論語簡說:泰伯第八 ●文:王明泉 圖:宜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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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子曰:「泰伯,其可謂至德也已矣。三以天下讓,民無得而稱焉。」

孔子說:「周文王的伯父泰伯,可以稱得上是最高的德行呀!曾經三次讓出天下,人民竟然不知如何稱讚他。」

「泰伯,其可謂至德也已矣」,「泰伯」,是古公亶父的長子,下有仲雍及季歷兩個弟弟。古公亶父是殷商時,西北方的諸侯。鄰近外族狄人常常侵擾擄掠,古公亶父不願互相殺伐死傷人命,就讓出居住的豳地,遷徙到岐地去。因為古公亶父慈愛人民,大家感戴恩德,舉國扶老攜幼跟隨遷徙。再加上鄰國人民也聞風而至,就共同在岐地營建了城郭房屋安住。古公亶父更進一步改變了戎狄粗劣的風俗,建立起良好的各種制度,國人得到安居樂業,相處和睦融洽,不斷歌頌古公亶父的仁德。

當季歷的兒子昌出生,就是後來的周文王,古公亶父看出昌有聖人的瑞相,很高興的說:「將來興旺周家的,就是昌呀!」依照傳統禮制,諸侯世襲應當傳位給長子,而泰伯身為長子必須讓出君位,弟弟季歷才能繼承,之後才能傳位給昌,泰伯知道父親古公亶父的言外之意。後來,古公亶父生了重病,泰伯和二弟仲雍託辭到南方採藥,拜別父親。兩人到了南方吳地後,隨著當地風俗斷髮文身。

「三以天下讓」,這句話應當注重是孔子所說。周家到了武王伐紂才有天下,數百年後孔子出生。所以「三以天下讓」的「天下」,是從孔子當時的立場看,眼前周家天下的這塊土地經過了三次辭讓。「讓」,是自己所有的而給了別人,如果是別人所有的,而自己推辭不要,這就不是讓的原意。泰伯是長子,理應傳位給他,而他不要,這就是「讓」。

當古公亶父去世,季歷奉父命請泰伯、仲雍兩位兄長回國奔喪。喪事完畢後,泰伯讓出君位給季歷,這是一讓,季歷不願接受。泰伯就援引歷史先例,請季歷繼承君位,這是二讓,季歷仍然不肯接受。最後泰伯以自己的斷髮文身是無法恢復的,受刑罰的罪犯才有的,擔任國君不可如此,這是三讓,季歷知道不能推辭,才勉強接受。

「民無得而稱焉」,「得」,此處與「德」相通。泰伯三讓天下,父子兄弟四人,彼此心照不宣完成讓國,非常和平而且合情合理,如此至德到了極處,人民豈能窺知?如同上天生生之德浩大,難以言語表達,泰伯讓國的難能可貴正是如此。

周朝歷代都保有謙讓美德,難怪國祚維持八百多年。所以不管各種大小團體、家、國、天下,想要傳之久遠,沒有「謙讓」,豈能有成?



第二章
子曰:「恭而無禮則勞,慎而無禮則葸,勇而無禮則亂,直而無禮則絞。」

孔子說:「恭敬而無禮節, 就會勞苦不堪。謹慎小心而無禮節,就會畏懼而退縮。勇敢而無禮節,就會擾亂秩序。直率而無禮節, 常會使人急切難堪。」

「恭而無禮則勞」, 恭敬、謹慎、勇敢、直率,都是美德,若沒有禮的節制,人際相處就會產生許多弊病。例如聚餐,主人請客人用菜、飲酒,這是恭敬客人,不敢怠慢。若太過頻繁,客人來不及吃完,又要塞下新的食物,就會吃不消而痛苦難受。

「慎而無禮則葸」, 「葸」, 畏懼。因為太過小心謹慎,所以猶豫不決而畏懼退縮。例如拜訪長輩或朋友,主人讓客人進門,客人想進又不進,僵在門前。和主人說話,也是想說又不敢說,吞吞吐吐,雙方尷尬不已。

「勇而無禮則亂」,勇敢是有擔當,敢作敢為,一往直前。勇敢沒有禮節制,破壞秩序,就會造成亂象叢生。

魯哀公十四年,鄰近的齊國發生大夫陳成子弒殺國君齊簡公,這是大逆不道的國際大事。孔子聽到後,就慎重其事,依禮齋戒沐浴後,向魯哀公報告此事,建議出兵討伐亂臣賊子陳成子。當時齊比魯強大,有人認為孔子此舉,是不是魯莽好勇呢?其實孔子不只仗義敢言,更是審視當時形勢利害。孔子告訴魯哀公:「陳成子弒君大不逆,齊國不服者必有一半,再加上魯國一半的人,必能討伐成功。」雖然最後沒有討伐,但可看到孔子不僅有勇,更是謀定而後動。

「直而無禮則絞」,「絞」是兩條繩子糾結扭緊,愈絞愈緊,最後必定絞斷,形容急切的情形。「直」,有什麼就做什麼,有什麼就說什麼,絕不裝模作樣、絕不虛偽掩飾。但是與人相處,沒有考慮別人的感受,太過直接急切,對方往往受不了。例如聚會時,當面將對方的隱私,毫無避諱一一說出,自以為直率,被說的人又怎堪容受呢?

從本章,知道學習禮節非常重要。那應從何學起呢?現代人時間和能力有限,可以選擇雪廬老人依〈曲禮〉所編的《常禮舉要》。書中分十二篇,舉凡居家、在校、處世、聚餐、出門、訪人…… 非常實用的生活禮節,不論老少、知識高低都應學習。正如編者所說:「沒有禮節,萬事行不通。」「不懂禮節,也免不了到處碰壁吃虧。」禮節是不妨害人的美德,是恭敬人的善行,也是自己光榮的徽章。



第三章
君子篤於親,則民興於仁,故舊不遺,則民不偷。

在上位的領導人,厚待自己的親屬,人民就會興起做仁德的事。上位者不遺忘老朋友,人民就不會刻薄無情。

本章四句話,有人主張和前一章合為一章。但是本章的文勢及所講的事理,很難和前一章相連貫,所以古人大多認為應該獨立為一章,是比較恰當的。

「君子篤於親,則民興於仁」,「篤」,厚的意思。「親」,包含所有親屬,其中以父母及兄弟姊妹最為親近。「興」,起的意思。「篤於親」、「故舊不遺」,是上自最高領導人,下至一般老百姓都必須學習的。尤其「君子」,在上位的領導者,更必須以身作則,方能使政治清明、人民安定。古代聖王堯、舜在位時,地方發生動亂,或某方面有了罪過,都會歸咎自身不善領導所造成的;反之,堯、舜自己有過錯,則自己承擔,不敢怪罪他人。這是在位君子應有的修養。

辦政治,若希望百姓能以仁德為念,互相關懷,彼此尊重。那領導人就必先盡到孝養父母,照顧兄弟姊妹的責任,做到《論語》第二章「孝弟也者,其為仁之本與!」領導者身體力行孝弟,紮住行仁的根本,如此上行下效,人民必然喜歡仁德,仁風自然四處遠播。

「故舊不遺,則民不偷」,「故舊」,交往很久的老朋友。「偷」,刻薄不厚道。如原壤是孔子的老朋友,他的母親去世時,孔子幫他整治棺木。在整治時,原壤卻登上木材唱起歌來,孔子故意裝作沒聽見。此時,孔子弟子力勸孔子和原壤絕交,因為唱歌違反了喪禮,聽起來很刺耳!孔子說:「親者不失其為親,故者不失其為故。」原壤的思想和我們不同,他在喪事中唱歌,雖然違犯儒家的喪禮,但並未做出大逆不道的事,只是以他的方式表達對母親的懷念,心中還有母親的存在。他是我的老朋友,我不可因為這個原故,就遺棄這個老朋友。

學習本章,重點在於「加厚」。對父母盡孝,對兄弟姊妹恭敬照顧,以及對老朋友不遺忘,由近及遠,多為他人著想,多多關懷對方,「加厚」再「加厚」,正是「仁」的具體實踐,有志君子應當勉力而行!



第四章
曾子有疾,召門弟子曰:「啟予足!啟予手!《詩》云:『戰戰兢兢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。』而今而後,吾知免夫!小子!」

曾子有疾, 召門弟子曰: 「啟予足!啟予手!《詩》云:『戰戰兢兢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。』而今而後,吾知免夫!小子!」

曾子得了重病,召喚門弟子到病榻前。曾子說:「掀開被子看看我的雙腳!掀開被子看看我的雙手!我的身體保護得非常完好。《詩經》說:『戰戰兢兢,戒慎恐懼的樣子,如站在萬丈深淵頂端,深怕一不小心就掉到深淵裡。又如走在正融化的薄冰上面,深怕一不小心就陷入薄冰中而無法自拔。』我一生謹言慎行,起心動念都如此戒慎恐懼,深怕毀傷父母遺留給我的身體。我即將命終,從今以後,我知道自己可以免於毀傷身體而損傷孝道了!小子們!」

本章是曾子臨終證道,現身說法的典範,彌足珍貴。

「曾子有疾, 召門弟子曰」,「疾」,急速,指病重危急。「召」,呼喚。「門弟子」,及門弟子,指曾子的學生們。

此時曾子病重危急,一氣不來,命將不存。一般人遇到這種情形,如果還清醒,大都六神無主,恐懼害怕,任憑生死變遷,無法作主。曾子卻是鎮靜篤定,因曾子聞道,更能行道、證道,面對死亡,坦然而自在!

「啟予足! 啟予手! 」「手」「足」一上一下,代表整個身體。曾子親身示範,保全身體毫無毀傷。

《孝經》第一章, 孔子教曾子說:「身體髮膚,受之父母,不敢毀傷, 孝之始也。」身體髮膚來自父母, 若當惡人, 受到懲罰而毀傷身體,父母必然蒙羞。作君子,保全身體, 父母與有榮焉, 這是孝道的開始。

人除了生命,還有「慧命」,慧命是依老師教導修身行道,才能滋養生長的。所以孔子說:「立身行道,以顯父母,孝之終也。」注重生命及慧命,盡孝才算完備呀!

「《詩》云:『戰戰兢兢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。』」這是《詩經.小雅》詩句。「戰戰」,害怕顫抖,戒慎恐懼的樣子。「兢兢」,小心謹慎的樣子。大陸北方,黃河冬天結冰可在上面騎馬,春天東風解凍,薄冰一寸許,行走冰上就非常危險,要很小心謹慎。

曾子引《詩經》,說明自己平素戰戰兢兢,小心謹慎,深怕做錯事、說錯話、動錯心,所以一動念就要防備,此種工夫全在平時。曾子自稱身體完好無毛病,正是他平日臨深履薄的真工夫。

「而今而後,吾知免夫!小子!」「免」, 免於損道而毀傷身體。「小子」,再次叮嚀學生們,小心自己的身體,小心自己的心,管好自己。顧好身口意是怕死嗎? 《禮記》說:「戰陣無勇,非孝也。」保家衛國上戰場打仗,視死如歸,這就是盡孝。若以死為榮,置之死地而後生,準打勝仗。

樂正子春是曾子的學生, 下階梯傷了腳。腳好後,數月不出門,尚有許多憂慮。他的學生問老師為何如此呢?樂正子春說:「我的老師曾子說:『我聽聞孔夫子說:『父母完整生下子女,子女就應完整的保護身體歸還父母,這就是孝啊!不要損傷身體,才算完整呀!』君子一小步中,也不能忘記父母。我忘了老師的訓誨,疏忽傷了腳,所以感到憂愁不已。」又說:「一舉足不敢忘記父母,走路必然走大道,不抄小路;過河必然搭船,不冒險涉水泳渡,就是不敢用父母留給我們的身體做危險的事呀!」這種小心謹慎,不忘父母,正是曾子師徒相承的模範。



第五章
曾子有疾,孟敬子問之。曾子言曰:「鳥之將死,其鳴也哀;人之將死,其言也善。君子所貴乎道者三:動容貌,斯遠暴慢矣;正顏色,斯近信矣;出辭氣,斯遠鄙倍矣。籩豆之事,則有司存。」

曾子得了重病,魯國大夫孟敬子前來慰問。曾子對孟敬子說:「鳥兒將死,鳴叫聲總是悲哀而害怕;人臨死前也應該要說些善言,對人有所幫助呀!身為執政大夫,應注重三件事。首先,舉止行動必須注重儀容外表,做到齊整有秩序,這樣就能遠離別人粗暴傲慢的態度。其次臉色要端正,不要脅肩諂笑,這樣就能得到別人的信賴。最後說話的言辭口氣要適當、清楚、安定,這樣就能遠離別人的鄙視和背叛。至於祭祀的禮器及行禮事宜,已有主事負責的人在,就不用過度苛求。」

「曾子有疾,孟敬子問之」,「孟敬子」,魯國大夫仲孫捷,「敬」是諡號,是孟武伯的兒子。「問」,慰問曾子的病情。

「曾子言曰:『鳥之將死,其鳴也哀;人之將死,其言也善。』」「言」,直言,曾子主動贈言,希望掌權的孟敬子有所改變。「鳥之將死,其鳴也哀;人之將死,其言也善。」曾子殷切勸誡有權有勢的孟敬子。

「君子所貴乎道者三: 動容貌,斯遠暴慢矣」,此處雖是曾子勸告孟敬子的話,也是我們應該要學習改進的。「貴」,注重。「容貌」,儀容外表,一切舉止行動,甚至包括一切事情,都要整齊有秩序。只要觀察一個人的外在容貌,就能知道他內心的思想。所以個人平時居家的衣著、擺設物品,都要有一定的秩序,不可凌亂。假使凌亂不堪,那內心豈能清明一心,又怎能修道、成就事業?

「正顏色,斯近信矣」,其次再觀察臉色。臉色要溫和而且端正莊重,如果喜怒無常、輕佻隨便,別人看了莫知所從,豈能產生信賴?這與辦事大有關係。

「出辭氣,斯遠鄙倍矣」,「辭氣」,言辭內容以及說話的口氣。說話的時機要恰當,該說話卻不肯說,這是「傲慢」;不該說話,卻搶先說,這是「急躁」;話太多,廢話連篇;辭不達意,別人聽不懂……這些都是應該避免的毛病。「鄙」,鄙陋,讓人輕視、看不起。「倍」,背叛的意思。說話任性隨便,容易讓人看不起。或者傷人無形,遭來背叛,甚至殺身之禍。所以說話要經一番考慮再說,要有次序,口氣安定才能開口。這與領導大有關係。

「籩豆之事,則有司存」,「籩」,竹子做成的禮器。「豆」,木頭做成的禮器。籩豆之事,代表祭祀的一切事宜。「司」,主事負責的人。「存」,在的意思。孟敬子在祭祀的禮器及事宜過分要求,近於苛求繁瑣,卻因小失大,忽視了祭禮的根本「動容貌」「正顏色」「出辭氣」,整肅自己言行內心的大事,豈能誠敬感動鬼神,得到賜福?

「動容貌」「正顏色」「出辭氣」,宗聖曾子所重視而勸誡奉行之,學為君子於此三事,當勉勵之!



第六章
曾子曰:「以能問於不能,以多問於寡;有若無,實若虛,犯而不校,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。」

曾子說:「擁有多才多藝的能力,遇到一事不會,肯向僅有一技之長的人請問;博學多聞,若有一事不知,願向知道此事的人請問;內裡有能力學問,外表看似沒有;內裡能力學問充實,外表卻看似空虛;他人無故來侵犯,也不報復計較。從前我的老友,曾在這五方面實踐力行呀!」

「以能問於不能,以多問於寡」,「能」,指多才多藝的能力。「多、寡」,指見聞學識。此兩句是一段,屬於動詞,指自己向他人請問。孔子「入太廟,每事問」,自稱不如老農、老圃,都是「以能問於不能」的實例。孔子學琴於師襄,拜七歲項橐為師,也是「以多問於寡」的模範。《書經》云:「好問則裕」,肯好問,學識能力就日漸淵博精深了。

「有若無,實若虛」,這兩句,又是一段,是靜詞,沒有和他人互動,自己靜靜地所表現出的樣子。「有」,一分也算有。「實」,必須十分具足,才是實。

「犯而不校」,「校」,報復。這一句,是最後一段,也是動詞,是他人向著自己的行動。他人來侵犯,不但不與他計較、不與他辯論,甚至不報復他。

以上五句話,愈往後面功夫愈難,前兩句「以能問於不能,以多問於寡」或許可以辦到。次兩句「有若無,實若虛」,能做到就很勉強了。至於最後一句「犯而不校」,更難辦到。

「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」,「昔者」,從前。「吾友」,指顏淵。曾子說這段話時, 顏淵已經去世了。「斯」,指上面「以能問於不能,以多問於寡,有若無,實若虛,犯而不校」這五件事。為何不直稱顏淵,卻說「吾友」呢?這是學習孔子:「吾之於人也,誰毀誰譽」,對人不隨便批評或讚譽。

《韓詩外傳》,記載子路、子貢及顏淵三人,對於他人待我和善,必以和善回報,看法相同。遇到他人待我不和善,回報的方式卻有不同。子路是「同樣以不和善的態度回報」,子貢是「或進或退引導他向善」,顏淵則「還是以和善對待之」,孔子說:「偏僻而沒有禮義教化的蠻陌之邦,就是用子路的方式。子貢所用的,是與朋友相處之道。顏淵則是與親人相處,仁厚的展現。」

今日鬥爭浮誇的風氣中,更應以本章自勉,不可驕傲自大, 要虛心謙下,腳踏實地,困知勉行,真學問真道德才能生根發芽!



第七章
曾子曰:「可以託六尺之孤,可以寄百里之命,臨大節而不可奪也。君子人與?君子人也。」

曾子說:「能託付無父的年少幼君,使他有所依靠;能夠託付國政,並輔佐幼君安邦定國;遇到國家安危存亡的大事時,不因富貴、威武而奪走忠貞的初衷。像這樣品德高尚、能力卓越的人,是一位『君子人』嗎?他正是一位『君子人」呀!」

「可以託六尺之孤」,「託」,委任。「六尺」,指年紀十五歲以下的孩子,「七尺」才算成人。「孤」,失去了父親。國君命終前,託付幼子給可靠的大臣,稱作「託孤」。例如:周武王託付幼子成王於周公,劉備託付阿斗於諸葛亮。

「可以寄百里之命」,「寄」,也是託的意思。「百里」,指諸侯國,古代諸侯封地大約百里見方。「命」,國家政令。託孤不僅誠心誠意保護幼君,更能輔助幼君將國政善加治理。這必須自勵成為「良相」,不負所託。無法勝任就以死殉主,這不足以稱作良相,只算是忠臣而已!

「臨大節而不可奪也」,「臨」,面對。「大節」,指國家安危存亡的大事。遭遇如此的大變故,難以克服,此時想辭職不幹,放棄所託,這是不可以的。因為時勢順利時,為何不辭?國難當前正需要幫忙,卻輕言離開逃避所託呢?「奪」,強取。做到富貴不能淫、貧賤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,全始全終,忠貞心志不為所動。

「君子人與?君子人也。」「君子」,德學具備的人。能夠做到上面三句經文的人,須具有高尚的品德,以及卓越的治國大才。曾子最後提醒:這樣的人是「君子人」嗎?這的確是「君子人」呀!

三國時代,名垂宇宙的蜀漢丞相諸葛亮,他四十三歲時,劉備將幼子阿斗託孤於他,並說:「丞相才能,高出曹操的兒子曹丕十倍,必能安定邦國,建立大業。阿斗可以輔佐就請協助,如果不行,你就自立為王吧!」諸葛亮拜倒於地,泣告:「臣怎敢不竭盡股肱之力,效忠貞之節,死而後已乎!」之後,護持幼主治理蜀國,更為興復漢室,六出祁山北伐中原,最後鞠躬盡瘁,病死於北伐途中的五丈原,得年五十四歲。諸葛亮才幹宏偉,但漢朝國運已盡,忠貞的志向卻堅決不移,這正是仁人君子的風範!



第八章
曾子曰:「士不可以不弘毅,任重而道遠。仁以為己任,不亦重乎?死而後已,不亦遠乎?」

曾子說:「知識分子,學問見識不可以不恢弘廣大,做事不可以不堅強有決斷,因為擔負的責任重大,而要力行的路非常遙遠呀!行仁須從自身至家庭、國家、天下,這擔負的責任,不是很重大嗎?行仁還要一直做到死才停止,這不是很遙遠嗎?」

「士不可以不弘毅, 任重而道遠。」「士」是能擔當事情的知識分子,不是指一般人民。古時人民分士農工商,農工商是生產者和營利者,而「士」不從事生產及營利,學的是「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達人」的仁道。

「弘」是廣大,不只學問要廣大,更要有見識。「毅」是堅強決斷,須具備智慧﹑能下決斷,遇到困難時才能衝破難關。

首句「士不可以不弘毅」是總綱,次句「任重而道遠」是細目。弘毅的內容:一者「任重」,擔負重任;二者「道遠」,要走的路很遙遠。「任重」必須弘大其心,「道遠」則應堅毅不撓。

「仁以為己任,不亦重乎?」士行仁須先「修身」,使自己的言行舉止合乎禮節,才能將仁擴充出去,做到「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」。對於如此重責大任,必得恢弘志向,慨然承擔!

「死而後已,不亦遠乎?」擔起行仁道的重任,直到生命結束,中途決不停止。

孟子讚歎:「伊尹是聖之任者。」伊尹輔佐商湯,討伐暴君夏桀王,拯救百姓免於荼毒。之前,他以耕種維生,樂好堯 舜仁民愛物的大道。商湯誠心誠意三次前往敦聘,伊尹說:「我與其在田野中耕種,樂好堯 舜之道,還不如使商湯成為像堯 舜的聖王,使天下百姓成為像堯 舜的人民,個個安居樂業。我想親眼看到這個太平景象呀!」

商湯成為聖王,政治清明,民生樂利,駕崩後,傳位孫子太甲。太甲不遵守禮法,伊尹將他放逐到湯王的墓園桐宮,讓他悔過自責。三年後,太甲修德向善有成,伊尹迎回太甲,還政給他,也成為一代明君。

伊尹發願行仁道利益天下百姓,並擔起重任,死而後已,堪稱任重道遠的「弘毅」聖人!



第九章
子曰:「興於詩,立於禮,成於樂。」

孔子說:「以詩興起善心,當喜怒哀樂情緒向外發動時,以禮節制,使言行安立合宜,最終以音樂涵養成就本性的善德。」

「興於詩」,「興」,興起內心的思想。「詩」,存於心中是志,發出言語就是詩,所以詩是真性情的流露。詩講究「溫柔敦厚」,詩的表達是不直說、不大聲怒罵,留給對方反省改過的空間。每個人都有喜怒哀懼愛惡欲七情,當它剛發動起來,就引導它向善,詩就是最好的教材。

「立於禮」, 「立」是建立安住,「禮」是人類的行為規範。七情向外發動時,須依禮規範自己,才能立住在正常的行為上。遇到違禮的人,只是說說而已並不處罰他, 仍然尊重他,使自己能反省改過。假使不改,需用刑法處置,則已失去人格。

「成於樂」,「成」是成就。「立於禮」還是不足,古代國家祭天、祭太廟,行禮同時奏樂。樂是主體,詩是樂的詞,禮是樂的動作,並配上舞蹈才圓滿。用音樂涵養性情,得到一片祥和,而能成就自性的善德。

唐朝大詩人杜甫,一生顛沛流離,安定的時光不多,但詩人心中總是懷抱忠君愛國的情懷,希望一展所長,利益國家百姓。在他五十五歲時,寫了一首五律〈江上〉,杜甫離開成都,搭船順江東下, 有時就住在停泊江邊的船上。詩句是這樣寫:「江上日多雨,蕭蕭荊 楚秋;高風下木葉,永夜攬貂裘。」這四句寫當時秋天, 風大寒冷又多雨, 整夜抱著貂裘, 似乎都未入睡。「勳業頻看鏡,行藏獨倚樓。」頻頻看著鏡中的自己,有何功勳事業呢?獨自倚靠樓臺向外望去,到底是要出仕,還是退隱?「時危思報主,衰謝不能休。」最後這兩句道出,雖時局危急,仍有一腔熱血想報效國君,即使身體已衰弱不堪,此心仍不休止。杜甫出自肺腑的詩句,讀之,忠君愛國的情懷,油然感發!

本章是古人相傳成聖成賢的教學方法,「學詩、學禮、學樂」三者是孔門的必修課,我們應見賢思齊,奮力而行!



第十章
子曰:「民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。」

孔子說:「一般民眾,可以使他們依從聖王制定的禮樂制度實行;但是不要求一般民眾,一定要瞭解禮樂制度所蘊含的深奧義理。」

「民可使由之」,「民」,指冥昧不明白深奧道理的民眾。「由」,是用的意思,也就是依從實行。「之」,聖王所制定的禮樂制度,並非普通政事。禮樂制度必須因事制宜,通達人情,合乎天理。有德行、有君主地位的聖王,才有能力和資格制定。

「不可使知之」,「知」,是了解禮樂制度的內涵義理,《禮記•中庸》說:「本諸身,徵諸庶民,考諸三王而不繆,建諸天地而不悖,質諸鬼神而無疑,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。」聖王制定的禮樂,是源自個人本身;在老百姓身上驗證;又參考了夏、商、周三代開國聖王的作法,也不會發生錯謬;建立在天地之間,也不違背天地的大德;質問過鬼神,也不會產生疑問;經過百世以後的聖人,也不會起疑惑。如此深奧不可思議的義理,面面俱到,豈能勉強一般民眾瞭解?

例如禮中要求子女盡孝,這是人人可行。至於盡孝可以解決許多煩惱,使人離苦得樂,甚至可以通達大道,成為聖人的義理,要一般民眾瞭解,更是強人所難呀!

現在是科技時代,電腦非常普遍,只要開機按鍵,即可解決許多問題。並不需要了解背後的程式如何設計,硬體的構造如何。這麼深奧的電腦專業,若要詳細說明,對一般使用者來說,恐怕是徒勞無功,加重負擔而已。

時下有人針對此章,批評孔子是愚民政策,實在是不瞭解聖王「先難而後獲」的仁者存心。制定禮樂制度,聖王自己得事先經歷各種困難,不辭辛勞,制度才可達到完善。完成公布後,民眾依從實行,就能安居樂業,享受祥和利益。

春秋時代,鄭國大夫子產剛任上卿,相當於宰相的職務,推行許多利民政策。民眾無知,因為一時不便,反而大罵子產,想和他拼命,不惜玉石俱焚。過了三年,鄭國百姓由動亂不安,漸漸轉為安居樂業,紛紛歌誦子產的恩德:「我有子弟,是子產教導的;我有田地,是子產增產豐收的。子產死了,誰能繼承他,呵護我們老百姓呢?」子產過世時,人民哀痛欲絕。孔子稱讚子產,是具有古代仁人愛護百姓的遺風啊!

學習本章,不能曲解聖人的用心,才肯依教奉行而始終不渝!



第十一章
子曰:「好勇疾貧,亂也。人而不仁,疾之已甚,亂也。」

孔子說:「好勇無所畏懼的人,若厭惡貧窮,就容易作亂破壞社會秩序。這樣自私自利而不能忍受貧窮的人,太過厭惡他,他就會懷恨而作亂擾眾。」

「好勇疾貧,亂也。」「勇」,有膽量氣魄。「疾」,厭惡。厭惡貧窮不能忍耐,就放辟邪侈,不顧一切破壞社會。

人心總是喜愛富貴,厭惡貧賤,但是欲壑難填,永遠沒有底限。殷紂王用珍貴的象箸時,賢臣箕子就憂心國家將亡。果不其然,紂王不斷搜刮民脂民膏, 供他揮霍享受, 導致國困民窮, 最後周武王伐紂, 結束了殷朝政權。所以自古賢明的君主都提倡節儉,堯王在位時,「茅茨不剪,采椽不斲」,茅草蓋的屋頂不修剪,承接屋瓦的椽木也不雕飾,生活非常簡樸,而高尚的德行更受到百姓及後世的景仰。「君子固窮,小人窮斯濫矣。」對於好勇疾貧的人,必須事先防微杜漸,所以「儉以養廉」就很重要了!

「人而不仁,疾之已甚,亂也。」「已甚」,太過。對人的批評及指責,要適可而止, 不可太過。「人而不仁」,不仁的人厚待自己,苛薄於人,常傷害別人。「好勇疾貧」,就是不仁而自私自利的小人。俗話說:「寧可得罪十個君子,不可得罪一個小人。」小人心量狹小,一得罪就懷恨在心永遠忘不了。所以對待不仁的小人,不能太疾言厲色, 嫉惡如仇, 千萬要包容,否則就會釀成天下大亂。明朝末年流寇張獻忠,貧窮時到處乞食,被女人用腳踢了一下,懷恨難消。後來造反,攻陷一城,就先剁女人的腳來洩恨。

東漢末年,桓帝、靈帝時,宦官干政弄權,朝綱大敗,年輕氣盛的太學生,群起上書批判,並與不屑與宦官為伍的在野處士相呼應,形成「清議」的浪潮,卻激起了宦官的反噬。誣陷朝中的賢良為「黨人」,被捕入獄的竟有數百人之多,校尉李膺、太傅陳蕃、大將軍竇武都被殺害。最後衍生黃巾賊之亂,漢朝就注定走入滅亡之途了。

學習本章,首先磨練自己能安於節儉的生活, 不汲汲追求優渥的享受。更進一步, 培養包容的胸懷, 等待機會導正不仁之人的偏差言行。



第十二章
子曰:「如有周公之才之美,使驕且吝,其餘不足觀也已。」

孔子說:「有周公的多才多藝,且有辦事完美不出差錯的能力,這樣的人若因此而驕傲自大,吝嗇不肯教人,雖有其他小善,也不值得一看了!」

「如有周公之才之美」, 「周公」,名旦,周武王的弟弟。父親周文王在世時,周公孝順而且仁厚篤實,和其他兄弟不同。他輔佐周武王伐紂,為民除暴建立了周朝。又因武王早崩,繼位的成王還年幼,周公不得已暫代天子職權治理天下。經過七年,天下安定,成王也已成年,便還政於成王,自己退居臣位。

「才」,才藝。「美」,指辦事美好不出差錯,與「惡」相對。「才」和「美」是兩回事。孔子教學有「道、德、仁、藝」四大項目,道德為首,所學的藝都必須符合「道德仁」。此章說的「之才之美」,偏重才藝能力,並未提到周公之德。

「使驕且吝」,「驕」,高傲自滿。「吝」,吝嗇,捨不得給人。「驕」和「吝」是兩種毛病,一般人是「驕則不吝,吝則不驕」。如晉代的石崇及王愷,兩人常驕傲比富,一點也不會吝嗇。竹林七賢的王戎,家中有好李子,賣出之前,總把李子的核鑽洞破壞,捨不得別人得到李核後,種出了好李子。王戎喜歡說好話,並不會驕傲。本章提到「驕」又有了「吝」,那實在是大大的毛病。

秦朝末年,項羽與天下豪傑一起推翻暴秦。他進到首都關中之後,就大肆分封諸王,自立為權位最高的西楚霸王,不可一世。項羽驍勇善戰,有名的戰役如鉅鹿、彭城之戰,善用了破釜沉舟、以少擊眾的戰法,得到決定性的勝利,具有卓越的軍事長才。後來卻淪落到愛妻自殺,自己在烏江畔自刎的悲慘下場。

因項羽吝於賞賜,大失民心,許多下屬紛紛遠離。又因項羽驕傲自大,固執己見,不肯聽從亞父范增的忠諫,中了敵人的離間計,趕走深謀遠慮、洞察機先的亞父范增,失去最好的輔佐,最終一敗塗地。

「其餘不足觀也已」,「其餘」,指其他小善。因為驕傲及吝嗇,不能進德

修業,使得原本的多才多藝,變成了壞才;能成就美好的事,也變成了惡事。即使有其他小善,難道還值得一看嗎?

社會上流行一句自豪的話「值得驕傲」,進德修業的君子,要謹慎切莫說出口來,避免沾染這種壞風氣。古人以「恥獨為君子」自許,四周都是小人,只有自己是君子,這是可恥的!所以要修己安人,不吝不驕,使人人都成君子。



第十三章
子曰:「三年學,不至於榖,不易得也。」

孔子說:「學習經典三年,心不在求利祿上,這樣的人是不容易找得到的。」

「三年學」, 「三年」, 古人常以三年作一個期限, 如「比及三年」,三年就舉行考驗。「學」,入大學讀書,所學的是格物、致知、誠意、正心、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的大學問。

「不至於榖, 不易得也」,「穀」, 祿的意思, 也就是俸祿薪水。「至」,到的意思,學習三年,還沒把心放到利祿上,仍然專心學習大學之道,不忘希聖希賢的志向。孔子並不反對出仕為官,是希望學者當官後,能用心在治國安民上,不可同一般俗人只求升官發財。

東漢末年, 北海高士管寧先生,年少時與華歆同窗共學。有一次,門外傳來達官貴人乘坐華麗馬車經過的聲音,華歆此時心生羨慕,放下書本走去觀看。後來華歆回到座位,讀書如故的管寧對他說:「你不是我志同道合的朋友!」用刀子把並坐的蓆子割開。這就是有名的「割席分坐」。

之後, 管寧遇到國內黃巾賊之亂,避難海外的遼東。他生活簡樸,常戴著一頂黑色的帽子, 穿著粗布的衣裳。教人詩書,講求禮讓,自己為人謙退溫和,處處包容大眾。當地的人景仰管寧的德學, 紛紛前來, 漸漸形成一個大鄉鎮。

當時朝廷知道管寧德行高潔, 多次徵召他出任大中大夫, 管寧都推辭不接受。宋朝 文天祥寫的〈正氣歌〉,讚嘆說: 「或為遼東帽, 清操厲冰雪」, 緬懷這位節操清高如冰雪的哲人, 永為後人典型,常相效法學習。

學聖賢之學,應在「仁義忠信,樂善不倦」的天爵上著眼,至於「公卿大夫」的人爵,君子相信「修天爵而人爵從之」,修天爵自有人爵。故視利祿於我如浮雲,隨遇而安。窮則獨善其身,達則兼善天下,用力在改過遷善,利國福民上,才是君子安身立命之所在。



第十四章
子曰:「篤信好學,守死善道。危邦不入,亂邦不居。天下有道則見,無道則隱。邦有道,貧且賤焉,恥也;邦無道,富且貴焉,恥也。」

孔子說:「好樂學習的信念,穩固深厚。所善求的道,堅守至死不變。遇到不安全的國家,不進入。發生動亂的國家,不居住。天下有道時,可以行道、傳道,可以出仕為官。天下無道,應隱居修道。國家有道,自己卻貧窮卑賤,對國家沒有功勞,這是可恥的。國家無道,人民受苦,自己卻享厚祿,對不起人民,這是可恥的。」

「篤信好學, 守死善道」,「篤」,深厚穩固。「好學」、「善道」互相對仗,「好」、「善」,好樂於學習及善求於道。要做到善求於道,必須「好學」。「好學」要信得篤,「善道」要守到死。有了深厚穩固的信心,才能一直「好學」;死守不變,達到善求於道。

「危邦不入, 亂邦不居」, 「危邦」,政治不上軌道,社會充滿危機,是個不安全的國家,但動亂還未產生。「亂邦」,動亂已經發作,如弒父弒君等惡逆大事,極為不安定。古代求學稱作「遊學」,所謂「出交天下士,入讀古人書。」遇到「危邦」、「亂邦」,社會秩序守不住,是無法學道的,所以「好學」「善道」的君子,必須選擇安定的環境,不遭池魚之殃。

西漢末年,四川的名士李業先生,從小就有志向節操,個性耿介。學習《魯詩》,並拜博士許晃為師,後來在明經科擔任郎官。之後,看到朝政被外戚王莽把持,李業託病辭官返鄉。後來四川 公孫述僭越稱帝,想穩固地位,聽聞李業的賢名,想徵召他為博士,李業稱病不肯。經過數年,公孫述按捺不住,派人帶著毒酒,一方面利誘高官,一方面威脅。李業感嘆說:「危國不入,亂國不居,親於其身為不善者,義所不從。」他不受威脅利誘,喝下毒酒而死。後人感歎李業居亂國而罹禍,哀哉!哀哉!

「天下有道則見,無道則隱」,「見」,讀作「現」,出現的意思。天下有道,明君賢臣在位,可以出仕為官,推行仁道,辦利益人民的仁政。假使各國都起了動亂,大家私心滔滔,這是天下無道,就應隱藏起來默默的修道,韜光養晦。

「邦有道,貧且賤焉,恥也;邦無道,富且貴焉,恥也。」古代出仕為官,就有俸祿及地位。當國家有道,自己德學不足,不為國家所用,對國家沒有貢獻,身處貧賤,君子感到無比羞恥!假使國家無道,自己卻高官厚祿,無法解決人民的痛苦,徒享富貴,君子心中豈能不羞愧!

本章教導我們學為君子,以修道為主。修道希有所成,必須好學不斷。對於外在的環境,知所選擇,才能減少無謂的障礙。



第十五章
子曰:「不在其位,不謀其政。」

孔子說:「不在這個地位上,就不要管這個地位上的事情,避免侵犯了他人的職權。」

「不在其位,不謀其政」,「謀」,指籌畫、討論研議。「不謀其政」,不是自己地位上負責的政務,不可干涉,籌畫研議。例如:警察局和法院同樣管理人民犯法的事,但是各有所司,性質還是不同,不可踰越自己的職權,干涉到他人的職務。

假使遇到對方誠意來求教時, 也只能說出原則。至於如何籌畫及進行的細節,就不便說出來,才不會造成不良的後果。就以孔子來說,魯哀公向他請教如何辦好政治?孔子只說「舉直錯諸枉」,舉用正直的人,將他安置在邪曲的人上面,並不明說何人該舉用?何人該調降?也不議論當時魯國掌權的三家大夫要如何處置才好。

本章也提醒君子要謹守「思不出其位」,所思考籌畫的事情,不可超出自己的地位,要用心用力在負責的職務。

明神宗 萬曆年間, 吏部郎中顧憲成得罪了皇帝,遭到革職而返回故鄉江蘇 無錫。顧憲成就與高攀龍諸賢良君子,聯袂重修東林書院,開啟講學風潮,提倡孔聖人的經學,崇尚氣節,激發良知,盛況空前。每年東林大會,四方景仰雲集而來的學者,竟有千人之多,大大提升了當時讀書人的凜然正氣。

但是這群聚會之士,對當時朝政的得失及在位者的批評,不假辭色,缺乏節制,就被朝廷歸為東林黨人。又加上羼雜了好空發議論之輩混雜其中,利用輿論嚴重干涉朝政,演變成朝廷與東林書院水火不容的緊張局面。

後來蔓延到明熹宗時,掌權的太監魏忠賢,受到東林書院排斥,就結合其他黨派的勢力,迫害東林人士,逼死為首的高攀龍,許多賢能之士也都遭到殺害。隨後,東林書院慘遭拆毀,講學中止。之後的明末政治,更在黨爭不斷、政治腐敗晦暗之中,難逃覆亡的噩運。

學了本章,應清楚了解自己的立場及分際,不可隨意替人出主意,好管閒事,要知所節制,才是君子有為有守的修養。



第十六章
子曰:「師摯之始,關睢之亂,洋洋乎盈耳哉!」

孔子說:「祭祀典禮時,太師摯帶領瞽人登堂唱歌開始,一直演奏到最後〈關雎〉等六篇詩,合樂結束,音樂自始至終都如此美好,充滿耳裡!」

「師摯之始」,「師」,指魯國掌管音樂的太師。「摯」,是太師的名。《周禮》規定太師在大祭祀時,帶領學音樂的瞽人登堂唱歌。

「關雎之亂」,「關雎」是《詩經》國風的首篇,其實包含六篇,有〈周南〉的「關睢」、「葛覃」、「卷耳」,及〈召南〉的「鵲巢」、「采蘩」、「采蘋」,用「關雎」作代表。「亂」是治理得有條理。樂曲進行中,有唱歌、吹笙交互吹唱,最後則歌、笙、瑟一起合奏,唱著「關雎」等六篇詩的樂辭,有條理的結束。

「洋洋乎盈耳哉」,「洋洋」美好的意思。「盈」充滿的意思。一場美好的音樂沁入心中,孔子由衷發出了「洋洋乎盈耳哉」的讚美之聲。

古代參加祭祀的讀書人,要先測試射箭,選取身端心平的人,再學習音樂,使性情自然平和,心術必定不亂,然後才參與祭祀。孔子也說:「興於詩,立於禮,成於樂」,以詩興起善心,以禮節制言行,以樂涵養性情,成就本性的善德。所以音樂的潛移默化,是成聖成賢必備的功課。

《孔子家語》記載,孔子弟子,仲由,字子路,有一次彈琴,孔子聽到了。孔子對弟子冉有說:「仲由,不成材呀!怎麼學習亡國之音呢?」又說:「君子彈奏的音樂,溫柔中正,涵養生生不息的太和之氣,心中沒有憂愁,舉止不粗暴,這才是長治安定的音樂。小人彈奏的音樂,亢奮尖銳,充滿殺伐之氣,少了中正溫和,那是亂世的音樂。」

孔子又說:「大舜平民時,彈五弦琴,造〈南風〉詩,期望和煦的南風,解除百姓心中的鬱結,百姓財貨富足生活安定。大舜存心如此,推行的仁風德化,嘉惠百姓,成為眾人擁戴的天子。商紂王是天子,荒淫暴亂,愛好殺伐的音樂,落得亡國的厄運。仲由卻學習這種亡國的音樂,怎麼能保住他七尺之軀呢?」

冉有聽了孔子教導,轉告子路。子路感到耳中充塞了殺伐之音,於是不進食而靜思改過,不再彈奏音樂,瘦成皮包骨。孔子知道後,勉勵他:「仲由!過而能改,有進步呀!」

現今黃色音樂、熱門音樂滲入學校,我們雖無權更改,至少可以學習「四勿」,非禮勿視,非禮勿聽,非禮勿言,非禮勿動,自我改變,影響周遭的人。多多欣賞純正和平的音樂,涵養性情,這是可為之處。



第十七章
子曰:「狂而不直,侗而不愿,悾悾而不信,吾不知之矣!」

孔子說:「勇敢進取,又敢說話,但是內心不正直;無知愚魯,做事不謹慎;外表誠實,說話卻沒信用。以上這三種人違反常理,我不知道如何教化他們!」

「狂而不直」,「狂」是進取,心直口快,毫無心機,內心不會歪歪曲曲,這是可取的。假使心中不直,表裡不一,這樣的狂者便無可取,會危害社會,擾亂大眾。

宋朝賢相范仲淹,從小就以天下為己任,所作《岳陽樓記》一文,抒發了「先天下之憂而憂,後天下之樂而樂」的大志向。他在朝為官時,對於有利國家百姓,應該改革的事,常常奮不顧身,向皇帝上書進言,引領了當時士大夫崇尚氣節的風氣。范仲淹每晚就寢前,一定反省自己當天所做的工作。如果與所領俸祿相稱,就睡得熟;若比不上,便輾轉難眠,第二天一早趕快補上。這種積極為國為民,又內心正直不阿,不為自己求私利的作為,是使世間得到真正安穩的大人才。

「侗而不愿」,「侗」,童蒙無知的樣子。「愿」,謹慎小心。無知愚魯的人,看起來呆頭呆腦,他的好處就是照規定辦理,不會自作主張。例如派他負責看門,他就實實在在看好門。無知愚魯的人若自以為是,喜歡出主意,就常常會惹來無妄之災。

「悾悾而不信」,「悾悾」,老實的樣子,容易讓人產生信賴。如果外表老實卻虛偽欺騙人,說話不實在,遲早會被識破而遭人唾棄!

「吾不知之矣」,孔夫子有修養,說話含蓄,對於以上這三種人,只說自己不知如何教化。假使我們的朋友有這三種人,要敬而遠之。但也不必對他們痛惡太過,反而使他們搗亂破壞。

從本章可以學習觀察「狂而直」、「侗而愿」、「悾悾而信」的人,是可取可教化的。更進一步自我反省,是否犯了「狂而不直」、亂出主意、不說實話的毛病?假使發現了,就要勇於改過,才符合孔子施教的苦心!



第十八章
子曰:「學如不及;猶恐失之。」

孔子說:「未學到時,像趕不上而迫不及待的學習。學到後,又怕失去而時常溫習。」

本章孔子教導學習,分為兩種不同情形:「學如不及」,是指剛開始學習,尚未學到的情形。「猶恐失之」,則是學到以後的情形。

「學如不及」,「學」,覺悟所不知道的。「及」,達到、趕上的意思。學習新的事物道理,有追趕不到的心態,促使自己發憤進取,趕上覺悟。

「猶恐失之」,「猶」是尚且的意思,「恐」是畏懼。一般人的毛病,學到後就放鬆懈怠,以為費盡千辛萬苦學會了,可以好好休息,就將原來的學習置之一旁。時日一久,漸漸生疏,等到要用時,卻是若有若無,派不上用場。辛苦學會的反而徒勞一場,實在可惜!

古人教學最注重復習,元朝程畏齋先生撰有《讀書分年日程》,他訂的教學方法紮實深入。如教導剛入學的孩童,必定要求,剛接觸的生書,一定要看著書,讀得正確而清楚,至少要滿一百遍。接著,再將會背的經文,也要背滿一百遍。整本書分段都讀滿一百遍及背滿一百遍後,就要整本書從頭至尾,通本熟背二、三十遍,沒有生疏及錯誤,熟背如流,這樣才算建立基礎。

結業前,必定復習所背熟的經文,每週至少一遍。如此用功,終身不忘。程畏齋先生的教學方法,得到了當時中央主管教育的國子監肯定,並且頒布給地方教育單位實施。

北宋五子之一的邵康節先生,隱居山中讀書時,嚴冬不用火爐取暖,酷暑不用扇子搧風,專心一致的學習。李之才先生非常欣賞他的好學,傳授他貫通天人之學的《周易》。

康節先生奮發學習《周易》,雖然整部經文都已學過,總覺得未能深入其中精微之處。他把《周易》經文抄寫下來,貼在書房的牆壁上,每天讀誦十遍。真積力久則入,後來成為《易》學大家,也寫下多部《易》學大著,嘉惠後代學者。

志在學習有益身心性命的學問,一學習就要抖擻精神,去掉懶散悠忽的習氣,深怕來不及。學起來後,要保持規律的復習,層層深入,如此學業才有成就的一天。



第十九章
子曰:「巍巍乎!舜禹之有天下也,而不與焉。」

孔子說:「偉大至極呀!大舜、大禹得到天下,自己並未參與得天下的計畫,心中更沒有追求得天下的念頭。得到天下是百姓感念大舜、大禹的大功大德,自動囑託給舜、禹兩位聖王的。」

「巍巍乎!」「巍巍」,高大的樣子,形容舜、禹有大功大德。

「舜、禹之有天下也,而不與焉。」「與」,參與求取。舜、禹不參與得天下的計畫,也沒有求取天下的念頭。中國政治,最受人尊崇的「禪讓政治」,將天下讓給德能兼備的君子,不是傳給子孫,這樣大公無私的政治才會清明,百姓方能安居樂業。

大舜的父親瞽叟糊塗,後母囂張跋扈,弟弟象非常傲慢,三個人常常合起來陷害舜,舜依然愛敬父母弟弟。二十歲時,大孝之德已名聞於世。三十歲時,掌管四嶽的大臣向堯王推舉舜,堯王先將兩個女兒嫁給舜,並派九個兒子與舜共事,就近觀察舜的德行能力。在舜的薰習下,兩個女兒謹守婦道,毫無嬌貴之氣,九個兒子對舜恭敬謹慎。

舜在歷山(今山東濟南)耕種,感化大家互讓田界。在雷澤(今山東曹縣)捕魚,大家都退讓居住的地方。在河濱做陶器,陶器品質良好實在。許多人都喜歡和大舜做鄰居,一年形成聚落,兩年成了大鄉鎮,三年成了都市,招感許多人前來共住。

堯王更試用舜擔任五典及百官的職務,舜治理得井井有條。舜舉薦人才,用「八愷」管理土地,依照時序耕種有成;用「八元」負責教育,諸夏太平而夷狄外邦也歸化。堯王又命舜掌管四門的外交,也辦理妥善,舜將「四凶」流放遠地,不再干擾百姓生活。

後來堯王觀察,舜在密林中,遭遇大風大雨不會迷路,安然走出,這種智慧與毅力,堯認定舜能夠承擔天下大任。此時舜已五十歲,經過了二十年的檢驗,堯要舜攝行天子位。

舜攝政八年後,堯王駕崩,經過喪期三年,舜讓位給堯的兒子丹朱,自己退隱到偏遠的地方。但是各方都來朝覲舜,有爭訟時也請舜調解,歌頌舜的功德。天下歸心,舜只能順天意承擔天子之位。所以大舜心中從沒有求天子大位的想法,只是盡心盡力替國家百姓辦事。

大禹如何得天下?堯王時,洪水肆虐,百姓流離失所,用鯀治水九年無功。舜改命大禹治水,禹感傷父親鯀治水無功,不計勞苦,用盡心思,在外十三年,三過家門不敢探望親人。最後開闢九大州,疏通九大河,鞏固九大湖泊,安度九大山,百姓安居樂業。舜舉薦禹繼承天子位,禹讓位給舜的兒子商均,但是各方還是朝覲禹,禹不得已才即天子位。

舜、禹有大功德,心中毫無謀取天下的念頭,這種聖德照耀萬世。我們應如何效法?先檢驗目前遇到的小名微利,自己能不動心嗎?有了小技小能,自己會傲慢自大嗎?小的地方能做到,才能擴充到大的。



第二十章
子曰:「大哉!堯之為君也。巍巍乎!唯天為大,唯堯則之。蕩蕩乎!民無能名焉。巍巍乎!其有成功也。煥乎!其有文章。」

孔子說:「偉大啊!堯帝做天下的君王。崇高啊!只有上天能如此偉大,無私的覆蓋萬物,生養萬物,也只有堯帝能效法上天,照顧萬民。廣遠無際啊!堯帝的德澤廣被四方,人民說不出堯帝的美好大德。崇高啊!堯帝成就了各種偉大的功業。光明燦爛啊!堯帝制定了各種禮樂典章制度。」

「大哉!堯之為君也。」「大哉」,孔子對堯帝的總讚嘆。「堯」,名放勳,帝嚳之子。恭敬有威儀,智慧洞明,能訂定安天下的大謀略,思慮深邃通達敏捷。十六歲,擁立為天子,在位一百零一年,天下大和,一百一十七歲駕崩。將帝位傳給大舜,開創「禪讓政治」傳賢不傳子的典範。

「巍巍乎!唯天為大,唯堯則之。」「巍巍」,崇高樣貌。「則」,效法。堯帝效法上天澤被萬物的仁心,效法上天洞察一切的智慧。只有堯帝能與上天合其德,實在太崇高啊!

「蕩蕩乎!民無能名焉。」「蕩蕩」,廣遠無邊際。堯帝德高,上下四方無所不被,如海浩浩蕩蕩,百姓說不出來堯帝的德化好處。

堯在位五十年,出遊巡視,看見一位八、九十歲的老人,敲著土製樂器,唱著歌:「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,鑿井而飲,耕田而食,帝力何有于我哉!」太陽出來,出外耕作。太陽下山,回家休息。自己鑿井汲水,自己耕田收成五穀,帝王對我來說,有何關係?這就是傳頌後世的「擊壤歌」。此時天下大和,人民安居樂業自由自在,不知這正是堯帝治理有成的大功。

「巍巍乎!其有成功也。」「成功」,堯帝成就的偉大功業。雖然人民說不出堯帝的德化,但是堯帝所成就的偉大功業,卻是巍巍高大。堯帝能辨別賢才,加以任用。如舉用羲氏、和氏治曆法,人民作息耕作有所依據。舉舜,多方考驗後,讓位給大舜。舉大禹治水有成,人民不再顛沛流離,九族相親和睦。明辨百官良窳,協和萬邦諸侯,天下人民變惡從善,風俗大和,天下太平。

「煥乎!其有文章。」「煥」,光明的樣子。「文章」,禮樂典章制度。上古的人質樸,經過歷代聖王教化,漸漸知道禮義。堯舜之後,文治興盛,建立的禮樂典章制度,可謂光明燦爛啊!

堯帝法天,政治上軌道,事事規規矩矩,有條不紊,故孔子盛讚堯帝。



第二十一章
舜有臣五人,而天下治。武王曰:「予有亂臣十人。」孔子曰:「才難,不其然乎?唐虞之際,於斯為盛,有婦人焉,九人而已。三分天下有其二,以服事殷,周之德,其可謂至德也已矣。」

舜王有五位賢能的大臣,因此天下得到大治。周武王說:「我周家有十位治理的大臣。」孔子說明過去的歷史後,感嘆:「古人說:『人才難得啊!』難道不是這樣嗎?唐堯、虞舜之後,到了周家人才最盛,十人當中有一位婦人,其實只有九人而已。殷朝時,天下諸侯三分之二都歸向周家,周文王仍然率領諸侯臣服殷紂王,周家的大德可說到了最極處!」

「舜有臣五人,而天下治。」舜帝有禹、稷、契、皋陶及伯益五位大臣。禹治水成功,人民安居樂業。稷是周朝的始祖,擔任農官,教導人民種植五榖,免於飢餓,積累厚德澤被子孫,周朝八百年的天下由此奠基。契擔任司徒,教導倫常之道,百姓親厚和睦。皋陶是司法官,刑罰得當,百姓信服。伯益管理山川大澤。舜帝因善用人才,故無為而天下大治。

「武王曰:『予有亂臣十人。』」「予」是我,代表周家。「亂」,古字「乿」,用手理絲,而有條理頭緒,比喻平治得當。治理的大臣有文王后妃文母、文王兒子周公旦、召公奭、畢公,及文王四友太公望、閎夭、散宜生、南宮括,還有歸附周的榮公、太顛共十人。

「孔子曰:『才難,不其然乎?唐虞之際,於斯為盛,有婦人焉,九人而已。』」「才難」,這是古言語。人才必須有德又能辦事,可以贊助天地化育萬物,方能與天地合稱三才。得人者昌,失人者亡,如果不識人才,別說治國平天下,連家也治不好。

「唐」堯的國號,「虞」舜的國號。「際」是後。「斯」是此,指周家。堯舜時人才很盛,之後,到了周家人才最盛。「婦人」,指文王后妃太姒,有德,善教子弟。

「三分天下有其二,以服事殷,周之德,其可謂至德也已矣。」周文王是殷朝諸侯,天下諸侯歸順周文王的有三分之二,但是周文王以大事小,率天下諸侯歸順紂王。他不是畏懼殷紂王的勢力,也不是姑息殷紂王繼續為惡,而是希望殷紂王早日悔悟,改惡修善,利益蒼生。

後來周武王伐紂,是為了「弔民伐罪」解救百姓的疾苦,誅殺一個禍國殃民的獨夫而已,無損於周之至德。

治理天下必須有人才,人才以德為本,而人才及民心的歸向,全在領導者有德。



第二十二章
子曰:「禹,吾無間然矣!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,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,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。禹,吾無間然矣!」

孔子說:「對於禹王,我沒有可非議的了!禹王一生飲食菲薄節約,祭祀祖先卻盡全力,準備豐盛潔淨的祭品,致上最誠摯的孝心。平常穿的衣服很粗惡,上朝穿戴的禮服禮帽,卻講究華美莊嚴。居住的宮室低矮,卻盡力在百姓息息相關的溝洫工程。對禹王,我實在沒任何非議的了!」

「禹,吾無間然矣」,「間」指非議,「無間」就是無可非議。「然」是語助詞。禹王做得圓滿無缺,孔子讚歎他沒有可非議之處。

「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」,「菲」是微薄,「致」指盡力。「孝」是善事父母,對於過世的父母及祖先要依禮祭祀,一點都不苟且。「鬼神」指祖先,自奉儉約微薄,對於祭祀祖先恭恭敬敬,不敢忘本。

「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」,「黻」上朝的禮服,繡上十二種文采,稱作「十二章」,華麗美好。十二種文采有日、月、星辰、宗彝、黼、黻等,最後的文采是「黻」,所以就用「黻」代表整件禮服。「黻」是兩個己字相背,一個己字繡青色,另一個己字繡黑色,黑青相次而成。「冕」是禮帽,上朝的禮服禮帽講究華美,這是恭敬政事、敬重群臣。平時我們參加喜事及喪禮,穿戴整齊正是恭敬對方。

「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」,「卑」是矮陋,「宮室」是居住的房屋。「溝」,古代井田制度,一平方里是一個井的範圍,井和井之間挖一條寬四尺、深四尺的「溝」。「洫」,十里見方是「成」的範圍,成和成之間挖一條寬八尺、深八尺的「洫」。「溝洫」具有排水及灌溉功能,關係農作物的生產。禹王用十三年治理洪水,人民終於可以安居,更進一步疏通溝洫。他如此厚愛百姓而不求個人享受,深得孔子讚歎。

「禹,吾無間然矣」,孔子前後如此讚歎,提醒大家察覺學習,切莫輕忽滑過。

商朝末代紂王,天資聰敏,勇猛過人,但是驕慢自大,目空一切。他加重人民的賦稅,來充實府庫錢財,堆滿倉庫糧食。收集珍奇寵物,放在宮廷把玩。闊建苑臺,安置野獸飛鳥,供個人享受。輕慢祭祀,造酒池肉林,恣情縱欲的暢飲玩樂。凡親人及大臣勸諫,多遭虐殺,以致眾叛親離,百姓怨望。周武王為了弔民伐罪,不得已出兵討伐,紂王最後登上鹿臺,穿著寶玉衣,跳入大火,自焚而死。

有國有家者,看看禹王如何開創夏朝,再看看末代昏君如何滅國?就可領略有德者必有人,失德者必定身敗名裂。禹王忘己愛民,孔子讚歎有加,我們也當隨緣隨分有所效法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