動為蒼生謀──王維的出仕觀
●璧如

側聞大君子,安問黨與讎;所不賣公器,動為蒼生謀。(王維〈獻始興公〉句)

王維,虔誠的學佛修行者,特別推崇《維摩詰經》,並以「摩詰」作為自己的字,可見王維對維摩詰居士的景仰,有「詩佛」之稱,是唐代官員,詩人兼畫家。蘇軾《書摩詰藍田煙雨圖》說:「味摩詰之詩,詩中有畫;觀摩詰之畫,畫中有詩。」

王維祖先是山西太原祁縣人,父親遷居河東郡蒲州(山西永濟縣)。王維自幼聰穎,與大弟王縉都才智卓越。開元九年,進士及第,先後連任多項官職,至監察御史。

王維的母親,出自世家望族博陵縣(今河北省保定市)崔氏,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,持守戒律,靜坐修禪。王維在藍田縣(陝西省西安市轄縣)買下一個別墅,稱為輞川山莊,作為母親經行之處。母親過世後,王維為了祈求母親的冥福,上表朝廷,呈請捐施山莊,作為佛寺,朝廷下詔許可。

唐玄宗天寶十四年,王維官任給事中,安祿山攻陷京師後,王維被俘虜,安祿山逼迫他擔任偽官,王維無意為叛賊作官,於是服了瀉藥,並假裝瘖啞。安祿山仍然接他到洛陽,強迫他任給事中一職。

安祿山之亂平定後,唐軍收復洛陽,王維獲救,但背負了「貳臣」的污名,據此將被判處罪刑。胞弟王縉,也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,此時已官至刑部侍郎,請求降職,為兄長贖罪。唐肅宗憐憫王維當時是不得已,特別寬宥他,僅被降階一級,從正五品上的給事中,改任正五品下的太子中允,後來陸續升遷至尚書右丞。

王維在京師長安,受教於薦福寺道光禪師座下十年,每天設齋供養數十位僧人,自己則一無所有。住處只有煮藥的鍋子、碾茶的器具、放置經書的書桌、繩製的坐臥用具而已。日常不吃葷腥,不穿華美的衣服。王維早年喪妻,妻子過世後不再續弦,三十年中孤居一室,焚香獨自靜坐,每天禪修誦經,怡然自得。友人裴迪也隱居輞川十數年,二人時常往來,彈琴嘯歌吟詠,歡暢無比,常常忘了回家。

當時,有一位魏處士,品德高尚,不願做官,數次被朝廷徵招,但都不答應。王維寫了一封信給他,說:「聖人知身之不足有也,故曰欲潔其身而亂大倫。知名之無所著也,故曰欲使如來名聲普聞。」聖人知道此身不應私心自用,故孔子說為潔身自愛隱居,反而傷了君臣大倫。學佛知道不應執著個人名聲,所以說要使佛號普遍傳於四方。

王維又說:「古之高者曰許由,聞堯讓,臨水而洗其耳。耳非駐聲之地,聲無染耳之跡,惡外者垢內,病物者自我,豈入道者之門與!」古代品德高尚的君子許由,聽到堯想把天下讓給他,許由不但不接受,還跑到潁水之濱洗耳朵。耳朵不是保留聲音的地方,聲音也沒有污染耳朵的痕跡。討厭外在行事,內心必有瑕疵;不滿自己以外的人、事、物,想必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;這難道是入道者之門嗎?

最後說:「孔宣父云:『我則異於是,無可無不可。』願足下思可不可之旨,無守默以為絕塵,以不動為出世也。」孔子說﹕「我不同於遁世隱居的人,不一定可,不一定不可。」或出仕或隱退,唯義所在,以道義為準,毫無執著。希望閣下想想「無可無不可」的意旨,不要固執沈默不語,以為這樣是超脫塵世;也不要認為這是八風吹不動,是離俗出世。

乾元二年,王維得了重病,因胞弟王縉在陝西鳳翔,王維便要了一支筆,寫信跟王縉告別。又寫了數封信給親戚故舊,信中主要勉勵信奉佛法,修養心性。書寫完畢,便放下筆,安詳而逝。(見《居士傳》)

由王維閑雅恬靜的詩風,嚴肅淡泊的生活態度,飄逸出塵的個性,處處顯現心境的寧靜閑適。王維一生為官,可知王維並不反對作官,作官目的在治國安民,無論求道行道,都要合乎時宜。孔子也說:「天下有道則見,無道則隱。邦有道,貧且賤焉,恥也。」以無可無不可,鼓勵魏處士,此亦何嘗不是王維出處原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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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圖說】王維,買輞川山莊,作母親經行之處。母親過世後,王維捐作佛寺。(王原祁〈輞川圖〉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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