論語的「性近習遠」(下)
●三學

【圖說】曾子,一生反省改過,在心地用功,臨終之際說:今後,我可以免於犯過了。曾子日趨聖境,指日可待。
繼之成之 日用不知

人人相近的天性,雖個個不無,卻因無方無體,致使「能體斯道者鮮矣」。《周易.繫辭傳》云:「一陰一陽之謂道,繼之者善也,成之者性也。仁者見之謂之仁,知者見之謂之知,百姓日用而不知,故君子之道鮮矣。」率性之謂道,依循天命之性,即是有道者。

能順此性以養育萬物者,就是善行。若能成就此道,即是回歸本性。仁者循此天性之道,成為仁者,智者循此道,即為智者。

至於萬方百姓,日日賴用此道而得生,卻因冥昧無知,無人知道是天性之道的功力。如《論語.述而篇》,子曰:「仁遠乎哉?我欲仁,斯仁至矣!」從天性發生的仁厚心,會離我們很遙遠嗎?只要我想以仁厚待人,仁道就具足了。又如《論語.子路篇》,葉公語孔子曰:「吾黨有直躬者,其父攘羊而子證之。」孔子曰:「吾黨之直者異於是,父為子隱,子為父隱,直在其中矣。」子女若有不是之處,父母在人前多隱而不說;雙親有過錯,子女也不忍心在眾人面前揭發。孔子說:「直在其中矣」,這裡頭就蘊含著天性的直道。

百姓朝朝暮暮與「天命之性」擦身而過,卻視若陌路,不曉得像聖賢仁人智者的擴而充之,善用天性來事父母、保四海。

心地工夫在聖賢

欲「遠習」而「近性」,須在心地上下功夫,如雪廬老人所撰的聯句:「人間淨土須忠孝,心地工夫在聖賢」。雪公云:孔門有「兩個半」的弟子︱顏淵、曾子、及子貢,肯在心地用功夫,故知天性之道。

顏淵的心地工夫,孔子在《易.繫辭傳》云:「顏氏之子,其殆庶幾矣乎!有不善未嘗不知,知之未嘗復行也。」顏家的孩子,大概能接近幾微的心性了。一有不善的言行心念,未曾不知。知道有過失,必不再犯第二次。心地工夫即據於德,心念一有不直,即能立覺復明,長此以往,便能趨近於天性之道。故《論語.先進篇》,子曰:「回也,其庶乎屢空。」空者,依《劉氏正義》作「虛中」,內心能空而不著。顏淵將要接近「虛中」了,因顏淵仰慕聖道,心中懷道深遠,若心地固執不「虛中」,如何得近天道本性?

曾子,一生日日三省,時時戰戰兢兢,深恐言行心念有所閃失。曾子用功的心情「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」,步步戒慎恐懼。有如此功夫,故能在臨終之際,坦然篤定的說:「而今而後,吾知免夫!」從今以後,我可以免於犯過而受刑罰了。曾子心如明鏡,一有污垢便勤加拂拭,如此反省改過,即是賢者的心地工夫,日趨聖境,指日可待矣。

子貢擅長於貨殖,滋生資貨財利來致富。親炙孔子後,他不僅精通六藝之術,偶而也能觸及心性之道。他不像顏淵、曾子終身不受祿,畢生致力於「據德」,故雪公戲稱曰「半個」。《論語.先進篇》,孔子云:「賜不受命,而貨殖焉,億則屢中。」子貢不接受天命而習其本應所為之業,善居貨財以生殖利益。但是有時想到心性之道,他也能「屢中」近乎天性之道。

總結

孔子親見人人本性相近,故全天下的人在孔子眼裡,都是性相近的可造之才。最初在魯國行此大道,不行則到中原各國推展;再不行便尋思到四夷文化陋劣之地試行大道,孔子深信「君子居之,何陋之有!」大道在內陸各國行不通,孔子還想乘著一條竹船木桴,浮過渤海,到有君子治理的朝鮮試行。故孔學較諸其他諸子之學,傳諸廣大而久遠,實因孔子悟證「性相近」之賜。

古來的聖人,都是習遠近性,證得原有本性,也善用人人本有的天性。如堯能使「黎民於變時雍」,舜則「無為而治」,大禹「耕稼而有天下」。

孔子善用心性之道,在《論語.子張篇》,子貢引用古代讚歎聖人的諺語,稱讚孔子:「立之斯立,道之斯行,綏之斯來,動之斯和」,孔夫子以禮立人、以德導人、以仁政安人、以樂教感動人,人民便能安立、奉行、來歸、和睦。如風行草上,無一不偃。

至於日用心性而不知的平民百姓,處事若能「游於藝」,待人「依於仁」,起心動念「據於德」,心心念念不忘「志於道」,假以時日,也能「習與性成」,由「知道、脩道」而「遠習、近性」,成就聖人大業。

古人云:「一了千明,一迷萬惑」,若明白性體、性相皆是「無善無惡」,唯有性用是「有善有惡」,就應從「性用」著力,回歸「性體」聖功,顯出「性相」的至善至美,如此就不會茫無頭緒的學習。

這套「性近習遠」的成聖成賢大道,必得依循孔子的學習方式,藉古聖經典學而時習,從「而立、不惑、知命、耳順」,最後進入「從心所欲不踰矩」的聖境。孔子,每十年一番進境,吾等雖不能至,而心嚮往之。

(完)
【圖說】孔子親見人人本性相近,故全天下的人在孔子眼裡,都是性相近的可造之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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