子雖然家庭混亂,但是「敏而好學,不恥下問」,就這點便值得稱述了。吾人學此章,對人應心存厚道,可使社會風氣愈趨善良,大有益世道人心。



第十六章
子謂子產:「有君子之道四焉:其行己也恭,其事上也敬,其養民也惠,其使民也義。」

孔子談論到子產說:「子產做到君子之道,有四方面:自己的修身,能恭敬謙順。事奉君上、為國辦事,不苟且也不怠慢。教養人民,細心愛護,使人民得到利益。派遣人民,為國做事,很合宜,不會影響他們正常的工作。」

「子謂子產」,子產複姓公孫,名僑,子產是他的字,春秋時代鄭國的賢大夫。鄭國當時發生很嚴重的政變,公子之間互相殘殺,差點危及子產的性命。因為鄭國常需依靠子產的協助,才能在大國間存活。所以掌握權柄的公子們,敬重子產的才德,不僅不加害子產,反而支持他升任上卿大夫,實際掌控鄭國的政治,使鄭國安定,人民受惠。

「有君子之道四焉」,「君子」本章指的是,有道德、有能力,又居高位的人。以下四方面,是孔子對子產中肯的評論。

「其行己也恭」,「行己」,是自己的行為舉止,包括日常起居、出入、升降、進退等等。「恭」,是謙下溫順。左傳記載魯襄公二十三年,鄭國國君獎賞攻入陳國的功勞。獎賞最高位的大夫子展八邑,接著獎賞子產六邑,功勞排第二位。子產趕緊推辭說:「禮制規定,賞賜從上位到下位,每降低一位,就減少兩邑。微臣位階排在第四,而且此次攻入陳國,都是子展的功勞,實在不敢接受獎賞,請君上不要賜邑給我。」鄭國國君卻堅持要賞賜子產,最後子產才接受三邑。朝中大夫公孫揮讚美說:「子產退讓,不失禮制,將來必被委以國政大任。」

「其事上也敬」,「事上」,子產對君上本身敬重有禮,重點更在他盡心盡力,為國辦事上面。「敬」是一絲不苟,辦事做到百分之百。平常人能如此敬重其事,實屬可貴。若能進一步,保持謙恭的態度,不驕傲自大,才算圓滿。

「其養民也惠」,「惠」是愛護人民、給予利益,使人民不辛苦度日。子產執政時,鄭國的人民常在鄉校議論政治好壞。有人認為不妥,建議子產毀掉鄉校,免得影響人心。子產卻說:「為什麼要毀掉鄉校呢?如果談論正確,好的政策我就繼續執行,不好的我就改進,這如同是我的老師,使我得到勸誡啊!我聽說過,忠善可以減少怨恨,卻沒聽說作威作福能防止積怨。就像防洪一樣,如果只是阻塞,一旦潰堤,必然傷害許多人命,來不及解救;假使能將洪水先行引導,就不會氾濫成災。」

「其使民也義」,義是合宜。子產剛執政第一年,精心擘畫實行改革,人民因為還不適應,有頗多怨言。到了第三年,人民卻歌頌:「我有子弟,子產誨之;我有田疇,子產殖之;子產而死,誰其嗣之?」我有子弟,子產使他們受到好的教育;我有田地,子產使它生長茂盛,大家豐衣足食。假使子產死了,又有誰能繼承他的仁政,為我們謀福利?魯昭公二十年,子產執政二十多年,去世時,人民如喪親人,哀傷不已!孔子聽到後非常傷心,哭泣的說:「子產的仁愛,具有古人的遺風啊!」

子產自己的行止,畢「恭」畢「敬」;利益百姓,用「惠」用「義」,如此君子典範,令人景仰!



第十七章
子曰:「晏平仲善與人交,久而敬之。」

孔子說:「晏平仲和他人交往,有良善的方法。交往的時間愈久,晏平仲對人更加敬重,別人也更尊敬他。」

「晏平仲善與人交」,晏平仲,姓晏,名嬰,字仲,諡號平。是春秋時代,齊國的賢大夫。在齊國國君靈公、莊公、景公時,都擔任過重要的官職,更在齊景公時,被委以卿相的重任。他的生活節儉不崇尚奢侈,不吃昂貴的厚肉,小妾不穿貴重的衣服,把華麗的房屋推辭掉,只住在市區的一般平房。他在朝廷任職,總是危言危行,不會阿諛奉承。晏平仲與人交往,注重良善的方法。對上位,做到事君盡禮,辦事盡忠,不要求爵位俸祿的高低。假使不被國君任用,也不隨便議論國君的得失。和朋友交往,講究自我修身,言行合乎道義,不隨便交往。假使朋友之間志向不同,就漸漸疏遠,絕不在朋友背後加以誹謗。這正是晏平仲令人敬重的地方。

「久而敬之」,這裡有兩種涵義:一是晏平仲和人交往,時間越久對別人越尊重;二是與晏平仲交往的朋友,時間越久越尊重晏平仲。第一是晏平仲受到敬重的原因,第二是他受到敬重的結果。一般人和人交往,關係越親近,就容易隨便。甚至為了小事私利,就憤而絕交,這都是不善交往。與人交往時,最困難的地方就是認識人。所謂「路遙知馬力,日久見人心」,交往必須由淺交漸漸深交,由疏遠慢慢親近,時間一久,才能深入了解對方,找到值得敬重的人,向他求教切磋。也避免交到不值得敬重的人,影響自己的進德修業。

齊景公四十八年,景公正在郊外遊玩時,突然聽到晏平仲去世的消息,便一刻也不逗留,立即乘坐原來裝飾華麗奢侈的馬車,飛奔回去。因為景公心中急迫,總覺得馬車太慢,就跳下車,用跑的。可是跑的速度不如馬車快,就再跳上車。這樣連續上上下下馬車四次,最後才邊走邊哭,到了晏平仲的家。一進去,就趴伏在平仲的遺體上,放聲大哭,說:「先生不分日夜規勸我,不遺漏我細小的過失,而我總是縱欲放蕩不知自我收斂,使得怨恨和罪孽重重的加在老百姓身上。現在上天在齊國降下災禍,沒降在我的身上,卻降給先生。先生現在死了,齊國的社稷危險啊!百姓又要向誰去訴說呢?」晏平仲一生善於敬人處事,難怪齊國國君為他的死,哀慟不已!

人群社會中,重視人與人之間的交往。對於個人一生的事業、品格要有所成就,必得有良師益友的幫助。但是親近老師、求教於老師的時間是有限的,必須有無話不談的朋友一起切磋,才能鍥而不捨的努力,所謂「以友輔仁」就顯得更加重要了。善交益友,敬重學習,是不可缺少的功課呀!



第十八章
子曰:「臧文仲居蔡,山節藻梲,何如其知也?」

孔子說:「魯國大夫臧文仲負責守護占卜用的大龜,他用來收藏大龜的房屋,特別將柱頭的斗拱,雕刻成山的形狀;承接二樑的小柱,更畫上水草的圖案。極盡華麗地裝飾,來諂媚鬼神,這怎麼說他有智慧呢?」

「臧文仲居蔡」,臧文仲是魯國的大夫,姓臧孫,名辰,「文」是他的諡號。 「居」是守的意思。「蔡」是大龜。因為當時蔡地善於出產大龜,所以才用蔡來稱呼大龜。古時國家遇到了大事,無法決定時,就用龜甲,也就是龜殼來占卜。而所用的龜必須具有靈氣,才可以預知吉凶。這些占卜用的龜甲有六種,平時分別收藏在六間房子。臧文仲家族三代,在魯國就一直擔任著守護大龜的工作。

「山節藻梲」,「節」是柱頭,也就是柱子的頂端。「山節」是把柱頭的斗拱雕刻成山的形狀。「梲」是橫的大樑上,承接二樑的小柱子。「藻梲」是在梲上畫上藻類的漂亮花紋。「山節藻梲」,是天子廟堂才可以使用的裝飾,其他地方是不可以使用的。

「何如其知也?」「知」,就是智慧的智。臧文仲把藏龜的房子,裝飾成「山節藻梲」,過於華麗,違反了禮制。一心想著諂媚鬼神、恭維鬼神,祈求鬼神賜福於他,而人事方面應盡的義務卻疏忽了、荒廢了。孔子認為這是捨本逐末的不智之舉,跟當時的人稱臧文仲很有智慧,卻是不同的啊!

南宋大儒陸九淵先生,大家稱他為象山先生。在宋光宗時,被任命為荊門知軍,主持地方軍隊和民政事務,他嚴格執行「保伍」制度,境內的盜賊就銷聲匿跡,不再危害百姓。他以道德教化百姓,經過一年多的努力,政務推展得很順暢,當地民風也變得良善起來。

象山先生每次遇上當地乾旱,一祈雨,隨即就降下甘霖。又有一次,祈求降雪,他一祈禱,第二天便飄下了瑞雪。真是「天道無親,常與善人」,上天不會偏私,只降福給親近祂,有德行、盡本分的善人,猶如象山先生一樣,就會時常得到上天的眷顧啊!



第十九章
子張問曰:「令尹子文,三仕為令尹,無喜色;三已之,無慍色。舊令尹之政,必以告新令尹,何如?」子曰:「忠矣!」曰:「仁矣乎?」曰:「未知,焉得仁?」崔子弒齊君,陳文子有馬十乘,棄而違之。至於他邦,則曰:「猶吾大夫崔子也!」違之。之一邦,則又曰:「猶吾大夫崔子也!」違之。何如?子曰:「清矣!」曰:「仁矣乎?」曰:「未知,焉得仁!

子張請問孔子:「楚國宰相子文,三次被提拔為宰相,看不到他有高興的臉色;三次被免除宰相的職務,也沒有生氣埋怨的臉色。每次卸下宰相的職務,總是把自己在任、舊有的一切政務,一五一十、毫不保留的,告知新上任的宰相。像子文這樣的情形,是個什麼樣的人呢?」孔子回答說:「子文是位盡忠職守的人呀!」子張進一步問:「子文算得上是位仁人嗎?」孔子答說:「他的智慧還夠不上,怎麼能夠算得上是仁人呢?」

齊國大夫崔杼忤逆不道,殺害自己的國君。有一位大夫陳文子,擁有十輛馬車的馬匹,知道這個消息後,就捨棄這麼富有的財產,離開了齊國,不願跟崔杼同事。他到了另外一個國家,又說:「和我國的大夫崔杼一樣以下犯上啊!」於是又離開這個國家。又再到另一個國家,又發現說:「和我國大夫崔杼一樣以下犯上啊!」於是又離開了。像陳文子這樣的情形,是怎樣的人呀?孔子回答說:「陳文子是位潔身清廉的人。」子張再問:「他算是一位仁人嗎?」孔子說:「陳文子的智慧不足,怎麼夠得上仁人呢?」

「子張問曰:『令尹子文,三仕為令尹,無喜色;三已之,無慍色。舊令尹之政,必以告新令尹,何如?』」令尹,是楚國的最高行政長官,相當各國的宰相。子文,姓 ,名穀,字於菟,在楚國為官二十八年。相傳出生時被遺棄野外,老虎餵食乳汁,後來被人發現,才抱回家中撫養。「三仕為令尹,無喜色」,子文有三次擔任令尹,一心為國辦事,並不像一般人只想著升官發財,所以那裡會特別高興,而沾沾自喜呢!「三已之,無慍色」,國家有新的人才接替,繼續為國辦事,心中存著公心,又那會生氣呢!「舊令尹之政,必以告新令尹」,移交時,把自己舊的一切制度、方法,毫不隱瞞,盡心盡力告訴下一任,希望能把事情辦好,利益老百姓。

「子曰:『忠矣!』曰:『仁矣乎?』」子文為國家辦事,盡力去完成,這正是為人謀能忠!但是孔子提倡仁,子張進一步請問,子文是否夠得上是仁人啊?

「曰:『未知,焉得仁?』」「知」此處讀為「智」,是真知灼見的智慧。子文曾經舉薦子玉,帶兵出戰晉國,結果楚國被打敗,子玉自殺身亡。後人評論子文缺乏智慧,舉薦失當;又造成子玉自殺,是賊害子玉,有傷仁德。所以子文智慧不足,豈能夠得上仁人呀?

「崔子弒齊君」,崔子,是齊國掌權的大夫崔杼。弒,是臣子殺害君主,這是大逆不道的事。左傳襄公二十五年,齊莊公私通崔杼的妻子,崔杼懷恨在心,設計齊莊公到他家中,派伏兵將莊公殺死。

「陳文子有馬十乘,棄而違之」,陳文子,名須無,「文」是他的諡號,也是齊國的大夫。馬車一乘是四匹馬,有馬十乘就有四十匹馬,是相當富裕的家產。「棄」,捐棄不要。「違」,是離開的意思。陳文子聽到崔杼弒君的消息,非常痛惡,就捨棄富有的家產,急著離開齊國,不願和亂臣賊子共事。

「至於他邦,則曰:『猶吾大夫崔子也!』違之。之一邦,則又曰:『猶吾大夫崔子也!』違之。何如?」「猶吾大夫崔子也!」陳文子看到別國的臣子,也是以下犯上,所以才說和我國的大夫崔杼一樣,又急著離開了。

「子曰:『清矣!』曰:『仁矣乎?』曰:『未知,焉得仁!』」陳文子離開亂國,潔身不受污染,所以孔子稱他「清矣」,潔身清廉呀!齊莊公昏庸,陳文子不能勸諫;崔杼弒君,他也無法阻止,是智慧不足,無法防範於未然。如此潔身自愛,卻不能濟世匡正,豈能算是仁人呢?

「未知」、「焉得仁」,是孔子勉勵人學養要更加圓滿!至於「忠矣」、「清矣」,則是孔子肯定的人品,在今日已是彌足珍貴!



第二十章
季文子三思而後行。子聞之,曰:「再,斯可矣。」

魯國大夫季文子一而再、再而三,不斷的思考之後,才付諸實行。孔子聽到了季文子這種美德,就說:「對於季文子本人,只要再思考一次,就可以實行了。」

「季文子」,季文子姓季孫、名行父、諡號文,是位忠心又有賢德的魯國大夫。季文子去世之後,人們才發現:家中妻妾沒有穿著高貴的帛料絲織品,不用人吃的粟米餵食馬匹,也不收藏黃金、玉器,以及其它貴重的器物,生活非常儉樸廉潔。他雖然歷任了魯國四位國君的大夫,擔任過三位國君的宰相,位高權重,但是他卻不利用權勢搜刮財物,對魯國可說是忠心耿耿呀!

「三思而後行」,「三」讀為ㄙㄢˋ,是很多次,不限定三次的意思。〈中庸〉提到「思之弗得,弗措也」,思考要一直思考,思考不通,就不能放下。三思之後,最重要在能實行,絕不是議而不決、決而不行。假使優柔寡斷,辦事就無法成功,必須學習子路「無宿諾」,答應過的事,就立刻去辦,絕不過了夜,等到第二天才去做。但是遇到自己發脾氣時,千萬不要輕易下決定,要等一兩天之後,自己冷靜下來,心平氣和時再下決定,此時才不會後悔不及。

「子聞之,曰:『再,斯可矣。』」「再」,思考第二次就可以了,不必再往下考慮,這是專對季文子來說,一般人就不一定適用。孔子對於弟子的教導,講究因材施教;例如冉有個性謙退,就教他聽到了要辦的事情,就立刻去做。至於個性積極的子路,反而說「有父兄在」,要子路緩一緩,請示父兄後,考慮穩當再去做,這才恰到好處,合乎孔子所講究的中道。

左傳文公六年,記載季文子受聘於晉國。出發前,知道晉國國君晉襄公病重,季文子就尋求遭遇喪事的禮節。左右的侍從卻認為不可能用得上,即使遇到了喪事,魯國自然會派專人前往處理。此時,季文子就對侍從說:「準備好遭喪之禮,即使沒有用上,實際情況是很難剛好遇到,不過事先多加準備,又有什麼害處呢?」這正是三思的季文子,後來還真遇上晉襄公去世。

管子書中說:「思之思之,又重思之,思之不通,鬼神將通之。」強調要多思,思考不通,更要不停的思考,必定有豁然開通的時候,這是非常神妙的事。



第二十一章
子曰:「甯武子,邦有道則知,邦無道則愚。其知可及也,其愚不可及也。」

孔子說:「衛國賢大夫甯武子,當國家安定、政治上軌道,就展露才能,替國家辦事,非常有智慧。遇到國家動亂,政治偏離軌道,他就把才能隱藏起來,讓人以為他愚昧無能。甯武子發揮智慧才能,貢獻國家的表現,是可以學得來的。至於,國家無道時,他韜光養晦,所表現的愚昧無能,卻是無法跟得上的!」

「甯武子」,姓甯,名俞,是衛國的賢大夫,「武」是他的諡號,所以稱為甯武子。

「邦有道則知,邦無道則愚」,國家政治上軌道,就應該竭盡智慧才能,貢獻國家。這不是為了一己之私,不是為官位而謀取權位,正是為了替國家辦事,使百姓安居樂業。如果國家動亂不安,卻顯露才能,必然招來嫉妒及橫禍。此時正應「危行言遜」,行為舉止要正直,說話卻要委婉謙遜。

「其知可及也」,雖然比「其愚不可及也」來得容易,卻也不易辦到的。必須長期「藏器於身」勤奮學習,使學有所成,一旦國家需要,隨時能拿出真本領。

「其愚不可及也」,一般有才能的人,遇到無法施展時,常常怨天尤人,不肯安於寂寞,甚至放棄原則,只想發揮長才,最後落得同流合污、身敗名裂。孔子說:「人不知而不慍,不亦君子乎!」有很好的才德,別人不知道,自己卻能無怨無悔,這就唯有樂天知命的君子,才辦得到呀!

春秋時,晉國以美玉及良馬賄賂虞國,希望借道攻打與虞國相鄰的虢國。虞國大夫宮之奇勸諫國君不可答應,因為虞虢兩國就像脣齒互相依靠。假使虢國被滅了,則脣亡齒寒,虞國就危險了。虞國國君只貪眼前財物,竟然聽不進諫言,等虢國被滅後,晉國回師時,順道滅了虞國。

虞國另一位大夫百里奚,知道國君不信任他,所以晉國借道時,他一言不發。虞國被滅後,他被擄到晉國,被當作秦繆公夫人的陪嫁小奴,他從陪嫁隊伍中逃跑,後來被楚國人捉走。秦繆公聽說百里奚非常賢能,故意用五張黑色的公羊皮,很便宜的把百里奚贖回來,免得楚國人起疑心不肯放人。百里奚到了秦國,秦繆公親自解開刑具,向他請教國事,百里奚自稱是亡國之臣,那有資格進言呢?秦繆公說:「是虞國的國君不肯用你,才亡國的。這並非你的過失啊!」一再誠意請教,兩人談了三天,秦繆公將國政交付給他,替秦國謀畫,使秦國躍升為西方霸主。秦國的百里奚,何其有智啊!虞國的百里奚,又何其愚呀!

「邦有道則知」是真智慧,「邦無道則愚」也是真智慧。君子能進能退,進可安人,退可安己。若不知命,豈能守愚?豈能樂天?



第二十二章
子在陳曰:「歸與!歸與!吾黨之小子狂簡,斐然成章,不知所以裁之。」

孔子在陳國停留時,很想返回魯國,就說:「回去吧!回去吧!我們故鄉那些年輕的學生們,對於大道非常積極進取,在文章經典的學習,文采燦爛,有可觀的成就。卻是不知道如何自我裁剪,自我調理,才能契入大道。」

「子在陳曰:『歸與!歸與!』」,重複說著「歸與」,這是有加重的意思。當時政事科大哲冉有,接受魯國季氏的任用,將返回魯國。善於言語的子貢聽到了老師說:「歸與!歸與!」就了解老師很想返回魯國。於是告訴冉有,一旦他回國受到重用,一定要建議季氏正式邀請孔子歸國。

「吾黨之小子狂簡」,吾黨,是指孔子志同道合的學生們,不是現在所說的黨派組織。「小子」,是孔子叫自己的學生。狂是膽大的意思,一切事都敢於作為。古代像這樣的狂者是真有才能,就如論語中的長沮、桀溺,也是孔子所敬重的。反觀現在的狂者,常常是膽大妄為,危害社會人群。簡,是大而不求苛細,也就是專求大道而不把文字小事放在心上。狂簡是對大道積極進取,但是還不明瞭道。

「斐然成章」,斐然,很有文采的樣子。成章,就是能把事辦成,作文能成篇、有法度。

「不知所以裁之」,裁,是裁剪。文采燦爛的成匹錦緞,必須經過適度的裁剪,才能成為一件合身的錦衣。用來比喻學習經典,能斐然成章的學生們,卻是不懂大道,只有孔子返回魯國後,進一步加以調理教導,才能更上層樓。

經商很成功,而且富可敵國的子貢,一進入孔子的門下,就非常用功學習,對於詩經很有心得。有一次,他向孔子請教:「假使一個貧窮的人,能做到不逢迎巴結;一個富有的人,不會表現出驕傲的姿態。請問老師,您認為這是怎樣的人呢?」孔子回答說:「算是不錯了!但是還比不上,貧窮卻能活得快樂,富有更加愛好禮節的人,那樣的盡善盡美啊!」經過老師的點撥,子貢對原來所熟讀的詩經,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,舉出「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」的經文來印證,更得到孔子的讚許。

對於孔子的教導,子貢非常珍惜。孔子去世,弟子們服完三年的心喪離去後,子貢更在孔子墓旁結廬三年,對浩大的師恩,感懷不已!

學了本章,我們應該學習自我省察:在經典文字方面,研讀有否障礙?遣詞用字能否暢達?在仁道方面,能否終身不輟力行五倫?



第二十三章
子曰:「伯夷、叔齊,不念舊惡,怨是用希。」

孔子說:「伯夷、叔齊這兩位賢人,對過去的怨恨,不會念念不忘,原來結怨的人,心中的怨恨也就越來越少了!」

「伯夷、叔齊」,「伯、叔」是兄弟的排行,伯最大、仲第二、叔第三、季第四。「夷、齊」是他們的名,兩位都是孤竹君的兒子。孤竹君在世時,想立叔齊當太子繼承王位。孤竹君去世後,叔齊認為哥哥是兄長,要讓位給哥哥伯夷。伯夷認為這是父親的遺命,不敢接受,就退讓離開了自己的國家。隨後,叔齊也離開了,把國家讓出來。

他們兩位聽說西伯姬昌,也就是周文王,非常尊重賢者,就一起前往西周。到了西周,文王已過世了,兒子武王討伐紂王,伯夷、叔齊不認同武王這樣的舉動,就離開了西周。武王統一了天下,因為伯夷、叔齊不肯吃周朝所種的糧食,只採山中的野菜充飢,最後餓死在首陽山裡。孟子稱讚是「聖之清者也」,如此清高的氣節,令人景仰呀!

「不念舊惡」,「舊惡」是過去的怨恨。怨恨過去,就算了,不必再提起。這樣既往不咎的度量,留給對方改過自新的機會。

「怨是用希」,「用」是以的意思。「希」是很少的意思。「怨」指的是和伯夷、叔齊結怨的人,心中所積累的怨恨。因為伯夷、叔齊「不念舊惡」,對方心中所存的怨恨,也就越來越少。時間一久,便忘記了。

房景伯是後魏時期的人,性情醇厚溫和,通曉經書史集。小時候,家中雖然貧窮,但是事母至孝。有一次,清河郡盜賊作亂,朝廷就任命房景伯擔任清河郡太守。當景伯快到清河郡時,郡民劉簡虎過去曾經無禮觸犯了景伯,深怕景伯報復,就全家逃亡,不敢住在清河郡。景伯知道後,督促屬下一定要捕捉到劉簡虎。捉到後,景伯反而不計前嫌,立刻任命劉簡虎的兒子擔任西曹的輔佐官吏,並且命令他勸諭山賊棄邪歸正。山賊看到景伯對劉簡虎一家,能不念舊惡,既往不咎,心中受到感動,信賴官府,就一起出面投降。

別人得罪了我,應該學習寬恕對方。怨恨橫結心中,必然傷人傷己。當「怨恨」漸漸泯除之際,心中透出光明,何等開闊,何等自在!



第二十四章
子曰:「孰謂微生高直?或乞醯焉,乞諸其鄰而與之。」

孔子說:「誰說微生高這個人很正直啊?曾經有人向他討醋,微生高家裡沒有醋,就轉向鄰居要些醋給討醋的人。」

「孰謂微生高直?」「微生」是姓,「高」是他的名,微生高是魯國人。有一次,他和一位女子相約在橋下見面,不巧的是,遇上了大雨,河水暴漲。微生高抱著橋柱不肯離去,結果被大水淹沒而死。因為他遭遇危急,仍然不改變原來的約定,所以當時的人,就認為他很正直。

「或乞醯焉,乞諸其鄰而與之。」「乞」是求的意思;「醯」是醋;「諸」是「之於」兩字合成的。醋是小東西,沒有就說沒有,家裡欠缺了,也不會造成危急。微生高卻轉向鄰居乞討,再拿給討醋的人,這樣便是曲折、不直了!微生高遇到了危急,不懂得「直」也有權變的措施,所以他並未做到真正的「直」啊!

「直」究竟是怎麼樣呢?「直」這個字,原本是十目注視時,很隱蔽的事情,也無法躲藏,最後必定真相大白。所以「直」是真心的,一點都不能虛假。孔子稱讚「直哉史魚!」衛國大夫史魚很正直,他雖然冒著性命危險,仍然直言勸諫國君,真心為著國家,這是表裡內外都是正直。另外,有一種外表看似不直,其實內心卻是正直的。例如,孔子對「其父攘羊」── 父親偷了別人的羊,而「子為父隱,直在其中矣!」兒子一心一意隱瞞父親的罪行,這種真心,一點都沒有虛假,合乎五倫親厚的本質。這種真心的「直」,就在隱瞞之中顯露無遺啊!

陶淵明先生是東晉末年的人,天真率直的本性,是歷來文人君子所讚嘆的。他的家裡很貧窮,本身卻是嗜好飲酒,據南史.陶潛傳說,不管是地位高貴或是卑賤的客人來訪,家裡如果還有酒,一定拿出來請客,與客人同飲,假使自己先喝醉了,也不會矯情勉強,便向客人說:「我醉欲眠卿可去」我醉了想要睡覺,您可以離開了!這種真率,對於世俗的得失,沒有半點牽掛,不是後世矯揉造作的文人雅士,所能模仿的。難怪當時的高僧── 廬山慧遠大師視為世外至交,彼此真心來往,坦然自得。

君子立足在仁道上,仁道的本質就是「直」,培養「直」是學做君子的功課。「直」是誠誠懇懇,真實不虛假。可以從「慎獨」做起,時時察覺自己的念頭有沒有虛假,並且進一步去掉虛假,歸返正直的真心。「直」要做到完善,還必須具備智慧,方可察覺偏失。若能平時學習禮節,依禮而行,聖人制定禮節的智慧,自然就在其中了!



第二十五章
子曰:「巧言、令色、足恭,左丘明恥之,丘亦恥之。匿怨而友其人,左丘明恥之,丘亦恥之。」

孔子說:「言語說得很巧妙,臉色裝得很好看,兩隻腳前進後退,表現得很恭敬。這種只在外表討好別人,內心全是虛假的人,左丘明感到羞恥,丘也感到羞恥呀!內心對人充滿怨恨,卻故意隱藏起來,反而和這個人結交為朋友。這種掩飾虛偽的人,左丘明感到羞恥,丘也感到羞恥呀!」

「巧言、令色、足恭」,這是指言語、臉色和行動三件事。「足恭」是兩隻腳動得很勤快,趨前後退很順從。從前當差的人,主人一呼,就連著答覆「是!是!」隨著主人的意思,兩隻腳立刻向前退後,身體跟著前俯後仰,讓人看了渾身肉麻。這種人的內心虛情假意,大都只想得到主人的好處,甚至有的還想陷害主人。

「左丘明恥之,丘亦恥之。」左丘明是魯國史官,曾受業於孔子。孔子作春秋經,左丘明據春秋經寫了左傳,將春秋經文裡「寓褒貶、別善惡」褒揚貶損、辨別善惡,其中隱微的地方一一注解出來。所以像「巧言、令色、足恭」的人,左丘明一眼便能識破其中的虛偽欺詐,令人感到蒙羞萬分。「丘亦恥之」的「丘」念某,不念原來的音。這是古人尊重父母師長,不敢直呼他們的本名。這種存心,猶如親自聆聽孔夫子現場教誨,這種真誠恭敬,也是現代人值得學習的態度。

「匿怨而友其人,左丘明恥之,丘亦恥之。」「匿」,是藏起來。與人結怨,小怨可以很快解除,大怨則一時難解;這時不可以把怨恨藏起來,外表故意顯出和善,和對方結為至交好友。這種虛情假意,正與朋友道義之交背道而馳,也令人感到羞恥!應當學習「以直報怨」,用直道與人相處,內心無所奢求,行事坦蕩光明!

唐朝玄宗時,胡人安祿山善於揣測別人的心意,他利用種種機會賄賂巴結官員,得到玄宗的寵愛,不斷封官加爵,權勢很大。他在玄宗面前,故意裝出愚昧無知、憨厚質樸的樣子。有一次見了玄宗,利用機會故意上奏說:「臣出生在蕃戎偏遠的地方,卻得到皇上的寵愛,實在沒有特殊的才能,只能以身效命陛下,死了也很高興呀!」玄宗聽了,又看看他的模樣,更加的憐愛。

安祿山晚年非常肥胖,肚子下垂碰到了腳膝蓋,必須左右有人撐扶,才能站起來走路。但是,一見到皇上,就能立刻跳起胡人的舞步,像風一般急速旋轉自在。皇上看看他的大肚,開玩笑的問他:「你肚子裡到底裝了什麼東西,為何這麼大呀?」安祿山極盡諂媚的回答:「只有一顆赤誠的忠心啊!」後來,皇上要楊貴妃收他為養子,讓楊貴妃兄姐和安祿山結為義兄義姐,寵愛備至。

此時的安祿山,內心已經萌生叛亂的陰謀,派自己的親信住在京師,監視朝廷動態,準備叛變。天寶十四年十一月,爆發安史之亂,唐朝國運幾乎斷絕。

學了這章經文,反觀自己的內心,以及外在的言行舉動,是否合乎表裡如一的「誠」字?切忌不小心陷溺於虛情假意、自欺欺人的習氣中,讓孔子深以為恥,學道君子豈能不察!豈能不慎!



第二十六章
顏淵、季路侍。子曰:「盍各言爾志?」子路曰:「願車、馬、衣、輕裘,與朋友共,敝之而無憾。」顏淵曰:「願無伐善,無施勞。」子路曰:「願聞子之志。」子曰:「老者安之,朋友信之,少者懷之。」

有一次,顏淵、子路陪侍在孔子身旁,孔子說:「為什麼不各自說說你們的志向呢?」子路說:「我願意將自己貴重的車子、馬匹、衣服、輕軟的皮衣,和朋友一起使用,即使壞掉了,一點也不會感到遺憾。」顏淵接著說:「我願意做到不誇耀自己的善事,也不會把勞苦的事,施加在別人身上。」子路進一步請教孔子說:「希望聽聞老師的志向是什麼?」孔子說:「比我年長的老者能夠得到安養,朋友之間能互相信賴,年少的孩子們都有好的教養,心中常常存著感懷的心。」

「顏淵、季路侍。子曰:『盍各言爾志?』」季路就是子路,在兄弟姊妹中排行最小,所以加上「季」字。「侍」,陪在長輩身邊,服侍長輩。「盍」,是「何不」的意思。「爾」,是指第二人稱代名詞「你」。志向對學習是非常重要的,所以孔子常常要學生們談談自己的志向,能夠隨時自我砥礪。

「子路曰:『願車、馬、衣、輕裘,與朋友共,敝之而無憾。』」「裘」,是皮衣,愈輕軟則愈貴重。「車、馬、衣、輕裘」指的是四種物品。「共」,是共同使用。「敝」是敗壞,「憾」是遺憾、悔恨的意思。一般人對貴重的物品,容易產生自私吝嗇的心理。子路心胸恢弘廣大,能放下貪愛外物的執著,難捨能捨。

「顏淵曰:『願無伐善,無施勞。』」「伐」,誇耀自己的才能。「施」,安置的意思。「無伐善」,就是做好事,不說出來。「無施勞」,在位的領導者,不要把勞苦的事,安置在百姓身上。像古代藏兵於民,平時就得訓練人民作戰,保衛家國。但是必須等到冬天農閒的時候,才可以調用人民。至於調用的時間,不可以超過三日。事事考慮人民,關心他們的生計。

周文王愛民如子,有一次為了觀測天文,規畫建造一座「靈臺」。百姓一聽到消息,自動前來幫忙建造。文王並未督促何時完工,老百姓卻看作自己家中的要事,很快就建造完成了。老百姓雖然勞苦,心中卻是快樂,一點埋怨都沒有。至於夏朝的桀王,不體恤百姓的勞苦,無限制的徵調百姓修築宮殿,百姓怨聲載道,恨不得立刻跟隨商朝的湯王,一起滅掉夏桀王。

「子路曰:『願聞子之志。』」子路勇於發問,引發孔子述說自己的志向,良好的師徒互動,提升學習的內涵。

「子曰:『老者安之,朋友信之,少者懷之。』」「老者安之」,對老人家盡到孝敬,使老人得到安心。「朋友信之」,同輩的朋友之間,互相信賴、規過勸善,遇到患難互相扶持。「少者懷之」,愛護年幼的晚輩,給予良好的教養,使他們有所歸向依靠,自然生起懷念的心。孔子將所有人,看成自己的家人,仁慈的心遍覆天下,正是聖人的志向呀!

子路「忘物」、顏淵「忘善」、孔子「忘己」,聖賢能「忘」,去除私心,都是有志一同。觀聖賢發心立志,學為君子想擴充仁心,在克制私欲上,豈能無所著力?



第二十七章
子曰:「已矣乎!吾未見能見其過,而內自訟者也。」

孔子說:「罷了!我還沒看過,能見到自己的過失,在內心裡,自己責備自己的人。」

「已矣乎!」「已」,是停止的意思。「矣乎」,表示說話的語氣,是語尾助詞。孔子雖然有「罷了!」的感嘆,但是語氣中更有一層深切的期待,期待學生能夠奮發力行。

「吾未見能見其過」,「能見其過」,能察覺自己的過失。古人說:「天底下有一種人,都不知道自己有了差錯。為什麼呢?因為都把自己差錯的地方,認作是對的。」

「而內自訟者也」,「訟」是責備。「自訟」就是自己內心的良知,主動控訴、責備犯了過失。假使有人能看出自己的過錯,只是口頭說說而已,一味的因循敷衍、自我放棄,就不能自我批判、改正過失。像這樣能看出過錯,又有什麼用處呢?

其實會犯過錯,不能自訟、改過,是有原因的。古人說:「原因大約有三種:第一、本身天生氣質做主,自己不能改變它。第二、被外在的物欲牽引,自己不能割斷它。第三、被不良的習俗所陷溺,自己不能跳脫它。」要如何懲治呢?必須用「慎獨」的工夫。

「慎獨」是在自己獨處時,對所做的一切及心中所起的念頭,能夠清清楚楚的察覺,並且跟隨著「良知良能」走。一發現不善的,就斷然捨棄;一發現善的,就勇於承擔,就能漸漸達到「誠意」的境界,開發本有的良知良能!

宋朝趙抃,字閱道,是浙江衢州人。每次奉詔治理各州,都能體恤百姓,盡心盡力使人民受惠。宋神宗在召見將上任的郡守時,一定提到趙閱道,要郡守以他為楷模。當朝的賢臣韓琦更稱揚趙閱道,是人臣的標準及表率。趙閱道每天晚上在自家庭院中設香案,穿戴整齊,恭敬焚香,向上天稟告當天所作所為。如果是不敢稟告的事,就警戒自己不能做。趙閱道治理青州,鄰近地區遭遇了嚴重的旱災及蝗災,就在蝗蟲將飛抵青州境內時,突然刮起一股強大的逆風,蝗蟲都掉入水裡。百姓慶幸之餘,感念青州因有德者在位,故上天降福!趙閱道先生將命終時,清清楚楚的交代完事情,然後安詳的坐著過世。

「能知過」、「肯改過」是君子脫胎換骨的良方,有志「為往聖繼絕學」之士,怎能不在此用功呢?



第二十八章
子曰:「十室之邑,必有忠信如丘者焉,不如丘之好學也。」

孔子說:「在十多戶的小邑裡,和我一樣忠信的人,必定找得到,但不如我這樣喜好學習呀!」

「十室之邑」,「室」,結婚的夫妻住在一處,才稱為室。「邑」,古時候三家是一井,四井是一邑,也就是十二家為一邑,孔子說的「十室」就是十家,只是舉出整數而已。

「必有忠信如丘者焉」, 「必有」,是確定無疑。「忠」是盡心盡力,「信」是說話誠實不欺,能做到「忠信」的人,代表天生資質很淳厚。

「不如丘之好學也」,「好學」是鑽研學習而不會懈怠。有了「忠信」的美好資質,更要加上不斷的學習。能夠每日聽聞一句好話,就學一句,改掉一個毛病,就能漸次進入聖賢的領域。假使不肯好學,那天生美好的資質也難以保住。所以好學就是擴充忠信的本質,好學實在太重要了!

春秋時,晉國國君晉平公,有一次問樂師師曠說:「我年紀已經是七十歲了!想要用功學習,恐怕已經太晚了!」師曠回答說:「為什麼不點亮蠟燭來照明呢?」平公接著說:「當臣子的,怎麼能戲弄國君呢?」 師曠慎重的回答說:「盲臣怎敢戲弄國君!微臣聽聞說『年少時能好學,像旭日東升,發出萬丈光芒。壯年時能好學,像日正當中的陽光,燦爛無比。到了老年而能好學,像點燃的蠟燭,發出熾然的燭光照亮前程,和摸黑走路怎麼會是一樣的呢?』」平公聽了以後,隨即讚嘆:「太好了!」

一部論語重點就在忠信和好學上。自認已經滿足了,不必再學習,這就是人格的退步,想要推展自利利人的聖賢事業,必然難以成功。肯好學、勇於改過,光明就永遠伴隨身邊,照耀未來無量的前程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