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一桶水傾如佛語」?
●淨業

(徐鉉書《千字文》)
【圖說】徐鉉以博才多學聞名,《楞嚴經》讀了十多天,看過好幾遍,卻「不曉一字」,是「根器」使然。

佛經的結構,有三部分:序分,正宗分,流通分。組織非常嚴密,大小的經論都有一定的科判。《華嚴經》是經中之王,有八十卷,唐代清涼國師將《華嚴經》從第一個字到最後一個字,通通科判出來,沒有一個字剩下,從頭到尾勾鎖結合在一起,可謂體大思精。

袁子才評佛經

雪公講《華嚴》說:「佛經的科判,學了有二大利益。一者作事有條不亂。古德云,佛法就是饑來吃飯,困來眠,普通人吃飯睡眠皆不得其道。二者求學有條理。學此科判,作文段落分明,可觀。昔時狀元、大文豪,讀佛經也不解,今人尤其不解。《華嚴》固然不必論,就以《金剛經》而論,清代袁子才還以二桶水比喻,翻來覆去,來評經文,實則全不了解。」

佛法的般若智慧,堅如金剛,鋒利無比,光明無量,可壞一切煩惱,而不受損。《金剛經》為「破情立法」,處處教人「照見俗諦,顯明妙有」,故經文常出現這類文字:

所言法相者,如來說即非法相,是名法相。
如來所說身相,即非身相。
是福德,即非福德性,是故如來說福德多。
所謂佛法者,即非佛法。
所言一切法者,即非一切法,是故名一切法。
如來說莊嚴佛土者,即非莊嚴,是名莊嚴。
如來說第一波羅蜜,即非第一波羅蜜,是名第一波羅蜜。
如來說具足色身,即非具足色身,是名具足色身。
如來說諸相具足,即非具足,是名諸相具足。

佛以此文字句法,遣除「我相,法相,非法相」。世俗人不解深義,誤以為是「不過以此一桶水,傾入彼一桶中。傾來倒去,還是此一桶水」,讀來毫無餘味。

一桶水傾如佛語

「一桶水傾如佛語」,最早是在宋代曾糙的《類說》五十三卷記載:

「徐鉉不信佛,酷好鬼神之說。江南中主,以《楞嚴經》令觀,可見精理。旬餘,曰:『臣讀之數過,見其談空之說,似一器中傾出,復入一器中,都不曉其義。』」

五代南唐文士徐鉉,以書法、文學名揚於世。他不相信佛法,卻酷愛鬼神故事。南唐國主李璟,取《楞嚴經》要他觀讀,說:「讀後可以見識精妙佛理。」徐鉉讀了十多天後,回稟李璟:「《楞嚴經》,微臣讀了好幾遍,見經中談空的說法,就像一個容器中的水倒出來,再倒入另一個容器,完全不曉得什麼意義。」

《楞嚴經》,義理精妙,文辭優美,有人一讀便深受吸引,停不下來,十卷的經文一讀而盡。徐鉉以博才多學聞名,但是一部《楞嚴經》他讀了十多天,看過好幾遍,卻「不曉一字」,那不是文字能力有問題,而是「根器」使然。

看佛經毫無餘味

徐鉉看不懂佛經,認為佛經不過是「這一桶水,倒到另一桶水」,這給了後世不信佛者喜歡引用的憑據。如清初袁枚(字子才),他在《隨園詩話》漫論古今大家詩作,在第十五卷,論及明代楊慎的詩,云:

或問:「楊升庵有句云:『一桶水傾如佛語,兩重紗夾起江波。』應作何解?」余按:「徐騎省不喜佛經,常云:『《楞嚴》、《法華》,不過以此一桶水,傾入彼一桶中。傾來倒去,還是此一桶水。識破毫無餘味。』此升庵所本也。」

有人以明代楊升庵詩句:「一桶水傾如佛語,兩重紗夾起江波。」請問袁枚此詩何義?袁枚答說,這是本於北宋徐騎省(鉉)所言,徐鉉不喜佛經,常說:「《楞嚴》、《法華》不過一桶水,傾入彼一桶中,還是此一桶水,識破毫無餘味。」楊升庵就是依據徐鉉的意思,故有「一桶水傾如佛語」的詩句。

袁枚不喜佛法

袁枚,擅長詩、賦,能寫駢文、小品文、筆記,喜好廣泛,還著《隨園食單》,精研食物料理。這樣一位世智辯聰的大文豪,因根器趨向世間法,視佛法如畏途。他自己說:「余不喜佛法,而獨取『因緣』二字,以為足補聖經賢傳之缺。」(見《隨園詩話》卷三)

袁枚自己承認不喜歡佛法,唯獨對佛說「萬法因緣起」,深信不已,可以補儒家經傳之不足。他以個人在官場的經驗,證實無不是「緣」。在官場上,有人從未謀面,一見面卻互相憎惡;有人也未曾見過,卻一見如故,相知相惜。「皆有緣、無緣故也」。

袁枚遇到像《金剛經》等大乘的經典,也和徐鉉一樣,抱著「一器中傾出,復入一器中,都不曉其義」的不正見,視佛經不過是兩桶水倒來倒去,所以雪公說,這些大文豪對佛法──「實則全不了解」。

【圖說】袁枚不喜佛法,雖獨對佛說「萬法因緣起」,深信不已,可以補儒家經傳之不足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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