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自然學習.下
●林珏儀


【圖說】日出忙到日落,不施農藥化肥也不捉蟲,菜園生機日露。
試試晴耕雨讀

為了晴耕雨讀、農務與生活合一的新嘗試,爸爸媽媽帶著我們風塵僕僕的從竹東來到新埔。這一次,小農夫搖身變成小保姆,準備三餐、陪吃陪玩、洗澡散步、打掃曬衣,偷閒讀書。正值牙牙學語、跌撞學步的小娃娃,一刻都少不了愛的關懷。親身體會做母親的不容易,而我們還那麼喜歡堅持主見、我行我素。雇主家旁的自用田,成為爸爸的新墾地!值得一提的,我們在這裡種出農夫生涯以來最大的胡蘿蔔!

九個月下來,我們習得如何利用自栽蔬果料理「養生寶寶餐」,也和娃娃一家建立深厚情誼。娃娃的心靈是如此純淨,如同白紙,又如同大自然。印象最深的三件事:某日,娃娃突然很熱衷的分享:「我會飛!」我們笑著請她試試,娃娃學小蜜蜂把手背在後,在原地搖兩下再跳一跳,我們問怎麼飛不起來?娃娃很無辜的看著我們,俏皮的模樣讓我和妹妹笑得東倒西歪。另日,我自個兒練習體育課本的翻身運動,怎麼也不成功。聽到媽媽和妹妹的笑聲,惱羞回頭,看見娃娃在旁有樣學樣,想當然也是沒一個成功的,但那樸拙可愛,使內心傾倒的苦惱咖啡,盡化甘甜。

牽著娃娃散步,童稚的眼光盡情吸納世界的一切。看見一顆小石子,不是踢遠,而是視若珍寶的緊攢手心,回家卻又那麼大方的送給媽媽。專注望著從搖搖擺擺到會跑會跳的小小身影,從羸弱蒼白到黝黑健壯,竟然有種錯覺,也許軀體不同,但因一顆小石子而珍視喜悅的靈魂,恍然與過去在田野笑鬧跑跳、天真無邪的我們重疊!

原來,一切平等,沒有老師學生,沒有尊卑高下,只有共學共成。每日晨昏背誦的《弟子規》,三餐宣念的「謝飯詞」,娃娃不知不覺由耳入心,於我們離去前整部背誦,又是一樁驚喜。所有疲憊、對父母決定的不理解,化為欽佩,不虛此行!

尋找心中的耕地

其間,我們也不斷尋找屬於自己的耕地,尋找、失落的不斷輪迴,換得瞬間爆速成長,體會「讀萬卷書,行萬里路」,實踐才能親證;也知曉光明展開前的沉潛等待,是必然考驗。也許我的身體因奔波而困倦,也許我渴望安逸而非未知的美,午夜夢迴,我卻多次做了相同的夢;還是此時的我,已在夢裡邂逅彼刻的將來?

當我渾然忘了夢境,幾乎放棄的同時,她已在時間流逝中悄然成真。宛如畫裡頑皮跑出的油彩,將我們的小小天地彩繪複製,紅磚屋,綠池塘,水塔成雙,風清景秀。原來我們一直失落的追尋,並未擦身而過;一直遍尋不著的相同,需由闔家共築。也許現成的農舍良田得來輕鬆,卻少了那分親手打造的流汗踏實與揮淚感動。空中樓閣的冀望,就像秀麗靈山止於遠觀;而生活,卻是在柴米油鹽醬醋茶中,譜出尋常雋永的旋律。

滄海尋夢,夢已成真。桑田築夢,新之伊始。不同土地有不同條件與個性,加上與環境共好的藍圖,一切得從頭來過。從芒草遍布到植相豐富,從吃馴化蔬菜到野菜花果,從拉著一條長長水管負重澆灌,到全部用水回歸田園;從一塊塊磚頭堆疊砌出平房,從無憂無慮到分擔家計,從舒適的人工生活圈,融入自然簡樸的懷抱,所有身心意志的磨礪,無非是一切法心想生的驗證。從不斷的放下拿起,學習人生取捨,這是大自然給我們的成績單。

喜歡寫作的我,和喜歡攝影的妹妹,試著以文字和影像記錄生活。一路走來,受到無數貴人提攜照顧,曾經期盼長大的日子是那麼漫長,而今想重溫舊夢,卻發現光陰飛奔的速度如此駭人。當時的我不知道,背負所有關心呵護者的期望,會是多麼兢兢業業呢!在莊屋,是寫滿歡笑淚水的快樂童年,只是我們還來不及,向無償提供土地的抗癌勇士莊爺爺報告成果,他已離開人世。當莊奶奶拿來莊爺爺生前寫好的劃撥單,上頭寫著鼓勵小朋友的溫馨話語,內心的激盪無法筆墨形容!莊爺爺、莊奶奶,謝謝您們!我們的力量雖然微弱,但因著您們的愛,讓我們多了一分勇敢,懇請莊爺爺在天之靈,繼續護佑這片有情大地。

爸爸媽媽,謝謝您們毅然決然為我們選擇自學,為我們放棄大好前程歸鄉務農,將懵懂無知的我們引上截然不同的道路,讓我得以遇見更多更好的人,成就更豐富更不同的我們。更謝謝您們總在最適當的時機放手,讓我們勇敢面對人生考驗,卻又在目光所及盡處,為我們悄悄點亮一座指引方向的安心燈塔。

(全文完)
【圖說】每日晨昏背誦《弟子規》,小娃娃不知不覺由耳入心,整部背誦,又是一樁驚喜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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