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片冰心在玉壺
●惕若


民國初年,實業家穆藕初,年青時寄居繁華的上海,因立身有道,得以出污泥而不染,他歸功於家教庭訓及善書熏習,在《穆藕初自述》一書,詳敘其中原委。穆藕初云:

我寄居上海此地將近一年,在我的志行上,為第二次強度的試驗。我在這裡白天自修,晚間上課並兼助教。在此地一年之中,能夠堅定志行,獨立不動搖,不被周遭環境吸引,以致墮落。這都是由於慈母的教誨,善書的啟發,以及自尊的意志使然。

棉花行號裡,負責發給銀元的人,照例每擔棉花可扣一、二十文。因為銀元或多或少有兌換的差額,藉由扣款作為抵補。其實發給銀元產生兌換差價的現象,一萬件中還不到一件,不過是給予發款的人克扣的權利而已。這種用不正當的方法得來的利益,能用來仰事父母、俯蓄子女的人,一百人之中難得有一個二個。其實是借此造作惡業,損傷精神,墮落人格而已。族人中,時常可見到因此而墮落的。

自從我十六歲起擔任發款的職位,母親就告誡我說:「家鄉靠勞力為生的人,賺錢不容易,你不應該克扣別人的血汗錢來豐厚自己。多賺不如少花錢,以得到身心的安泰。」並且時時以少年人應有的持身之道教訓我,讓我不致於被惡劣的社會習氣潛移默化。

我自童年時代就喜歡讀誦《太上感應篇》、《文昌帝君陰騭文》、《幾希錄》等各種善書。例如:「挖破紙窗容易補,損人陰騭最難修。」(註一)「縱對如花如玉之貌,常存若姊若妹之心。」「風清月白夜窗虛,有女來窺笑讀書。欲把琴心通一語,十年前已薄相如。」(註二)這類警句常常熟記在胸中。所以,在當時,我雖然眼見煙花女子,而心中並沒有煙花女子,實在都得力於這番功夫。以現今高談社交的人看來,我真是連迂腐的學究都不如了。雖然如此,我也不加辯解,只有祝福這些社交之士,未來能多福多壽多生男孩而已。

自尊,乃是高度重視自己的地位、氏族、人格以及抱負,不容許有絲毫的損傷而違背自己的良心,但自尊並不是驕傲。我是什麼人?怎麼可以與煙花女為伍,失身給她?這樣不但為害自己,並且在人前丟臉。遵循這個信念,自我警惕,為無法拯救這廣大如海的災孽,自己深深感到慚愧。在此十里洋場,如身陷寒冷如冰的深淵,十分慶幸因有自尊而脫離險難。

(《穆藕初自述》)

註一:唐皋,安徽歙縣人,少年時在燈下讀書,一女子挑逗他,屢次將窗紙舔破。唐皋補好窗紙,題字──「餂破紙窗容易補,損人陰德最難修。」一天晚上,有一僧人經過唐皋家門口,見到一個狀元匾額,左右懸掛二盞燈火,上面書寫這二句話。後來唐皋果然考中狀元。
(見《安士全書.欲海回狂》)

註二:陸容,明朝江蘇太倉縣人,儀表俊美,到南京應試,夜宿旅店,店主女兒,夜間私自跑到陸容的房間,陸容以生病為由拒絕,並作此詩。隔天便藉故離開旅店。之前陸容父親夢眾人,送來「月白風清」匾額。陸容考中進士,做到參政。
(見《壽康寶鑑》)

【圖說】穆藕初,在上海十里洋場如身陷寒冷如冰的深淵,十分慶幸因有自尊而脫離險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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