禮記講記

↺ 回明倫首頁 儒學類目錄
禮記月令講記

【禮記檀弓篇講記】
禮記檀弓篇講記(民國六十七年)
↷續下段
事親有隱而無犯,左右就養無方,服勤至死,致喪三年。

這都是中國文化,孔子集其大成,述而不作。聖人作,賢人述。今人教學生創作,是妄語。胡某人自稱聖人,稱父母為豆莢,提倡不孝,這是他的創作。如今還放在《胡適文存》中。

事奉父母,隱藏父母的過失,見父母有過失要勸諫。父母若不聽,伺機再勸諫。孟子說,父子之間不責善,責善則離。勸諫過分,情誼就疏離了。舜終身不離父母,聖人能做到,凡人不能辦到。與父母疏離,不祥莫大於此,所以古者要易子而教,故云無犯。

就養者,養親。左右者,或左或右不一定。大家庭裡人各有職務,不相侵越。但是事奉父母就能不分職務,一切都要從事,事奉至父母親死,才無法服勤。父母死,還須致喪三年,致喪如事生,一舉一動都像父母在生之時。

父母對於子女,恩德昊天罔極,如詩經蓼莪篇說,父母「顧我拊我」。父母恩重,無人能及。為人子者,當思如何報答父母,所以必須致喪三年。生事之以禮,死葬之以禮,祭之以禮。




事君有犯而無隱,左右就養有方,服勤至死,方喪三年。

事君不同於事親,事親以孝為本,能孝才能忠於君。如專諸妻子舉起婆婆的手杖,專諸就知道反省改過,伍子胥知專諸孝順,因此與他交往。

事君與事親相反,君處理國家大事,君有過錯,臣必諍諫,而且是犯顏直諫。如紂的臣子比干,夏桀的臣子關龍逢,漢武帝的臣子汲黯,都是有犯而無隱。君有過錯,直說無隱,魏徵也是直諫的賢臣,唐太宗好鳥,見到魏徵,把鳥藏在袖中,兩人談的太久,鳥因此死在太宗的袖中。

臣對君,雖有犯而無隱,但各有所司,不能侵越。左右奉養有方,也是服勤至死,服喪三年。




事師無犯無隱,左右就養無方,服勤至死,心喪三年。

事師如事親。無犯,犯就不能教了,但是要無隱。對師的就養,如事親,服勤也是至死為止。

心喪,不同於事親事君,心中存著老師還在世間,衣食之間,有心有師。




孔子哭子路於中庭。有人弔者,而夫子拜之。既哭,進使者而問故。使者曰:「醢之矣。」遂命覆醢。

我們的業都須改革,這一段說心。

哭,在中庭門外或路上,都有規矩。中庭在大門之內。有人來弔子路,夫子受弔而答拜。

既哭,哭過了。衛國使臣來,問使者。使者說已剁成肉醬,分與眾人了。孔子於是命人覆醢,覆者傾倒。子路被醢,孔子不忍喫醢,這是誠心。




魯莊公及宋人戰於乘丘。縣賁父御,卜國為右。馬驚,敗績,公隊。佐車授綏。「公曰:『末之卜也。』縣賁父曰:『他日不敗績,而今敗績,是無勇也。』」遂死之。

圉人浴馬,有流矢在白肉,公曰:非其罪也。遂誄之。士之有誄,自此始也。

莊公說,此次戰敗,最下等無勇的人是卜國。駕御者聽此言,不堪忍受,難辭其咎,有責任感,可取。

他日,可通指過去與未來。從前未曾戰敗,而今敗了,是我戰陣無勇,於是自殺。後來有管馬的人,洗刷他的馬毛,不忍食其肉,而埋葬了。洗馬時見流矢在馬的白肉中,原來是馬中箭而死,非卜國與縣賁父的罪過,所以為此二人作誄文,有誄就可加諡。

士,官員中最末的,而有誄,自此開始。負責任,全始全終,有功不自矜,有過不責人。




曾子寢疾,病。樂正子春坐於床下,曾元、曾申坐於足。童子隅坐而執燭,童子 曰:華而睆,大夫之簀與?子春曰:止。曾子聞之,瞿然曰:呼。曰:華而睆,大夫之簀 與?曾子曰:然,斯季孫之賜也,我未之能易也。元起易簀。曾元曰:夫子之病革矣,不可以變,幸而至旦,請敬易之。曾子曰:爾之愛我也不如彼,君子之愛人也以德,細人之愛 人也以姑息。吾何求哉?吾得正而斃焉,斯已矣。舉扶而易之,反席未安而沒。

孔廟,曾子是陪祀孔子的第二人,資質魯直而能一貫夫子之道。

樂正子春,曾子的學生。坐床下守候。曾元、曾申,曾子的兒子,坐於足間,以便探視。童子,平時侍候的人,在稍遠處,坐在牆隅。燭,火燭。

簀,席子。古人衣食住行都有禮制。曾子有天爵,而無人爵,人們都尊敬他,他的弟子有居官的。魯三家的季康子曾贈席給曾子,平時在房中可使用。童子因久侍而知禮,見曾子死於不合身分的席子,所以問:這是大夫席嗎?

生前何以不說?死是最後一著,要葬之以禮,祭之以禮,一切須依禮行事。樂正子春呵斥童子,怕被曾子聽悉。曾子聽聞而懼,深恐守禮一生,敗在臨終之頃。呼,歎息聲。

曾子令曾元扶起換簀,曾元說不可變動,一動恐有不測,待明日看情形再來改易。

曾子說,曾元愛我,不如那位童子。我畢生修養,所求在何?死得其正,就可以了。正者則心安理得。

眾人舉扶換席,一變動,鋪好後,還沒來得及把曾子放好,曾子便死。至死還是不失禮。

我期望你們守本分安命,守本分並非不進取,不妄作並非不為。




大公封於營丘,比及五世,皆反葬於周。
君子曰:樂,樂其所自生,禮不忘其本。古之人有言曰:狐死正丘首,仁也。

檀弓篇注重喪禮,學文學不可不知,實用則與今日有差異。例如棺木,如今則流行火葬。世故人情也有差異,古人有遠道去觀禮的情形,今則無禮可觀,因為無禮無樂。

禮樂是一國之本,政治法律是一國之末。亡國是各世代都有的,惟有德者居之,國常亡,但是民族不能亡。所實行的事,不能違背民族文化,否則自取滅亡。制禮作樂是聖賢的事,我國的民族文化是「志道,據德,依仁,游藝」。

日本沒有內亂,所以可以久安。我國現今的人不明事理,五四運動是滅亡民族文化,今人還在提倡五四精神。五四運動,開始是為愛國而發起,後來為共產黨利用,變質了,變成消滅固有文化,演成大禍。今日仍在自毀文化。

文化的根本絕不可變,志於道,據於德,依於仁,都是文化的根本。今日之下有大危險,中共批孔不成,我們則是破壞文化根本。中共也已經改為揚孔,如真是揚孔,就對我們最不利。但是中共滅孔後,已經沒有人才揚孔。雖然如此,我們還須提高警覺。

姜太公,山東人,有能力無人知道,聽說陝西有賢人,乃赴陝西。不自兜售而釣於渭水,志實不在釣魚。適逢文王終日求賢人,夢到熊,於是出獵,遇到太公,二人知遇。後來幫助武王伐紂,得天下,封於齊,仍在朝廷。太公感念君臣的知遇之恩,死後仍葬於周。五世都返葬於周。一者順從父親的事業。二者陪侍父親。超出五服以外就免了。

君子是有德知禮的人,議論說:由山東葬於陝西,雖然苦,但是心有所樂,「樂其所自生」,自太公而生,依禮不忘其本。

我來台灣三十年,衣食出自台灣,所以愛護台灣,至於台灣人尤須愛護台灣。前清割台灣與日本,劉永福、邱逢甲等率眾反抗,至死不變。又有無名盜(廖添丁),專竊日人財物,以濟助台灣人,可謂大俠。

「禮不忘本,古之人有言,狐死正丘首,仁也。」此是指周時的古人。楚辭也有此語。狐不比麒麟鳳凰高尚,死時還對著牠的故丘,何況人類?人不如此,禽獸不如。




孔子之衛,遇舊館人之喪,入而哭之哀。出,使子貢說驂而賻之。

孔子周遊列國,路過衛國。聽說從前在衛國所住之處的舊館,有喪事。舊館人喪亡,孔子哭得哀傷。哭,是祭還是弔,不能確定。祭死者,弔生者,孔子或許祭弔兼而有之。行禮完畢,出來,派子貢脫下馬驂而作奠賻。古代馬車是駟馬,解下旁邊兩馬贈給喪家。




子貢曰:於門人之喪,未有所說驂。說驂於舊館,無乃已重乎?夫子曰:予鄉者入而哭之,遇於一哀,而出 涕,予惡夫涕之無從也。小子行之。

孔子哭得哀痛,可見與舊館人情誼之深。

「鄉者」,出來以前,偶而遇到,事前不知。

「哀而出涕」,真情流露,不像今人刻薄至極。既然誠心哭涕,必有所表示,故脫驂以贈,不必惜物。旅途無他物,就以此相贈,以示誠心。不誠無物,佛法在誠敬中求。




孔子謂為明器者,知喪道矣。備物而不可用也。哀哉,死者而用生者之器也。不殆於用殉乎哉。其曰明器,神明之也。涂車芻靈,自古有之,明器之道也。孔子謂為芻靈者善,謂 為俑者不仁,殆於用人乎哉。

此說禮的根本,注重因果。孔子表明器具,知喪禮之道。子路問及鬼神,子曰:「未能事人,焉能事鬼。」故知喪之道,是大學問。

「備物而不可用也。哀哉!死者而用生者之器也。」備者完備,指陪葬的物品。生人之物,死者不可用。死者的用物,生者也不可用。孔子哀傷,有些死者卻用生者的器物。如祭祀的食物都是未烹熟,供死者的房屋是紙製作的,都不是生者所能食所能用。古代的俑者,開始是用草紮的,後來以木頭製作,或是用泥塑,都是表達他的誠心。孟子說:「始作俑者,其無後乎?」所以只可以草紮俑,不在器的精美。

「不殆於用殉乎哉。其曰明器,神明之也。塗車芻靈,自古有之,明器之道也。」塗車是泥車,芻者以草製作。

「孔子謂為芻靈者善,謂為俑者不仁,殆於用人乎哉。」俑,用泥作人形,作殉葬。泥人似人,以此殉葬,心有不安。子路死,被醢,孔子就不忍食醢,因為它們相似。

秦穆公死,以大臣、殯妃殉葬,就是由俑漸漸發展來的,俑為用生人殉葬的開端。




知悼子卒,未葬,平公飲酒。師曠、李調侍,鼓鐘。杜蕢自外來,聞鐘聲:曰:安在?曰:在寢。杜蕢入寢,歷階而升,酌曰:曠飲斯。又酌曰:調飲斯。又酌,堂上北面坐飲之。降,趨而出。平公呼而進之,曰:蕢,曩者爾心或開予,是以不與爾言,爾飲曠何也?曰:子卯不樂,知悼子在堂,斯其為子卯也大矣。曠也,大師也,不以詔,是以飲之也。爾飲調何也?曰:調也,君之褻臣也。為一飲一食,亡君之疾,是以飲之也。爾飲何也?曰:蕢也,宰夫也,非刀匕是共,又敢與知防,是以飲之也。平公曰:寡人亦有過 焉,酌而飲寡人。杜蕢洗而揚觶。公謂侍者曰:如我死,則必無廢斯爵也。至於今,既畢獻,斯揚觶,謂之杜舉。

知,音智。知悼子,晉大夫,職位甚高。大夫死,依禮節,國家不許奏樂。悼子卒,尚未出殯,國家為他哀痛,不奏樂,因為大夫有功於國的原故。

古代風俗淳厚,古時有曆書頒行,每月都有忌日。又本朝皇帝死的日子,都不許奏樂,演戲也得停止,喜事不在這一日舉行。

卒者,大夫死,一生之事已畢,未葬,稱為卒。晉平公此時飲酒,師曠、李調隨侍。師曠是樂師,飲酒則須奏樂、鼓鐘。鼓,震動。杜蕢,乃廚師,聞鐘聲在內宮寢室。

杜蕢酌酒飲曠,又酌酒飲調,又到正中北面自己酌飲,然後離去。平公呼叫他說,你入室時,我以為你或許有事開導我,所以我未與你說話。你既不言,我必須問:你何以要飲曠?對曰,「子卯不樂。」子,是周武王伐紂,紂亡的日子,在甲子年。卯是夏桀亡國的日子。亡國的日子不吉祥,人皆知道,相習已久了。子卯不樂,就是指忌日不奏樂。

知悼子現在還停靈在堂,更重於子卯的忌日。曠是太師,知音樂,何不奏知國君,故罰飲酒。公再問,李調不知樂,又何必罰酒?杜蕢回答說,調乃君的近臣,一飲一食卻忘了國君的宿疾,所以罰飲。

那你自己飲,是慶祝,還是自罰?杜蕢說,我乃宰夫,職司廚務,與君離得遠,沒有言諫的責任,雖然,來此也得參與防範的事情,不守本職,越權,所以當罰。

晉平公不愧為霸主,當即認錯,請罰他。杜蕢痛快,就罰平公。特別收杯洗了,再罰,以示尊敬。平公出示左右侍者說,若我死後,此物保存不要廢棄。到今日,晉平公死後,已經畢獻,必取此杯一舉,表示結束,謂之「杜舉」。




子路曰:傷哉貧也。生無以為養,死無以為禮也。孔子曰:啜菽飲水,盡其歡,斯之謂孝。斂手足形,還葬而無槨,稱其財,斯之謂禮。

二十四孝中,有仲由負米,他自幼就是血性中人。

子路家貧,或許有人幫助而不接受。父母亡後,見他人祭祀而自己不及奉養,心裡不安。後來為大夫,鐘鼎食上,中心愀然。自己傷感從前貧乏時,生不能養親,死不能盡其禮。

孔子聖人,答得很圓滿。事親要在得親的歡心,親死後,蓋住頭腳,不令人見了厭惡,因為人都不喜見死者。還葬,還讀旋。葬者,藏的意思。無椁,也可以,人都看不見。稱合自己的財力,就是盡禮。孔夫子這番話,不僅安慰子路,實在是為後世貧窮孝子的作法。




戰於郎,公叔禺人遇負杖入保者息,曰:使之雖病也,任之雖重也,君子不能為謀也。士弗能死也,不可。我則既言矣,與其鄰重汪踦往,皆死焉。魯人欲勿殤重汪踦,問於仲尼,仲尼曰:能執干戈,以衛社稷,雖欲勿殤也,不亦可乎?

人依賴環境生長,但是環境也能毀壞人,所以人的生長,必須養育他,又須保護他。例如農作物生長,也會受蟲害。萬物都是如此。

吾人生存必受諸多恩惠,此就色身而言,至於慧命,必須讀書求知,但是書也有殘害慧命的。世法重長壽,佛法注重證道,孔子書也分等級,如身體髮膚受之父母,不敢毀傷,這是一等;但是孔子又說「朝聞道,夕死可矣」。這又是另一等。人的身命慧命順利成長,必須飲水思源,崇德報本。狐死首丘,何況是人?人而無父無君,禽獸不如。

魯國這件事,說的是禮,禮的本在道。魯齊都在山東,齊強,常侵魯,戰于郎,郎是魯地,足見是齊侵略魯。此時魯人公叔禺(遇到躲避齊軍,進入保縣休息者,因疲倦把手杖加在頸上,兩手壓扶。)魯國卿大夫士都恐懼,藏匿起來,只有人民守城。公叔禺說,百姓雖苦於徭役,賦稅過重,也不敢辭。若在位者不能為謀,不能保民,低職的士人不能死戰,戰陣無勇非孝也。作戰怕死必敗,不怕死必勝,怕不死絕對必勝。公叔批評魯國在位者怕死,故曰不可。

公叔禺說,我則既說了,也不能專說他人,於是自己出戰,與鄰童汪踦前往,都戰死。只說此事為止,以下說禮。

公叔是成人,就不論了。汪踦尚未加冠,也戰死,不弔不祭,因為還未成人的原故。公叔禺,依禮可以褒揚,汪踦該如何?乃問孔子,孔子說,能執干戈以衛社稷,雖未成年,而所為之事,乃士大夫的事,當以成人的禮葬祭。

公叔禺與汪踦是平民與童子,猶能死戰,教育使然。中國詩文小說都是載道,現今的社會與教育,文學藝術多是誨婬誨盜,學校注重技藝教育。若如古代教育,執干戈以衛社稷,何患無人!




子路去魯,謂顏淵曰:「何以贈我?」曰:「吾聞之也:去國,則哭於墓而後行;反其國不哭,展墓而入。」
謂子路曰:「何以處我?」子路曰:「吾聞之也:過墓則式,過祀則下。」

子路不是魯人,好勇而學於魯,此時離開魯國,問顏淵何以贈我。古人送行以紀念品,君子贈人以言。顏淵說,離開本國則哭於墓,祖宗墳墓最重要。去國以後不再致祭,所以要哭之而後行。回國則不須哭,入國先上墳,然後回家。魯國是他老師孔子之國,有如父母之邦,不言可喻。

顏淵反問子路:「何以處我?」顏淵、子路都說「吾聞之也」。依禮,直而勿有(案:若不疑而答復,就應當稱是師友所說,給他的正確答案,不要說是自己有此義。)子路說,乘車過墓則要式,行路不必,乘車是坐的,所以經過墳墓要起立而式,這墓不是顏淵的祖墳,是他人的祖墳,也須禮敬。

有祀典的地方,乘車必須下車。從前在孔子廟,庶人乘車過櫺星門,不下車,僅招「不知禮」的議論而已。若稍有功名的人,不下車,如有人告官,必撤除他的功名。所以孔子廟櫺星門例書八個字:文官下車,武官下馬。




工尹商陽,與陳棄疾,追吳師,及之。陳棄疾謂工尹商陽曰:王事也,子手弓而可。」手弓。子射諸。射之,斃一人。韔弓,又及。謂之,又斃二人。每斃一人,揜其目。
止其御,曰:朝不坐,燕不與,殺三人,亦足以反命矣。
孔子曰:殺人之中,又有禮焉。

工尹是楚國官名。楚與吳國作戰,追吳軍,追到了。陳棄疾跟工尹商陽說:這是君王之事,你是善弓射的人,可射。射一箭,殺死一人,就將弓插入弓套中。又繼續追吳兵,又射斃二人。每殺死一人,工尹商陽就自掩眼目,不忍看。敵人無抵抗能力,用箭射他們,所以不忍。於是請駕御停下來,說:我是小官,朝廷上無坐,國君平素燕會,高官才能與會,我等殺了三人,足以反命交差了。

孔子評說,殺人之中,又有禮焉。其他可知。




孔子過泰山側,有婦人哭於墓者而哀,夫子式而聽之。使子路問之曰:「子之哭也,壹似重有憂者。」而曰:「然,昔者吾舅死於虎,吾夫又死焉,今吾子又死焉。」夫子曰:「何為不去也?」曰:「無苛政。」夫子曰:「小子識之,苛政猛於虎也。」

泰山極長,它是由東北長白山過海而來的山脈,在泰安縣。婦女在郊外上墳,婦女哭是不限制,此婦哭得很哀傷。「夫子式而聽之」,這是禮貌。孔子聽了以後,要子路去問。「壹似重有憂者」,古注「壹」似為「甚」似。應「乃」似,竟然有多重憂愁。

「而曰:然」,這是省筆。她說是也。她的丈夫、兒子都被虎吃了,此人太不幸。

「夫子曰:何為不去也。」子路已問,孔子此問,是子路所答,因為此處無苛政。此地都行仁政,被虎食,只是偶爾,若無意外,則可終日太平。今日大陸同胞冒險投奔自由,足證苛政猛於虎。




齊大饑,黔敖為食於路,以待餓者而食之。有餓者蒙袂輯屨,貿貿然來。黔敖左奉食,右執飲,曰:「嗟!來食。」揚其目而視之,曰:「予唯不食嗟來之食,以至於斯也。」從而謝焉;終不食而死。曾子聞之曰:「微與!其嗟也可去,其謝也可食。」

黔敖行善,在路邊施食。有餓者,無姓名,「蒙袂輯屨,貿貿然來。黔敖曰:『嗟,來食。』餓者揚其目而視之曰,予惟不食嗟來之食,以至於斯也。」宴會請帖必稱光臨。「從而謝焉,終不食而死。」黔敖雖向餓者謝罪,餓者終不食而死。

曾子聽了說:「微與」,這是小事,只是禮欠缺而已。雖然如此,嗟也可去。當黔敖謝罪時,就可食了,這才合中道。

人不可無志氣,也須有禮,曾子教人可以依從中道。現今的外援,也是嗟來食。




邾婁,定公之時,有弒其父者。有司以告,公瞿然失席曰:「是寡人之罪也。」曰:「寡人嘗學斷斯獄矣:臣弒君,凡在官者殺無赦;子弒父,凡在宮者殺無赦。殺其人,壞其室,洿其宮而豬焉。蓋君踰月而後舉爵。」

此段說孝。漢家皇帝諡都加孝字,那時賢人很多,知孝弟為仁之本。烏鴉知孝,天性如此。人若不孝,不如鳥。陳獨秀不孝,國家竟然幫助他,這是什麼道理?

邾婁,即鄒縣,魯定公時,忽有殺父者。「有司以告」負責官員層層上報到國君。「公瞿然失席」定公驚恐,以至坐次都亂。「曰,是寡人之罪也。」萬方有罪,罪在朕躬。禮樂刑政皆由王訂,官吏也由國君任命,所以自責。

「且曰:曾學斷此獄」,臣弒君,國家任何官吏都得誅他。子弒父,凡家中的人除了他兒子之外,家人都得誅他。不僅如此,他的房室土地都不能保存,因為此室此地出了妖孽,所以必須毀壞,築為儲水池。

古時縣內有弒父者,此縣縣官降一級,國君一個月不能飲酒,痛傷人情發生如此劇變。




晉獻文子成室,晉大夫發焉。張老曰:「美哉輪焉!美哉奐焉!歌於斯,哭於斯,聚國族於斯。」文子曰:「武也得歌於斯,哭於斯,聚國族於斯,是全要領,以從先大夫於九京也。」北面再拜稽首。君子謂之善頌善禱。

「歌於斯」,歌是祭祀時歌頌辭。

「哭於斯」,死在此,親友聚會也在此。

「全要領」,保全頸子,得善終於此。因為主客都能明理。




仲尼之畜狗死,使子貢埋之,曰:「吾聞之也:敝帷不棄,為埋馬也。敝蓋不棄,為埋狗也。丘也貧,無蓋;於其封也,亦予之席,毋使其首陷焉。」
路馬死,埋之以帷。

禮本於仁義,仁義本於道德。不忘本,報恩,這是義。仁慈他人及動物,都是仁。對人,對其他動物,甚至對植物礦物,也須有仁心。不論對方知不知,自心必須有仁的表示。如狗,忠於人,見其生,不忍見其死,狗死了要埋,不必用棺,而用其他東西包裹。

「吾聞之也」,聖人不自以為是,引用古人的話。「敝帷不棄」一者為埋馬,一者惜物。外國文化都是東方輸往,佛、道、回、耶都發源於亞洲。西洋人不知根本,只知枝葉而已。敝帷較大,可以包馬。西洋不惜物,暴殄天物。西洋人短命主義,中國常講百年大計,百年還是短的,鄉間的房屋,常有住三百年,北京許多建築物已歷明清好多代,比比皆然。

蓋者,傘蓋,較小,可以包狗埋葬。「貧」者,夫子謙詞,有爵位者才可以張傘蓋,孔子此時不在位,所以說「無蓋」。丘讀某,避諱聖人的名。

「於其封也」,封就是窆,埋入土中謂之窆(讀貶),也就是封。封也讀窆,但大多數人都讀封(風)。因為孔子「無蓋」,所以用席包埋,變通一下,不使狗首沾到土。

路馬指大馬,為國君所乘的馬,死後埋不用敝帷,則用新帷。對待動物也有如此的恩德,何況於人。

眼見不如耳聞,耳聞八方,印象深刻,聽黃色音樂,最壞心術。平劇連環套,盜皇帝的馬,黃天霸後來見所盜的馬而下拜,見馬如見君。遇國家元首也須有禮,遇見卿要停住,必須下車。遇見大夫也要停住,必須握式,表示禮敬。




陽門之介夫死,司城子罕入而哭之哀。晉人之覘宋者,反報於晉侯曰:「陽門之介夫死,而子罕哭之哀,而民說,殆不可伐也。」孔子聞之曰:「善哉覘國乎!《詩》云:『凡民有喪,扶服救之。』雖微晉而已,天下其孰能當之。」

陽門,宋國的城門,是正門。守門的人稱介夫。此人死了。

司城,宋國的大官,名子罕,進入死者家哭得哀痛。

晉國是大國,與宋國有接壤處,常偵探宋國,叫做「覘宋者」。此人回報於晉侯說:宋國陽門的介夫死了,子罕哭得哀傷而民說,不可以侵伐。民眾見子罕得哀哭,而心中誠悅。

「覘三者」,覘死者、哭者、民說。

「孔子聞之曰:善哉,覘國乎。」讚歎這位密探。

這是以詩為喻。大學問自六經來,如椿萱代表父母,今人以萱草為金針葉,這是不對。萱草雖也可食,但不是金針。這是不讀詩經的過失。

詩云:「凡民有喪,扶服(匍匐)救之。」這句以下是按語。「雖微晉」,微者無也,強國不止晉,雖無強晉,天下其他的強國誰能伐宋?晉人這位覘者,所見是利害,孔子所見是仁政。雖不同,但是讚歎他的覘為善覘。孔子意思,不但晉國不敢伐,天下其他強國都不敢伐,因為仁者無敵。孔子讚歎晉的覘者,讚許他小有才能。引詩云以下,則從大處著眼。




孔子之故人曰原壤,其母死,夫子助之沐槨。原壤登木曰:「久矣予之不託於音也。」歌曰:「貍首之斑然,執女手之卷然。」夫子為弗聞也者而過之,從者曰:「子未可以已乎?」夫子曰:「丘聞之:親者毋失其為親也,故者毋失其為故也。」

原壤,孔子的故舊,孔子曾以杖叩他的腳脛,數落他「幼而不孫弟,長而無述焉,老而不死,是為賊」。原壤的母親死時,孔夫子幫助他沐椁。沐椁,治理棺椁。孔子為何送如此厚禮?

原壤,因孔夫子贈椁,於是登上椁棺而歌唱:「貍首之斑然,執女手之卷然。」貍首是狐貍的首,毛色花美,故說:「斑然」。一摩觸,就如摩觸女子的手,很柔軟。

夫子裝作沒聽到而離去。隨從孔子的弟子心有不平,夫子何以不追究?子曰:「丘聞之,親者毋失其親也,故者毋失其為故也。」其他注子以親為陪襯,並不是如此,親者指原壤,故者孔子自稱。

答案可以參考論語微子篇,周公告魯公一語,證明「親者」指一人,「故者」指一人。


【禮記曲禮選講講記(一)】
(五十七年十一月十日起)
↷續下段
禮是根本之學

國學範圍至廣,夜間部所學的為國學,也僅能學個大概。學了以後付諸實行,更難。

禮不是講外表,必須誠於中,形於外。若禮僅講外表,只是演戲。前幾年政府提倡禮,成效不著,社會風氣更惡劣,如今提倡國學,重在知行合一。

今天這個講座為課外學科,希望大家當正課學,學了以後能去實行。同學學其他的學科多有理論,今天所講的禮記,事實較多。

民國五年五月四日的運動,後來變質,為人所利用,破壞四維八德。人有欲望,就以欲望引誘人,使人不知道統為何物,終至大陸淪陷。今天幸有總統提倡復興文化,國人才再重視研究。

今天先聲明,在此講禮記,並不是受政府的聘請,目的純為講學。假如有人要打倒禮教,吾也不反對,大家先打倒三民主義,三民主義就是根據禮教而來。假如有人想將經書燒掉,也可以,但燒不掉義理。義理就是性情,性是性,情是情,性情不可滅,情可滅,而性不可滅。有人或許會偽裝,將人的本性隱藏,而採取禽獸所有的。

今天所講的禮,就是我們本身的性情,是根本之學。




禮本於道德仁義

從前私塾課本的「三字經」,第一個字是「人」,教兒童學人。首句「人之初,性本善」。念完三字經,就念大學中庸。大學首句「明明德」,中庸首句「天命之謂性」,兒童實在不容易瞭解,但是從小培養,長大了就對本性之學容易接受。中庸「率性之謂道」,就是依本性而不變,今人都變了本性,而不是道了。天命之謂性,性當中光明、空洞、無一物,但是甚麼也有。

如太空的氣「以太」,甚麼也沒有,但甚麼也有。講性不懂,就講道,道是體,也不容易懂。道有用為德,所以才講德。德也不容易懂,孔子才講仁。

韓文公解仁作「博愛之謂仁」,這是不得其解。孔子弟子懂仁者,不過顏子、曾子少數人而已。仁既然也不易懂,到了孟子才講義。義者宜也。應該做就是義,不應做而不做者是明白義的人。但是常人對義仍不容易領會。

自本性到道都難懂,所謂「太上貴道,其次貴德,其次貴仁,其次貴義」,道德仁義,都不講報酬。人在社會,作善乃是應為之事,率性就必須如此。但是今人變了本性,因為他有習氣的緣故,例如看誨淫誨盜的電影片,就是染污本性,習氣染習氣,於是就不能率性了。

仁義不容易懂,於是講禮,禮容易明白,禮尚往來也。但禮來自義,義本於仁,仁本於德,德本於道,道本於性,所以禮也是本性中物。




曲禮者,辦事須委曲求全,於五禮須屈曲行事。

皇侃說,禮的來源有三:皇侃以科學考據,中國雖無科學這名字,卻有科學之實。禮就理事名三部分說,如穿衣,問為何穿衣?這指理。不問而穿了,就是事,衣就是名。禮的理起於太易,禮的事起於隧人氏;禮的名起於黃帝。後人僅承認禮理是起於太易的說法,其餘概不承認。太易為周易的太極,太極之前為無極,即○,太易之前也就是○「太」,找尋不出開始。無始無終,本來而有。如說源自於隧皇、黃帝,但是那時的文書未傳下來,即使傳下來,那時文字也不是今人所能認識,既然如此,所以說「所云不足信」。




禮有五種

禮分吉、凶、軍、賓、嘉。

吉為祭禮,為報答根本,人身來自父母,求學開智慧也是父母供給經費。五倫社會,開始於夫婦之室,推而到國家,國家有太廟。祭是祭祖、祭父母,還要祭師。聖人定禮,首列吉禮,可見重視報本。

軍禮,現今文人不如武人的禮節。

嘉禮為婚禮。

禮記選講,選現今可以應用的部分。有不適用於今者則不講,但是他的原則還可以推行,也可以選講,如古時贈人以弓刀,如何遞、如何接,也有禮,應該授人以柄,現今授人以傘,也可以援用其義。




毋不敬,

禮是日久天長流傳下來的,合乎道理。

身口是人的動作,口是禍福之門,意是身口的指揮者。使身口意三者合乎道就是禮。

禮有本末,不外恭敬。恭是外表,敬是內心。敬是禮之本。

毋不敬:凡事不論大小都必須恭敬他,這一條屬於心意部分,為禮的根本。敬者,無論何事,該如何辦,就如何辦,毫不苟且。比如十二點下班,須在十二點下班,提前五分鐘下班就是不敬。現今政府實施三卡制,足見大家對事的不敬。甚至大小便也須講敬。漢末管寧,乘船遇大風浪,眾人都懺悔罪過,管寧想了甚久,才憶起曾一次如廁時未戴帽子。從前出家人受戒,有規定,如廁便溺不得出聲。




儼若思,安定辭,安民哉。

「儼若思」,身必須端正,如有所思。

「安定辭」,說話之前,須想想那句話在前,那句話在後,有條有理,令對方聽得清楚。孔子四科,言語第二。言語寫出來就是文章。

以上三條,自天子以至庶人都必須學,地位愈高,學的愈嚴。為父母者欲教兒女,須以身作則。為國家領袖,志在安民,欲安民,須作此三條,故下云「安民哉」。




敖不可長,欲不可從,志不可滿,樂不可極。

學禮,敬人就是敬己,學禮可以免禍。

「敖不可長」,敖為敖慢,此習氣不可使它增長。

「欲不可從」,欲望到相當程度,就必須停止,不可放縱。但是外國提倡狂歡,狂歡不足,還須有狂歡之夜,正與中國的禮相反。

「志不可滿」,本性一動,還未發作時,謂之志。志不可滿,樂不可極。這四者是禍害之端。

禮是日用平常的動作,計有「身、口、意」三種。身動、口語,都由意主導。這三者關乎人的吉凶禍福,天下的治亂。人在社會為利為害,都由這三者。

趨吉避凶乃是人之常情,禮是人學的,不是畜生能學的。既是人學,人有人的心理,人的心理可以辨別是非,畜生就不能辨別是非。人既可辨別是非,就必須講道理。道,說不盡,聽也不能了然,所以孔子講德。德也不容易知,才講仁。仁仍不易明白,到孟子才講義。義仍不易明,乃講禮。禮說的是秩序規矩,如行路見紅燈,就不應該行,否則不守秩序。

禮既為吉凶禍福,就不能離開道德仁義四字,趨吉避凶不得違背這四字。




賢者狎而敬之,畏而愛之。
愛而知其惡,憎而知其善。

「賢者狎而敬之」,人與人交往,不能因為狎暱而失敬。孔子讚歎晏平仲「善與人交,久而敬之」。現今的婦人罵夫打夫,敬這一字何在?古時候夫婦相敬如賓,舉案齊眉。夫婦都要敬了,何況是朋友?更何況是對賢人?

「畏而愛之」,見賢人如自慚形穢,而不肯親近,就錯誤了。古代學者,親近老師的時間短暫,親近朋友的時間較長久。與賢人相處久了,自己也成為賢者,所以其次要「畏而愛之」。

「愛而知其惡」,人的通病,對於他所愛的人,就不知他有何惡處。這宜警戒。

「憎而知其善」,人各有長短,沒有純善純惡的人,善人也有惡處,惡人也有善處。例如曹操也有長處,也做過好事。人非聖人,孰能無過?知此,便可以識人用人了。




積而能散,安安而能遷。臨財毋苟得,臨難毋苟免。很毋求勝,分毋求多。疑事毋質,直而勿有。

「積而能散」,人的生活,必須有資財,但資財須能散。月入多寡,須量入為出,稍使有盈餘,以備急需。所積的財多了,就必須散施,作慈善公益的事業。天下之財,必須用於天下,這是義。大學說:「仁者以財發身」,就是以財養其德。人必須自問對國家社會有何貢獻?不得作守財奴。一人一日三餐,食量有限,財多無益。動亂時,有財的人,身心性命更危險。「不仁者以身發財」,不仁者甘作守財奴,不惜危害社會人群,招來災患。

「安安而能遷」,上一個安字是動詞,下一個安字意思是處在安樂地位,心甚安穩。例如住在碧山巖,風景很美,可謂安安,但若知它會被水沖,就必須遷移。若說辦事,任職某機關,甚為理想,若全機關上下都貪污,見此危機,就應離去,這叫「安安而能遷」。

「臨財毋苟得」,臨者,遇也。遇財必須考慮它是否合乎義,非義之財不能苟得。如在路上拾得金物,遺失的人或許會痛失財物而喪命,所以必須不昧。

「臨難毋苟免」,死也無意義,就不應死,例如遭脅迫去陷害國家,就寧可以死。這才是人。

「很毋求勝」,很者,與人爭鬥也,有十分理,得七、八分就可以了,孔子說「不為已勝」。勝者,有十分理,就要求得十分,或許太過了,是逼人太甚。他一定不甘心,想再謀求報復。狗追兔,兔急了也會反噬。作戰時,窮寇莫追。都在免禍。

「分毋求多」,不得以功多而求多分,其實一件事能成功都由眾緣而成。

「疑事毋質」,有人來問道理,或問事情,即使是讀書人,問的事情我不知道,就不得妄作答覆。天下之大,學問之多,我們所知九牛一毛,不知的事理很多,不足為怪,不知為不知,可以實話說。

「直而勿有」,直者通達事理,可答有疑問者。但是不得據為己有,否則招嫉。孔子常說「於傳有之」,或謂「詩云」。吾人所知的事理,都是古人所發明,若直說是己意所想,就是竊取古人資產。




若夫坐如尸,立如齊。禮從宜,使從俗。

「若夫坐如尸」,尸者,古代祭祀先人,選年輕侄輩,穿先人的衣飾,坐著受祭,謂之尸。為尸者必須莊嚴。夫,漢注作大丈夫的「夫」講。夫者,成年人也,坐必須端莊,以示莊敬。

「立如齊」,齊讀齋,齋戒沐浴,古代祭祀,三日前齋戒沐浴,夫婦不同居,潔淨身心。祭時必須正立,不可以手背後,以戒怠慢。凡背手都會挺胸,所以是慢。立如齋者,必須磬折屈身,身宜佝僂折下,如磬的背。

「禮從宜」,宜者,變更也。如友邦元首婚禮,特使封上紅布書信前往恭賀,到後,若該元首已死,就不宜賀。如領兵討伐敵國,如敵國元首喪亡,則不待國命要退兵。

「使從俗」,前往遠方,贈送禮物,須贈本國土產。如台北人贈台南人,必須贈台北的特產,台南人也是如此。




夫禮者,所以定親疏,決嫌疑,別同異,明是非也。

「夫禮者」,夫,虛字。社會有它的秩序,走路靠左,紅燈止步,都是秩序。食、衣都有規矩。平民穿戴元首衣飾,或穿著警察衣裝,就犯規矩。穿衣的層次,也有規矩,吃飯舉箸,也有前後之別。

「所以定親疏」,中國文化講明親疏,否則去幫助外人而不助國人,可以嗎?助親不助疏,這是天性。親疏既定,禮貌、待遇就有規矩可守。孝敬父母與孝敬伯叔自不相同,如孝服各有不同。

「決嫌疑」,有禮可以決嫌疑。如古時男女不得授受,但孟子云:嫂溺可援之以手。

「別異同」,如父子在家,有一坐位,父坐子立,子回家要拜望父親。若在官場,兒子為院長,父親為低賤,父要向子敬禮。

「明是非也」,同上。




禮,不妄說人,不辭費。禮,不踰節,不侵侮,不好狎。

「禮,不妄說人」,說,悅也。妄悅人者,巴結人也。悅人須含道理。

「不辭費」,言語是一大學問。如當外交使臣,一語出錯,就貽害國家。辭費者,一為辭不達意,一為辭太多。孔子把言語列為四科的第二。作文,首先必須文從字順,言語也如作文一般,講演愈簡明愈好。

「禮,不踰節」,恭而無禮則勞,例如週會對國旗行三鞠躬,二鞠躬不可,四鞠躬也不可以。

「不侵侮」,知禮者,不侵侮人。我不欲人之加於我也,我亦欲毋加諸人。

「不好狎」,狎者,親密也;好者,無節制也。君子之交,其淡如水,如每日看友三次,對方便受不了。




修身踐言,謂之善行。行修言道,禮之質也。禮聞取於人,不聞取人。禮聞來學,不聞往教。

「修身踐言,謂之善行,行修言道,禮之質也」,以上三句就是禮的本質。修身者非禮勿動,殺盜婬妄都不合禮。駕車闖紅燈,也不合禮。凡身體一舉一動,有損對方,就是非禮之動,出言有損於人身,就是非禮之言。言行無損於人,便是修身。

「踐言者」,言為表達個人情意,言為口頭契約,履行契約謂之踐言,也就是信。踐言是自利利人,能修身踐言,就是善行。

「行修言道」者,按修身踐言來修。言道者,道指良心。這就是心性,大學「明明德」的明德,中庸的「天命之謂性」,本性明德人都不知,中庸才說「率性之謂道」,道就是良心。人因喪失良心了,故須明明德而後良心始現。言道,就是言良心。如此始為禮之質,否則是偽君子。




禮聞取於人,不聞取人。

「禮聞取於人,不聞取人」,禮,什麼人應學,什麼人不應學?禮為人而定,人者上自天子,下至乞丐,都是人,都須學禮。禮有深淺,深者學禮的本質,淺者學禮的文飾。禮說的是良心,誰能不要良心?要良心,就必須講禮,乞丐也必須有禮,無禮就不能行乞。

禮,由國家元首領導,上行下效。這二句是對元首而言。不聞取人者,國家必須取人才,人才天下太多了,取才應取其賢能之才,並不是僅取其人而已。春秋戰國時,人才不得志,則往他國,那一國得到他就能興盛。有些國君,既不能用才,又怕人才逃往他國。如何不能用人才?因人才祗知規矩作事,不知迎合,如唐明皇起初用張九齡,後來用楊國忠,李林甫等。取於人,就是取人之才,使他施展抱負。取人,則是僅取他的人,而不令他施展才能。




禮聞來學,不聞往教。

「禮聞來學,不聞往教」,人非生而知之,必須上學。曉得要教育的人,在母懷孕時,就講胎教。自生到死,都必須學。學必須尊師重道,求學遇明師,可為君子、聖、賢,否則隨他學壞。明師有道,道不是商業,不能叫賣。

道者,非其人不教,所以說惟聞來學,不聞往教也。孔子教學,只要自行束脩以上,吾未嘗無誨焉。不重物質,唯重道義。




道德仁義,非禮不成。教訓正俗,非禮不備。分爭辨訟,非禮不決。

「道德仁義,非禮不成」,禮不是外加,而是本有的。本性不變,就是率性,就是道。德較道淺,仁較德淺,仁的意義仍難懂,所以孟子講義。義者,宜也,應為則為,不應為則不為,什麼應為,什麼不應為,仍不容易講,才講禮。禮雖淺易,也是來自道德仁義,得禮的質,就得道德仁義。若僅說道德仁義,而不講禮,則立不住腳。

「教訓正俗,非禮不備」,前云道德仁義,指自行的工夫,就是大學的在明明德。此教訓正俗是化他,就是大學的在親民。現今各機關人事多鬧意見,原因就是不明禮,皆以人非而自是。

「分爭辨訟,非禮不決」,社會上的人,不能完全明禮,所以有訴訟,法官必須明法理,法理就含有禮。

「君臣上下,父子兄弟,非禮不定」,按禮的本質而言,為子當孝,孝者則應順親之志,父願行善,子要助他成功。但父原為賊,子就應幾諫,這是禮的質。按禮的原文來說,父老應由子扶,不應父扶子。食時,父先子後,不應子先父後。其餘都應如此。

「宦學事師,非禮不親」,宦為民謀福,興利除弊,必須有學問。事師,師有父子之親,有父子之禮,人的生命由於父母,慧命(精神 、智慧)由師教的,為慧命之父。前清,老師當主考官,若錄取兒子,徒弟不錄取,就不感光榮。若取徒不取子,老師就感到光榮。宦者,管理也,無論為宦為師,無禮就不親密。

「班朝治軍,蒞官行法,非禮威嚴不行」,古時候,軍禮,出兵打仗,大元帥正坐,皇帝旁坐。蒞官行法等,都必須講威嚴。從前武人甲冑在身,雖見天子,也不須下拜。

「禱祠祭祀,供給鬼神,非禮不誠不莊」,祭祀旨在恭敬,有一定的禮,否則不誠心不莊重。孔子聖誕時,祭者步法毫不凌亂。觀祭禮可知這裡的風土人情,可知政治是盛是衰。孔子食於喪者之宅,未嘗飽也,這就是禮。




是以君子恭敬撙節退讓以明禮。

「是以君子恭敬撙節退讓以明禮」,撙節,有一定的節度。




鸚鵡能言,不離飛鳥;猩猩能言,不離禽獸。今人而無禮,雖能言,不亦禽獸之心乎?夫唯禽獸無禮,故父子聚麀。是故聖人作,為禮以教人。使人以有禮,知自別於禽獸。

「鸚鵡能言,不離飛鳥;猩猩能言,不離禽獸」,此是比喻。

「今人而無禮,雖能言,不亦禽獸之心乎?夫唯禽獸無禮,故父子聚麀」,麀,母鹿。父子共一婦,如禽獸共一牝。

「是故聖人作,為禮以教人」,指出禮為本性所固有,令人發現良心。

「使人以有禮,知自別於禽獸」。

禮是飲食住行的表現,飲食住行的事情,古今不同。吾人學禮就是要學禮的原則,推廣其禮的用意,可以適用在今後。




太上貴德,其次務施報。禮尚往來。往而不來,非禮也;來而不往,亦非禮也。人有禮則安,無禮則危。故曰:禮者不可不學也。

「太上貴德」,太上,上是指周代以前,太上指周以前的古代。為何不說年代?尚書記載的事蹟,開始自唐堯,語焉不詳,堯以前都無書。最早為三皇,次為五帝,再次為三王。三王指禹王、湯王、周文、武王。德者,人的本性,本性含有道德仁義。大學「明明德」,中庸「率性之謂道」,道不懂才講德,德不懂才講仁,再不懂則講義。道德仁義都不講報酬。禮是最下一層。太上是三皇五帝,祗講道德仁義,堯舜禪讓,禹王治水等。

「其次務施報」,指三王時。

「禮尚往來。往而不來,非禮也;來而不往,亦非禮也」,前往作禮,來此答禮。人在社會,必須聯絡感情,如此才能深厚。

「人有禮則安,無禮則危,故曰:禮者不可不學也」,社會上的糾紛凶禍發生,都因無禮所致。如果一人有禮,一人無禮,也不致危險,人遭狗咬,人不能反咬狗。




夫禮者,自卑而尊人。雖負販者,必有尊也,而況富貴乎?富貴而知好禮,則不驕不淫;貧賤而知好禮,則志不懾。

「夫禮者,自卑而尊人」,凡事有本末,林放問禮之本,孔子說「大哉問」。自卑而尊人,是禮之本。尊者,必須出於本心,不可虛偽。

「雖負販者,必有尊也,而況富貴乎」,人生而平等,但公務不能平等,負販是無地位的人,按禮,我也應該尊重他。富貴人,我也應該尊重他。凡自覺高人一等者,就是不知禮,不知禮就是不知義,不知仁,就是無道統的人。

「富貴而知好禮」,富貴之人通常不大好禮,好是高興為禮。

「則不驕不淫」,驕者,一切失敗,都由驕所致,一切藝術,不能進步,都是驕作祟。驕必敗。淫者,過分。富貴人易驕淫,所以容易遭罹災禍,好禮則可免災禍。

「貧賤而知好禮,則志不懾」,貧賤到不得食,也不改他的好禮。如好禮則志不懾,不懾就是心裡平等。子路衣敝縕袍,與衣狐貉者立,可以侃侃而談,內心不懾,因為有道統仁義的緣故。志者,期求所為的事,懾者是有所怯懼,好禮則志不懾。




人生十年曰幼,學,幼稚求學,去迷,使知仁義禮智信。
二十曰弱,冠。
三十曰壯,有室。
四十曰強,而仕。
五十曰艾,服官政。
六十曰耆,指使。
七十曰老,而傳。
八十、九十曰耄,
七年曰悼,悼與耄雖有罪,不加刑焉。
百年曰期,頤。

講下一段,先做提示。

人在社會,都有其責任,例如法律規定,到一定的年齡,就應負擔一定的責任。依禮,甚麼年齡,應負甚麼責任。其次,凡事必須諒解,如有人力不勝任,就必須諒解他,又如遭狗咬,也必須諒解那隻狗,知禮就不會怪人了。

「人生十年曰幼,學」,幼稚時要求學去迷,使知仁義禮智信。

「二十曰弱,冠」,二十歲成年,力還不足,故曰弱。冠,加冠,表示已成年。

「三十曰壯,有室」,這都是指男子而言。壯,健強,有家室,可以結婚。身體健康,家庭經濟狀況,都適合有家室。

「四十曰強,而仕」,四十歲,身體發達到極點,意志堅強,學能充足,這時才會為國事。假如無經驗閱歷,不知民間疾苦,不能為民謀福利。古時的仕人,不許入民家,不許入菜館,以防流弊。

「五十曰艾,服官政」,艾者,髮半白。服官政者,當主管。清朝以上,當司法官,都是五十以上。

「六十曰耆,指使」,人也會成住壞空。不到六十歲,不能指使人,縱使為富貴人,也必須勤勞。

「七十曰老,而傳」,人生七十古來稀,做事僅在四十、五十之年。傳者,自家的事必須有交代,可以享清福,待死了。

「八十、九十曰耄」,耄者,糊塗,易忘。

「七年曰悼,悼與耄雖有罪,不加刑焉」,這是講明禮的責任。人生在社會活動,僅有三十年。悼,幼童無知,很可憐。年幼無知,年耄糊塗,都不懂禮,不予責備,縱有刑事責任,也不加刑罰。禮自卑而尊人,青年不能將事加於老人身上。

「百年曰期,頤」,期,待也。頤,養也。古時五倫社會,各有責任,父慈子孝。以上都是說普通人。




大夫七十而致事。若不得謝,則必賜之几杖,行役以婦人。適四方,乘安車。自稱曰老夫,於其國則稱名;越國而問焉,必告之以其制。

「大夫七十而致事」,致事,退職。七十歲退職,表示敬老養老。

「若不得謝」,若不得退職,如姜太公八十還當國師。

「則必賜之几杖」,几者,小矮方桌,古時無桌椅,所以賜几杖。

「行役以婦人」,行役,出外工作。以婦人者,有婦人使喚,服務周到。

「適四方,乘安車」,適四方,到外國。安車者,古時高踞駟馬之車,不能坐,也不舒服,所以人不安。安車是蒲輪,可以安坐,行駛安然。

「自稱曰老夫」,今人稱呼你我,古時候凡有關係者,不許稱呼你我。交情不到如何程度,最低限度須自稱名。見同輩,自稱弟。到七十歲,可自稱老夫。夫者大夫,國家有上大夫、中大夫、下大夫,後世不做官,也可稱老夫,所謂匹夫。

「於其國則稱名」,在本國仍不得自稱老夫。孔子聖人,在外侃侃而談,回鄉畢恭畢敬。

「越國而問焉,必告之以其制」,外國人來問政,國君必引他到養老院,以表示國有老成人。




夫為人子者,出必告,反必面,所遊必有常,所習必有業。

「夫為人子者,出必告,反必面,所遊必有常,所習必有業」,孝重在養父母親的心,父母時刻罣念子女,父母唯其疾之憂,故為人子者,不應使父母親憂念,所以出必告。不論出遠門,就是在近處上學,也必須告。反必面,也是如此。今日死於途中者至多,或因車禍,或因流氓刺殺。出必告,過時不返,親人可以尋找。

所遊必有常者,如說遊八卦山,就不得改遊他處,意思就是在八卦山遭不幸,父母尚有可尋之處。

所習必有業,或從事農工商,或修學,不能遊手好閒。心念時,妄想不停,妄想久了必造壞事,既無職業,又無所學,就會如小人閒居為不善,所以「所習必有業」。再者所習之業,必須父母允許,因為自己經驗不足。

這都是格言,作文演講都不適用,但是人必須依此而行,行聖人之言,必有大益。




恆言不稱老。年長以倍則父事之,十年以長則兄事之,五年以長則肩隨之。群居五人,則長者必異席。

「恆言不稱老」,古時老為尊稱,年輕人尚有父母在,不得稱老。現今人喜歡稱老,令人討厭,尤其婦人最忌稱她老了。父母在,自己雖六、七十歲了,也不能在父母前稱老,否則自己老,父母就有將死之憂。二十四孝老萊子彩衣娛親,就是例子。

「年長以倍則父事之」,縱使是路人,若長我們一倍,也須以父事之。但是這裡所說的是禮,不是像侍候父親。這裡說的「倍」,是從男子二十加冠禮起算。

「十年以長則兄事之」,以兄長之禮事奉。對父母孝,對兄長為悌,事事都敬重老大兄長的意見。行住坐都有禮貌,從前商店學徒,雖不讀書,也是禮貌周全,有君子之風。

「五年以長,以肩隨之」,對於長我們五歲的,不必隨後,也不並肩,可以稍稍跟在後面。

「群居五人,則長者必異席」,古時一席坐四人,席如榻榻米,長方形,上頭陳設桌案。若五人,要為另一人設一席,稱為獨席,這個人必推長者,不必同席。




為人子者,居不主奧,坐不中席,行不中道,立不中門。食饗不為概,祭祀不為尸。聽於無聲,視於無形。不登高,不臨深。不茍訾,不茍笑。

「為人子者,居不主奧」,奧,古時候的房屋都是坐北朝南,西南角是最佳之處,供奉奧神,奧是一個房子最尊貴之處。如同今日家裡的客廳沙發相連處是最尊貴的,以裡為上。

「坐不中席」,為人子不坐中間的席位。

「行不中道」,走路也像今日,是靠邊走。

「立不中門」,站立時,門兩邊都可以站,不得立在中間。

「食饗不為概」,概者,宴客的食器。為人子者不須預備,父母自有他的打算。有客人來可以稟告父母,由父母負責招待。縱使自己有錢,想在菜館請客,也須稟告父母。自己不在家吃飯,也須稟告父母。

「祭祀不為尸」,父母在,不得為尸。

「聽於無聲,視於無形」,時時視聽父母,與父母精神聯繫。

「不登高,不臨深」,為人子不能冒險登高,不能臨靠深水,有性命之憂。若不怕死就是不孝,因為這個身體由父母而來,所以不許死,惟有臨戰時可以死。

「不茍訾,不茍笑」,訾是毀謗,笑是譏笑。君子若毀謗人、譏笑人,是忘了父母的教育,使父母失教,平常人就會反罵他的父母。




孝子不服闇,不登危,懼辱親也。父母存,不許友以死。不有私財。

「孝子不服闇,不登危,懼辱親也」,闇處、高處有危險,有壞事。

「父母存,不許友以死。不有私財」,中國五倫社會,朋友在五倫之內,朋友如遭危難,他家若有兒孫,我們可以不管,如果他們沒有兒孫,就必須為他報仇。但是父母還健存,不可以死許諾朋友,因為父母更重要。不有私財,自己賺錢須奉給父母。




從於先生,不越路而與人言。遭先生於道,趨而進,正立拱手。先生與之言則對,不與之言則趨而退。從長者而上丘陵,則必鄉長者所視。

「從於先生」,先生,指有年紀者。古時為官年老,退休後養老,從事教學,稱為先生。

「不越路而與人言」,不能將先生撇開,越過路與人打招呼。若不隨從於先生,在路上遇到年長者,或遠路來此的年未長者,就必須越路致禮。

「遭先生於道,趨而進,正立拱手」,在路上遇到先生,要急趨前作禮。

「先生與之言則對;不與之言則趨而退。從長者而上丘陵,則必鄉長者所視」,這都是侍奉長者的意思。




登城不指,城上不呼。

「登城不指,城上不呼」,現今無城,而有高樓,仍然適用,在城樓上一指一呼,招感路人的疑惑,妨害公共秩序。




將適舍,求毋固。將上堂,聲必揚。戶外有二屨,言聞則入,言不聞則不入。將入戶,視必下。入戶奉扃,視瞻毋回;戶開亦開,戶闔亦闔;有後入者,闔而勿遂。毋踐屨,毋踖席,摳衣趨隅。必慎唯諾。

「將適舍,求毋固」,適舍是到人家裡。固,漢儒注:「乃人家固有之物」,如赴員林,早知員林有橘子,但出產有時,外人不知橘子出產時間,若要求吃橘子,就增加主人的難處。如屏東天氣熱時出西瓜,冬天去要求吃西瓜,便增加主人的難處。宋人注:「求人之物」,若辦不到,就不能再求。

「將上堂,聲必揚」, 室內有婦女,若衣冠不整,外頭的人將聲音一高揚,就可以促請室內的人注意。

「戶外有二屨」,戶外有二鞋,知室內有二人在議論私事。

「言聞則入,言不聞則不入」,言聞,不是在議論私事,就可以進入。

「將入戶,視必下,入戶奉扃」,扃是門上的橫木,恭敬為主人代勞關門。

「視瞻毋回」,回是左顧右盼,有如小偷。

「戶開亦開,戶闔亦闔;有後入者,闔而勿遂」,冬日有風,夏日有蚊蠅,若是門原就闔閉,開入之後仍然要闔閉。若戶原來就開著,仍然讓門開者。這不是第一次入門的人,若是第一次,必須揚聲,若直接進入,假使室內有主人,衣冠不整,就會尷尬,若主人不在室內,也要顧慮有失竊的嫌疑。進入再出來,如去小解,再進入時,後頭跟著有人進入,這時要「闔而勿遂」,遂是盡的意思,門不要完全闔閉。

「毋踐屨,毋踖席」,踐屨是踐踏鞋子,主人門前有鞋,不能將自己的鞋加在上面,帽子雖無灰土,有汗水,也不能加在他人的帽子上,縱使無汗,也不得加在別人的帽子。踖席者,足踏席,進入室內不要踏坐席。

「摳衣趨隅」,室內若有榻榻米,還有矮几,古時候穿長衫,若不提起,衫幅會拂倒几上物品,就失禮了。

「必慎唯諾」,無論對長者或平常人,談話必得注視對方的臉面,否則失禮。




帷薄之外不趨,堂上不趨,執玉不趨。堂上接武,堂下布武。室中不翔,並坐不橫肱。授立不跪,授坐不立。

「帷薄之外不趨」,趨,快走。帷薄,古時候的屏風或布幔,一到帷薄,不快走,在此之外,必須快走。論語云:「鯉趨而過庭」,這就是一種禮,否則對長者怠慢。

「堂上不趨,執玉不趨。堂上接武,堂下布武」,武,腳步。布武,一步步,分開走。接武者,腳後跟不得超過腳前趾,即走小步。

「室中不翔」,翔,兩肢擺動如翔。

「並坐不橫肱」,橫肱,會妨礙他人,或遭人用菜湯污衣。坐火車也是如此。

「授立不跪,授坐不立」,在榻榻米上,立是站起來;坐是臀坐於腳上;跪是臀不坐在腳上,直起身子。坐著時矮,跪著時高,接受老者授物時,要跪起事奉老者,長者可以省力。長者如坐時,就不可以立。




父之讎,弗與共戴天。兄弟之讎,不反兵。交遊之讎,不同國。
四郊多壘,此卿大夫之辱也。地廣大,荒而不治,此亦士之辱也。

「父之讎,弗與共戴天。兄弟之讎,不反兵。交遊之讎,不同國。四郊多壘,此卿大夫之辱也。地廣大,荒而不治,此亦士之辱也」,卿,大夫,管國事。士,管家事,如現今的縣市政事。城外為郊。壘,碉堡。四郊多壘,由於外國侵犯,這就是國家當政者的恥辱。內政不修明,離心離德,武力弱,外人以為可欺,所以來入侵。

學以致用,不必等待為卿大夫才開始實行。地出萬物以養人,大同篇說:「貨惡其棄於地也,不必藏於己。力惡其不出於身也,不必為己。」士為一地的宰官,應繁榮地方,造福民眾,若地廣大,荒而不治,也就是士的恥辱。




臨祭不惰。祭服敝則焚之,祭器敝則埋之,龜策敝則埋之,牲死則埋之。凡祭於公者,必自徹其俎。

「臨祭不惰,祭服敝則焚之,祭器敝則埋之」,吉禮為五禮之一,吉禮就是祭禮,如祭孔就是吉禮。禘、嘗之祭,有人問孔子,孔子說這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講明,若能明白禘嘗之義,則於政治如運掌一般容易。臨祭不惰者,不論是什麼人,祭祀前都必須齋戒沐浴三天。臨祭壇時,就可以精神振作,毫不懈怠。一般人臨祭祀,時間過長,容易懈怠。孔子云:「禘自既灌而往者,吾不欲觀之矣。」觀祭禮,可知禮的內容,從祭者精神是否懈怠,便可知他的為人了。

「祭服破敝則焚之」,祭服,臨祭祀時有設更衣室,換上祭服。現今祭禮,舞者穿著周代的衣服,主祭著清代衣服,腳穿皮鞋,雜亂無章不合禮。今佛教出家人披袈裟時,先對袈裟敬禮,然後才穿著,對衣服如此恭敬。祭服破敝,就焚燒,以示恭敬。

「祭器敝則埋之」,祭器專為祭祀用的,如俎豆。破敝了就埋起來,以示恭敬。




龜筴敝則埋之,牲死則埋之。凡祭於公者,必自徹其俎。

「龜筴敝則埋之」,龜筴,占卜的器具。古時候民間祭祖所用蠟蠋,不准持往廁所,古時的銅錢,若上面鐫有國家元首年號,落到地上,不能用腳踏,這都是恭敬。所以龜筴敝壞就要埋起來。

「牲死則埋之」,民胞物與,中國學問,以能養不能,以才養不才,與西洋達爾文「物競天擇」的學說,主張弱肉強食,絕不相同。牲為人服務,它雖無智慧,死後也必須埋起來。

「凡祭於公者,必自徹其俎」,祭於公,如參與國家大祭,孔子入太廟,每事問,就是敬。




卒哭乃諱。禮,不諱嫌名。二名不偏諱。逮事父母,則諱王父母;不逮事父母,則不諱王父母。君所無私諱,大夫之所有公諱。《詩》、《書》不諱,臨文不諱。廟中不諱。夫人之諱,雖質君之前,臣不諱也;婦諱不出門。大功小功不諱。入竟而問禁,入國而問俗,入門而問諱。

「卒哭乃諱」,名由長輩賜與,僅能由長輩稱呼。到了二十歲,他人可贈送字。朋友可稱呼字,不可稱呼名。自己對人可稱名,不可自稱字。如「台甫」代表請問字,自答以「草字」某某。

孔子名「丘」,字「仲尼」,學人不敢讀丘音,祗讀「某」音,書寫僅寫為「丘」。父母在,不可直呼其名,必呼則必須加上下二字,但如國家領袖或祖父問時,可以直說。

父母死,一百日內,哭無時限,隨時都可哭。一百天後,為「卒哭」,一天之中,哭有完了的時候,以免過於傷心。父母死一百日內,還可以當父母生時看待,可稱名。一百天以後,必須稱諱。以「諱」字代替「名」字。

「禮,不諱嫌名」,與名同音字,不避諱。

「二名不偏諱」,如孔子之母名「徵在」,孔子說:「夏禮吾能言之,文獻不足徵也。」孔子就沒有避諱。又如論語孔子說:「某在斯,某在斯」。

「逮事父母」,遺腹子或生下未久,母親就死,未見過父母,謂之「逮事父母」。

「則諱王父母,不逮事父母,則不諱王父母。」,為敬父母,則諱王父母,否則不須避諱。

「君所無私諱,大夫之所有公諱。《詩》、《書》不諱」,詩書如要避諱,則錯字多,所以不諱。嚴子陵,原姓莊,為避光武太子之名,乃改寫嚴,如依此諱,則「徵在」可改寫為「考於」,則錯誤不堪。

「臨文不諱,廟中不諱。夫人之諱,雖質君之前,臣不諱也。」,如同前義。

「婦諱不出門,大功小功不諱」,喪服最重要的喪服叫斬衰,其次為齊衰,其次為大功,其次為小功。

「入竟而問禁」,由此國到他,必須問明該國的政情法令。

「入國而問俗」,竟是國的邊境,國是城池之內,就必須問風俗。

「入門而問諱」,到人家中,與主人談話,先問名諱,或看看家中所供祖宗牌位父母之名,就可避諱。又如魯南人避諱稱大哥,可以稱二哥。魯東避諱稱大哥、二哥,可稱三哥。北平風化區則稱人為先生,所以到北平要避諱稱人先生。




客車不入大門。婦人不立乘。犬馬不上於堂。故君子式黃髮,下卿位,入國不馳,入里必式。

「客車不入大門」,大門,台灣鄉間舊式房屋尚有大門、二門,寺廟也是如此。進了大門,有小院、客廰,進二門,才進居室。禮以敬人為主,車不得進入人的大門。現今的摩托車,可推進大門。

「婦人不立乘」,立乘者,古時乘車,行到有人的地方,不得坐,必須站立。但婦人可以坐乘,因女子體質較弱。古時男女事務不同,男耕女織,皇帝必須在立春那一日耕地,后妃則親自蠶桑織布。

「犬馬不上於堂」,是人拜客,不是犬馬拜客,此處犬馬係指贈送而言,如以馬為禮品,則以馬鞭贈主人,馬栓於外。堂是接待客人的地方,不須接犬馬。

「故君子式黃髮,下卿位,入國不馳,入里必式」,黃髮指老年人,或兒童,此處係指老年人。古代車子的式樣不詳,轎子可以詳知,前面有一塊橫木板,準備為作揖的用途。式黃髮,乘車時,遇老年人必須敬禮。

「下卿位」,古時國家不問有無事故,依例必須數日一朝,所謂「朝臣待漏五更寒」,清朝是三、六、九日上朝。朝廷位次皆有一定,卿的位子最大,皇帝的車輦經過卿位,也必須下車。卿他人雖不在,對他的位置,也須如此。現今的人無論乘摩托車、腳踏車,路逢老年人,也必須下車。從前孔廟前立牌示云:文官下車,武官下馬。皇帝經過孔廟,也必須下車。

「入國不馳」,進入他國的城池,無論乘車馬,都不許快行,以防闖人。

「入里必式」,里是村莊,乘車入村莊,必得下車。




君子將營宮室。宗廟為先,廄庫為次,居室為後。
凡家造,祭器為先,犧賦為次,養器為後。

「君子將營宮室,宗廟為先,廄庫為次,居室為後」,君子指有爵位的人。諸侯、卿大夫接受采地以後,建辦公室,建宮室。先建祖宗廟,以孝為本。廄是馬棚,庫是聚財物的處所,所以其次建。如有外患,就可動用。居室是私室,為最後建,先公後私。

「凡家造:祭器為先,犧賦為次,養器為後」,家非國,指卿大夫的家,也有封土,應先造祭器。賦是納賦稅,犧是畜牲,如牛羊之類。國君祭祀時,所需祭品,由百姓貢獻,大夫家準備這些供品,以預備獻給國君。養器是私人之器,也是先公後私。




無田祿者不設祭器;有田祿者,先為祭服。

「無田祿者不設祭器」,沒有封田的人,不設祭器,但家庭狀況稍佳的人,都必須建祠堂,供祖先。有家祠者,可以設祭器。

「有田祿者,先為祭服」,祭祀祖宗或祭天,都必須穿著祭服。男子行冠禮服後,就可製祭服,專為祭祀而用。祭祀完畢,祭服再收起來,不得作其他用途。

現今此禮已廢,惟有佛教規矩尚存,出家人上殿必須披袈裟,卸下後必須摺好。穿著前及卸下放置,都得行禮。




君子雖貧,不粥祭器;雖寒,不衣祭服;為宮室,不斬於丘木。大夫士去國,祭器不踰竟。

「君子雖貧,不粥祭器」,現今人雖窮到極處,也不得賣祖宗牌位、香爐等祭物。

「雖寒,不衣祭服」,其餘類推,在祖宗廟裡,若男女同居,罪更大。

「為宮室,不斬於丘木」,古時建屋,必須伐木為材料。丘木,乃祖宗墳墓的樹木,不可伐來做宮室。

「大夫、士去國,祭器不踰竟」,去國,遷居外國。祭器不踰竟者,祖宗的墳墓不能遷移,必須回國祭祖。




君有疾,飲藥,臣先嘗之。親有疾,飲藥,子先嘗之。醫不三世,不服其藥。儗人必於其倫。

「君有疾,飲藥,臣先嘗之。親有疾,飲藥,子先嘗之。醫不三世,不服其藥。儗人必於其倫」,醫不三世:說法有二,一、祖、父、己身三代都是醫師。二、黃帝鍼灸、神農本草、素女脈訣,醫者必須都知道這三世醫書。論語鄉黨篇,季康子饋藥,孔子曰:「丘未達,不敢嘗。」

「儗人」,比方人,如恭維某人,可比方為循循善誘,須須視身分相等,恰如其分。


【禮記曲禮選講講記(二)】
禮記曲禮選講講記(67年2月25日)
(本文版權屬明倫月刊,嚴禁印刷發行)
↷續下段
前言

禮記不是一種書,由若干種書蒐集記載下來。學禮記注重行為,這也是文章的源頭,所謂「大文章從六經來」。吾人學禮記,必須學他重要的部分。

中國文化如今局限在台灣一隅,以人天道為基礎。現今的文化也已脫節,講禮記,必須有經驗閱歷,必須重人格。佛門歷代祖師都精通儒典,現今的學者,既不通佛法,又不明儒經,只知狂妄而已。

今年大勢不利,諸位必須冷靜,少說話,少管閒事。見有不順事理的事,必須忍著,今年暑假大專佛學講座也必須停辦。

余學禪八年,依從北京真空禪師學,依從梅大士學唯識,依從三位活佛學密。現今的學者,多入岐途,所謂「知幾其神乎」,應早知避禍。昨日報載,有佛教徒在某寺自焚,佛徒若講神通,都是怪力亂神。

去年講歷史,目的在明善惡,惟恐失之於惡,今年停講,改講禮記,主旨是學行為,其次是學文章。

禮不是見人跪拜等等,這是禮儀、禮貌。禮很難,吾還不知道,孔門三千弟子,知禮者也不多。林放問禮之本,孔子贊歎他為「大哉問」。禮為節度,何者應做,何者不應做。見人微笑是洋人禮節,中國的禮不是如此。見人就笑,諂媚而已。禮指節度,發乎情,止乎禮。

禮記是採自各書的記載,在三禮之後,屬於雜記。

禮記第一篇為曲禮,曲者禮的一部分,又有曲曲折折、小節目的意思,一般人不知小節目。

禮記的注釋很多,漢儒宋儒的注解各有差異,學他的原則就可以了。例如鞠躬禮,合乎現今的度數就可以,與祭時可以行九十度,普通只要七、八十度便可以。




曲禮曰:毋不敬,儼若思,安定辭,安民哉。

先講禮的原則。

毋不敬三句,古注指二事,現今講為三事。

「毋不敬」:毋,禁止之辭,不可不敬,敬存於心,無論何事,都須規規矩矩。此句總說居心,任何事都發自心,心發與未發都必須敬,守住中和,不貪瞋癡,這是意業清淨。

「儼若思」:說身體的狀態。行住坐臥都要莊重。行如風,坐如鐘,這是莊重,如有所思。誠於中,形於外,如此學必定進步。今人放浪形骸,都不對。

「安定辭」:說口業。話語要安定,有次序。

此為身、口、意三業。什麼人該學此學問?自天子以至於庶人,皆以修身為本。清朝享國三百餘年,天命不由常,在於是否有德,有德始能安民。

「安民哉」:合乎以上禮的原則,才能安民。

你們學佛學禮,增長德育,以德可避災,三業清淨就能免災,縱不能免,也問心無愧。

文昌、魁星是古代的神,旁有天聾地啞二神(案:天聾地啞從祀在文昌帝君的兩側,告誡讀書人要謙沖為懷,不要逞強虛浮,要潛修進取,不可用盡聰明。)有聰明的人,尚須學聾啞,無聰明而裝聰明,必召大禍。




敖不可長,欲不可從,志不可滿,樂不可極

「敖不可長」,人有俱生的慢心,嬰兒天真也有貪瞋癡慢疑,有這些種子,只是還不太發展而已。等到開蒙學了之後,有了緣,開始長慢心。所學及衣食等等,都增長他的慢心。年紀愈老而愈慢。惟有讀書聽聞君子的大道,覺悟了,才不慢。所以第一句即「敖不可長」,就是斷慢惑。

「欲不可從」,人有大欲,有小欲,凡有欲者,就能奪其志氣,利欲熏心,雖不能斷,但不可放縱。今日全球大亂,都未學聖人之道。中國自古以來,外人學中文,外人有福,中國人學外人文化,則國人得禍。宋儒「懲忿窒欲」(易經損卦大象傳),就是不縱欲。

「志不可滿」,志者,心中之志向,就是目標、理想。孟子說,志為主,氣次焉。人心恆有大志,想作大官,就會求滿志。但是志實不可滿,強求滿志,必損他人,損人必有反報。古時勝者為王侯,敗者為賊寇。王侯與賊寇,原來的志向都相同,如劉邦與項羽就是例子。為王侯,為賊寇,繫於成敗,別無標準。朱溫劣於項羽多了,仍稱孤道寡,曹操因他的兒子得位,才被稱魏武帝。但是志有可以求滿者,就是為利他的志。

「樂不可極」,樂至一定程度就可以,如服藥,去病而已。凡事盛極必衰,所以樂事不可極。堯舜為帝王,階只三級。禹,惡食惡衣,全力為民。

那極樂世界,何謂極樂?彌陀經難講,經上有二語,都忽略了,經云:「無有眾苦,但受諸樂」。無有眾苦,就是極樂。無苦再求樂,就不樂。「但受諸樂」,是指眾鳥演法等法樂。法華經有「三周講法」:一周講理,二周講比喻,三周講因緣。周是周足的意思。

明理,知事,有自制力,就有效力。




賢者狎而敬之,畏而愛之。愛而知其惡,憎而知其善。積而能散,安安而能遷。臨財毋茍得,臨難毋茍免。很毋求勝,分毋求多。疑事毋質,直而勿有。

人不能離開社會人群,而禍福決定於與人見面時。與人見面,非吉就是凶。見人這件事,普通人輕輕忽略,往往失之交臂。

「賢者狎而敬之」,此為大人之學,讀書在明理,才能知人。賢者如何辨認?明理者就能認識,像是認識國劇的臉譜。孔子說:「始吾於人也,聽其言而信其行,今吾於人也,聽其言而觀其行。」苟能一見面便知其賢愚,這是大學問。遇到賢者不可錯失,必須「狎」,親近而敬畏他。為什麼要親近賢者?見面有緣,有緣就有果,親近善知識,就能得善果。

「畏而愛之」,敬畏不但是對長者,對年輕人,也得敬畏,孔子說:「後生可畏,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。」對賢人畏而愛之,若畏而不敢親近,就不應該了,必須愛而近之。

「愛而知其惡,憎而知其善」,王維詩云:「君憐無是非 」, 愛一個人而無是非。聖人無過,其他人皆有,但是有大小差異。大過為罪,小過為小節,如有關五倫的過為大罪。小過可恕,大過不可恕。見其所愛者,應知他的過惡。殷紂王文武皆能,但卻被所愛蒙蔽,愛妲己而不知其惡。周幽王亂舉烽火,都是愛不知其惡。

「於所憎者」,也須知他的善處。若有可取之處,就可以得到他的幫助。陳平投靠劉邦,受人之財,劉邦質問他,陳平都誠實不諱,但他問劉邦:「所取者何?」劉邦是要採取他的才華,為劉邦出計策,並不是著眼他如何得財。孔子說:「愛之欲其生,惡之欲其死,既欲其生,又欲其死,是惑也。」,這種愛惡就是無標準。

「積而能散,安安而能遷」,物品積多了,必須分散,可以福國利民。孔子弟子原思得到俸祿,不願接受,孔子說:「以與爾鄰里鄉黨乎!」可以分給你的鄰里鄉黨。安安,所得的地位等等,當辭則辭,不能貪戀不捨,否則得禍。例如謀得一職後,但是長官貪婪,這就必須辭職。人的一飲一食,莫非前定,惡事決不可為。

學禮,採取他有益於行為的部分。禮記當中有事有理有文,文宜背誦,如佛家半月誦戒。誦讀記熟,才能守戒。受戒不能守,就是妄語。學禮若不記他的義理,只知禮的外貌,勉強似於無而已。禮的本質很難明白,必須多讀此文。

「臨財毋茍得」,物品叫財,用勞力得到就可以。臨財之際,應審察這財應得與否,不應得者就是苟得。毋苟得,便是敬,敬字从苟从攴,以手去其苟也。學佛隨意向人募捐,可以嗎?在家人固然不當苟取,出家人的衣物,如不應得,若先接受而保存己有,就是大謬。守此一條,就難能可貴。

「臨難毋茍免」,災難本應求免,但是必須盡職責時就不能免,例如服兵役作戰,不能不奮勇,就是毋苟免,所謂「戰陣無勇非孝也」。又如刑警緝兇,兇犯有利器,若畏懼而不緝捕,就是臨難苟免。又如消防隊,救火而不敢近火,也是苟免。舉這三者可以例其餘。

「很毋求勝」,很,兩人因事爭執,爭之不已則就訴訟,纏訟不已,都因意氣好勝。諺語云:「鄉下人收了穀,不打官司即蓋屋。」毋求勝者,要適可而止,若必求勝,就必定傾家蕩產。應該防戒。你求勝,他也求勝,你縱使勝了他,他必定另謀報復,所以須戒。

「分毋求多」,分讀去聲,本分應得的就去得,不要求得分外的。又如果有少於本分該得的,或分得不公平,如四人分五錢,你就少得而勿計較,以免爭執。

「疑事毋質」,疑者,有疑惑的事,不是一人之疑,例如禮記此書很多注解,都是疑,應當依從那一家,這就必須考證。質者,二人對質,都說個人的理,但是要考核所說是否正確。

此處是指很多人的事,若有疑惑,勿對質,例如他說宋,你說漢,孰是孰非,不能決定就不要對質,不要武斷。你唯有參考多個注子,而採其中一說。若教學,最多說二種講法,為防學者生疑。而且要聲明可以隨個人採擇,或告訴他此處有多種說法就可以了,如此免得自取辱。

「直而勿有」,他有疑惑的事而來問我們,我們若不疑而答復,就應當稱是師友所說,給他的正確答案,不要說是自己有此義。




若夫,坐如尸,立如齊。禮從宜,使從俗。

「坐如尸」,尸者有坐而無立,故坐以尸為法。坐如尸,坐須正直如鐘。尸,古時祭祖,以子弟為尸,尸必正坐。

「立如齊」,齋,戒也。古時國家大祭,要齋戒三日,不居自家寢室,心意思念三日後的祭事,一心一意觀想祭的對象,是謂心齋,祭如在,就有感應。學者應須正正當當。

「禮從宜,使從俗」,禮,含本質及儀文。使,指外交官,以及其他往來的代表等。宜,合乎人情。禮本於天理人情,但是人情千變萬化,理無而事或有,例如高雄產生人頭豬,所以禮必須知變通。如台灣人到日本,就不可一切都用台灣禮,全用台灣禮,有些地方就不合日本的禮了。即使在國內,也是百里不同風,千里不同俗。能變通是知禮,不能變通,其實是不知禮。




夫禮者所以定親疏,決嫌疑,別同異,明是非也。禮,不妄說人,不辭費。禮,不逾節,不侵侮,不好狎。修身踐言,謂之善行。行修言道,禮之質也。
禮聞取於人,不聞取人。
禮聞來學,不聞往教。

「定親疏」,禮法都是由國家制定,禮樂加於君子,刑法加於小人。禮不用罰,而是由言論批評,雖輕其實很嚴,若犯禮,永無抬頭之日。

禮定人的身分高低,一切從禮就不亂。中國五倫社會,在家有父子、兄弟、夫婦,在外有君臣、朋友。在家,親人家族,都有等次,規矩既定,依禮而行,所以應定親疏。例如喪事,應遵禮成服。禮記說,如父母之喪,要徒跣、披麻,謂之斬衰。祖父、曾祖父之喪,禮就漸疏了。如舅、姨都是母親的同胞,親疏就有分別。

「決嫌疑」,一件事情當為與否,依禮就不會有疑慮,例如男女不親授受,但是嫂溺水時,出手相援可以嗎?孟子說:「男女授受不親,禮也。嫂溺援之以手者,權也。」如此嫌疑就解決了。

「別同異」,同者,差不多。如父極親,而師極尊,古時師徒有父子之分,但是非父子,所以必須分別同異。如孔子過世後,弟子心喪三年,心裡是從父喪,但是喪禮的儀節就有不同。

「明是非」,是非難決時,要以禮分析明白。如孝道,各國盡孝就有不同。

以上四事,都須由國家制定。

「禮,不妄說人,不辭費」,禮固然須自卑尊人,但也不能妄悅他人。古時的人見長者是肅敬,若見面嬉笑,諂媚面諛,那是無禮。商店如此,其他行業則各有節度。如軍人甲冑在身,恕不行禮,有威嚴,凜然不可犯。

不辭費者,言語在簡要,不在多。

「禮,不踰節」,禮不可超過節度,恭而無禮則勞。你勞累,他也勞累,過猶不及,都是無禮。

「不侵侮」,不侵犯人,不侮辱人,但問自己是否盡分。

「不好狎」,不能過分親近,親友相處須有適當距離。

「修身踐言,謂之善行」,身有過勿憚改。自天子至庶人,皆以修身為本。踐言者,言行合一。言行雖合一,也必須學禮,所以必須合乎所學的禮,言語不能離道,一言一行都要合乎道。這是禮的根本,禮不僅在形貌而已。中國如舊小說等等也有道,今人提倡純文學,實為叛道。

古代飲食起居,於今日不適用的部分可以略去,但是台灣的房屋還有榻榻米,進門必須脫鞋等等,此禮可講。

「行修言道,禮之質也」,林放問禮之本,本就是質,就是行修言道。必須切記。

「禮聞取於人,不聞取人。禮聞來學,不聞往教」,取於人、取人,兩句意思不同。國家元首,必須取人才,人各有長處。古時高等的人才,必須通達,所謂「君子不器」,領導人才必須具多方面知識。既取得人才,就須付與他事情,使他有所施展,利國利民,要賦以全權,用他的才能。

若取人,而不取人的才能,就不行。如歷史上的楚漢相爭,陳平、韓信都曾為項羽的人,後因不得重用,才歸於漢。有才者,不是在貪名位,而是志在施展他所學所能。不聞取人,取人只是給予名位,而不用他的才能。

學,即是學道,有教者,有學者,師嚴而後道尊,以禮來學,不能往教,不能如今人的求兜售。不來而往,雖教而人不接受。

這一節講完畢。




道德仁義,非禮不成。教訓正俗,非禮不備。分爭辨訟,非禮不決。君臣上下,父子兄弟,非禮不定。宦學事師,非禮不親。班朝治軍,蒞官行法,非禮威嚴不行。禱祠祭祀,供給鬼神,非禮不誠不莊。是以君子恭敬撙節退讓以明禮。

「道德仁義,非禮不成」,禮在道德仁義之下。中國文化,孔子扼要說為「志於道,據於德,依於仁,游於藝。」禮在游於藝,屬第四等。道德仁藝四者互相貫通,如人的身首四肢不可分割。形而上與形而下,也不能分割。最高的是道德仁,孔子志之、據之、依之,這些都很難知。道即良知良能,如佛法所說的性,法爾如是。靜為道,動則為德,動未表現,表現而為純善者為仁。辨別當與不當,用之得體與否,屬於義。這四字為文化的基本。

這四者非禮不成。禮是結構,非行不可,但是行時不可太過,有其節度,節度就是規矩,規矩可以成方圓,何者應為,何者不應為,能成其仁。

通一經,就能通群經。學此曲禮,知一句,便可推知二、三。如知詩經,可推知其他經。

道德仁義,非禮不成,重心是仁字,或許一般人注重道德仁義,其實是在「成」這個字。成者成立,非禮,道德仁義雖好,或亂用,或不用,都能不成立道德仁。

「教訓正俗,非禮不備」,教,發動。俗,風俗。訓,人不知,訓教使他知道,風俗有不正時,要以教訓端正。風俗何謂正?何謂邪?人才必須有明師教導方能成就,如刀必須高手磨它使能鋒利。正風俗,原則上是使社會安定,例如雖是小德,只要有利於善良風俗的,便是善的。有敗壞善良風俗者,則是惡。風俗,以人為本位。禮是無過與無不及,適度就可以了,不能求全責備。

「分爭辨訟,非禮不決」,訟,官司。分爭是私人解決,稱為「講茶」。如江南的茶肆,平常人很多,在此講茶,請眾人評論,決其勝負。負者須付茶資。訟是依法律打官司,吾昔日學日本岡田法律,岡田法律也是依中國訂立。中國法律如導水,殺尊親者,與殺他人,罪的輕重不相等。古代的尊親有處決權,現今則不可。爭或訟,都必須有禮,方能周備。

「君臣上下父子兄弟,非禮不定」,中國是五倫社會,定有等次,等次由禮決定。如父子之禮,反而不平等,父對子以恩,子報父以義。依理,施恩者要忘其義,報義者不問恩,各盡其義而已。父母雖不恩,但是無人可替,任何義父母,都不及親生父母。夫婦,古時依禮成婚,不像今日學洋人的離合無常。家庭以夫婦為基礎,易經的乾坤表示夫婦,孟子說八口之家,乾父坤母,長男中男少男,長女中女少女。無夫婦,就無五倫。夫婦為第一倫,第一倫不正,其餘皆亂。

「宦學事師,非禮不親」,古時候要從政,必須學為仕者,政法之學就是仕宦的學問。事師,無論何種藝術都必須事師。現今的師生關係很淡薄,古時候老師對弟子,比親兒子還超過。各行業都有老師,徒弟三年畢業,仍不離開老師,知恩必報。孟子說,父子之間不責善,古者易子而教。

學問都是從辛苦中求得。

「班朝治軍,蒞官行法,非禮威嚴不行」,此說公務。班朝,如現今的定期開會。班朝日期,歷朝不同,清朝定三、六、九為朝見的日子,這是朝會。班者,依各人爵位排班。佛家也有排班。朝中的排班,文官東,武將西,什麼官站什麼位子,不可錯亂。治軍者,軍為五禮之一,治軍有一定的禮。官執法治理人民,法要基於理,法是強制性,禮是敦厚,成立規矩。法嚴不能通融,但是徒有法而無禮則人民怨,有禮就不怨。

「禱祠祭祀,供給鬼神,非禮不誠不莊」,太廟祭祀必須禱告。祠,以禮節貢獻祭品。祀,安也,建宗廟使祖先有安定之處可以居住。供給,供養。鬼神,鬼是自家祖先,神是外人,生前有功於社會者,如臺灣的吳鳳,死後人們祀奉他。祭須有感應,左傳記載鄭國鬧鬼,子產為鬼立祠,就安下來了。古代帝王將要祭祀時,必須住在齋宫,齋戒求感應。文王祭祀,聽聞到先王的讚歎,為文王的誠心所感,所以祭必誠。

莊是禮貌,一絲不苟,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,才可與鬼神感應。不制定禮,就不得誠莊,如受戒須有規矩。若不祀奉,那為何要守禮?此即不誠不莊。不誠不莊,念阿彌陀佛也絕對不成功。

「是以君子恭敬撙節退讓以明禮」,君子有二說,一指善惡,一指在位在野。撙節,有一定的節度。內敬外恭,一切都有節度,如祭禮,俎豆之上,有一定的供品。禮都是自卑而尊人,一切為對方設想,現今的國際都不是如此。現今的競選,正與退讓相反。

以下舉例。




鸚鵡能言,不離飛鳥;猩猩能言,不離禽獸。

「鸚鵡能言,不離飛鳥;猩猩能言,不離禽獸」,禽獸也能說人話,卻不是人。禽可通獸,獸則唯有獸。

「今人而無禮,雖能言,不亦禽獸之心乎?」禽獸能言能食,行為則不是人類,人無禮便是禽獸的心。

「夫唯禽獸無禮,故父子聚麀」,麀,母鹿。鹿是禽獸,無倫常,父子同牝。其他如馬、狗、鴛鴦、燕子,都不是如此,頗多禽獸也不如此,人而聚麀,不如禽獸。




是故聖人作,為禮以教人。使人以有禮,知自別於禽獸。

「是故聖人作,為禮以教人。使人以有禮,知自別於禽獸。」禽獸也尚義,不自相殘殺,自愛同類。聖人以禮教人,使人自知為人。儒家說到此為止,佛家更闡明因果,而今人也不信,無可救藥,唯有用原子彈解決。




太上貴德,其次務施報。禮尚往來。往而不來,非禮也;來而不往,亦非禮也。人有禮則安,無禮則危。故曰:禮者不可不學也。

「太上貴德,其次務施報。禮尚往來。往而不來,非禮也;來而不往,亦非禮也。人有禮則安,無禮則危。故曰:禮者不可不學也。」禮不是最可貴的,三皇五帝時,所可貴者是德。後世,則務求施報,要講因果,人才肯為善。到這時候,就必須制定禮節。禮的主義是有來有往,你敬我一尺,我報你一丈,愈敬愈厚。現今守禮,要撙節退讓,少說話,少管閑事,一切忍耐,依禮便安,不學就有危險,故禮不可不學。




夫禮者,自卑而尊人。雖負販者,必有尊也,而況富貴乎?富貴而知好禮,則不驕不淫;貧賤而知好禮,則志不懾。

「夫禮者,自卑而尊人。雖負販者,必有尊也,而況富貴乎?富貴而知好禮,則不驕不淫;貧賤而知好禮,則志不懾」,禮的原則,自卑而尊人。負販買買的人,也須學禮,何況是富貴之人。驕慢是天生的,無位不顯,官大脾氣長,知禮就不至如此。

淫是亂的意思,不限男女的事情,過分就是淫。古時候,國有大事,皇帝也必須減膳,何況平民。

貧賤若好禮,則他的志氣不會被富貴者懾住,如子路衣敝縕袍,與衣狐貉者立,而不恥者。一個人貴在有德,不在富貴。你們必須觀人的動態,見善如不及,見不善如探湯。




人生十年曰幼,學。二十曰弱,冠。

「人生十年曰幼,學。二十曰弱,冠」,這是人生的階段,人生不過百年,不是人人都得以百歲,生命無常。求學,功業都有年限,國家用人也有年限。但有例外,如有人超過百歲,還有特殊的才能。唐朝的王、楊、盧、駱都是少年得志,東周列國時也有十餘歲就出仕的。但都是少數,不是通常的情形。

就通常而言,人必須知年限,不能勉強,如六十歲應致仕,就要致仕退場。十歲曰幼,幼而學,正式上學,學訓詁等等。中國學問都是政治學,幼學也是政治學,人道敏政,地道敏樹,政治不亂。七歲上學,不是學正式學問,入大學,才學「在明明德,在親民,在止於至善」的大人之學。

二十歲成人,然仍在弱時,到二十歲而冠。人的衣服有固定制度,現今的人衣服無正常的制度,如幼稚園學童可戴博士帽。古時不然,至二十歲才可加冠,行冠禮。一切必須守禮節。未加冠之前,禮稍缺乏,可以以兒童看待。




三十曰壯,有室。
四十曰強,而仕。
五十曰艾,服官政。

「三十曰壯,有室」,三十歲身體健壯,可以成家。

「四十曰強,而仕」,學業成就可入政界為政。仕不是當主官,先作職員。

「五十曰艾,服官政」,艾,似白,似青,半白,比喻人的頭髮。五十歲可為主官,所學及所得經驗,可用為政。

法律雖依理而定,但是為政非「有情有理」不可。中國法律最初依日本法而建立,日本法律依佛法而立,例如犯法者的犯意等有五種條件,合乎百法的觸、作意、受、想、思等五心所。所以同是殺人罪,而有過失殺人,故意殺人種種的不同,必須衡量情況。從前的官要總理行政司法,所以必須五十歲以上,能通達情理,才可為政。




六十曰耆,指使。
七十曰老,而傳。
八十、九十曰耄。

「六十曰耆,指使」,世間有成住壞空,四十歲,陽氣至飽和點,五十陽氣不能達於頭頂,乃艾。六十老矣,可指使他人為他服侍。

「七十曰老,而傳」,老了,家事要傳與兒女。南方人兒子娶妻,父要設宴宴請兒子,表示傳家。北方人老了還勉強為之,不是立即傳。

「八十、九十曰耄」,耄,昏昏不清,不能記事了。故諺語云:「七十不留宿,八十不留餐。」應在家由子女事奉。




七年曰悼。
悼與耄,雖有罪,不加刑焉。
百年曰期,頤。

「七年曰悼」,不到十歲,不說是幼。悼者,悼念不到十歲無知識,很可憐,如火炭會燒手,童子不知,還以手摸火炭。耄也是如此。

「悼與耄雖有罪,不加刑焉」,不到刑法責任年齡,雖有罪,不加刑,不具犯意等五條件。

「百年曰期,頤」,期,為一段落。頤,百歲不能自食,要依賴人頤餵。




大夫七十而致事。若不得謝,則必賜之几杖,行役以婦人。適四方,乘安車。自稱曰老夫,于其國則稱名。越國而問焉,必告之以其制。

「大夫七十而致事」,大夫,當官。到七十歲必須辭職。

「若不得謝,則必賜之几杖」,雖不獲辭職,國家必須用他,也須有優待,如上朝廷,可以賜他几杖。

「行役以婦人」,出門必須由婦人伺候,男性浮躁,女性溫靜,所以要婦人伺候。

「適四方,乘安車」,赴遠方,可以乘小車,一馬所拉的車,較安穩。

「自稱曰老夫」,可自稱老,這是在他國。

「於其國則稱名」,在本國,尚不能稱老,要自稱名。父母之邦,不敢以老者自居。現今的人稱你我,學洋人的稱呼。歷史上,外族人到中國,對皇帝不稱酋長,乃順從中國,稱皇帝,現今則一切順從他人。

「越國而問焉,必告之以其制」,有小國來請問事情。日本能強盛,因為有中國文化,至今還有養老院。孔德成先生赴日,日本為他演奏唐樂,吾人今日已不知唐樂了。日本的插花、茶道,皆學自中國。中國諺云「粗茶淡飯」,國人已不知茶道意義,日本的茶道,茶有精細的,有粗劣。又如羊羹,乃山楂糕,唐朝的食物名。所以小國來問事時,大國須請老者告訴他相關制度。




謀於長者,必操几杖以從之。長者問,不辭讓而對,非禮也。

「謀於長者,必操几杖以從之」,自己不知道,要請問老者,必操几杖以從之。老者想站著說,則呈上手杖供他扶持,老者雖不用,也須預備。如今必須注意,進屋與老者談話,既送出門後,就不可再多談。

「長者問,不辭讓而對,非禮也」,長者問你事情,晚輩不能直接回應,要辭讓然後應對。




凡為人子之禮,冬溫而夏凊,昏定而晨省,在醜夷不爭。

「凡為人子之禮,冬溫而夏凊,昏定而晨省,在醜夷不爭。」孝為根本,漢代皇帝都冠以孝名。為人子的禮節,冬寒用湯壺,溫煖父母的被子。湯壺名湯袍,比喻為人溫其親。夏則以竹筒,以四方枕清涼父母親的床,竹筒名為竹夫人。二十四孝有黃香扇枕。昏定指晚間,父母親還未寢,為人子不得寢。晨省是早上請安。醜夷指同輩,老者須恭敬,幼者須友愛。同輩容易爭執,往往憤而忘其身,有父母在,故不可與同輩爭執。

古時候父母健在,父母無車,子不得乘車。故里桑梓之地必須下車,乘車過村莊,也必須下車。否則,村中少壯者會譏你為缺腿者,或譏是囚車。居官,國家贈車馬,若父母健在而無車,也不受。今乘公用汽車、火車,不必如此。




夫為人子者,三賜不及車馬。故州閭鄉黨稱其孝也,兄弟親戚稱其慈也。僚友稱其弟也。執友稱其仁也,交遊稱其信也。

「夫為人子者,三賜不及車馬。故州閭鄉黨稱其孝也,兄弟親戚稱其慈也,僚友稱其弟也,執友稱其仁也,交遊稱其信也。見父之執,不謂之進不敢進」,來客是父親的朋友,必須禮敬他,不叫我們上前進一步,不敢前進。




見父之執,不謂之進不敢進,不謂之退不敢退。不問,不敢對。此孝子之行也。

「不謂之退不敢退,不問不敢對。此孝子之行也。」對父執輩恭敬,就是孝行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對中國、對外國老人,都應恭敬,這就是世界大同。




夫為人子者,出必告,反必面。所遊必有常,所習必有業。恒言不稱老。
年長以倍則父事之,十年以長則兄事之,五年以長則肩隨之。
群居五人,則長者必異席。

「夫為人子者,出必告,反必面,所遊必有常,所習必有業。恆言不稱老。」這是說家庭的禮節,先說父母,從根本做起。大學也是先從根本說,先本後末。禮也如是。喪服由斬衰先論,自父母推到祖父母,而曾祖父母,玄孫以後就不在五服之列。古時刑法,常有滅人三族,極重則滅九族。封賞也是如此,一人得官,封官加爵時,他的夫人就如受賞如他的爵位,父母也封爵,子孫也能受爵。如今則賞罰都不及親人,各有利弊。

孝弟為仁之本,禮是仁的外表。為人子的禮節,出外要告知反家要面見父母。父母主持一家,必須聽他們的命令。未入學前,必須先受家教。

為人子,出,必須告知一家之主,返家也必須稟告。民國五四以前,家家如此。如今仍當如是行禮之外,還有安全問題的考慮,若出必告,反必面,家人很清楚你要到那裡,見何人,何時返家。父母在,不外宿,必要時,須稟明。

「所遊必有常,」出外旅行,必須稟告父母要遊某地,有事可聯繫,故云必有常。

「所習必有業。」父母在,必有正業,或農或工,不可遊手好閑,小人閒居為不善。

「恒言不稱老。」父母在,為人子年紀雖老,也不能稱老夫。

中國是五倫社會,民族不會亡。

「年長以倍則父事之」,以二十歲為標準,比我大一倍者,對他要如父母。凡人享受平等,但是名分不能平等。

「十年以長則兄事之」,長我十年或八、九年,則以老大哥對待他。如有少年稱年長以倍者為「老伯」,這個人就稱少年為「兄台」。若交情深稱「世兄」。父母有打罵的權利,兄長有勸導強制的權利,這是父兄的差別。

孔子云:「道之以德,齊之以禮。」今日之下則無。

「五年以長則肩隨之」,長我們五歲者,走路時可以平行,肩並肩,只是稍微退後而已。

禮須「自卑」,不論他的年齡,你都必須有禮。往而不來,我們以禮待他,他不以禮相待,是他無禮。

「群居五人,則長者必異席」,四人一席,若五人,則長者要異席。




為人子者,居不主奧,坐不中席,行不中道,立不中門。食饗不為槩,祭祀不為尸。聽於無聲,視於無形。不登高,不臨深。不苟訾,不苟笑。
孝子不服闇,不登危,懼辱親也。父母存,不許友以死,不有私財。

「為人子者,居不主奧,坐不中席,行不中道,立不中門。」古時房屋坐北朝南,西南角在屋內,有奧神,長者所坐,為人子不得坐。

中國用方桌,正座在後,兩旁陪客,下方向主人。

房子裡的道路有三,當中不能走,不能在中門站立,否則老人會呵斥「狗不當陽立」,易經說:「謙卑而光」,要記住。

「食饗不為槩,祭祀不為尸。聽於無聲,視於無形。」父母逝世後,聽於無聲,視於無形,心在父母,在無形之中,視其形,聽其聲。如孔子見堯於羹,見舜於牆,夜夢周公,孔子所念在那裡?我們念佛,曾夢到佛嗎?是心作佛,是心是佛,心不在佛,如何見佛?韓昌黎不信佛,貶潮州,遇見大顛和尚,才被制住。和尚不是以佛法制他,是用中國文化制他。如今則法弱魔強,人心壞了。

「不登高,不臨深」,登高臨深,都有危險,為人子的身體,是父母的心,孝經說:「身體髮膚受之父母,不敢毀傷。」人子身體就是父母的遺體,所謂「父母唯其疾之憂」,父母愛孩子是愛到極處。一個人能愛親人,無不愛國。不愛親人,一切都不必論了,大學云:「所厚者薄,所薄者厚,未之有也。」

「不茍訾,不茍笑」,訾,摘發人的過惡,也不可苟笑。背後毀謗,是進讒。人須和氣恭敬,苟笑就是獻媚。

「不服闇,不登危」,孝子不走黑暗處,恐遭盜匪獸類損害。又往暗處,這人必不光明,男盜女娼等就是如此。危險處也不應前往。

「懼辱親也」,總結一句,怕辱至親。二十四孝的郭巨埋兒,不該提倡,孝順父母應當養親心。

「父母存,不許友以死」,此句應當多方面看。交友必須謹慎,無友不如己者,不是看他有無財產,而要選擇他的品德。既交了朋友,平時勸善規過,有無相通,朋友遭到意外,如遭他人陷害,他有家人就不必說了,若無家人,應當為他報仇,這是朋友的義務。例如武松為武大郎報仇。若父母健在,就不可以為朋友報仇而死,因為父母重於朋友。

「不有私財」,無論作什麼大事,所得的錢財,悉交父母支配,不得自專,父母百年之後,才自理錢財。現今的人,父母一亡故,兄弟就分家,可歎。




幼子常視毋誑,童子不衣裘裳。立必正方,不傾聽。長者與之提攜,則兩手奉長者之手。負劍辟咡詔之,則掩口而對。

「幼子常視毋誑」,學禮,除自受用外,家教也有關係,幼年孩子雖不能教他禮節,但是飲食、起居都由父母監護,自初生到六七歲,習氣已染的很深,不如初生時就施以教化。中國自古重視胎教,人入胎就入世間,出生已染習氣。

依佛法論,惡習氣是俱生,入胎已非天真。佛說多生多劫帶來見思惑,孔聖人認為初生時天真爛漫,誰是誰非?違背佛嗎?還是違背孔子?依孔子教育,就不會違背佛法,孔子教育等於伏惑。孔子知道此理,但是孔子弟子都不知此理。

「常視無誑」,視,示也,常教孩子不說誑語。言為心聲,要先正其心,不虛偽。誠者,天之道也,人要學而能知。教子先教以人格,學誠意,誠並不是愚,不能呆板。七歲以前,教由父母,須立住人格。

「童子不衣裘裳」,古時上衣為衣,下衣為裳。古時女子穿裙,男子穿裳,腰上繫的帶子必得端正。裘是皮衣,台灣不寒,不需穿裘,但不可不知這個禮。內地溫帶地方如山東,冬天都要穿皮衣,富人要求美觀,最好的是狐皮,但是不許穿貂皮,只有為官者能穿。孟嘗君出國,就是以一件銀狐皮袍行賄,才得以出關。沒有加冠以前,不許穿皮衣,否則被人視為無家教。二十歲以前,身體有抵抗力,也不需穿皮裘。

「長者與之提攜,則兩手奉長者之手」,童子要兩手抓住大人的手。

「負劍辟咡詔之,則掩口而對」,負劍是比喻大人與小孩說話,俯身與他言語,兒童應掩口而對,人都有口氣味,免得人家難受。食不語,寢不言,也是衛生。




從於先生,不越路而與人言。遭先生於道,趨而進,正立拱手。先生與之言則對,不與之言則趨而退。

「從於先生,不越路而與人言。遭先生於道,趨而進,正立拱手。先生與之言則對,不與之言則趨而退。」長輩、老師、親友的長者,都是先生。跟從長輩行走,不論寬窄,都要分三條路,有左右中,男行左,女行右,中間的路不能走,因為車行中間。

少年遇見熟人,縱使長者,不得捨長者而走去與熟人交談。現今的人未陪伴長者,若路上巧遇長者,應自己越過馬路去行禮。平輩可以互相招呼,不必越過馬路,遇到少年就不必了。若少年遭不幸,便須越過馬路去安撫他。如遇貧賤人,他羞與人見面,應主動去安慰他。如見到晚輩而富貴的人,就不必理會。如陽貨欲見孔子,孔子不願見他。

「遭先生於道,趨而進,正立拱手」,這是禮節,長者無話吩咐,就可以趨而退,趨是快走,如鯉趨而過庭。

古時雖是同等的官位,但是進二門必得下轎,官小的,不待二門就要下轎,不走正門。下轎,以傘扇遮在前面,若當大官,傘扇要張開,必須疾走。傘扇不張開,可以稍微慢走。進去,要行大禮。

趨禮如今尚能適用。




從長者而上丘陵,則必鄉長者所視。登城不指,城上不呼。
將適舍,求毋固。將上堂,聲必揚。戶外有二屨,言聞則入,言不聞則不入。將入戶,視必下。入戶奉扃,視瞻毋回;戶開亦開,戶闔亦闔;有後入者,闔而勿遂。毋踐屨,毋踖席,摳衣趨隅。必慎唯諾。
大夫士出入君門,由闑右,不踐閾。

「從長者而上丘陵,則必鄉長者所視」,長者看那裡,我們就要依從他看那裡。長者眼力看不明時,或許會問,就必得回答,不能答,就是失禮。

「登城不指,城上不呼」,城不能隨便登,登城指指點點,會令人誤會。若在城上高呼,城下的人不知你呼喚誰,會擾亂人群。禮就是處處為人著想,處處存公心便是好人。

「將適舍,求毋固」,現今有旅館可住宿,古代無旅館,到親友家住宿,飲食起居一切行動,年長者都與青年不同,例如吾好喝熱茶,而台灣人都喝溫茶,必須隨順。自己在家喜好飲凍頂茶,作客時不可以一定得要飲凍頂茶,故云「求毋固」。但有例外,如朋友不分彼此,交親至厚,可以表示自己的喜好。

「將上堂,聲必揚」,房子有堂有室,現今的房子也有內間外間,一進房子外間,必須問房內有沒有人,不可直闖而入。在室內的人,或在洗澡,或未穿衣,直闖進去就失禮了。如或室中無人,你出來後,再有賊入室行竊,你便有嫌疑。

「戶外有二屨,言聞則入,言不聞則不入」,有榻榻米的地方就有此種禮。屨是鞋子,脫在門外,門外有二屨,裡頭若高聲說話便無秘密,可以進入。若裡面無聲音,便是有秘密,不得進入。

「將入戶,視必下」,進入人家的門,不必東張西望。古時候就是如此,若東張西望看女子,有邪意,主人不悅。萬惡婬為首,百行孝為先。古時對邪婬人者,人人得而誅之。

「入戶奉扃」,進入戶內,要兩手相奉,避嫌疑,表示無偷竊。

「視瞻毋回」,進入戶內,不看男女,就是看人家的錢財,所以要視線不要四下回轉。

「戶開亦開,戶闔亦闔」,一切仍照原來。

「有後入者,闔而勿遂」,後頭若有人進來,要說後面還有人,主人便可招呼,不要關上門。

「毋踐屨」,進入人家的門裡,要脫鞋,自己的鞋子不能踐踏在別人的鞋上。

「毋踖席」,遇見他人的席位,要轉一轉而行,不可跨過。

「摳衣趨隅」,當差的人,無論掃地、倒茶,必須穿著長衫,必須提起長衣。

「必慎唯諾」,該唯者唯,該諾者諾。唯,是身與應聲同時而動。諾者,是口答應而身未動。長者招呼,必諾而起。




凡與客入者,每門讓於客。客至於寢門,則主人請入為席,然後出迎客。客固辭,主人肅客而入。主人入門而右,客入門而左。主人就東階,客就西階。客若降等,則就主人之階。主人固辭,然後客復就西階。主人與客讓登,主人先登,客從之,拾級聚足,連步以上。上於東階則先右足,上於西階則先左足。

「凡與客入者,每門讓於客。」從前元首的宮門,有三、四重,現今已減少了。從前平民家也有三道門,先進大門,在二門之外,有會客室,二門內為室。平常議事,在會客室,重要事,如探病、弔喪等,則入二門。中間為堂,內間為室。不論升堂入室,每入一門都要禮讓客人,讓客人先進。

「客至於寢門,則主人請入為席,然後出迎客。」古時候的室不同於今日,床被等都要收起來,有客到來才安席位。今日則室內陳設床被等,男女衣物也未收,所以現今很少讓客人入室。客人到寢門,這不同其他的門,主人要先進入,為客人安席,再請客人入席,現今就不是如此。

依喪禮,訃文的「訃」字必得印紅色,其餘的字為黑色,信封用白紙紅框,如現今的信封一般。自己用白紙黑字,對人一律用紅字,這是敬人的意思,表示不敢令人與己同哀。又靈棚用白色,燭也白色。當弔唁者來,先鼓樂,客上拜臺行禮,侍者為客人舖紅氊,為弔者圖個吉利。弔客不可就在紅氊上拜,否則為人所笑,不知禮。

「客固辭,主人肅客而入。」主人恭恭敬敬讓客先入。

「主人入門而右,客入門而左。主人就東階,客就西階,客若降等,則就主人之階。主人固辭,然後客復就西階。」階是門的臺階,引人順著臺階,從左從右登階,現今的房子很少有階了。

「主人與客讓登,主人先登,客從之。」登階時誰先?也必須讓。在此比較特別,主人先登階,像今日的上下樓梯,必須由主人領先,因為他路熟。客人不熟,先登,恐有危險。

「拾級聚足,連步以上」,拾級是上一級。聚足,行路時,後步不超過前步,與前步平,然後再前進,如此走較穩。從前人外出穿著大衣,升階要躡提衣服而行,以防跌倒。上下樓梯要聚足而行,所以必須即時前進,不得停在此處說話。下樓梯,尤其不可待在樓梯而言語交談,以維護安全。

「上於東階則先右足,上於西階則先左足。」取它的順利方便。今日之下就不必了,因為房子無此陳設。




帷薄之外不趨,堂上不趨,執玉不趨。
堂上接武,堂下布武。室中不翔,並坐不橫肱。授立不跪,授坐不立。

「帷薄之外不趨,堂上不趨,執玉不趨。」論語云:「邦君樹塞門」,以樹木作屏風。客廳不設帷薄屏風,主客都不方便。所以古時文房四寶前,也設「照壁」,低頭讀寫,可以免得與人招呼。商人帳臺前也設照壁,得以專心記帳,不須招呼生意。

趨是快步,不趨是小步走,以求安穩。在外應當快趨,表示敬意。既登堂了,到帷幔之外,就不可趨。因為堂上地方狹迫,不容許快步趨走。今日,我們既入人家,也必須慢行。堂上,更不可趨。在佛寺中,起唱爐香讚時,上香者如何上香,如何下位,都必須觀察。執持玉器,必須慎重,雖堂下也不可趨。執玉是古禮,如今廢了。

「堂上接武,堂下布武」,接武是足跡相接。在殿堂上,步伐須緊密。布是開展,走方步,在堂下,步伐可以較開闊。

「室中不翔,並坐不橫肱」,堂上還可以舒展翱翔,室中就不可以。手必須下垂,不能擺動。寫字讀書可以橫肱,若與人並坐,無論餐桌、坐車,都不可以橫肱,不然會妨礙他人。

「授立不跪,授坐不立」,如在榻榻米上坐時,雙腿向後彎曲,臀部坐在二腿,跪時則起坐,用二膝支撐身體。禮是自卑尊人,給人方便。




凡為長者糞之禮,必加帚於箕上,以袂拘而退。其塵不及長者,以箕自鄉而扱之。
奉席如橋衡。請席何鄉,請衽何趾。席南鄉北鄉,以西方為上;東鄉西鄉,以南方為上。

「凡為長者糞之禮,必加帚於箕上,以袂拘而退;其塵不及長者,以箕自鄉而扱之。」自內往外掃,要求塵土不揚起。若長者在坐,不要向長者處掃,掃到長者旁邊 ,就以手間隔,不使塵埃飛到長者身上,這是在屋內,院外則不必。

「奉席如橋衡,請席何鄉,請衽何趾。」待客,客人睡時首足向那一方,必須要問,好為他安枕等等,因為每個人的習慣有差異。




先生書策琴瑟在前,坐而遷之,戒勿越。

「先生書策琴瑟在前,坐而遷之,戒勿越」,從先生書策琴瑟上越過,是不敬,可以向旁移一移。




虛坐盡後,食坐盡前。坐必安,執爾顏。長者不及,毋儳言。正爾容,聽必恭。毋勦說,毋雷同。必則古昔,稱先王。

「虛坐盡後,食坐盡前」,這是在榻榻米上,擺几子的事。坐時盡量往後坐,離几遠一點。談話時也應如此,唾沫不至於噴人。若食時,則盡量向前,以防菜餚失落於席。菜渣要放置在自己面前,不可亂棄。

「坐必安,執爾顏。長者不及,毋儳言」,儳言,雜錯而言也。安是不緊張、不隨便。長者不問,你雖知道,也不可言。所謂「吉人之辭寡,躁人之辭多」。

「正爾容,聽必恭」,原則如是,若言過多,可以從權。

「毋剿說,毋雷同。必則古昔,稱先王。」經書論著都不許勦襲別人的說法,言語要毋與人雷同。言語都必須有據,必須法則古昔,稱先王。又古書中多古字,不可望文生義,必須查明白而後講。




侍坐于先生,先生問焉,終則對。請業則起,請益則起。父召無諾,先生召無諾,唯而起。

「侍坐於先生,先生問焉,終則對。」如今的在家人,雖不上學,但女子學佛,便有老師。現今的男女都上學,都有老師,師稱先生。又,年長以倍,以父事之,也稱先生。

禮分上下尊卑、親疏厚薄,不能以平等為由而非難禮節。尊者應尊敬,不論對方知不知禮,我仍以禮待之,各盡其本。對下,也有長者之禮。

侍坐,都是坐著,形式平等,但禮有尊卑,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所以與先生同坐,稱侍坐,禮應侍奉。

躁人之辭多,先生問話,必等人問話完了,才能應對。若有些先生問個不停,就可以從權,或可自稱記憶力弱,請一問一對,逐條應對。若先生語無倫次,則可請逐條說。晚輩如問的過多,也可以禁止,要他逐條問答。

「請業則起,請益則起。」古時坐在榻榻米,現今則坐在椅子。坐榻榻米,起來比較難,但是見客人來必須起立。學生請業問學,必須起立。業是所修的學問,益是世故人情。請益,凡有請教,都必須起立。師嚴而後道榮,為師者必須莊嚴。

「父召無諾,先生召無諾,唯而起」,世間以父親最尊,諺語云「以假當真」,這是佛學語,世間誰為父誰為子?六道眾生,互為父母,今生父子,雖是因緣和合的假法,但必須以假當真。父母既盡父母的義務,供給子女衣食教育,就是父母。父有召呼,不待答應,就應如軍禮應「有」,而起來。這「唯」就是「有」而起身。先生召呼也是如此。




侍坐於所尊敬,毋餘席。見同等不起。燭至起,食至起,上客起。
燭不見跋。尊客之前不叱狗。讓食不唾。

「侍坐於所尊敬,毋餘席。見同等不起。」這也是坐在榻榻米,坐席不要有空餘,要靠近尊者。若是與自己同等平輩來,可以不起身。

「燭至起,食至起,上客起。」不但尊客要敬,凡是客人,都應如此。

「燭不見跋,尊客之前不叱狗,讓食不唾。」在尊客之前,或屋內有二人談話時,有狗進入,不可叱狗。否則,會使客人起疑心,是不是借狗叱客?若叱狗,也見家中無規矩,有規矩的人,不讓狗上堂。客人若帶狗來訪,而且進入堂室,主人如何應對?這就足以見客無禮。例外的是,客來叩門,主人的狗狂吠不已,主人可以叱責。

「讓食不唾」,說主客二方面,主人讓食,此時,主客都不可唾。




侍坐於君子,君子欠伸,撰杖屨,視日蚤莫,侍坐者請出矣。

「侍坐於君子,君子欠伸,撰杖屨,視日蚤莫,侍坐者請出矣。」君子指知道德世故的人。到君子之家,不能冗談,若君子欠伸,呵欠,若看杖屨,或問日早晚,如現今的看鐘表,侍坐者就應請出,主人必定還有事。再不辭出,便討主人厭了。




遊毋倨,立毋跛,坐毋箕,寢毋伏。

「遊毋倨,立毋跛,坐毋箕,寢毋伏。」出門,在路上行走叫遊。三人為眾,在路上,所遇的人更多,必須更加恭敬。

倨者驕傲,白眼看人,高視青天,狂妄之氣。

跛者,一腿直立,一腿彎曲。站立時不應如此。

坐毋箕者,箕是開張的姿勢,如現今坐沙發,背靠沙發,兩腿向前直伸如箕,妨礙他人通過。

寢毋伏,坐、立、臥都有正相,佛家講側臥,禮記也講。仰臥如死屍,伏臥也不雅。右側臥合乎衛生,呼吸順,可以省食。




離坐離立,毋往參焉。離立者,不出中間。

「離坐離立,毋往參焉;離立者,不出中間。」離者,指有空隙。二人稱離坐,如二人對坐,必有空隙。又如二人對立,中間有空隙。不可參與,二人離坐談話,或有私事,第三者不可參與。若無私事,可以參與,也不可參與其中。離立者,行路時遇二人對立,可從他的旁邊去,不可從二人之中過去。紅樓夢劉姥姥進大觀園,可以參考。現今有人拜佛,也不可以在拜者前面越過。學菩薩戒,先學走路、疊衣、居具。從前佛儒二家禮都相互吻合。




男女不雜坐,不同椸枷,不同巾櫛,不親授。嫂叔不通問,諸母不漱裳。
外言不入於梱,內言不出於梱。

「男女不雜坐,不同椸枷,不同巾櫛,不親授。嫂叔不通問,諸母不漱裳。外言不入於梱,內言不出於梱。」凡事都有規矩與次序,否則就亂。縱然小事也不可亂,否則必致大亂。如現今的教育,太保至為普遍,也是起初不在意而形成。家室有分別,若居住家中,夫婦有界限,不同於在室內。若在家外,夫婦界限又有差異,言行都與在家不同。出外,與鄰居的言行又不同。不如此分別,必定會亂。今人不以為意,是大錯謬。所以刑事多出於民事,民事又以家庭問題居多。

梱,指家的大門,有門限,以區別內外。俗云戶限欲穿,限就是梱。社會中的言語不要傳入家中,家中說的話不傳出門外,如此可以少是非,殺盜婬都由通消息而發生。現今的電視報紙,都可以收看收聽外面的言語,豈只限於梱內,所說則多是家庭問題,多教人惡事,很少能長見識,亡國敗種,莫此為甚。

如今學佛者,多是學三途。不學佛尚無邪知見,學後乃知神神鬼鬼,縱使生到天上,以後也會堕落。

內言不出梱,家中事不外傳,不管好壞都在家中而已,不可為外人道。兄弟鬩於牆,而外禦其侮。諺語云:「家醜不外揚」,這話到今日還有大用。

男女無別,是近幾年的事,亂自學校開始。夫婦為五倫的開始,男女若雜,家室如何分?古時的男女婚姻不同於今日,今曰男女平等,其實不是以人對待女人。




男女非有行媒,不相知名;非受幣,不交不親。故日月以告君,齊戒以告鬼神,為酒食以召鄉黨僚友,以厚其別也。

「男女非有行媒,不相知名;非受幣,不交不親。」從前臺灣,進入人家的閨房,認為是大惡,打死不論。男女不互通姓名,六禮備,始成婚。聘禮必有茶葉,茶樹一種下去就止在此處,再種他處便不生,用茶取「從一而終」的意義。又必有雁,大雁貞節,不配二雁,取義也甚佳。

文化與政治必須配合,宗教必須護持國家,國家必須護衛正法。若政治、宗教、教育相互違背,國必大亂,中國自古這些都是和合。你們現今學佛,最低限度也要受五戒,這合乎中國的非禮勿視聽言動。中國人毀謗孔子,就會亡國,民國至今六十七年,扣除抗戰八年,北伐統一前的混亂,稱得上平安的時代,不過十年。在大陸正式行憲,當總統二年而已。天道如此,歷歷在目。

「不交不親」,交者交際,男女二家有喜慶喪弔的大事,才交往。

「故日月以告君,齊戒以告鬼神,為酒食以召鄉黨僚友,以厚其別也。」如此才定日月正式結婚,齋戒告鬼,鬼是家中的祖先。告神,如天地等神。又須備酒食宴請親友賀喜證明。「以厚別也」,男女有別,一切要按國家的禮來行事,以加厚男女的區別,任何人不能侵犯這二人,女等同男,男也等同女。




取妻不取同姓,故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。

「取妻不取同姓;故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。」中國古時妻以外,允許有妾。妻無生子,取妾以傳宗接代。同姓不婚,否則生不繁殖,植物也是如此,何況動物。若妻年四十不生,無子,為了怕無後,就可以置妾。不知妾姓,則占卜,吉,才娶。一切宗教都是嚴格區別男女,這與民族主義有關,不可妄自毀棄。




貧者不以貨財為禮,老者不以筋力為禮。

「貧者不以貨財為禮,老者不以筋力為禮。」禮尚往來,若親友貧富不等,貧者的禮可以不必厚,富者應當體諒,若財力足,應當加厚回報。老者不可為青年使氣力。




名子者不以國,不以日月,不以隱疾,不以山川。

「名子者不以國,不以日月,不以隱疾,不以山川。」為孩子取名,不得以國家取名,日月取名,以隱疾取名,以山川取名。




男女異長,男子二十,冠而字。父前,子名,君前,臣名。女子許嫁,笄而字。

「男女異長」,男女各自排行。

「父前,子名;君前,臣名。」在父母、老師前面,自己應稱名,不稱字,稱字是在平等輩分之間。國家的公事,必須稱名,如諸葛亮上出師表說:「臣亮言」。

「女子許嫁,笄而字。」女子許嫁,成人了才賜字。現今的稱呼,大都錯亂。




凡進食之禮,左殽右胾,食居人之左,羹居人之右;膾炙處外,醯醬處內,蔥渫處末,酒漿處右,以脯脩置者,左朐右末。

此段大意,吃飯時,菜的擺放位置,那一菜在左,那一菜在右,都有規矩。現今吃飯,菜不是僅限一人專有,擺放又不一定。古時赴宴,為了行禮,不是為飽食。




主人延客祭,祭食,祭所先進。殽之序,徧祭之。

每逢飲食,先敬主人的祖宗,如酒,要先奠。佛家食前先上供,也同這個道理。祭祖,為了尊崇先進,所以每菜都依序上祭,才能食。




侍食於長者,主人親饋,則拜而食;主人不親饋,則不拜而食。共食不飽,共飯不澤手。

「侍食於長者,主人親饋,則拜而食;主人不親饋,則不拜而食。」古時宴客,先上大薦(第一道菜),主人著禮服,循席禮拜,並奏樂。主人行禮畢,才脫去禮服。

如今有的人敬酒敬菜,也是沿此古禮。主人敬酒時,陪侍者不可動,必待主人與長者相敬後,問於長者,才可以敬酒,因為此次宴席為的是宴請長者。侍食者也不必即刻就敬酒,不敬酒則必拜,古人一飲百拜。

「共食不飽,共飯不澤手」,食時有種種菜餚,飯是主食。共食是為了行禮,不是為了食,所以「共食不飽」。共食的禮節,吃自己面前的菜餚,勿取中間或他人面前的菜餚。古時食有用箸用手二種,取麵食或用手,但是明禮的人仍以箸取麵。吃了會熱,手或許出汗,必須用手巾拭乾,才可以取食。取後就不可更換。




毋摶飯,毋放飯,毋流歠,毋咤食,毋齧骨,毋反魚肉,毋投與狗骨。毋固獲,毋揚飯。飯黍毋以箸。毋嚃羹,毋絮羹,毋刺齒,毋歠醢。客絮羹,主人辭不能亨。客歠醢。主人辭以窶。濡肉齒決,乾肉不齒決。毋嘬炙。卒食,客自前跪,徹飯齊以授相者,主人興辭於客,然後客坐。

「毋摶飯,毋放飯,毋流歠,毋吒食,毋齧骨。」不摶飯,食時不多取,不要侵佔他人的分量。放者放肆,不顧主人是否已敬主客了,自己就一吃再吃,這是不可以的。歠ㄔㄨㄛˋ,以匙取湯,不要太滿,免得溢出,失態。吒是口中發出聲音,如舌齒嚼、喉嚥,會發出響聲,這就是粗野。齧骨,如狗啃骨,有失儀態。現今西餐有牛排、豬排,靠近骨頭的肉雖美味,若黏在骨上的肉,也不可啃。

「毋反魚肉,毋投與狗骨。毋固獲。」既取魚肉,不可再放於共食盛食物的器具,若不能食盡,可放置在自己食器之內或碟子內,誰願吃他人已吃過的食物?

主人敬客,客人以骨頭投給狗吃,這是不敬。晏子出使楚國,有人奉上橘子,晏子帶皮吃。從前老者贈桃贈棗,果核不能棄置於地,要放置在衣袋中。果實有皮,主人吩咐才可以去皮而食。這都是恭敬主人的意思。現今的瓜子殻、糖果紙屑都不可棄於地。真正的意義是為禮,其次是免得地上髒亂。又以骨投給狗吃,二狗互爭,那就亂了。

菜餚中有海參、粉皮、鴿蛋等,都是滑溜而難取,若以箸夾,不容易夾到,再三夾,這就是固獲。聊齋裡的司文郎、金和尚,及紅樓夢裡劉姥姥吃飯時的景象,都可參閱。

「毋揚飯。飯黍毋以箸。毋嚃羹,毋絮羹,毋刺齒,毋歠醢。」不可扇揚稀飯使它涼,如有急事可以先離席,不食也可以,何需扇揚飯或吹飯使它快快涼來吃?

黍是稀飯,不用箸吃,用湯匙取食。

羹,現今少了,如豆腐腦,就不用箸,應用湯匙舀食。嚃羹,口吸食嚃嚃然的意思。

絮是調的意思,不要自己調味。調味就是嫌主人菜味不佳。

不可在人面前剔牙,露齒不雅觀,剔出的殘渣也無處可放置。

客歠醢醬,主人則說家貧所作的醢醬淡而無鹽,所以可歠。

「客絮羹,主人辭不能亨。客歠醢,主人辭以窶。」客不知禮,主人要說謙恭語。俗云:「三輩為官,才知穿衣吃飯」,才會不失禮。

「濡肉齒決,乾肉不齒決。」肉軟,可以用牙齒咬,決是斷的意思。不可大口吞食。乾肉,如火腿等,可用刀切食,如今日的西餐有刀,古人隨身都攜刀,以備用餐切食。今日用箸及匙分斷就可以了。禮記內則不可不看。

「毋嘬炙。」不可一舉把肉臠吃盡,以免滿口包著肉,如鼓一般。




有憂者側席而坐,有喪者專席而坐。

中副今天有鳳兮寫的「賊毀太廟」,讀後,可知隱惡揚善。

「有憂者側席而坐,有喪者專席而坐。」這條現今已不行,宴會是歡喜的事,父母有病,心裡憂傷,可以不赴宴。否則在宴會中憂愁起來,令人誤會,若說給人知道,也會引起眾人不歡。如必須赴宴,就側席而坐,以示家有變故。

有喪者,三年之喪,第一年穿喪服,不穿絲綢,邊沿不修飾,要散開來,所以必須另外坐一席。古時公事會議,必須穿著制服。




水潦降,不獻魚鼈,獻鳥者拂其首,畜鳥者則勿拂也。

「水潦降,不獻魚鱉。」南北方不同,江南魚多不貴,黃河以北,魚最貴,孟子說:「熊掌與魚,不可兼得」,這是就北方而言。雨多,河水漲,北方的的魚鼈都是大菜,若雨多,魚鼈多,不貴重,所以勿獻。古時贈物以土產,以稀為貴。

「獻鳥者拂其首,畜鳥者則勿拂也。」拂,縛也,縛其首,免得傷人,這是就供人食的鳥而言。若獻給人養的,就不要縛。如現今有人贈槍,須授人以柄,須舉一反三。

禮的總原則是:道之以德,齊之以禮。知禮者為君子,不知禮者為小人。禮是君子的標準。




博聞強識而讓,敦善行而不怠,謂之君子。君子不盡人之歡,不竭人之忠,以全交也。

「博聞強識而讓,敦善行而不怠,謂之君子。」博聞強識者,讀萬卷書,行萬里路,如聽經,講的各有不同,必須博聞,各種學問都要學,都要徹底。孔子說:「君子不器」,佛經要人大開圓解。強識,識讀志,記憶不忘。記此學問,臨事可以用得上。例如知「諸法自性」則禪不謗淨,淨不謗禪,華嚴實相圓融無礙,萬法是一法。必須強記實用。

雖博聞強識,但是須「直而勿有」不要說是自己有此義,故須「而讓」,遇事推讓。一定要自己說時,必須聲明是學自某師,記自某書。

上是學,下是行,敦善行而不怠。所學所聞所記都必須實行,實行必須敦厚,凡自誇者都是小人。怠是懈怠,莫說停止,連懈怠也不允許。所學者須有恆,佛法八萬四千法門,是因機施教。如此學,如此行,稱得上是君子,君子才足以受五戒,稱居士。

「君子不盡人之歡,不竭人之忠,以全交也。」社會人群眾多,交往多,君子不能盡人之歡。有禮往來,叫做交歡,但是不能令歡用盡用完,所以古人君子之交,其淡如水,可以維持常久。小人之交,其甘若醴。甘到極處,就竭盡了。

人的精神、物品都有限度,不能令人不堪忍受。忠者,誠誠懇懇,都能辦成。這忠必須相對,不能只責求他人。必須於歡於忠都留分寸,才可保全交誼。




齊者不樂不弔。

「齊者,不樂不吊。」齊,如敬祖敬天等神秘的事情。人的才性高而德不足,便生禍亂,禪宗法門高,無德者學了就容易出禍亂,淨宗觀經以心作佛,是心是佛,與禪宗意義相同,只是說法不一樣,禪宗主張魔來斬魔,佛來斬佛。

儒家的十三經,真能通達者,可講佛經,萬法如一。儒家敬祖敬天,為何須齋戒沐浴?齋者,只觀想先祖,這就是以心作祖,祖是心是祖,敬天也是如此。齋戒日,不樂不弔,一團敬心,外有喜樂宴會也不參加,有喪事也不弔唁,因為喜怒哀樂都是情。會這一點就會念佛,就能得一心不亂。




知生者弔,知死者傷。知生而不知死,弔而不傷。知死而不知生,傷而不弔。

「知生者弔,知死者傷。知生而不知死,弔而不傷;知死而不知生,傷而不弔。」如蓮友喪父母,可以去弔,這是弔生者,只認識蓮友,不認識他的父母。這是弔生的詞,如祭文,則是祭死者。

知死者,認識死者,心裡悲傷,言詞如祭文。知生者而不知死者,只弔生者,不傷死者。反之可以類推。




弔喪弗能賻,不問其所費。問疾弗能遺,不問其所欲。見人弗能館,不問其所舍。賜人者不曰來取,與人者不問其所欲。

「弔喪弗能賻,不問其所費。問疾弗能遺,不問其所欲。見人弗能館,不問其所舍。」贈喪禮、喜禮,都有一定的名稱。

史筆難為,所以孔子說:「知我者其為春秋乎,罪我者其為春秋乎!」左丘明盲,司馬遷受宮刑,史筆難免誤人,必須謹慎。

無力助喪,就不必問喪家所需。探病無力贈與所要的東西,就不能問他要什麼。不能在家待客,就不能問他要住那裡。

「賜人者,不曰來取。與人者,不問其所欲。」長輩賜晚輩物品,不說「來取」,晚輩若來取,有貪心的嫌疑。與人也不能問所欲,以盡人情。




適墓不登壟,助葬必執紼。臨喪不笑。揖人必違其位。望柩不歌。入臨不翔。當食不歎。鄰有喪,舂不相;里有殯,不巷歌。適墓不歌,哭日不歌。

「適墓不登壟,助葬必執紼。臨喪不笑。揖人必違其位。」尊重人家的先人。

「望柩不歌。入臨不翔。當食不嘆。」不歌,表示同情。學佛見到普通人,不行合掌禮,披袈裟也不能對祖宗行禮。入臨,入喪家弔喪,必須垂手致哀。翔是兩手翱翔,很自在。若當食而歎,易引起主人誤會。

「鄰有喪,舂不相。里有殯,不巷歌。」古時五家為一鄰,五家之內是近鄰,守望相助,苦樂與共。舂是舂米,以杵臼舂時,唱歌可解疲勞。相,相助舂聲而唱。若鄰居有喪事,便不可唱。現今有電唱機、收音機,凡有娛樂的事情,遇鄰居有喪都應當停止。古人外出,有時也唱歌,夜行或怕鬼,唱歌可以壯膽。二十五家為一里,殯者是發喪,這一日不在巷中唱歌。

「適墓不歌。哭日不歌­。」到郊外,普通人唱小調,文人或吟或嘯,但是到墓地,不論自家或人家的墳墓,都不能唱歌。

哭日,哭弔人的日子,因為餘哀未盡,所以不歌。論語云:「子於是日哭則不歌。」




送喪不由徑,送葬不辟塗潦。臨喪則必有哀色,執紼不笑,臨樂不歎,介胄,則有不可犯之色。故君子戒慎,不失色於人。

「送喪不由徑,送葬不辟塗潦。」送喪,靈車由通衢大道,行在路當中,送者不由小徑小路。送葬,若有雨水,路上泥濘,送葬也不能避開。

「臨喪則必有哀色,執紼不笑,臨樂不嘆。」臨喪,前往哭喪,須有哀痛臉色。見棺,如何能喜歡?古時棺由家人擡,前首為孝子,一人力不能勝任,所以要多人相助,叫做執紼。執紼不許笑。古人厚道如此。人有樂事,不能感歎,為人圖個吉利。

「介胄,則有不可犯之色。」軍裝要整齊,不可侵犯,有威嚴。古代軍人見人,可以說「因甲冑在身,故不能全禮」。作戰雖失敗,也不降,這就是不可犯。

「故君子戒慎,不失色於人。」總結,君子謹慎,不失色,不失態,失態是可恥的事。




父之讎,弗與共戴天;兄弟之讎,不反兵;交遊之讎,不同國。

「父之讎,弗與共戴天。兄弟之讎不反兵。交遊之讎不同國。」

你們都學佛,吾教此,並非教你們殺人,只可參考。學佛,不參考中國文化,學不好。國有法,犯罪當依國法處治,若處治不公平,或不能治,那為人子者就可以為父報仇。父者是我們的天,不與仇人共戴一天之下。兄弟之仇,如國法不能治,就可常懷武器,隨時遇到仇人隨時報仇。朋友之仇,無人為他報時,我便不與仇人同國辦事,朋友的仇人,不與他來往。人若都如此,風俗就能丕變。




四郊多壘,此卿大夫之辱也。地廣大,荒而不治,此亦士之辱也。

「四郊多壘,此卿大夫之辱也。」卿,為政府高官。郊是一國城池的外面,百里或五十里內,視國的大小而言。多壘,外國入侵,必須在外建堡壘。常建此堡壘,這是卿大夫的羞恥,因為謀國不臧。所以說:「國必自伐,而後人伐之」。

「地廣大,荒而不治,此亦士之辱也。」土地廣大,荒而不治,這是士人的羞辱。卿與士,在今日就是指公教人員,必須注重民生,必須盡心教學,食民脂民膏而不盡心盡力,來生要變畜生還債。




臨祭不惰。祭服敝則焚之,祭器敝則埋之,龜策敝則埋之,牲死則埋之。凡祭於公者,必自徹其俎。

「臨祭不惰。祭服敝則焚之,祭器敝則埋之,龜策敝則埋之,牲死則埋之。」五禮,吉禮位居第一,求天求祖,祭若不合道,神不來享,故祭祀時要毫不懈怠。祭(祖)如在,祭神(外神)如神在。怠惰則無感應。

祭祀時必穿祭衣,祭衣破了,要以火焚,祭器壞了要埋土中,或放入大水中。祭器壞也不能作其他用途,要埋入清淨的土中。龜板,草筴(筮草)都是占卜用的,破敝也要埋。牲畜,若是被人驅役,死了要給牠埋起來。




入竟而問禁,入國而問俗,入門而問諱。

「入竟而問禁,入國而問俗,入門而問諱。」學禮,一則敬人,一則不使人厭惡,故入境時必須先問此地所禁為何,法律規矩應當先問清楚。竟是邊境。

入國,已到城市了。百里不同風,千里不同俗,所以必須先問此地風俗。遇到事情就得問,如送禮,內地有「事無四數」的習俗,台灣則討厭四數。

到人家中,先問這家人,或先問他人,此家長輩的名號,以免稱呼時犯了他家長輩的名諱。




客車不入大門。婦人不立乘。犬馬不上於堂。
故君子式黃髮,下卿位,入國不馳,入里必式。君命召,雖賤人,大夫士必自御之。

「客車不入大門。婦人不立乘。犬馬不上於堂。」乘車赴人家,在外門外頭就要下車,為了恭敬主人。大車可站立,小車則要坐著,站立是恭敬,坐著不恭敬,婦人可以坐,因為女人體弱。如佛家禮儀,啟請時必須胡跪,女子則可雙膝跪著。

送人犬馬,在門外送,不送到門裡。

「故君子式黃髮,下卿位,入國不馳,入里必式。」式,車前木板,兩手可以依靠放置,手放在式上表示肅敬。見黃髮老人,都要恭敬。宴會,有年長者在,不可昂然上座,會議中也有座位次序。

在卿所居的座位,君子必須下車,因為他是公職之人。議事所在,也必須下車以示敬意。

無論車馬,入城都必須慢行,以免撞到人。車到相近的城里,必須憑式肅敬。

二十五家為一里,其中或有賢人,所謂「十室之邑,必有忠信如丘者」。例如東漢黃巾賊作亂時,進入鄭康成所居的鄉里,禁止賊兵進入,可知盜亦有道,何況非盜。




君使士射,不能,則辭以疾,言曰,某有負薪之憂。

「君使士射,不能,則辭以疾;言曰:某有負薪之憂。」古人說話、寫字,都有藝術,如在眾人中說話應避說妨害他人的話,男不說女人的事。又如在殯儀館可說凶事,在其他地方、長者家中都不可說。寫信,死字不輕易寫。家長的名字要避諱,如古書中往往有某字少一筆,為了避皇帝的名,或父母的名。

古時國家常習射御,一為體操,二為禮節,三者是實用。孔子教六藝就有射御。御者御車,射者射箭。射不主皮,有力可射透獸皮,但射是講標準,不講力量。

君使士射箭,射有一定的姿勢標準,士若不能,不能辭說不會,射是士人應學的事。但是藝能有時不及,必須辭說有疾病,但是不能直說疾病,這是不吉祥的辭句,應說:「某有負薪之憂」。男子在家灑掃應退,稍長必須出外拾柴為薪。古代男耕女織,各有職務。拾柴是耕田的副業,有病就不能採薪。所以後人寫信,有病代之以負薪之憂。其餘應諱避者,類推。




侍於君子,不顧望而對,非禮也。

「侍於君子,不顧望而對,非禮也。」君子,有德學或有位者。侍君子固然必須如此,對小人如負販者,也應當待之以禮。與君子談話,必須顧望君子,眼是全神所在,與人說話,若眼看他處,就是失禮。古代見皇帝,必須低頭,抬頭直看就有罪,情況不同。




君子行禮,不求變俗,祭祀之禮,居喪之服,哭泣之位,皆如其國之故,謹修其法而審行之。

「君子行禮,不求變俗。祭祀之禮,居喪之服,哭泣之位,皆如其國之故,謹修其法而審行之。」禮由國家制定,各國所定的禮不同。古有作揖叩首的禮,現今則是鞠躬。中國強調「鞠躬如也」,這是在大眾中應有的謙恭姿勢,並非行禮。又如今的脫帽,在古時則為免冠問罪。

君子行禮不求變俗,俗是風俗,君子新到一處,不改變此約定俗成的禮。君子必是知禮者,猶不變人禮俗,不知禮者,能變嗎?不求變俗,是什麼俗?例如到他國,在公眾場合,要行他國的禮,在自家仍行本國的禮。

祭祀,喪、哭泣等禮,都不許變,都要如那一國的舊禮俗,若不知,須修學而審慎實行。

中國今日所行的鞠躬、脫帽、舉手等禮,並非是他人來變革,而是國人自己改變的,這是大不祥的徵兆。前清李鴻章、曾國藩之子曾紀澤,都曾到外國辦外交,都穿著清朝禮服。臺灣文獻記載,清廷割臺灣與日本,臺灣誓死反抗,如邱逢甲回到大陸,將兒子取名邱念臺等,念念不忘臺灣。




君子已孤不更名,已孤暴貴,不為父作謚。
居喪,未葬,讀喪禮,既葬,讀祭禮,喪復常,續樂章。居喪不言樂,祭事不言凶,公庭不言婦女。

「君子已孤不更名。」君子,有德學有位者。名不是字,二十歲冠而取字,或朋友送給他字,現今稱作别號、稱呼。名是父母或師長所命,只許父母師長稱呼。父死,子曰孤,父親健在,要更改名時,可以稟告父親更改,父死已孤就不能更名,以示不忘本。如今的人不知本,實可慨歎。

「已孤暴貴,不為父作謚。」諡,如今已不實行。死後定以號,謂之諡,如梁惠王、周靈王、漢靈帝、唐明皇,「惠、靈、明」等,都是稱不賢能的。父死,子暴貴,父親生前無地位,就不能以貴稱其父,若地位高貴了就稱揚他父親,有賤視他父親的嫌疑。

「居喪不言樂,祭事不言凶,公庭不言婦女。」祭天祭祖,都是大禮,不談凶事。公庭之中,不講婦女的事。居喪何樂之有?所以不能談樂。

聖人固不必論,君子要發乎情,止乎禮,不能止乎禮,則為小人。情欲重的人,如食與色,眼最多看三方,耳可以聽六方,耳最利。男的聽說女的事情,心裡就有印象,起邪思,所以男人不應談女人的事。女子在古時也不上公庭,故無邪思。




龜筴、几杖、席蓋、重素、袗絺綌,不入公門。

「龜筴、几杖、席蓋、重素、袗絺綌,不入公門。」龜筴都是占卜的工具,不得入公門。

卜以決疑,公事公辦,何須用卜筴?

几杖,老人坐著憑几,起來須拄杖,這都不能入公門。因為公家是以爵位論,不以年齡論。皇帝坐金鸞殿,太上皇則不可坐。

席蓋,席位是接待客人。蓋者傘蓋,從前有祭禮,主祭者遇雨,由使者撐傘,一進到櫺星門,司儀就命令去蓋。

重素是孝服,私事是不入公庭,為官者逢親喪,稱為丁憂,必須辭官守孝。如果國有大事,不能辭,可移孝作忠。

袗絺,袗是單衣等,古代文官穿禮服,武官著甲冑。




苞屨,扱衽,厭冠,不入公門。書方,衰,凶器,不以告,不入公門。公事不私議。

「苞屨、扱衽、厭冠,不入公門。」這些都是喪服。

「書方、衰、凶器,不以告,不入公門。」凡有凶喪器具,都不入公門。

「公事不私議。」公事不許洩密,公事公辦。




君子將營宮室,宗廟為先,廄庫為次,居室為後。
凡家造,祭器為先,犧賦為次,養器為後。
無田祿者,不設祭器,有田祿者,先為祭 服。
君子雖貧,不粥祭器,雖寒,不衣祭服。
為宮室,不斬於丘木。

以下有關學問。

「君子將營宮室,宗廟為先,廄庫為次,居室為後。凡家造:祭器為先,犧賦為次,養器為後。」君子為在位者,封建時,天子封地與諸侯,展轉分封大夫等,都有祭田,子孫相續。如今已無此制度,僅可供參考。

凡得封地,不論大小,必須自己營造者,則須先建宗廟。古時傳國,要緊在宗廟與社稷。建宗廟以示不忘本,故為先。其次為馬廏,財庫以儲藏生資,如戰爭時,糧草器械為先。古時造屋,先造廚房,生活之首要為飲食。諸侯有了封地,必有人民,糧食等要分與百姓,故廄庫要比屋室先造,最後才建所居住的房屋。製家具,先備祭器,其次為納賦等事,自用的碗盆餐具等最後造。

「無田祿者,不設祭器,有田祿者,先為祭服。」現今無此制度,只從風俗,如今台灣人以穿長衫為恭敬,否則心不安,不安則理不得,必須心安才能理得。

「君子雖貧,不粥祭器。雖寒,不衣祭服。為宮室,不斬於丘木。」皆是恭敬。建屋雖無木材,也不得伐祖陵的樹木。




君於士,不荅拜也。
非其臣,則荅拜之。
大夫於其臣,雖賤必答拜之。
男女相荅拜也

「君於士,不答拜也。非其臣,則答拜之。大夫於其臣,雖賤,必答拜之。」以此類推,居上位者,待下也要有禮,如古時巡撫為一省的最高,在大堂上,州縣官見他都要行跪拜禮,巡撫點頭而已。若是巡撫在私邸,縣官為客,巡撫居主位,縣官不必行大禮。君於士不答禮,同此意義。若不是他的臣子,就必須答禮。又如對家僕,可以不答禮。若對別人的僕人,則要以對他主人相等的禮對待他。大夫所用的人,位子雖比你低,也須答拜。

「男女相答拜也。」男女有別,沒有人媒介,不相往來,但是行禮就須互相答拜。




國君去其國,止之曰,奈何去社稷也,大夫曰,奈何去宗廟也,士曰,奈何去墳墓也。國君死社稷,大夫死眾,士死制。

「國君去其國,止之曰:『奈何去社稷也!』大夫,曰:『奈何去宗廟也!』士,曰:『奈何去墳墓也!』國君死社稷,大夫死眾,士死制。」

現今的人見時局惡化,則備綠卡,去往他國,這是前未曾有的事。國君離開國家,他人挽留說:為何離去社稷?社稷是要養民,意即為何離開人民?有諷刺的意思。

大夫無民而有宗廟,士無宗廟而有墳墓。周平王東遷,先遷祖先木主往洛陽。中國人過年團圓,為了拜祖先。

國君不能保住國家,要為社稷而死。大夫為眾而死,因為有田地的緣故,眾人未離去,大夫不能離去,若同歸于盡就可以。

士地位較輕,有職務,平時受薪俸,食民脂民膏,戰時徵兵必須應徵,戰陣無勇非孝也。平時也須幫忙維持治安,治安必須眾人來維持,若作奸犯科是不忠不孝。公務員收賄賂,心術惡,這是誰之過?我們學佛,當知因果。歷代亡於小人者多,亡於外敵者少。




為人臣之禮,不顯諫。三諫而不聽,則逃之。
子之事親也,三諫而不聽,則號泣而隨之

「為人臣之禮,不顯諫。三諫而不聽,則逃之。」人非聖人,孰能無過?有過不自知,知道就改,這是賢人,所以賢人願意人家知道他的過失,來勸諫他改過。堯舜懼有過,設鐘鼓等,使人民舉出他的過失,所以他的過失少。禹聞有過則喜。國無諫臣,國必亡。古代設御史,專門勸諫天子。人無諍友則敗。臣若見君千奇百怪,不明顯時,臣要勸,但不明說,這稱為諫,如淳于髠之諫齊威王,東方朔之諫漢武帝等。一經三諫而君不聽,就必須逃開,不與他同流合污。但是有例外,如同姓,則要諫而死,死也不逃。父母有過,不諫,就是大不孝。諫是令他遠離禍害。三諫而不從,可以泣而順從,但不能捨去。




問天子之年,對曰,聞之始服衣若干尺矣。問國君之年,長,曰能從宗廟社稷之事矣。幼,曰未能從宗廟社稷之事也。問大夫之子,長,曰能御矣。幼,曰未能御也。問士之子,長,曰能典謁矣,幼,曰未能典謁也。問庶人之子,長,曰能負薪矣。幼,曰未能負薪也。

「問天子之年,對曰:「聞之:始服衣若干尺矣。」問國君之年:長,曰能從宗廟社稷之事矣;幼,曰未能從宗廟社稷之事也。問大夫之子:長,曰能御矣;幼,曰未能御也。問士之子:長,曰能典謁矣;幼,曰未能典謁也。問庶人之子:長,曰能負薪矣;幼,曰未能負薪也。」

古今都不宜問人的年齡,或許有須要問時,則答以能某事,未能某事。男女尤其不許互問年齡,今人尤其避諱年齡。若朋友見面,也以不問為宜。如為謀職,可簡單問。

五十歲後,問年齡則問貴庚為何,便於稱呼。年長以倍者,要以父事之。最好是一律不問,人人平等,如有人比自己年少,一律尊稱他人為老兄,斟酌情況,年長者一律稱為老伯。稱呼有大學問,外國人稱你我,中國不許稱你我,必有一定的稱呼。




凡祭,有其廢之莫敢舉也,有其舉之莫敢廢也。非其所祭而祭之,名曰淫祀。淫祀無福。

以下說祭祀,居於什麼位子,就掌管什麼祭祀,不是像普通人為求一己的福報而祭。天子祭社稷,為了人民。普通人祭祖祭竈,表示不忘本,每飯前必先奠。

「凡祭,有其廢之莫敢舉也,有其舉之莫敢廢也。非其所祭而祭之,名曰淫祀。淫祀無福」。例如祭禮完畢,飲福酒,賜福肉,受福胙,這都是禮。明禮的人,作文才有分量。如明朝文章分量不及宋代文章,宋人文章不及唐代,唐代不及漢代。

祭祀,若前人已廢者,不可再舉。已由前人舉用者,也不可廢。祭祀有興有廢,一般政事也有興廢,如天地春夏秋冬六官,吏戶禮兵刑工,在今日有興有廢。禮部司祭典,祭是國家的大典。今祭成吉斯汗,為何不祭多爾袞?又堯舜禹湯、唐太宗,為何不祭?足見不合禮。古時祭武廟是姜太公,後改為關公、岳飛,今日月潭的武廟,則祭歷代的武將,竟有人事奉朱溫,太雜了。文廟大成殿中陪享祭者有朱子,這是私心作祟。

淫祀,亂祭,神不來享。信佛人,家中供佛,對於古代聖賢如老子等,可一律恭敬,但不必供奉祭祀。縱使祭,也不得福,佛也不能賜福,必須自求多福。憑良心辦事,就是自求多福之道。祭祀依國定禮制,不得私自增減。如家祭,尚德不尚爵。




天子以犧牛,諸侯以肥牛,大夫以索牛,士以羊豕。支子不祭,祭必告於宗子。

「天子以犧牛,諸侯以肥牛,大夫以索牛,士以羊豕。」天子之祭,以純色的犧牛。諸侯平時養牛備祭,常存祭祀之心。大夫臨時買牛祭祀。士人以羊豕祭祀,皆不可亂。




天子死曰崩,諸侯死曰薨,大夫死曰卒,士曰不祿,庶人曰死。
在床曰尸,在棺曰柩。

「天子死曰崩,諸侯曰薨,大夫曰卒,士曰不祿,庶人曰死。」死不可直說死,作文尤須注意,名因人而異,史家筆法也就在此。卒者,所辦的事已卒了。普通官吏死稱不祿,不食祿了。

「在床曰屍,在棺曰柩。」未出殯都稱柩,出殯時稱殯,下葬時稱葬。

人出生前後,有在胎、出胎種種不同,法律所賦的權利也有差異。




生曰父,曰母,曰妻,死曰考,曰妣,曰嬪

「生曰父、曰母、曰妻,死曰考、曰妣、曰嬪。」堯崩,天下如喪考妣。




凡視,上於面則敖,下 於帶則憂,傾則姦。

「凡視:上於面則敖,下於帶則憂,傾則奸。」上於面,見人眼往上看,此人必驕傲。佛法以「慢」為根本煩惱,故孔子說:「雖有周公之才之美,使驕且吝,其餘不足觀也矣。」看人須平視。

下於帶者,終日低頭。帶是腰帶,對人也不能低頭與人語言。

傾者偏也,視不正,必姦。


【禮記中庸講記】
(至哀公問政章)(民國54年11月30 雪廬老人在中興大學開講)
↷續下段
介言

「言中庸一書,本小戴禮之一種,列於禮記中第三十一篇。提出單行,較大學為早。大概始於漢時,非由宋程朱為之也。漢劉歆七略禮類有此,同時又有中庸說二篇。迨後六朝及唐,皆有注釋,惜多散失。

中庸古本章句,依鄭康成、孔穎達諸儒所訂,為三十三章。後經宋朱晦庵重編,亦三十三章。章數雖同,然段落畫分則有異。但原文卻未移動,不若大學前後之更張。現通行之單行本,即朱所編之章次也。

中庸之作者,歷代諸儒,多以為子思。各書記載,都如是也。惟後人在中庸文句中,摘出一句一辭,如書同文、華嶽等,而疑為晚出偽託,已由考據家辨而駁之。管窺一見,不能盡擯群書之言也。

中庸二字之義,漢鄭康成釋為中和之為用也。庸作動辭,宋程伊川釋為不偏之謂中,不易之謂庸。其意中則不過與不及,亦不偏於左右。即認出事理中正重心,堅立不移,庸則平實自然,而無素隱行怪,即踏上事理平實之路,恆久不息。兩者雖異其言,而義未嘗不可融也。

中庸之旨,在闡明人天之道相通。天道至誠無息,化育萬物。人道本亦如之,後為物欲所蔽,失其高明,故應法天,以復其本,始能並育不害,悠久無疆。」



中庸

庸:

漢儒傳注:用也。用即常,常亦即不易,名異而實同。

宋儒傳注:不易也。

現今的人說復興中華文化,何謂中華文化?就是中國固有之道,用文字寫出,教化人。中國之道在求公安,至於一切藝術,乃是公安而後的事,否則朝不保夕,如何能談得上藝術?



天命之謂性,率性之謂道,修道之謂教。

性:私塾開始讀書,第一句就是:「人之初,性本善。」以「人」、「性」二字開蒙。易經說:「蒙以養正,聖功也。」開蒙時就要養之以正。從前小學堂課本,首先學「人手足刀尺」,也是學人。後來則變為「小狗叫,大狗跳」,不學人,而學狗了。

人的五官四體是一架機器,機器必須有電力推動,人必須有本性推動。人死後,五官四體都還存存,而不能動,為什麼?就是因心性離去了。

中國古代有諸子百家,而無宗教的名稱,諸子百家就包括宗教。各家都研究「性」字,但是所見各有不同,要見其中高下,必須將百家的書研究明白。今日雖講儒家思想,但「心性」是公器,百家及西洋人都研究心性,惟有儒家所講的容易懂。

有人問:人從何來?從父母來。但心性從何而來?由父母傳來,勉強說,如柳下惠是聖人,他的妹妹為娼妓,他的弟弟為盜跖,一家人性格有如此不同。

中庸講「天命之謂性」,性依注解講就是靈,虛靈不滅。宗教家說人有性而靈,其他動物有性而不靈,此說不通。儒家講「天命之謂性」,天的意義為自然,另外還有主宰、神明的意思。天地間萬物離不開「水火木金土」五行,水有性,誰賦予的?自然而有。水性濕,火性燥熱,也是天然,並非神給予。儒家以「仁義禮智信」五常配五行。木為仁,東方屬木。火是禮。金是義,殺人之物,該殺則殺,義也。害羣之物,不殺不足以安良。國家只講仁義道德不行,必須講政治刑法。本性自然有五行五常。

天的另一講法為「主宰」,又稱「神」,陰陽不測之謂神。「命」是使令、稟賦。講儒就說儒,其他家的說法不採取。如佛家講性最徹底,宋儒講的虛靈不昧,就是採自佛家的皮毛。「天命之謂性」就是這個性,乃是由天所稟賦。

「率性之謂道」,道是大路,行必由之。此處所謂道,就是指「性」而言。

「修道之謂教」,性為本,教為末。不懂性與道,則不明教。性是天然,萬德萬能,不可以改變。常人所謂改變性情,是改變情,而非改變性。七情可以改變,若說要水不要溼性,可以嗎?所以性不可改變。常人作惡,都由於情。所謂痴情,痴就是迷,迷情便是物慾,去痴情物慾,就顯出本性。讀書就是受教,這個教就是去情顯性。

人所稟性的厚薄,就是染於物欲的深淺。依佛家講,性皆平等,無厚薄之分。說厚薄,是指物慾染的深淺。吾人本性都是聖人,不能為聖人,乃由於物慾所染。

「率性之謂道」的率是循、順的意思。循著性,順著性,不與性違反。本性如何,就是如何,便是率性。率性就是道,性是體,道是用。

「修道之謂教」,人自出生就學壞,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。人出生後,受教已晚,應自胎教開始。周文王的曾、祖、母都是實行胎教。一懷胎,眼不見邪色,耳不聞邪聲。古時家庭不許孕婦吃兔肉,兔嘴裂開,怕出生裂嘴兒。不許進城隍廟,因廟內有牛鬼蛇神,落入印象,生兒像鬼神,這就是修道。

在此可分三等人,下等人懂得修道,中等人懂得道,上等人懂得性。明白這個道理,才明了中國文化,才能用於世間。今人都講現實主義、享受主義。如今最好的是明性,其次明道,最低限度要懂教。



道也者,不可須臾離也,可離非道也。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,恐懼乎其所不聞。莫見乎隱,莫顯乎微。故君子慎其獨也。

「道也者,不可須臾離也」,上承性,下承教,中間就是道。道不能須臾離開,須臾是指最短時間。性是本體,道是所起的作用,例如鐘錶,停擺便成廢物。故云:「可離,非道也。」

「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,恐懼乎其所不聞」,君子,行道的人。唯恐須臾離道,必須戒慎恐懼於人所不睹不聞之間。今人不但不如此,在人見人聞之際,做惡也不顧忌。

「莫見乎隱,莫顯乎微」,戒慎恐懼,如兇殺埋屍,也不想被人見人聞,但後來也被破案。

「故君子必慎其獨也」,不愧衾影,這就是不須臾離道。

這一章注重天命之謂性的性字,宋明理學說的性理學,就是開端於此。

此章開首有三綱:一、性,二、道,三、教。

性難講,教容易講。道,上承乎性,下開乎教,「道」為中庸三綱的樞紐。上次已講大概,今繼續講。

「性」,光明、虛靈不昧,蔽於物欲,則由性變為情。情是感情,動的。性,靜的。比喻水,靜有照見功用,動則生起漣漪,見物不明,沒有照見功用。「性」,理智。「情」,感情。喜怒哀懼愛惡欲。太上忘情,聖人則講理智。理智公正,感情偏私。仁義禮智信,救人不分恩私,重在救人的困難。我們能知不能行,能行便是聖人,例如秦晉借糧的故事,秦穆公就是依於理智,借糧給晉惠公。



喜怒哀樂之未發,謂之中。發而皆中節,謂之和。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也。和也者,天下之達道也。致中和,天地位焉,萬物育焉。

人的本性都是被情感蒙蔽,情感衝動就壞事,故須控制,制情於中,不往外發。但情要制於中,極難,必須節之以和,不使它超出一定的節度,即得其和。得其中和,萬物並育。今人都不得其和。

喜是在心裡喜悅,樂是發出來。「喜怒哀樂之未發,謂之中。」情仍循性,仍守其正,叫「中」。中是天下的大本。古時候風不鳴條,就是和風。

「發而皆中節,謂之和」,禮是一定的方圓規矩,情感雖發動了,仍然知禮,叫「發乎情,止乎禮」,這就是和。能和,雖是情,卻離道不遠了。如陶淵明所說的「實迷途其未遠」。

「和也者,天下之達道也」,達者,通也。

「致中和」,致,盡力去作。能盡力作到中和,「則天地位焉,萬物育焉。」

中庸經文到此止。以下引證語。



仲尼曰:「君子中庸,小人反中庸。君子之中庸也,君子而時中。小人之反中庸也,小人而無忌憚也。」
子曰:中庸其至矣乎,民鮮能久矣。

時中:兪樾(與李鴻章同時的人,同為曾國藩的學生)群經平議說:「君子而時中」之「而」字是耐的誤筆,耐就是能。

羣經平議云:古書「能」字作耐,又或省作「而」。周易屯卦彖傳:「宜建侯而不寧。」鄭讀「而」曰「能」。履六三:「眇能視,跛能履。」虞翻本能作而。周秦間書,以而為能者,不可勝數。

小人之中庸也:王肅本作「小人之反中庸也」,這樣好講。

孔子謂:君子中庸,小人反中庸。合乎中庸才稱做君子,否則是小人。君子為何中庸?君子能時中,孔子聖之時者也。中者不過不不及。小人為何反中庸?無忌憚也。忌是忌諱,投鼠忌器。小人不在乎。

中庸大道至矣盡矣,行中庸之道的人太少,而且很久不行。做事做到正合規矩就好了,如開號碼鎖,須對準號數,過與不及都不可以。



子曰:「道之不行也,我知之矣:知者過之,愚者不及也。道之不明也,我知之矣,賢者過之,不肖者不及也。人莫不飲食也,鮮能知味也。」

為什麼中庸之道推行不開?

「子曰:道之不行也,我知之矣。知者過之,愚者不及也。」智愚,並不是指人的好壞,而是指聰明與否。

「道之不明也,我知之矣。賢者過之,不肖者不及也。」賢者好人,不肖者壞人。

不行不明:司馬光說,智愚(明),明道為先,賢不肖(行),不明故不行。所以他主張是:「道之不明也,我知之矣。知者過之,愚者不及也。道之不行也,我知之矣。賢者過之,不肖者不及也。」

王安石、蘇東坡主張:「道之不行也,我知之矣。知者過之,愚者不及也。道之不明也,我知之矣。賢者過之,不肖者不及也。」

按:明在前,行在後,容易瞭解。古書錯簡,往往有之。可讀做司馬光的說法。

「人莫不飲食也,鮮能知味也。」這是比喻日用平常,天下事都如此平常,天下就太平。但天下事愈平常,愈不容易瞭解。如算術數學開始於0,數學離0便不行,常人卻不知道。人都要飲食,但是飲食味道卻不知。易牙能辨水的味道,水為諸味之祖。宋符朗,善知味,吃雞而知道這雞是長在旱地、溫地、高地、低地。睡眠吃鵝,而知鵝為白色還是花色。

五味要六和,五味指酸苦辛鹹甘。春多酸,夏多苦,秋多辛,冬多鹹,都有滑甘,叫六和。



子曰:道其不行矣夫。

「子曰:道其不行矣夫。」,這是此段的結語。



子曰:舜其大知也與!舜好問而好察邇言,隱惡而揚善,執其兩端,用其中於民,其斯以為舜乎!

「子曰:舜其大知也與!」舜有大智,不過也不會不及,原因是:「舜好問而好察邇言」,邇言指淺近的言語,如諺語就很有道理。

「隱惡而揚善」,如此可改風氣。

「執其兩端」,賢與不肖,知與愚,叫做兩端,舜一把抓到,「用其中於民」。

「其斯以為舜乎!」舜為諡號,充也,安也。

學中庸,勿忘中庸的名義,全書處處發揮中庸之義。



子曰:人皆曰「予知」,驅而納諸罟擭陷阱之中,而莫之知辟也。人皆曰「予知」,擇乎中庸,而不能期月守也。

「子曰:人皆曰予知」,知,明智。

試驗是否明智,「驅而納諸罟擭陷阱之中,而莫之知辟也。」罟,網的總稱。擭,旱地捕鳥獸的器具。阱,地坑,內裡放置羊,引猛獸能入不能出,或在坑上蓋草,對面放置食物,使猛獸陷入不能出。

人類社會的罟擭陷阱太多,智者得免,愚者不免。智者遇事合理就做,不合理便不為,如此自不會落入陷阱。但是人都不守中庸之道,他說「予知」,實在是不懂得避罟擭陷阱,如何說是明智?

「人皆曰予知,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。」擇乎中庸,很好,但不能常守,也不是明智之人。凡事成功,必須以恆。孔子雖說曾子為「魯」,但是能守住孔子之道而一以貫之的人,就是曾子。曾子成功因素就是有恆。愚公移山,山神自動移走。顏子不違如愚,成功最大的原因也是恆。



子曰:「回之為人也,擇乎中庸,得一善,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。」子曰:「天下國家可均也,爵祿可辭也,白刃可蹈也,中庸不可能也。」

「子曰:回之為人也,擇乎中庸,得一善,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。」拳拳,誠誠懇懇。服膺,藏在心理。這與前面擇乎中庸不能期月守住的人相反。

「子曰:天下國家可均也,爵祿可辭也,白刃可蹈也,中庸不可能也。」天下指皇帝,國家指諸侯,爵祿指大夫。均,分也。白刃指危險。有利不受,有害不避,也有才能治理天下,但一講到中庸,就辦不到。

「子路問強」,問強的意思,強勇之中有沒有中庸之道?

孔子反問子路:「南方之強與?北方之強與?抑而強與?」「而」指中國,中國在南北之中間。

「寬柔以教,不報無道,南方之強也。君子居之。」居:安也。君子雖不報復,但也不改自己的作風。「衽金革,死而不厭,北方之強也。而強者居之。」袵:枕席的器具。金:兵器。革:皮類。北方之強,如山東響馬。

「故君子和而不流」,流,隨順世俗。「強哉矯!」和而不流是強中的矯矯者。

「中立而不倚,強哉矯!國有道,不變塞焉,強哉矯!國無道,至死不變,強哉矯!」守道,至死不變。



子曰:「素隱行怪,後世有述焉,吾弗為之矣。君子遵道而行,半塗而廢,吾弗能已矣。君子依乎中庸,遯世不見知而不悔,唯聖者能之。

「子曰:素隱行怪,後世有述焉,吾弗為之矣。」如達爾文、馬克斯的學說,都不是中庸之道,孔子不為。

「君子遵道而行,半途而廢,吾弗能已矣」,如前述「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」,這也是孔子不為,必須貫徹始終。這是指中庸而言,惡事就不能貫徹始終。

「君子依乎中庸,遯世不見知而不悔,唯聖者能之。」依乎中庸者有德,不為人知是無名聲,也絕不後悔,這唯有聖者能之,普通人則必發牢騷。



君子之道費而隱,夫婦之愚,可以與知焉,及其至也,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。夫婦之不肖,可以能行焉,及其至也,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焉。
天地之大也,人猶有所憾,故君子語大,天下莫能載焉;語小,天下莫能破焉。《詩》云:『鳶飛戾天,魚躍于淵。』言其上下察也。君子之道,造端乎夫婦,及其至也,察乎天地。」

「君子之道,費而隱」,費:漢儒解釋為佹,違的意思。隱:遯也。宋儒解:費,用之廣也。隱:體之微也。體小而用大。如原子彈,體積小而作用極大。按宋儒所說,君子行中庸之道,他的效用很廣大,但是它的道理很難明瞭。例如有些名人性情喜歡打球、喝茶,這是用,若追問為何喜歡打球、喝茶?這是所以然之理,這些名人都無法回答。

「夫婦之愚,可以與知焉;及其至也,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。」如問匹夫匹婦,吃米經過若干小時可以變為糞,若問米飯為何從香又變臭?就不知道了。不但匹夫匹婦不知,即使聖人也有所不知。

朱子解釋大學的格物,說是「即物而窮其理」,由「聖人有所不知」看來便立不住。

「夫婦之不肖,可以能行焉;及其至也,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焉。」不肖與愚而言,行對知而言。大強盜也知道有母親,猛虎飢餓時吃其他動物,而不吃牠的孩子。所以惡人也可做善事,善事是本性中之事。若講求作到徹底,雖聖人也有所不能。

「天地之大也,人猶有所憾。」作一分算一分,無法作到極處。所以在此以天為比喻。天地之德,毫無私心,聖人尚且有不滿之處,何況普通人?所以我們只須行中庸之道,不必顧忌人家的責怨。

「故君子語大,天下莫能載焉;語小,天下莫能破焉。」君子之道,其大無外,其小無內,不能因其小就不為。

以下比喻,「詩云:鳶飛戾天,魚躍于淵。言其上下察也。」雖語大莫載,語小不能破,但不能不行,愚夫愚婦也可以開始行。說到極處,則「鳶飛戾天,魚躍于淵」能上下察知。所以說「君子之道,造端乎夫婦,及其至也,察乎天地。」



子曰:「道不遠人,人之為道而遠人,不可以為道。《詩》云:『伐柯伐柯,其則不遠。』執柯以伐柯,睨而視之,猶以為遠。故君子以人治人,改而止。忠恕違道不遠,施諸己而不願,亦勿施於人。君子之道四,丘未能一焉:所求乎子以事父,未能也;所求乎臣以事君,未能也;所求乎弟以事兄,未能也;所求乎朋友先施之,未能也。庸德之行,庸言之謹,有所不足,不敢不勉,有餘不敢盡;言顧行,行顧言,君子胡不慥慥爾!

「庸德之行」:庸,常也。道就是平常,不改本性就是道。我們一切行為都是習氣,都不是依於本性。庸德之行,就是平常之行。

「庸言之謹」,庸言就是平常之言。

「有所不足,不敢不勉」:這指庸德之行,如所求乎朋友,先施之,平常之行,難以做到,應該勉強。

「有餘不敢盡」:這是指庸言之謹。中國文化講究「少說多做」。

「言顧行,行顧言」:說到就做到。現今人說中國文化已過時,這是胡說。

「君子胡不慥慥爾」:慥慥二字,有三種講法。鄭康成注「守實」。朱子注「篤實」,較守實加深一層。經義述聞,引廣雅作「蹙急」。都有根據,前二者,辭靜些,後一者,辭較活動。



君子素其位而行,不願乎其外。素富貴,行乎富貴;素貧賤,行乎貧賤;素夷狄,行乎夷狄;素患難,行乎患難。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。在上位不陵下,在下位不援上,正己而不求於人,則無怨。上不怨天,下不尤人。故君子居易以俟命,小人行險以徼幸。

子曰:「射有似乎君子,失諸正鵠,反求諸其身。」

「君子素其位而行」,素,平素。素其位,現在居在何種地位,就做何種事,守本分職責。

「不願乎其外」,現今的人不守本分,專找他人麻煩,壞風氣,必須改。

「素富貴,行乎富貴」,富貴人,應行仁道、慈善。道能通達,則兼善天下。

「素貧賤,行乎貧賤」,貧賤則抱道自守,道窮則獨善其身。

「素夷狄,行乎夷狄」,在夷狄,不行外國人的壞習慣,如跳舞、打牌,這些都是流氓幹的事,遭受夷狄的教化。

「素患難,行乎患難」,國家在危難時,他人不賣命,我來賣命,家貧則孝養父母。

「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」,君子無入而不自得。道德是真富貴,天爵高於人爵。

「在上位不陵下」,前清,巡撫以下六級才做縣官。在公事上,縣官見巡撫,要叩頭。若是私下見面,巡撫自稱弟,知縣專備有高座。

「在下位不援上」,下官不巴結上官。

「正己而不求於人」,應辦的事情,就該辦完,不求人。

「則無怨,上不怨天,下不尤人」,現今的人多愛發牢騷,如能實行以上的原則,自然無牢騷。

「故君子居易以俟命」,易指平常之道。俟命,待命。事情、前途等等,不去營求。

「小人行險以徼幸」,小人,不該得而想求得,就須行險路。

子曰:「射有似乎君子,失諸正鵠,反求諸其身。」射,如現今的打靶。鵠:標的。射不正鵠,須反求諸己,不能怨人。明白這個原則,處世自然心平氣和。反求諸己,沒有不是之處,那對方就如孟子言:「乃是妄人」,祇好聽任他妄言了。



君子之道,辟如行遠必自邇,辟如登高必自卑。《詩》曰:『妻子好合,如鼓瑟琴;兄弟既翕,和樂且耽。宜爾室家,樂爾妻帑。』」子曰:「父母其順矣乎!」

「君子之道,辟如行遠必自邇,辟如登高必自卑」,行遠與登高,都不能立刻達到,必須自邇自卑,如從家庭平常之道做起。以下是引詩證明。

「詩曰:妻子好合,如鼓瑟琴」,家庭要盡孝,為國要盡忠,家庭最小單位為夫妻。瑟有二十五弦,琴有七弦。古時鼓琴,先焚香,不動聲色,不是像今天的擺動身體,如猴戲一般。夫妻在室,要如琴瑟的和諧。

「兄弟既翕」,出了房室到外頭,在家就是與兄弟往來。

「和樂且耽」,樂如喝醉了。耽是深的意思。

「宜爾室家,樂爾妻孥」,家讀姑,與孥恊韻。以上都是居家平常事。

「子曰:父母其順矣乎!」以上都作到,就是孝順父母,先從近處做。



子曰:「鬼神之為德,其盛矣乎!視之而弗見,聽之而弗聞,體物而不可遺。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,以承祭祀,洋洋乎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。《詩》曰:『神之格思,不可度思!矧可射思!』夫微之顯,誠之不可揜如此夫。」

「子曰:鬼神之為德,其盛矣乎」,鬼神:易經說:「精氣為物,遊魂為變」,現在科學未研究明白,又不相信古代鬼神的說法,這是青黃不接的時代。我們人講話,聲發自唇舌齒喉,但睡時則不發聲,人活著時可言語,死了就不言語。這都是神的作用。若「神不守舍」,人就將死了。神,就是精氣。人死,身體還在,身體為物質,物質卻不滅,為什麼?因有魂,魂就是能力,能力不滅。身體如機器,魂如動力。游魂,人死之後,魂到處游,遇兩性交合,就去寄託,這叫投胎。

宋儒不肯講鬼神,才解釋鬼神為二氣的良能。人的情識發於性,靜為性,動為情識。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,發而皆中節謂之和,致中和,天地位焉,萬物育焉。萬物包括動植礦物,所以萬物都有性。如黃蓮涼性,附子熱性,若用手執取,不涼也不熱,但是食了就生作用,這就是它的性,就是能力不滅。鬼神都是萬物的能力。

「視之而弗見,聽之而弗聞,體物而不可遺」,物就是指萬物的本體。動植礦物中都有鬼神,都少不了。這是形容「其盛矣乎」。

「使天下之人,齊明盛服,以承祭祀,洋洋乎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」,無論何種民族,都拜鬼神,或拜祖宗,或拜下等動物,也拜上帝。齊明盛服,指專有的祭服。洋洋乎如在其上,祭神要如神在。

「詩曰:神之格思,不可度思,矧可射思」,格,來也。思,兮也。度,思議。矧,況且。射,讀作亦,厭倦也,不敬的意思。論語說:「禘,自既灌而往者,吾不欲觀之矣。」灌禮,每次飲食前,要先敬祖先、神祇。孔子聖誕,祭典有六種禮。禘是大禮,到灌時,祭祀者精神懈怠,不能全始全終,所以孔子說「吾不欲觀之」。

「夫微之顯,誠之不可揜如此夫」,道雖然微細,但在極微處,就可以發展為極顯,掩蓋不住。中庸之道,貫通天地人,天四時循環不息,永遠生息萬物,人應效法天行。



子曰:「舜其大孝也與!德為聖人,尊為天子,富有四海之內。宗廟饗之,子孫保之。故大德必得其位,必得其祿,必得其名,必得其壽。故天之生物,必因其材而篤焉。故栽者培之,傾者覆之。《詩》曰:『嘉 樂 君子,憲憲令德!宜民宜人,受祿于天。保佑命之,自天申之!』故大德者必受命。」

「子曰:舜其大孝也與!德為聖人」,「與」是活動口氣。德性是聖人。

「尊為天子,富有四海之內」,大舜可說那一條都是第一。

「宗廟饗之,子孫保之」,死後到後代所封的陳國,一直祭祀,若僅作帝王而無德,就不至於如此。前清皇帝溥儀,在共產黨區內,只能作清道夫。

「故大德,必得其位,必得其祿,必得其名,必得其壽」,舜壽一百一十八歲。

「故天之生物,必因其材而篤焉」,篤,加厚,加上力量。人順天,天也順人。

「故栽者培之,傾者覆之」,本身若是好材料,就是善人,天會助其為善。作惡者,天也會助他,加速他的傾覆。

「詩曰:嘉 樂 君子,憲憲令德」,嘉,善也。樂,快樂。

「宜民宜人」,民,百姓。人,作官者。

「受祿于天;保佑命之,自天申之。」,所受的祿,受之於天。命,令也。申,重也。天給你加祿再加祿。

「故大德者必受命」,受天命,天派一人為天子,治理人民。



子曰:「無憂者其惟文王乎!以王季為父,以武王為子,父作之,子述之。武王纘大王、王季、文王之緒,壹戎衣而有天下,身不失天下之顯名;尊為天子,富有四海之內。宗廟饗之,子孫保之。武王末受命,周公成文、武之德,追王大王、王季,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。斯禮也,達乎諸侯、大夫及士、庶人。父為大夫,子為士,葬以大夫,祭以士。父為士,子為大夫,葬以士,祭以大夫。期之喪,達乎大夫;三年之喪,達乎天子;父母之喪,無貴賤,一也。」

「子曰:無憂者,其惟文王乎」,人遇見難事,無不憂愁。這一章是孔子敘述文王天生無憂的福氣,為什麼可以無憂?

「以王季為父,以武王為子;父作之,子述之」,父親是王季,兒子是武王。

「武王纘大王、王季、文王之緒」,經三代的培養而後如此。凡事不患不成功,有恆就可以,國家歷經三代,天下就紮根了。

「壹戎衣而有天下」,武王之有天下,不是如湯王之ㄧ人開創,而是經三代培養。壹戎衣,鄭注衣讀殷,鄭玄為齊人(山東高密),齊人說殷為衣。毛奇齡解釋為滅大殷。朱子解「戎衣」為甲冑之屬,武王憑武力而滅殷的天下。三說都通。

「身不失天下之顯名;尊為天子,富有四海之內;宗廟饗之,子孫保之」,武王雖動刀兵,仍不失顯名。這是解釋德愈培愈厚。

「武王末受命」,武王到老年,約六、七十歲,開始接受天命,平定天下。

「周公成文武之德」,武王死後,他的兒子成王年幼,武王弟弟周公攝政,成全文王與武王的德性。

「追王大王、王季」,追:以前沒有,追加上去。大王、王季原是諸侯,文王原也是西伯侯,後來由周公追尊為「王」。

「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」,大王以上的祖宗,就不追尊為王,但以天子之禮祭祀。

「斯禮也,達乎諸侯、大夫及士、庶人。父為大夫,子為士;葬以大夫,祭以士」,禮有葬禮、喪禮、祭禮三種。葬禮:古時候住屋都有一定的規制。葬禮,身前為大夫,就葬以大夫之禮。祭禮,若他的兒子為士,應以士的禮祭祀。

「父為士,子為大夫,葬以士,祭以大夫」,父親為士人,兒子為大夫,只能用士人的葬禮,祭禮則可以用大夫的祭禮。

「期之喪,達乎大夫」,期是一年,直系等親不只守喪一年,旁系等親才是守一年喪。

「三年之喪,達乎天子」,父母之喪,貴為天子也須守喪三年。

「父母之喪,無貴賤一也」,天子有父母之喪,就不能辦事,應專心守喪。



子曰:「武王、周公,其達孝矣乎!夫孝者:善繼人之志,善述人之事者也。春秋修其祖廟,陳其宗器,設其裳衣,薦其時食。宗廟之禮,所以序昭穆也;序爵,所以辨貴賤也;序事,所以辨賢也;旅酬下為上,所以逮賤也;燕毛,所以序齒也。踐其位,行其禮,奏其樂,敬其所尊,愛其所親,事死如事生,事亡如事存,孝之至也。郊社之禮,所以事上帝也;宗廟之禮,所以祀乎其先也。明乎郊社之禮、褅嘗之義,治國其如示諸掌乎!」

「子曰:武王、周公其達孝矣乎」,達,通達。武王壹戎衣而有天下,周公成全文王武王的德性。

「夫孝者,善繼人之志」,父親的志向未完成,孝子繼續辦。但是此志屬於善的,若父作賊,則不能繼續。

「善述人之事者也」,事,表現出的事跡。

「春秋,脩其祖廟,陳其宗器」,宗器,祖宗貴重的器物。

「設其裳衣,薦其時食」,古時候沒有照相機,祭祀時叫尸主穿上死者的衣服,給人祭拜。薦:買來供養。時食,新上市的食物。

「宗廟之禮,所以序昭穆也」,禮有五種,第一為祭禮,祭禮名吉禮。祭祖廟,享受祖宗的餘福,所以稱為吉。天子宗廟七(三昭、三穆、加上天子自己),以追求本源,不忘祖德。

「序爵,所以辨貴賤也」,貴,爵位高。賤,爵位低者。祭祀者、陪祀者可分辨爵位高低。

「序事,所以辨賢也」,事指樂器,賢指才能。誰能奏何種樂器,誰就擔任那一件事。

「旅酬下為上,所以逮賤也」,下為上,晚輩先飲酒,後來再獻給長輩,如今的敬酒。逮賤,賤指下,長上還行下禮。

「燕毛,所以序齒也」,毛指毛髮,齒指年齡。祭祀完畢舉行燕會,公事過去,此為私禮。在燕會場上,讓白髮長者在上,黑髮年輕者在下。

「踐其位,行其禮,奏其樂;敬其所尊,愛其所親;事死如事生,事亡如事存,孝之至也」,祭為孝道,對國為忠,對親為孝,對朋友為信,其實為一件事。

踐其位,行踐在宗廟的位子。

行其禮,在什麼位子就要行什麼禮。例如行跪拜禮,何者為三跪九叩?何者為三跪?何者為一跪?都有規定。

奏其樂,包括舞蹈。

這三件事的目的在「敬其所尊」。僅有敬不夠,必須有愛,所以說「愛其所親」。常人對親人偏愛,對 國 君偏敬,這裡是對太廟祖宗,須敬愛並重。

「事死如事生,事亡如事存」,死指剛死的先人。亡指死已久的祖先。禮敬剛死或過世已久的 先人,如在生時,就是「孝之至也」。

「郊社之禮,所以事上帝也」,郊祭無廟,在城外蓋壇,有的蓋頂或是無蓋頂。社指社稷地。郊社是祭皇天后土。

「所以事上帝也」,包括敬事后土。人存天地間,若無日月星辰風雨,地就不生五穀,所以天地大有恩於人。祭祀誰?萬物都有神,就祭那個神。神就是陰陽二氣的良能,二氣合而生變化,就是神,所謂「陰陽不測之謂神」。

「明乎郊社之禮,禘嘗之義」,禘,五年一次的大祭。嘗,秋祭。

「治國其如示諸掌乎」,像看自己的手掌這麼容易。



哀公問政。子曰:「文、武之政,布在方策,其人存,則其政舉;其人亡,則其政息。人道敏政,地道敏樹。夫政也者,蒲盧也。故為政在人,取人以身,修身以道,修道以仁。仁者人也,親親為大;義者宜也,尊賢為大。親親之殺,尊賢之等,禮所生也。在下位不獲乎上,民不可得而治矣!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;思修身,不可以不事親;思事親,不可以不知人;思知人,不可以不知天。」

中庸研究分兩大部分,一為性命之學,講性與天,這部分難講。另一為政治之學,就在哀公問政這一章。

「哀公問政,子曰:文武之政,布在方策。其人存,則其政舉;其人亡,則其政息。」布,宣布。方策,書籍。徒法不足以自行,立的法只是原則,其中有通融之道,例如兩個殺人犯,一處死,一處不死,必須謀想中間的作意判斷。如執法者存心不正,宣判結果,必違背法律本意,所以說「為政在人」。文王武王存在,則他謀的政就可以大舉推行,文王武王以後則政息。

「人道敏政,地道敏樹」,這二句是實事,下二句是比喻。人有人的道,地有地的道。如不懂人的道,可觀察地的道。荒地不生長植物,沃地才能生長植物。人道,人指國家領袖,須將政治辦好。

「夫政也者,蒲盧也」,地長蒲盧。蒲,大葉,黃粉。盧,葦草,容易生長。政為蒲盧,這是宋儒的講法。鄭玄引詩經釋為「蜾蠃」,土蜂將桑蟲養育成土蜂。人心各不相同,辦政治者,要令人人心悅誠服,一如土蜂之能變化蜾蠃。

「故為政在人,取人以身,脩身以道,脩道以仁」,選舉,要像禮記所說選賢與能。古時候有選舉,平時則採取輿論,周時的孟子就說:「左右皆曰可,公卿大夫皆曰可,不聽,國人皆曰可,然後察之。」詢問到他本人,則要謙讓。現今則採用競選,當眾自稱我能,盡失謙讓之德,這絕非好人。人的好壞,看他修身如何,修身在乎道,要將道之義行得通,無障礙,若堆一些土石,加上坑塹,就不是道。道就是仁。

「仁者,人也」,仁从二人,有二人就容易起衝突,二人合之為仁。仁的意義不懂,可以講恕字:「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」。仁者人也,人就有人性。這是理論,下文舉事實。

「親親為大」,上一個親為動詞,下一個親指父母親。仁德,以親近孝順父母為最大。

「義者,宜也」,宜,不違背。這宜字不定指那一件事,凡無過、無不及的事都是。下舉事實。

「尊賢為大」,想要懂仁義,必須接受教育。受教絕不僅是惡人而已,任何人都得受教,而教必舉賢人為師。

「親親之殺,尊賢之等」,殺是減少。親,不僅指父母,親人中以父母為大而已。父母以外有祖父母、叔伯,五服以外到四海之內,都是親,只是有大小之別、參差等級。親親如此,尊賢也是如此。求師求人才都是尊賢,賢能有他的等級次第。所以必須定出禮節,按著參差等級,親近他,事奉他。

「在下位不獲乎上,民不可得而治矣」,這二句是錯簡。

「故君子不可以不脩身;思脩身,不可以不事親;思事親,不可以不知人;思知人,不可以不知天」,何以不可以不脩身?因為政在人。脩身以道,脩道以仁。孝弟也者,其為仁之本歟,所以脩身不可以不事親。因親親為大,尊賢為大,所以不可以不知人,不知人,如何選擇賢人為師?思知人,不可以不知天者,天是一定的道理,就是天然之理,一切事都有天然之理,知天然之理必知人。以下講天然的道理。



「天下之達道五,所以行之者三,曰:君臣也,父子也,夫婦也,昆弟也,朋友之交也,五者天下之達道也。知仁勇三者,天下之達德也,所以行之者一也。或生而知之,或學而知之,或困而知之,及其知之,一也;或安而行之,或利而行之,或勉強而行之,及其成功,一也。」

知,明智,一點也不糊塗。仁,如前所說。勇,勇敢,有毅力,應做的事,決不怯懦,做到十分。

五達道是道路,三達德是性德。行之者一,就是誠。

「或生而知之,或學而知之,或困而知之,及其知之,一也」,困知,勤學不停。曾子愚魯,因能三省吾身,最後能將孔子的道一以貫之。

「或安而行之,或利而行之,或勉強而行之,及其成功,一也」,安而行之,如此行則心安。利而行之,如此行則有利,否則不利。勉強而行之,敷衍勉強去行。前兩條屬聰明,這一條屬德行,人皆可以為堯舜。



子曰:「好學近乎知,力行近乎仁,知恥近乎勇。知斯三者,則知所以修身;知所以修身,則知所以治人;知所以治人,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。」

「子曰:好學近乎知,力行近乎仁,知恥近乎勇」,子曰二字是衍文。

知,有智慧才能行仁,所以智先在仁前面。何謂智?就是明德,也就是明本性。道德仁義,以及違道不遠的忠恕,或是存心敬人,有一定規矩的禮樂藝術,都來自於仁義。仁義來自道德,道德來自本性。講大學中庸,不懂明德本性,如買珠取盒棄珠。知是純正智慧,絕非小聰明。獲得智慧之法,唯有好學。

仁,从二人,有人有己。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,尚有人我分別,祇是近仁而已,仁是無人我之別。文王視民如傷,澤及枯骨,這就是仁。西洋掩「骨」,主旨在講衛生,文王澤及枯骨,是仁的表現。求仁,必須力行。所學若都是好事,就應照所學去力行,如此便近乎仁。

勇,知與仁若作不到,應知羞恥,如此就可以近乎勇。勇不是暴徒的舉止,而是百折不回。

三達德就是性德。

「知斯三者」,知此三者,就是 明 君, 明 君所用的人都為好人,昏君所用的人皆是壞人。子曰:「毋友不如己者」,讀書畢業後,在社會必須選擇朋友,受朋友自然的薰陶,所以「觀友而知其人」。

「則知所以脩身;知所以脩身,則知所以治人;知所以治人,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。」治人,治得平平安安,令人心服,是以德服人。凡是領導者,不論地位高下,都是治人。此國家指魯,天下指周天子。今日全中國為一國,全球為天下,今日世界各國不會聽治於我,這是權,而不是力。今日美國人絕不知治天下的道理。



「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,曰:修身也,尊賢也,親親也,敬大臣也,體群臣也,子庶民也,來百工也,柔遠人也,懷諸侯也。」

經,常道。敬大臣,大臣如行政院長、國防部長等。體群臣,體是體恤,群臣如一般官吏。體恤是恕道,想想自己能否辦到,再役使群臣。

子庶民,以人民為子,愛護他,因為民為邦本。

來百工,會技藝的人,愈多愈好。

柔遠人,遠人如邊疆的人,不能看不起。柔是寬厚,否則有事時就與外國溝通,互通消息。

懷諸侯,武王伐紂,受到八百諸侯擁護,這必須平時關懷他,施以德政,例如現今我政府援助越南。中日戰爭,中國勝利了,不要日本賠償,就是懷諸侯。

治國有此九條經常之道,文分五段。

第一段。脩身,當領袖必須自己脩身。尊賢,尊賢才知道自己對不對。脩身為根本。親親,上一個親字是動詞,下一個親字是名詞。敬大臣,大臣為五院院長,如古時候的宰相。體群臣,體諒,不能責人太過。群臣是普通官吏。子庶民,民為邦本,現今的民稱為主,官為僕。古代官吏為父母,人民為子,名稱不同,非其民不使,非其君不事。現在人說對國忠孝,其實說成是父母子女的關係更密切,所以愛民為天經地義的事情。來百工,求人才。柔遠人,懷柔邊疆的人民。懷諸侯,與諸侯建立友邦。



修身則道立,尊賢則不惑,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,敬大臣則不眩,體群臣則士之報禮重,子庶民則百姓勸,來百工則財用足,柔遠人則四方歸之,懷諸侯則天下畏之。

脩身則道立,做 國 君有為君之道,做學生有學生之道。道這一字須活著看。只要把身脩好,道就立了。

尊賢則不惑,不尊敬賢者,賢者就不會說,必須尊敬他,領教他,賢者才會教你。如姜太公釣於渭水畔,文王從遠地來迎接他,尊為師,為他挽車。又如劉備請諸葛亮,三顧茅廬才出來。賢者指明前路,才不會迷惑。

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,親親之殺,親人也有等級差別,只要你懂得親厚親人,則諸父昆弟個個不生怨。怨這一字,與外人無關,怨多從親人而生,有家就有怨,如子女怨父母偏愛某子女,所以必須避免遭親人起怨,否則會出變故。

敬大臣則不眩,不眩是不迷惑顛倒。

體群臣則士之報禮重,群臣是各單位主管,士是一般官員。能體恤群臣,則群臣以下的官吏自會以禮回報。

子庶民則百姓勸,百姓很多,無法以子相待,但須在政治,設法使民減少疾苦。人民不能一心一德,那一定是 國 君的不是。

來百工則財用足,有百工人才,國家一切都能發展,財用自然充足。

柔遠人則四方歸之,如姜太公來歸於周,就是例子。若排斥外人,文化就會落後,愈排斥外人,國家範圍就愈狹小,那是自殺政策。

懷諸侯則天下畏之,友邦有好事要祝賀,有困難要幫助他,如此,擁護你的一定很多,故云:「天下畏之」。



「齊明盛服,非禮不動,所以修身也。去讒遠色,賤貨而貴德,所以勸賢也。尊其位,重其祿,同其好惡,所以勸親親也。官盛任使,所以勸大臣也。忠信重祿,所以勸士也。時使薄斂,所以勸百姓也。日省月試,既廩稱事,所以勸百工也。送往迎來,嘉善而矜不能,所以柔遠人也。繼絕世,舉廢國,治亂持危,朝聘以時,厚往而薄來,所以懷諸侯也。」

「齊明盛服,非禮不動,所以修身也」,古時候祭祀前,不飲酒,不食肉,不男女同居,稱為「齋」。明是身心清淨,盛服指禮服。這九經都是國家大事,其餘類推。盛服是恭敬對方,古人在家短衣,來了客人要穿長衫,一舉一動都有禮。

「去讒遠色,賤貨而貴德,所以勸賢也」,讒是親身會播弄是非的小人。小人的行為,都是先恭維你,使你高興,接著說他人的壞處,你就聽信。關公是至大至剛的人,厭惡專給人戴高帽子的人,派人去捉拿,責備他是壞人,這個人說:「這不怨我,要怨一般人愛戴高帽,像您老人家至大至剛,如何須要戴高帽?」關公聽了心裡喜悅,便釋放他。遠色,孔子治理魯國,三月而全國大治,齊國便饋贈女樂給魯國,孔子拒絕, 魯 君卻接納,孔子便辭職離開魯國。所以領導人要「賤貨而貴德」,才能勸進賢人。

「尊其位,重其祿,同其好惡,所以勸親親也」,如漢高祖尊父親為太上皇。同其好惡,這必須活看,若父母是善,可以與父母同好。若父母為惡,就不能同好。所以事父母要幾諫。

「官盛任使,所以勸大臣也」,大臣,不必如官吏一般勞苦。民國馮玉祥當總司令,人家穿美好的常服,他卻穿布質短的常服,吃飯與士兵同食。其實他是內裡穿狐皮衣,私下吃美味。當眾掃地,沽名釣譽,小人行徑,欺騙不讀書的人。

「忠信重祿,所以勸士也。時使薄歛,所以勸百姓也」,古時候國家的事情,都要靠百姓擔任,但是必須不違背農作時節。賦稅愈薄愈好,賦稅提高,必須看百姓收入有否提高。

「日省月試,既廪稱事,所以勸百工也」,省是考核工作成績。廪是給的俸祿。

「送往迎來,嘉善而矜不能,所以柔遠人也」,嘉,獎也。矜,憐憫同情。

「繼絕世,舉廢國,治亂持危,朝聘以時,厚往而薄來,所以懷諸侯也」,這一條很難,是治理天下。武王伐紂,號令天下八百諸侯。「繼絕世」,夏朝亡而立杞,滅殷而立他的後人在宋。你如此對待人,人必如此對你。「舉廢國」,那一國亂,就幫他興舉。齊桓公能稱霸諸侯,就在此。「治亂持危」,幫助其他國家混亂危險時,幫助他治理維持。「朝聘以時」,太平時不能期望別國危亂,以便出面治理維持,必須平時講求朝聘,平素就有交際。「時」,這是指國家領袖有婚喪壽慶等時候,均要報之以禮。「厚往而薄來,所以懷諸侯也」,送來的禮值十萬元,答禮要千萬元。



「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,所以行之者一也。凡事豫則立,不豫則廢。言前定則不跲,事前定則不困,行前定則不疚,道前定則不窮。」

「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,所以行之者一也」,前面的五達道、三達德、九經,都是要一,一就是誠。作任何事,都必須誠。現今的大毛病,就是不誠,如去一家弔喪,應同情才是,但是多在談笑,無所顧忌,這就是不誠。漢朝郭泰母喪,徐孺子紮一束青草前去弔喪,郭泰知是徐孺子。(郭泰母喪,弔客都備妥祭品,但在墓前卻有一束生芻,不知何人放置。郭泰認為一定是徐孺子所為,詩經不云:「生芻一束,其人如玉」?郭泰自認無德堪受此禮。)

「凡事豫則立,不豫則廢」,豫,備也。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。

「言前定則不跲」,跲,讀假,顛仆的意思。病從口入,禍從口出,說話也須先起草稿,比作文更難,所謂「駟不及舌」,必須想自己第一步要說甚麼,並設想第二步對方的答話,以及反問時的答話。

「事前定則不困」,例如要遠遊,必須預備周到。

「行前定則不疚」,行是發動、實行。

「道前定則不窮」,前面的行是指說的話、做的事,這裡的道就是指前面言行做事的方法。

第一條辦不通,還有第二條、第三條、第四條,沒有不通的道理。

哀公問政章,純粹講人道,特別重要。五達道,三達德,九經,都是「行之者在一」,以下就講實行。



「在下位,不獲乎上,民不可得而治矣。獲乎上有道,不信乎朋友,不獲乎上矣。信乎朋友有道,不順乎親,不信乎朋友矣。順乎親有道,反諸身不誠,不順乎親矣。誠身有道,不明乎善,不誠乎身矣。」

「在下位,不獲乎上,民不可得而治矣」,以上是說為君之道,這一段說為臣之道。獲,得也。在下位的臣子,若不得在上 國 君的意思,政策就推不出去,因為主權在上。若君臣鬧意見,就是極壞的事,不能治理人民。這必須活看,要講權變。為君如夏桀商紂,若事事獲乎上,就禍亂人民了,這時就該去除為是。

「順乎親有道,反諸身不誠,不順乎親矣」,反是反省,反省對父母盡的心,是不是出自本心,還是作表面文章?父母有病,不憂慮;父母死時,對外人哭,背著人則笑樂自如,這就是不誠。

「誠身有道,不明乎善,不誠乎身矣」,善就應去為,不善就不應為。但是善與不善,極難辨認,例如郭巨埋兒,心善而做的事不善,這就是不明乎善。



「誠者,天之道也。誠之者,人之道也。誠者,不勉而中,不思而得,從容中道,聖人也。誠之者,擇善而固執之者也。」

「誠者,天之道也」,天地就是誠,春夏秋冬四時無私運行,對動植物,不問好壞,一律生長。

「誠之者,人之道也」,人必須學天地的誠,不誠就不能為人了。

「誠者,不勉而中,不思而得,從容中道,聖人也」,孔子,大德配天,道冠古今。不勉而中的中,可讀「仲」音,也可讀「中」音。「不勉而中」,是洽到好處。「不思而得」,孔子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。「從容中道」,自然直道,就是中庸之道。

「誠之者,擇善而固執之者也」,平常人不能「不勉而中」,必須擇善固執?善沒有一定,標準很難定,必須看下一節。



「博學之,審問之,慎思之,明辨之,篤行之。有弗學,學之弗能弗措也。有弗問,問之弗知弗措也。有弗思,思之弗得弗措也。有弗辨,辨之弗明弗措也。有弗行,行之弗篤弗措也。人一能之,己百之;人十能之,己千之。果能此道矣,雖愚必明,雖柔必強。」

「博學之,審問之,慎思之,明辨之,篤行之」,這是辨別善的五個層次。


【禮記大學講記】
(雪廬老人講于民國五十六年 徐自民 老師記)
↷續下段
前言

四書的名稱,始自宋儒。

大學,不同于小學。小學,在中國人就是認中國字。漢學講訓詁之學,都屬於小學。大學是講辦大事,如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,不是只有作文章。

大學、中庸都出自禮記,宋儒抽出來定為四書。後人反對,又加入禮記四十九篇。古書不是用紙張印行,而是用竹簡,由牛皮條穿編,時代久了便不免錯簡。

禮記的版本有古本、石經本、今本。現今講的大學為今本,有經有傳。今本由朱子編定次序,經是本文,傳是證明、講義,以詩經等當佐證。古本與今本不同,但經文相同,惟有傳的文字次序不同。石經古本,是漢代時恐怕經書不能久存,便將五經刻于石頭上。石經古本與古本又不同。石經,經文中有傳文。古本與石經古本,後人一直起爭執。但朱子今本顯然也有錯,次序也是由他編定的。

經很重要,一言而為天下法,不可更易。傳文就其次了,是解釋性質,可以變動。朱子今本祇是編定傳文前後次序,還未改經的文字。

禮記共四十九篇,大學是第四十二篇,宋天聖年間抽出,朱子句讀,編出次序。現今的單行本都是朱子的注本。朱子書盛行的原因,都是由於朱明朝的推崇,到清朝時,考場考試都以朱注為準。

禮記章句是王夫之著。古書的難處,就在句法章法難讀,所以章句之學很要緊。今人祇會解字,而不會章句。王夫之所定的章句很清楚,是他的優點。

朱子集注,大學由他篇次序,錯誤很顯然,但沒有顛倒經文。

大學,漢儒賈逵認為是孔子孫子所作,因為中庸為大學的經。朱子說大學經文為孔子所作,孔門弟子筆記,傳文為其他弟子所作。



(甲)大學綱目



(乙)大學二綱(蔣總統表)

(見先總統蔣公中正著「科學的學庸」)

【註】開物成務:易繫辭疏「易能開通萬物之志、成就天下之務。」


天道、地道、人道

易經,講天道、地道,注重人道。天地是死物,人是活物,人為天地之心,補天地之不足。人即是天即是地。子貢說:「夫子之言性與天道,不可得而聞也。」所以古時考試不考學庸。雖然難也必須研究,人不能僅知人道,須兼通天道地道。



大學難關

大學有許多難關:

(一)綱:在此僅講二綱,不講三綱。

(二)明明德等的字句。

明德:

性,虛靈不昧,人人都有。中庸云:「天命之謂性。」天:無始,自然而然。性,萬德萬能。人能旋乾轉坤,就是由本性的能力。這就是大學的明德。人雖有本性,若不能「明」,就會染汅,這就是迷,由性變為心。性是靜的,如鏡,不動才能照萬物,動則光亂而不能照。心動,動就起作用,發生喜怒哀樂愛惡欲七情,情與明德的本性無關。情是私心,明德是大公無私。西方人信上帝,講愛,愛就是情。

親民:這二字難講,有人主張「親」作「新」。

格物:這二字也難講。朱子主張窮至事物之理,使王陽明格竹到吐血。既然是萬德萬能,所以主體就在本性明德。

明明德是修己,親民是化他。止於至善,止是定住。至善是善的最高峰。明明德、親民,都要至善,所以止于至善為獨立精神。明明德與親民二者做到極處就是至善,所以大學為二綱。



題目釋義

國文中,以學庸最難,難在「性」的意義。大學這本書偏於哲學,開始都講性字。

大學題目的意義:

鄭注、朱注:漢儒對「性」懂得少,宋儒懂得多,所以後人重視宋儒的注子。為什麼宋儒懂得多?因為自周濂溪、二程、朱子都受佛學啟蒙。宋儒講性學,得自於佛學,暗中講佛學,明著罵佛學,唯恐死後不能陪祀於孔廟,這是宋儒不誠的地方。

鄭玄注:「大學者,以其記博學,可以為政也。」齊家也是為政,孔子說:「政者正也。」

朱熹注:「大學者,大人之學也。」周易與天地合其德,就是大人之學。孟子說:「有大人者,正己而物正者也。」這也是大學。小學是學禮樂書數、灑掃應對進退。大學是學明德、親民。此二者為修齊治平之大事,大事可以統攝小事。

鄭注、朱注都是以大學為辦政治之用,意義相同,惟鄭玄注得簡單,朱熹注得繁索。

大學之道,大字古讀「太」字,後轉讀「代」字。學字讀「校」字,道字讀「倒」字音,現今都從俗讀音。

在明明德,在親民,在止於至善。這三句都冠有一個「在」字,這是詩的眼睛,很重要。

明德,中庸云:「天命之謂性」,性就是此處的明德,特別難講,是形而上學。

宋儒注:明德即「得天之虛靈不昧」,虛是無不包,靈是無不覺。明德,萬德萬能,人人本具,既然本具,為何不德不能?因為被物遮蔽了。昧是昏闇。不昧則永遠光明。

以上是理論。其事實為:具眾理(體)而應萬事(用)。研究佛學,必須有方法,方法就是體相用。體為元素,集合元素可以形成一種器物為相,作什麼用處就是用。明德,有理體有事用。大學的重要點,就在明明德,去物欲。

即中庸「天命之謂性」之性

明德 得天之虛靈不昧(無不包)(無不覺)

具眾理(體)而應萬事(用)

大學之道,在明明德,在親民,在止於至善。知止而后有定,定而后能靜,靜而后能安,安而后能慮,慮而后能得。物有本末,事有終始,知所先後,則近道矣。



大學之道,在明明德,

原來的唐石經古本,大學不分經傳,朱子分為經傳。在此按朱子本子引經傳講。先講經。

宋儒認為大學是孔子述說,曾子作的。漢儒則以為經文全是子思作的。這很難考證。但是經文的意義,全是孔子的,否則不稱為經。

大學,辦理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的大事,須各盡其責,賦予家就要齊之,賦予國事就要治之,賦予天下之事就要平之。大學之道,就是知道修齊治平之事。道者是原則、道理。這道理有三個標準,即「在明明德,在親民,在止於至善。」三個「在」字,在此就稱為「即是」,表示三個原則。

齊家,不辦大事,也必須齊家。彰化有一個不良少年組織,十之八九是有父母的,十之一二是無父母的,無父母的性格反而比較好。因為現今為父母者,大約在四十歲左右,多與中國文化脫節,所以有父母的孩子,被他的父母教壞,教孩子貪便宜。無父母的孩子,雖然沒有受好教育,也未受壞教育。

齊家必先修身,修身之後,方能當家長。現今的小家庭制,夫婦尚且不易和睦,古時候五世同堂的大家庭,應當更難調理。中國是五倫社會,孝悌忠信由此發生。



在親民,

修身必先正心,現今的人心術不正,迷了心竅,愚人不會作好事。欲正心就必須明明德,使本性恢復光明。只求自己明明德,不足以濟世,必須使眾人都明明德,這就必須「親民」。所以第二步驟是「在親民」。

親民的親,古本都作親,宋儒程子以傳中有「日新」之類,懷疑是作「新」,所以主張作新。但王陽明仍作親,理由是新民必先親民,能親民自會新民。其實不須爭執,可以折衷。親民的目的在新民,新民必須親民。古書親新混用。尚書金滕篇「新迎」,蔡沈等釋「親迎」(如男子必到女家親迎)。春秋繁露「新周故宋」,史記孔子世家「據魯親周」或釋親,或釋新。左傳「晉新得諸侯」,唐石經作「親」。

親作新,由程子以傳中日新之類此之也。

王陽明仍作親解

親民 尚書金滕篇「新迎」,蔡沈等釋「親迎」

混疑 春秋繁露「新周故宋」

史記孔子世家「據魯親周」 或釋親或釋新

左傳「晉新得諸侯」唐石經作「親」



在止於至善。

止於至善,止者百變不離其宗。至善,指明德、親民二目。明明德,明得十分之一、二,親一部分民,都不是「至」。至者盡也,極也。明明德明到究竟,不留纖瑕。親民,無論善人惡人,都不捨棄。明明德是自行,親民是化他,兩者都必須止於善。

明德是正己,本性的德若能明,則德具眾理,明能應現萬物。若不能明德,則被物欲遮蔽。這本性的德,似乎是失去,其實並非失去。比如鏡磨發光,光不是外得的,本來鏡體就有光,若磨磚就不得光。所以明德是人人本具,極惡之人,明德也未失去,只是遮於物欲比較厚而已。人皆可以為堯舜,皆可作孔子,祇要你誠誠懇懇去行,去蔽復明,就可以。

親民是使物正,教化人民,使他們都能明自己的明德。

止於至善,「止」是心嚮往的居處,安住不移。至善,物己的性德原先都是至善的,所以要以止於至善為終點。因要知其善,果須至善。

以上是古注意思。

明明德,親民,止於至善。「止」字很重要,不要因環境而變遷。止於至善,必須有一位崇拜的人物,以他為行為標準。例如以孔子為行為標準,視己為孔子,則能不作惡,有為有守。



知止而后有定
定而後能靜
靜而後能安
安而後能慮
慮而後能得

知止,沒有止就沒有定性,所以知止而後有定。知止,念茲在茲。明明德,不讓物欲遮善。例如孔子在齊聞詔,三月不知肉味,就是念茲在茲,念念在韶樂。

定,志有所立,勉勵持守不變,不為物欲所誘。

靜,常人一分鐘也靜不下來,靜是心不動,如水不起波。

安,泰然恬然,心不異遷。身上輕安,無一毫逼迫感。常人無有一人能輕安。

慮,王陽明上了朱子的當,努力的即物窮理,結果格竹吐血。慮就是研究,但慮必得往上一層次。

注疏說,知「止」,知道重要以後,心就「止」在上面,而後自有「定」,「定」住以後才能「靜」,不定為何能靜?靜而後能安,安是無牽累,一切放下。心平氣和,心裡空空洞洞。器物不空,就不能受物,心也是如此,必須空空洞洞,才有所得。所以安而後能慮,才能研究東西。誠懇研究始有所得,所以慮而能得。

止、定、靜、安、慮,方能明明德。得就是顯出。行持以上的各種功夫,使本性光發出。得並不是無中生有,而是本性本具,所以明明德並非無中生有,所以得不是從外得,而是由本性中發出的。孔子曲肱而枕,顏子簞食瓢飲,樂在其中,樂其本性光明。



物有本末,事有終始,知所先後,則近道矣。

物有本末,物,古注:體。所以講本末。

本:明德。末:親民。

事有終始,事,古注,用。始為止,終為得。

疏說:事即事項。吾人一舉一動都叫事。物即理,理由,但不是研究物質的道理。理是理由,例如講書為事,但為何講書?這就是理由。辦事必須有理由。理有本末之理,事有終始之用。知道這個,辦事才有次序,故云:「知所先後則近道矣。」

(理)

物有本末

理由先知本,故說本末,此本即明明德,末即親民。

事情做出來,必有現象,有成績,此為終,由終追乎始。

事有終始

(事情現象)

所以說終始,為知止。定、靜、安、慮、得,「得」為終,追溯開始就是明德。定靜安慮得,理已說完,加上「物有本末,事有終始」二句,就可開出下文。事有終始:由終至始。



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,先治其國;欲治其國者,先齊其家;欲齊其家者,先脩其身;欲脩其身者,先正其心;欲正其心者,先誠其意;欲誠其意者,先致其知;致知在格物。

天下人都明明德了,就是事有終始的「終」。由終追溯開始,就是始。古時候的人,自古都是如此,欲明明德於天下者,這是得結果,必先治其國,這是始因。明白這個道理,就可層層追到「致知在格物」。

要明明德於天下,須原始要終,這是主旨,後明明德於天下為大學的大用。大學之用,都是要人希聖希賢,能不為環境所轉移的人,有二種:一為上智,一為下愚,其餘都會受環境影響轉移。上學就是按系統改變心理,今日逆倫的事件很多,與社會環境有關。若能希聖希賢,志就能成,使大道行,天下平。

先治其國:治是治理,國家已安定或能安定了,都可叫「治」。還未全安的要求他全安,已全安者不使他走下坡,必須安到七八分的邊際,治國要如此推廣治理。

齊家:齊,整齊有次序,家人各盡其義務。父慈子孝,兄友弟恭,或已齊或能齊。

修身:修正自己的毛病,說話、飲食、起居種種動態,都合乎禮,不違背正行,或少違背正行,都是修身。

正心:正,守其不偏。思想純正,或是能無私。

誠意:意是念頭,存在心中的心理,為心的靜態,誠則是動態。誠意就是要內外一致,能誠意或是能克念。

致知:漢儒,知有認識的意思。致,為能以推測到極境。由知推到極境,或是深知所以然,必須先知善惡吉凶。

格物:漢儒注,格,來也。物,事也。或善或惡,來者都能以應付。宋司馬光注格,扞格也。朱子注,即物窮理。王陽明注,格者正也。

誠意:格致等八條,專為明德、親民。誠意就是存心明德親民,不雜他念,否則不誠,就是後文說的:「誠其意者,無自欺也。」如親民,是為公而不是為私,否則就是自欺、不誠。范文正公說:「先天下之憂而憂,後天下之樂而樂。」這不是小器之人所能了解。

致知:知者,認識也。知者是明白人,不知者是糊塗人。知,推測某事推到極處,知其所以然,徹底了解。知無止境,活到老,學到老。孔子家語記載,孔子率領弟子到墳墓地,指著墓地說:人如果到這裡了,才不必學。致知祇能推測自己所能的極境,並不是事理的極境,事理的極境不可達。先知善惡吉凶,知此才能辦事。善為吉,平安無災。惡為凶,一切災害為凶。致知還比較容易,要實行更難。今人迷惑顛倒,不分善惡。

格物:如果不悟二綱八目,及物有本末,事有終始的統系,以司馬光的注最容易講,也容易實用。為了有統系,當以漢儒注為佳。

東漢鄭注:「格,來也。物,事也。事之善惡,隨其來應。善惡吉凶之來,知所應付。」所以格物與致知有聯帶關係。

宋朝司馬光:「格,扞也。物,物欲也。」善是對的,惡是不對的,但惡的力大。物欲害人至深,所以首先必須扞之。宋儒又有所謂「懲忿窒欲」。欲發于情,義發于明德。性是理智,情是七情。止住物欲,就能明明德。有欲便不能致知。

朱子:物理極處,無不到也。這個說法不如司馬溫公,因為人辦不到。

王陽明:格,正也。端正事情裡的不正。



物格而后知至,知至而后意誠,意誠而后心正,心正而后身脩,身脩而后家齊,家齊而后國治,國治而后天下平。

物有本末。由本至末。

「物格而后知至」,則正知正見。

「知至而后意誠」,經過前二段工夫,才能意誠。

「意誠而后心正」,誠則心自然正。

「心正而后身修」,心正,內裡正了,外頭才能正。身修,誠於中,形於外。格、致、誠、正,屬內修。身修,開始為外表,內裡有就能表現出來。

「身修而后家齊」,身修之後,家自然齊。領導人分兩種,一是事實上的領導人,負有責任,必須直接齊家。另一種是精神上的領導人,無實際責任,也必須有感化的力量,要間接齊家。

「家齊而后國治」,齊家、治國、辦事雖不一樣,原理是一樣,都是要大家安,用齊家之理治國,國自安。雖然沒有事實上的領導責任,也可以精神領導。

「國治而后天下平」,天下指周天子。國指諸侯國。例如:齊桓公九合諸侯,一匡天下,這就是平天下。今日局面,聯合國為天下,強國有力。



自天子以至於庶人,壹是皆以脩身為本。

修身為外修的根本。

「自天子以至於庶人」,包括所有人。

「壹是皆以修身為本」,在此下結斷語。物有本末,以修身為本。

格物(本)

正心(末)

修身(本)

平天下(末)



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,其所厚者薄,而其所薄者厚,未之有也。

修身是本,平天下是末。修身是本,齊家是末。齊家是本,治國是末。治國是本,平天下是末。

自己用功是一事,待人處事又是一事。

厚:對於事用全副精神去辦。

薄:草率應付。

用功的厚薄:格物、致知、誠意、正心、修身,依次從厚而薄。

作事的厚薄:先厚父母,薄兄弟。厚兄弟,薄外人。

應厚的反而薄,那薄的要能厚,這是沒有的事。

現今教小孩,要愛國家、愛百姓,卻不教愛父母、家庭,這是欺人之談。



此謂知本,此謂知之至也。

這是結語。

以上經文講完。經文言簡意賅,文法精密,必須深信不疑,本著這個原則而行,身、家、國都有利。

原來並無大學這本經名,它祇是禮記中的一篇,漢儒以中庸為經,大學為緯。漢儒有所本,雖有錯但是少,所以漢代鄭康成、賈逵所注不能說不對。大學的難處,在於章法難講。朱子分為經傳,顯然是錯。

大學版本:

(一)禮記古本,這是鄭注所本。

(二)石經古本,即三體石經

(三)朱子再改變次序

王陽明遵循石經古本,陽明學生說,朱子在南宋偏安之境,所見者少,未見石經古本,不免謬記。

王夫之尊崇朱注,罵陽明為錯謬。但陽明尊古本,不可誣謗。



康誥曰:克明德。太甲曰:顧諟天之明命。帝典曰:克明峻德,皆自明也。

前已講完經文,今講傳,按朱熹的流行本講。傳文,是否某一章就是解釋某段的經文,很難知道,但所有傳文都是解釋二綱八目的,不可執著。

「康誥曰:克明德。太甲曰,顧諟天之明命,帝典曰,克明峻德,皆自明也。」

「康誥」,這一句是書經的周書康誥。周公封康叔,臨別時頒的訓詞。成王既伐管叔、蔡叔,以殷餘民封康叔,作康誥,酒誥、梓材。

「克明德」,明德就是本性、良知良能,因為受到私欲蒙蔽,所以本性明德不能明。克,能也。能將本性光明發出來。

孔子謙虛說自己「述而不作」,所以講明明德,引用康誥為證。一證是偶然,不足以證,所以再舉證。

「太甲」這一句是出自書經的商書,伊尹說的。

「顧諟」 文法虛字,眼看為顧,起念也是顧。諟,此也,念茲。

「天之明命」。明就是明德。命是得來,人人稟賦有此明德。你常念天然本性,不要迷了。這一句是證「在明明德」的在。

「帝典」這一句出自是書經堯典。

「克明峻德」,峻,高也。帝堯的德高大,唯堯則之,唯天為大。堯這個峻德,是人人天賦有的,所以說「人人皆可以為堯舜」。

「皆自明也」,皆是指以上三篇。自,自有的德。明,光明。



湯之盤銘曰:苟日新,日日新,又日新。

「湯之盤銘」,湯,成湯。盤,洗臉盆。中國是文化國家,一切器具都有文藝。銘是座右銘。

那一條傳釋那一條經文,漢儒宋儒的意見不一。研究方法,要以經為主,傳文解釋那一經文都可以。

銘:警戒之語。古人一切日用器具都有銘以自警惕,都有取義。

「苟日新,日日新,又日新」:新,不止外表,應該新其德,就是明明德。早晨醒來,自己要檢查第一念,最大多數是自私心念,所以必須去私念。每日去一分,不這樣不可,必須精進。這段傳解釋明明德、釋新民。



康誥曰:作新民。

「康誥曰:作新民」,這是康叔告殷民的言語。



詩曰:周雖舊邦,其命惟新。

詩曰:「周雖舊邦,其命維新」,詩經大雅贊歎文王。命維新,辦事要因時制宜,謂之新。

命:天地有始生之德,受天之命,替天行道,是為天子,謂之命。天即民,天視自我民視,天聽自我民聽,故順民即是順天。



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。

「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」,這段是結語。極,最徹底,天地間的事永無止境,要永遠力行。這是解釋明德、親民,都必須止於至善。



詩云:邦畿千里,惟民所止

「詩云:邦畿千里,惟民所止」這出自詩經商頌。邦,國。畿,城池;千里,大國。國家都城的用處,在惟民所止,為安住民眾而設。有人有此土,有土有此財。



詩云:緡蠻黃鳥,止于丘隅。
子曰:於止,知其所止,可以人而不如鳥乎?

「詩云:緡蠻黃鳥,止于丘隅」,緡蠻,小鳥,無知渺小。止:居住。丘隅,高山有草木方地方。

高山,常人不會去,而且有草木可以遮風雨,雖是小鳥也知選擇安樂的處所,何況人啊?人必須止于至善。明明德、親民都須止於至善,否則不可。

「子曰:於止,知其所止,可以人而不如鳥乎?」孔子贊嘆這句詩,知應該所止之處,就是明德、親民,鳥知道要求其所安,人必須求心安,心安自然理得,所以說:「知其所止」,否則不如鳥了。



詩云:穆穆文王,於緝熙敬止。為人君止於仁,為人臣止於敬,為人子止於孝,為人父止於慈,與國人交止於信。

詩云:「穆穆文王,於緝熙敬止。為人君止於仁,為人臣止於敬,為人子止於孝,為人父止於慈,與國人交止於信」,這是詩經大雅文王篇。穆穆,深遠,存心作為不淺薄、不近視。這是贊嘆文王。於讀「嗚」,如「於戲」讀嗚呼,歎息的語辭。緝,繼續。熙,光明。明明德、親民,繼續不斷行去。敬止,敬是敬事而信,不苟且,應辦十分就辦十分,標準或目標就定在敬字上。文王視民如傷,足見愛民之深,親民能止於至善。

以上是理論,以下落實分段說:

為人君,止於仁:主體在「人」,目標應止於仁。仁,二人,有我有他,想到自己,也想到別人。恕,近乎仁。把自己看成人家,把人家看成自己。

為人臣,止於敬:所作的事十分徹底。

為人子,止於孝:詳講如孝經。簡要說,父母在,一切順其心,服事父母,使他們身心都安定。

為人父,止於慈:孩子有痛苦,必得去了解決,若有所求,必須辦理,所以打罵都是慈意。

與國人交,止於信:信,不欺人,不僅是說話不欺人,答應替人辦事,也必須盡心盡力。國人,雖素不認識,也不能欺騙。



詩云,瞻彼淇澳,菉竹猗猗,有斐君子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。瑟兮僩兮,赫兮喧兮。有斐君子,終不可諠兮。

澳,音ㄛ,在烏歌韻。淇,河名。澳是河邊,菉,草名,王芻草。竹,扁竹。猗猗是茂盛。大學引詩經這首詩,說此指彼。

斐,文質彬彬。如切如磋,牛角以刀切之磋之,方能成器,人也須教育訓練,始能成器。琢,雕玉。磨,先將玉磨光,始能雕刻。

瑟兮,嚴肅。僩兮,寬溫。孔子,望之嚴然,及之也溫。赫兮,莊嚴。喧兮,有威嚴。諠,忘也。為此君子,終不可忘也。

意謂:為此君子,必能為民辦事,故民不忘也。淇澳,比喻衛武公,河有水潤地,植物始能茂盛、光澤。

如切如磋者,衛武公之道學也。如琢如磨,衛武公之自脩也。瑟兮僩兮者,恂慄也。人民見衛武公,如見老虎,而有恂慄之色。

赫兮喧兮者,武公之威儀也。有斐君子,終不可諠兮者,武公道盛德至善,民之不能忘也。



詩云:於戲,前王不忘。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,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。此以沒世不忘也。

「詩云:」這出自周頌。贊歎周武王。之前周武王還在,此時周武王去世已久,仍贊歎不忘,更好,故云「前王」。

「賢其賢」,那裡有賢人,就去求賢。「親其親」,五倫之中,首先必須孝順父母,其次友于兄弟,其次是朋友。親其親,為厚其所厚。武王是親其親講五倫八德的人。

「小人」,沒有學德的人。「樂其樂」,祇為私。武王之德,在小人看來是為私樂私利,也不忘武王之德。



子曰:聽訟吾猶人也,必也使無訟乎?無情者,不得盡其辭,大畏民志。此謂之本。

此章朱子指釋本,漢儒指釋誠意。指釋本難講,指釋誠意容易講。

「無情者不得盡其辭」,這以下是解釋孔子的話,宋儒謂明德不欺,但老百姓辦不到。漢儒說是誠意,這樣好講。以誠意待人。先存息訟之心,使訟者自感慚愧。古儒審問兄弟父子的訟案,就是以誠心感人。

「必也使無訟乎?」使訟者不願訟,感化無理的人,用誠意去感化。

「無情者」,情,情實也。

「不得盡其辭」:受感動後,虛假的言辭說不出來。

「大畏民志」,畏,畏聽訟者的威嚴。民志,訟者的的目標,指欺人之辭。所以誠意為作事之本。

朱子認為以上各章是統論綱領旨趣,以下各章則是分論條目工夫。



所謂誠其意者,毋自欺也。如惡惡臭,如好好色,此之謂自謙。故君子必慎其獨也。

「毋自欺也」,誠意要緊在不自欺。對人對己之心,須安於至善。不盡心、不實在,都是自欺。為善如不盡不實,必自滿不能進步。

「如惡惡臭」是誠惡,「如好好色」是誠好。這是不自欺的比喻。

「自謙」:謙讀慊音「ㄐ|ㄢ」,慊,安也。誠意不必問別人,但求自心能安。

「君子必慎其獨也」:慎獨,「防意為城」,守城必須防外寇內奸,無內奸,則外敵不入。所謂「不愧衾影」,這就是徹底的慎獨工夫。管寧到遼東避難,後來,跟一群人乘船渡海而歸,路上突然遇到一陣大風,眼看著船就要翻覆,船上的人紛紛對著天,呼喊懺悔自己所犯的罪過。 輪到管寧的時候,他自省說:「我曾有一次出門,頭上沒戴帽子,儀容不端整;曾經三天晚起床;還有一次上廁所時沒著冠,我的過錯一定在這裡!」 因為由屋到廁途中應戴帽。



小人閒居為不善,無所不至,見君子而后厭然,揜其不善而著其善。人之視己,如見其肺肝然,則何益矣?此謂誠於中,形於外,故君子必慎其獨也。

小人絕不誠意。閒居,毫無事情。人不能閒,非有德者不能閒,有德者身閒心不閒。大同之世,力惡其不出於身,而不必為己,今日的人都為私。有二種人閒,一為無業游民,一為富有的人,其餘都不能閒。小人閒居則為不善,所以治家要勤教子弟,使不能閒。

「見君子而后厭然」,厭,黶也。為何會厭?有良知良能,人人都有明德,一受譏刺,便現出慚愧,可以修善。如果無慚愧,本性明德被蓋得太厚,所以無可救藥。

「揜其不善,而著其善」,揜,掩也。

「人之視己,如見其肺肝然,則何益矣」,欺騙不了人。

「誠於中」,內裡真誠,便表現於外,如為了欺騙,那欺人之誠也會形於外。



曾子曰:十目所視,十手所指,其嚴乎!

不慎獨,則外表便呈現內心的不誠意,必須察言觀色,不能欺人。曾子說,不要以為內心人家不懂,其實是如十目所視,十手所指,至為嚴格。至此就是慎獨工夫。

何以要如此慎獨?善惡加於人,人必知之。古諺:「高明之家,鬼闞其室」。富貴之家,自有高狂氣味,官大脾氣長,環境使然。高明之家,雖無人管,但有鬼闞之。



富潤屋,德潤身,心廣體胖,故君子必誠其意。

這是「誠於中,形於外」的比喻。「富潤屋」,祗要富人就不能掩藏,屋內東西必多。「德潤身」,這才是主要的話,有德,身必潤澤,所謂「腹有詩書氣自華」。

「心廣體胖」,體胖,不是肥腫,是潤澤不乾枯。心境好,身體清和潤澤無病。以上釋誠意。



所謂脩身在正其心者:身有所忿懥,則不得其正。有所恐懼,則不得其正。有所好樂,則不得其正。有所憂患,則不得其正。心不在焉,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,食而不知其味,此謂脩身在正其心。

「所謂脩身在正其心者」,脩身之前必正其心。

「身有所忿懥」,忿,心裡忿忿不平。懥,發脾氣。忿懥則心不正。心裡空洞,無成見,看事就會不錯,如有成見,就會錯。例如下棋的人有輸贏在心,便不如旁觀者清。

程朱都以「身」當心講,因為身不能忿懥。但「身」與「心」字形不相似,不致錯誤。身是表現心情的動態,喜則笑,悲則哭,都由身表現,所以不須改「身」為「心」。

「有所恐懼,有所好樂」:有恐懼、好樂的感情。好樂,樂讀要。這也是感情衝動。

「有所憂患」:憂患不能常保持,則心不正。

「心不在焉,視而不見」:這是比喻原則,可比喻好,也可比喻壞。在此比喻心不正,看不見真理。

「聽而不聞,食而不知味」:情動應知而不失。這是比喻好,如孔子三月不知肉味。



所謂齊其家在脩其身者,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,之其所賤惡而辟焉,之其所畏敬而辟焉,之其所哀矜而辟焉,之其所敖惰而辟焉。故好而知其惡,惡而知其美者,天下鮮矣。故諺有之曰:「人莫知其子之惡,莫知其苗之碩。」此謂身不脩,不可以齊其家。

朱子注:「人謂眾人,之猶於也,辟猶偏也。三者在人本有當然之則,然常人之情,惟其所向而不加審焉,則必陷於一偏而身不脩矣。」

這是朱子的解釋。漢儒與他注:「之」猶適也。適他、見他的意思。辟者,譬也。以他人作借鏡,而自省也。在此舉一例以概其餘:假設我適彼,見彼有德,則我所親愛,當反自譬喻,我若自身修有德,必能使眾也親愛於我。

「所謂齊家在脩其身者,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」,朱子:親,近也。愛,寵也。辟,偏也。

「之其所畏敬而辟焉」這難講。「之其所哀矜而辟焉」愈難講。「之其所敖惰而辟焉」更難講。親是所發。

「故好而知其惡,惡而知其美者,天下鮮矣。」這是由朱子編入,以合乎他的注釋。其實這三句應移在正心條講更好。

「人莫知其子之惡,莫知其苗之碩。」都是偏心,不知子惡,溺愛。不知苗碩,貪心。

「此謂身不修,不可以齊其家。」彙解引呂氏春秋去尤篇:「魯有惡者(貌醜),其父出而見商咄,反而告其鄰曰:『商咄不若吾子矣。』且其子至惡也,商咄至美也。彼以至美不如至惡,尤乎愛也。故知美之惡,知惡之美,然後能知美惡矣。」



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,其家不可教,而能教人者無之。

凡事須從根本著手,要想治國,必先齊其家。教,教化。國有國法,家有家法,民國初年有人主張不要家法,而講感情,這行不通。因為家法就是有次序、有規矩,否則何成為家?不講家法,唯有在道德好的時代,只要「導之以政,齊之以禮」,就可以了,在今日則不可。



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國,孝者,所以事君也。
弟者,所以事長也,
慈者,所以使眾也。

未出門便成就國家的教化。一、根柢打好。二、國由家組成,家齊則國的部分便治了。家事與國事,名不同而原理是一個。

在家孝養父母,在國便是事君,古時忠臣出於孝子之門。所以在家能孝父母就是事君的基礎。

弟讀悌,在家能悌兄,出外則能事長。長我十年,要事之如兄輩,長我二十年,要事之如父輩。姜太公由文王聘請,武王尊為尚父。

為人父止於慈,對待晚輩必得以慈。習之既久,就是大同世界的「不獨親其親,不獨子其子」。使,使民以時,修城、造橋、舖路,都可使民,作戰也是使民,但是必須以適當的時機,這就是出於慈也。



康誥曰:「如保赤子」,心誠求之,雖不中不遠矣,未有學養子而後嫁者也。

赤子,嬰兒,小孩子,飢寒都不知用言語表達,必須父母保養。

「未有學養子而後嫁者也」,孝弟慈三字,不是學來的,是明德,是本有之物。未學而能養,不是自然本有嗎?犬貓未學,也能養子。犬貓與人同一性,也能教以讀書,例如有人能訓練跳蚤蟲。



一家仁,一國興仁,一家讓,一國興讓。一人貪戾,一國作亂,其機如此。此謂一言僨事,一人定國。堯舜率天下以仁,而民從之,桀紂率天下以暴,而民從之。其所令反其所好,而民不從。是故君子有諸己,而后求諸人,無諸己而后非諸人。所藏乎身不恕,而能喻諸人者,未之有也,故治國在齊其家。

「一家仁,一國興仁」,一人可以定國。家有家風,如校有校風。興,看人家的風氣,自己動念興起。一家人皆仁,與人好處,一國的人便能興起國風。此一家,指國家的領袖。平民也可影響一街一村,以此類推。仁,就是「明明德,親民」。

「一家讓,一國興讓」,這一家也是指國家領袖。上行下效。讓,不爭。

「一人貪戾,一國作亂」,戾,殘暴。財聚則民散,貪不得。這裡的一人也是指國家領袖。

「其機如此」,機,機關,最微妙的一點,任何機器都有它的原動力。人也是機器,心一動就是機器發動。

「此謂一言僨事,一人定國」,貪戾的人會僨事,而興仁興讓的人,就能定國。

「堯舜帥天下以仁,而民從之」,所用大臣都是好人,大臣效法堯舜,大臣的屬吏效法大臣,個個敬賢遠佞,人民都願風從。

「桀紂帥天下以暴,而民從之」,桀紂殺害賢良,如桀殺關龍逢,紂殺比干。所辦的壞事,也不是他一人,由於風氣所致,必使人民風從。講利害,起殺風,天下大亂。講仁義,天下太平。

「其幾如此」,一人以身作則,影響所及如此一般。

「其所令反其所好,而民不從」,令, 國 君的命令。好, 國 君所好。堯舜的仁風造成後,要民作壞事,人民不從。桀紂的戾風造成後,即使使人民作好事,人民也不肯相從。風俗力量遠大於政治力量。

「是故君子有諸己而後求諸人」,君子,指 國 君。要人民奉行善政,必先自己有善政。

「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,未之有也」,自己所為不恕,便不能喻諸人。恕者,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。

「故治國在齊其家。」



詩云:「桃之夭夭,其葉蓁蓁,之子于歸,宜其家人。」宜其家人,而后可以教國人。詩云:「宜兄宜弟」,宜兄宜弟,而后可以教國人。詩云:「其儀不忒,正是四國」,其為父子兄弟足法,而后民法之也,此謂治國在齊其家。

以下引證據:

「《詩》云:桃之夭夭,其葉臻臻。之子於歸,宜其家人」,詩有風雅頌。風是各國風俗,雅分大小雅,頌為頌德。詩的對象有風雅頌,詩的體裁有興賦比。興,先敘其他事物,再引入主題。賦,直陳其事。比,比喻。

「桃之夭夭」,屬於興體。這是敘述一位女子出嫁,開始不敘出嫁,而說「桃之夭夭」,夭夭是美好,蓁蓁是繁盛,花葉相互陪襯。之子,指女子。于歸,出嫁也。由桃花引起女子。

于歸,五倫以夫婦為第一倫,夫婦各有各的職責,有天然的界限,女子生育,男子不能生育,既各有其職責,所以夫婦必須平等。無論男女,對家庭都有影響。周家有天下八百年,因為有文王的母親。

宜其家人,有德的女子,可以興家。在娘家好,到男方家自然一定好。家庭好壞,男子占十分之四,女子占十分之六。

這是比喻治國必先齊家,如女子齊男子之家,必先在娘家行德。故云:「宜其家人,而后可以教國人」

《詩》云:「宜兄宜弟,而後可以教國人」,兄弟難處,結婚後的兄弟尤其難相處。

《詩》云:「其儀不忒,正是四國」,忒,錯也。儀,禮儀也。在家言行都不錯。正,匡正也。

四國,指家的鄰居,國的鄰國。所以說:「其為父子兄弟足法,而后民法之也。」法即效法。為父足為父之法,子足為子之法,而后民效法之。你是堯舜,民法堯舜。你是桀紂,民法桀紂。平民實為風氣的領袖。故云:「此謂治國在齊其家」。



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,上老老而民興孝,上長長而民興弟,上恤孤而民不倍,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。所惡於上,毋以使下;所惡於下,毋以事上;所惡於前,毋以先後;所惡於後,毋以從前;所惡於右,毋以交於左;所惡於左,毋以交於右,此之謂絜矩之道。詩云:「 樂只 君子,民之父母」,民之所好好之,民之所惡惡之,此之謂民之父母。詩云:「節彼南山,維石巖巖,赫赫師尹,民具爾瞻」,有國者不可以不慎,辟則為天下僇矣。

以下釋平天下。

我人平天下,第一步是光復大陸,得民心歡迎,再得鄰國幫助,然後領導聯合國。孔聖人之道若能行於天下,便是平天下。

「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,上老老而民興孝,上長長而民興弟,上恤孤而民不倍,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。」治國,諸侯之國,天下,全中國。今日的國就是全中國,天下指英美等國。

老老,上一「老」是動詞,下一「老」是名詞,指老者。上,領袖。敬老,民自興孝。上長長,而民興弟,弟是悌道。

「上恤孤而民不倍」,孤,孤子,喪父,普通講指無依無靠者。上,為民之父母,必須體恤照顧無依無靠的人。文王發政施仁,必先矜寡孤獨四者。

絜矩:矩,圓為規,方為矩,規矩就是法度。這裡的「矩」含規矩二字之義。絜,固執之義,固執「上老老即民興孝」等義。這一篇重點在「絜矩」二字,不可離開法度。

「所惡於上」,在上者所辦的事,加在吾身,吾有好者,也有惡者、不合理者,可以忍受。但如辦公事,有不合理者,必須勸告他,否則是不忠,一諫不聽,再諫,三諫,三諫不從則辭。上位有不合理的事,自己承受,但不可以轉使給下位者,故曰:「毋以使下」。

「所惡於前,毋以先後」,上下是指機關、國家的上下言。這前後是指倫常而言。從前大家庭,全由家長負法律全責,所以家主控制很嚴,而國家可以省事。媳婦承受婆婆一些不合理的事,等到自己熬成婆婆時,不可再以不合理的事加在自己的媳婦。

「所惡於後(後人),毋以從前(前人)」,子女不孝,自己不得以子女不孝之道反報於自己的父母。

「所惡於右,毋以交於左」,左右指平輩。

《詩》云:「 樂只 君子,民之父母。」,此為小雅南山篇。君子,指長官或 國 君。領導人民,必須以父母之心來領導民眾,或賞或罰,都必須出於愛心,所以現今的法律都採取「禹下車泣罪」的精神,以感化犯罪者,代替報復。人民犯罪多,就是國家政治不良。

樂只,樂,快樂。只,是也。

「民之所好好之,民之所惡惡之」,這二句很重要。人民眾多, 國 君為少數,隨民的好惡,就可以得民心。

《詩》云:「節彼南山,維石巖巖。赫赫師尹,民具爾瞻。」師尹,為周幽王的太師尹氏。

這是引證「民之父母」的反面。

「有國者不可以不慎」,因為人民都在瞻仰。

「辟則為天下僇矣。」辟即僻,僇即戮。若民之父母,行事乖僻,天下人都可以戮,孟子說:「聞誅一夫紂矣,未 聞弒 君也。」



詩云:殷之未喪師,克配上帝,儀監于殷,峻命不易。道得眾則得國,失眾則失國。是故君子先慎乎德,有德此有人,有人此有土,有土此有財,有財此有用。德者本也,財者末也。外本內末,爭民施奪,是故財聚則民散,財散則民聚,是故言悖而出者,亦悖而入,貨悖而入者,亦悖而出。
康誥曰:惟命不于常。道善則得之,不善則失之矣。
楚書曰:楚國無以為寶,惟善以為寶。舅犯曰:亡人無以為寶,仁親以為寶。

《詩》云:「殷之未喪師,克配上帝。」師者,眾也,喪師,喪眾人心。位愈高大,對大眾愈危險。現今的人都不知處世調眾,在機關裡鬥人事,都是由於不讀書,不通人情世故。

克配上帝, 國 君首先必須盡孝,所以立宗廟祭祖,立社稷祭土地。生萬物養民,必須靠天,所以必須祭祀宗廟、社稷、天。正直的人,尚且不會答應惡人之請,何況是神,因為神是正直無私的,所以他受人享祀,必須以道德為尚,祭者須有道德。

殷商未失眾人之心,其德可配天帝的享祀。天即民,天視自我民視,天聽自我民聽,辦事順乎天理,合乎人情,就可以了。

「儀監於殷」,儀,宜也。監,鑑也,保護的意思 。

「峻命不易」,命為天命,此命不見天賦予,只要能順天應人,就得天命。如孔子至于是邦也,必聞其政,求之歟,抑與之歟?夫子「溫、良、恭、儉、讓」以得之。天子得天命也是如此。

不易,不容易,必須使全民都安定以後才可以。

「道得眾則得國,失眾則失國」道,所以然,此理永不改變。經,常也。

「是故君子先慎乎德。有德此有人,有人此有土,有土此有財,有財此有用」。現今的人辦事,以財為先決條件,其實有錢財就亂了。必須先選擇人才,人才貴在誠。

「先慎乎德」,誠是德目之一。有德此有人,人指百姓,有人此有土。財出自土地,所以有土此有財,有財此有用。

「德者本也,財者末也」,先握住根本,自得其末,否則愈有財愈亂,愈壞事。

「外本內末」,外指疏遠,內指親密。

「爭民施奪」,領袖講財,就是與民爭利。現今官員上任宣誓,從前官吏上任必須具結,不能購置田產、經營買賣,以示不與民爭利。施,散布捨出去,這是散財奪人情的政策。

「是故財聚則民散,財散則民聚」,為領袖者,應分利與民。紂王聚財造鹿台,最後身死,周武王卻是散鹿台之財,給人民。

「是故言悖而出者,亦悖而入,貨悖而入者,亦悖而出」,常人愛口出言語、身取財寶,這都必須注意,要慎於出入。禍從口出,一言喪邦。悖者,不含道理。言語的危害力量小,財貨的迷惑力量大。財若是應得,日入十萬金不為多,不應得的,一元不為少。所以古時候讀書人不開藥店,路不拾遺。范仲淹作〈岳陽樓記〉,他年少貧窮,讀書住在佛寺,挖地得一缸白銀,仍然封存起來。問相命師,若不為良相,當為良醫,相命師讚歎他為真宰相之才。當宰相以後,佛寺來化緣,便以那一缸白銀相贈。

「貨悖而入者,亦悖而出」,喪天良而得的財,還須遭大不幸而送出去。現今的選舉就是悖入悖出。

《康誥》曰:「惟命不於常。」康誥出自尚書。命指天命,得天命很難,而失天命很容易,地位、財產、身命都是無常。

「道善則得之,不善則失之矣」,善,合天理人情。不善,違背天理人情。

《楚書》曰:「楚國無以為寶,惟善以為寶。」善指人才。左傳,楚有好玉,楚使到晉國朝聘,晉人問楚使此寶,楚人答「楚以人為寶」。

舅犯曰:「亡人無以為寶,仁親以為寶。」親密仁義者為寶。



秦誓曰:「若有一个臣,斷斷兮無他技,其心休休焉,其如有容焉。人之有技,若己有之。人之彥聖,其心好之。不啻若自其出口,寔能容之,以能保我子孫黎民,尚亦有利哉。人之有技,媢嫉以惡之,人之彥聖而違之,俾不通,寔不能容。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,亦曰殆哉。」唯仁人放流之,迸諸四夷,不與同中國。此謂:唯仁人為能愛人,能惡人。見賢而不能舉,舉而不能先,命也。見不善而不能退,退而不能遠,過也。好人之所惡,惡人之所好,是謂拂人之性,菑必逮夫身。是故君子有大道,必忠信以得之,驕泰以失之。

《秦誓》,《尚書》篇名。

「若有一介臣,斷斷兮,無他技,其心休休焉,其如有容焉。」鄭晉聯盟,秦穆公伐鄭,秦敗戰,穆公後悔,對軍士教訓,稱為「誓」。

平天下必先治國,治國必得用好人才,如何認人才?人才有正邪之分。

「斷斷兮」,誠懇也。「無他技」,無特殊長處。「其心休休焉」,存心寛厚,和平。「其如有容焉」,如,像;容,包容。

「人之有技,若己有之」,這是他的特長。今人都有嫉妒心,人與生俱來就有嫉妒。像子路衣敝縕袍,與衣狐貉者立,而不恥者,就是無嫉妒。

「人之彥聖,其心好之」,好之是恭敬他,學習他。

「不啻若自其口出」,不啻,好像。彥,善也。

孔疏:「謂見人有才彥美通聖,其心中愛樂,不啻如自其口出。心愛此彥聖之美,多於口說,言其愛樂之甚也。」

「實能容之」,照映「其如有容焉」。實,是也。若能如此好賢,是能有所包容,則我國家得以安定。

「以能保我子孫黎民」,黎,眾也。非僅子孫安,以下眾人,都庶幾也有希望有利益。這是好臣。子孫,秦穆公之子孫。擁護善人,他自己不能,能用彥聖人的言語,舉用賢才,這就是賢臣。反之,就是禍害國家。南宋的岳飛誓必直搗黃龍,金兵節節敗退,但秦檜害忠良,遺臭千古。

「尚亦有利哉」,尚,庶幾。

「人之有技,媢嫉以惡之」媢嫉,妒嫉。

「人之彥聖,而違之,俾不通」,妨礙彥聖。鄭莊公伐許,穎考叔一手掌旗,一手挽車,至為勇敢。隱公十一年秋七月,左傳云:「穎考叔先上城,取鄭伯之旗蝥弧以先登。子都自下射之。顛。」子都放暗箭射他,就是媢嫉以惡之。兄弟不和,外人就來欺侮,國內不和,便有外悔。日本侵華,因為中國有漢奸。

「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,亦曰殆哉!」此是危險分子。

秦穆公誓辭的意思,是說這場敗仗與士卒無關,怪自己未用好人,再用好人就可以了。

「唯仁人放流之」,信賞必罰,鄭成功帶兵就是賞罰分明。戚繼光由嫂嫂撫養成人,後來他的侄子在軍中違命,戚繼光也殺,自願做嫂嫂的兒子,軍心皆服。唯有仁人,無私心,能信賞必罰。放流之,放逐到四夷。「迸諸四夷」,四夷無聖人,無教化,不懂禮義,國內壞人就放流到那裡。

「此謂唯仁人,為能愛人,能惡人」,仁人的愛惡都出於公心。宋代寇準、王旦,兩位都是一時的名人,寇準常在帝前罵王旦,王旦退休時,舉賢人,反而是舉薦寇準,並無私心。

「見賢而不能舉,舉而不能先,命也」,命,鄭注作慢。先,見有賢人就要領先舉用他,否則就是慢。

「見不善而不能退」,當權者見惡不能辭退,姑息養奸。「退而不能遠」,除惡不能盡,這是過錯。

「好人之所惡,惡人之所好,是謂拂人之性,菑必逮夫身」,前二章節,一為進用不善之人,一為退離賢善之人。此為拂逆大家的好惡,災必逮夫身。當領袖的重要條件,在能得人心。這篇所說的道理,萬古不能更變,很多人雖然知道此理,卻不能行,仍不得人心。所以「好人之所惡,惡人之所好」,必失人心。

「好人之所惡」,君子所好者仁義善道。現今的人卻厭惡仁義善道,是「惡人之所好」,若如此,便是「拂戾善人之性」。

逮,及也。若是拂戾善人之性,便將「菑必及夫身」。

今人多講財,西洋人講「財為萬事之母」,孟子說:「王何必曰利,亦有仁義而已矣。」財這一字,其實是奴才,可以為善,也可以為惡,如刀可以裁紙,也可以傷人,主要在乎人如何運用。

「是故君子有大道」,道即治國之道,治國之道為何?「必忠信以得之」,忠,盡己之謂忠。能盡十分力,就盡十分力,盡九分力便不可以,毫不苟且。信,心誠也。孔子云:「先行,其言而後從之。」現今的人有言而無行,所以無信。忠信做到,就是治國的大道。否則無論定了如何好的章程,也是失道。「故驕泰以失之」,驕,驕傲也。自以為有權,一生驕傲之心,言語舉止都無禮貌。我們在路途上遇到小孩,不會向他敬禮,就是自以為他不如我。平民如此還無妨,一國的領袖,如對國人都是如此,必失人心。

泰,安穩也。泰的反面,為「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」。走過薄冰必須帶竹竿,以防墮入冰下。當領袖的心就是如此不安,因為領袖為人民的父母,父母對子女就是時時不放心。



生財有大道,生之者眾,食之者寡,為之者疾,用之者舒,則財恆足矣。仁者以財發身,不仁者以身發財。未有上好仁,而下不好義者也,未有好義,其事不終者也,未有府庫財,非其財者也。

「生財有大道」,治國必須財物,但必須以大道取財,不能圖近利。

「生之者眾」,國民人人都有職業,有一人不得其所就不行。古時實行井田制,八家同一井田,為公家耕一分,這是為農民,至於工商都另有辦法。

「食之者寡」,食之者,指消費者。寡,並不是消費的人減少,而是戒除奢侈。如屋內磨石子地板怕太滑,又舖地毯,這就不必要了。古人僅在客廳布置美化,居室則簡陋。食物也是有客人來才豐盛,自己吃的很簡約。

「為之者疾」,為,工作者,工作效率高。「用之者舒」,捨不得用。為此「則財恆足矣」,國家財貨用的有餘。不能「用之者舒」,財物感到不足,就會貪污。政治的污穢,種因於此。吾的財物雖然恆窮,財用卻恆足。

「仁者以財發身,不仁者以身發財」,仁,指仁義道德。仁者以其所得的財物發展他的身體,但不是吃維他命,而是仁者的人生觀。現今的人都講享受,古人講互助,一日不工作,一日不得食。人在社會必須共存共榮,以繁榮社會,例如蜂築巢經營蜂蜜,都是共同出力,武訓辦學也是「仁者以財發身」。禮記大同篇:「力惡其不出於身也,不必為己」,仁者以他所得的財,興辦社會福利事業,不要留錢。「不仁者以身發財」,如晉代的石崇就是因財多而遭殺身之禍,現今很多人都是如此。

「未有上好仁,而下不好義者也。」在上位者好仁,足可感化下位者。

「未有好義,其事不終者也」,這是比喻「未有府庫財,非其財者也」,在府庫的財物,隨時可以取用,比喻有德者庫房裡的財物,必還歸各人所用,所以說「未有府庫財,非其財者也」。有人此有土,有土此有財。要是能得人,就能得財。



孟獻子曰:畜馬乘,不察於雞豚。伐冰之家,不畜牛羊。百乘之家,不畜聚斂之臣。與其有聚斂之臣,寧有盜臣。此謂國不以利為利,以義為利也。長國家而務財用者,必自小人矣。彼為善之,小人之使為國家,菑害並至,雖有善者,亦無如之何矣。此謂國不以利為利,以義為利也。

「孟獻子曰:畜馬車,不察於雞豚」,畜馬乘是當大夫之家,為國家辦事,接受俸祿,不允許謀小利。大夫尚且如此,國家領袖更應如此。

「伐冰之家,不畜牛羊」,古代制度比大夫更大之的官,叫伐冰之家。喪祭可以用冰,不准畜養牛羊,與民爭財。

「百乘之家,不畜聚斂之臣」,百乘之家,有采地,不得有聚斂之臣。君子喻於義,小人喻於利,聚斂之臣就是喻於利。

「與其有聚斂之臣,寧有盜臣」,聚歛,將老百姓的財物,斂來給你,像是盜臣偷你的財物。盜臣偷去錢財,不致失人心,不致損害國家。但是有聚斂之臣必失民心,因為財聚則民散。

「此謂不以利為利,以義為利也」,如此絕不會窮,老百姓就是府庫。

「長國家而務財用者,必自小人矣」,長,做領袖的人。務財,開口就說錢。「自小人」,用小人。

「彼為善之」,彼,指小人。「為善之」,小人自以為能幹。「小人之使為國家」,國家會用小人。「菑害並至,雖有善者,亦無如之何矣」,災害並至時,雖有能人出來,也無法挽救,必至天下大亂。當大破壞之後,人心思安,才能治理。

「此謂國不以利為利,以義為利也」,有仁義道德,雖不要利,而利自來。


【禮記月令講記】
(71年2月19日)
↷續下節
前言

聽這個課,必須平心靜氣往裡求,否則不得實益。方法是聖人定的,但吾的講法有不同處。

這張講表所列的雖為禮記月令,但是我們為中國人,不知每月從那裡開始,隨著人云亦云也說「農曆」,這是不對的。但是不能跟人爭辯,因為他不懂,很難與他說什麼。從前人念禮記月令也沒有列這種表,這次你們必須仔細聽。從前人講書不費力,因為連農人也懂這個月令,種菜種五榖,那一種節氣種什麼東西都有一定,今日之下人都不懂。

現今的現象,就像夜晚十一時、十二時,人們很疲倦,聽不進去,聽了就打瞌睡。以為西洋的東西無一不好,即使殺父母也好,以為仁義道德誤盡蒼生。你們縱使能知道這些,但是心裡不搖動嗎?中外之事能看六、七成,看明白就不得了。從前人讀書有悟性、記性之別,必須開悟性。

佛家也主張必得悟,除淨土宗以外,其餘都必須悟,禪家不悟不許看經,因為愈看愈亂。淨宗念到一心,無非也是身口意三業清淨。閔子騫名損,「損」這個字很好,曾文正公有「求闕齋」。前日講華嚴時,說的一首偈子:「陰天落雨滿天星,啞巴說話聾子聽,三個和尚四面坐,不言不動念真經。」這都是真的,很多人以為是假的而不相信。



河圖洛書
↷續下節

不能開頭就講月令,何謂「孟」?「春」何以指寅?從前人讀了易經之後纔講月令,你們沒聽過易經,就不好學。蓮社各聯體機構的旗子都是吾訂的,沒有一人來問是代表什麼意義,圖書館的旗子你們知道嗎?「河圖洛書」你們也沒人問,從前吾看招牌、春聯都會問。你們沒有學過易經,為你們講月令,你們不懂。那又何必講呢?所以吾先為你們說說河圖,洛書你自己去研究,河圖就是洛書。聖人教人的讀書法,現在人都不管了,博學、審問、慎思、明辨、篤行等等要緊在「思」,佛學聞思修,也重「思」,學而不思則罔,自己耽誤工夫,不思如何開悟?

而今各處都有圖書,「河圖」等就是圖書館的根源,你們是學文的,不能不懂這個,非但如此,農工等各行各業,連老太婆在家也離不開河圖,這是一切的根源。連西洋的聲光化電也離不開這個,你們也離不開河圖,但是你不認識你自己,這裡只說是一切的根源。

河圖洛書這由那裡來的?開始為O無極,然後變化兩儀,四象,八卦。學佛後都懂O,其實沒有O,不得已而以O代表,不必講就知道。太極裡頭什麼也沒有,這即是空,若沒有用O表示,說不上來,這就是要在無字句處讀書。有河圖洛書就不空,兩儀、四象等等都由此而來,孔子在易繫辭傳說:「河出圖,洛出書,聖人則之。」繫辭傳,這是孔聖人起的稿。周易本來無字,只有圖畫,後來經孔子注說。河出馬,馬稱龍,八尺為龍,龍馬負圖,馬背上有河圖洛書這些紋路,什麼人見到而記載下來,就不知道了。因為從前沒歷史,縱使有歷史也不相信,只以為西洋的為好。繫辭傳說,是古代伏羲氏畫的,不僅吾不會,恐怕孔子見了也無法畫,這是要生而知之者,天生的聖人,吾至今還看不懂。

河圖,有一個點占一位置,或二個點占一位置,一組有十個,排的位置都不一樣。雖有單數,雙數,檢查後卻一般均勻。整個河圖一共三層,三個圈圈,先從外圍說。從前沒有定東西等方向,後世才定方向,便於說話。

北方六個圈一組,南方與之相對,七個圈一組。左方外圈是八個圈,右方外圈是九個圈。這四牆不一樣,那就動心了。河圖是北雙數、南單、東雙、西單,都不一樣。單稱奇,雙稱偶,單為陽,雙為陰,陰陽自古就有,但是人們不曉得。因為自古就有晝夜,但是人們不懂陰陽。

再看第二層,中國蓋房子有三門,大門、二門、內宅門,河圖是北一,南二,左三,右四,也有不同。這是一二三四。外層則是六七八九,但念法不同,要依:北南東西的順序念。

第三層只有一個五,內為五,外為十,五與十為第三層。為何五在當中?伏羲氏思考想過的,為什麼以五居中?因為五是「中一外四」,這是其他數的總象,所以五在中心點,到了五就是最上,最圓滿了,以五為尊,數字只有五,五是滿數。五的範圍,不能再加東西,外頭的十為雙數也不能加。

依數說,先有一,一加一為二,再加一為三,加至五為滿數,(以本數到最終為五,才開始加,然後成後面的數),五就是到了數目的頭。但是有陰有陽,單五陽不行,有五陽就必須有五陰,再看「天數五」「地數五」底下的「配合」

  (天數五)一三五七九     一二三四五

              配合

  (地數五)二四六八十     六七八九十

五既是中心,只有五個數,而五是本位不能動,再於五上加一二三四五而成六七八九十。其實正數為:一二三四五,至於六七八九十為附帶的。河圖第一排為「一六」,則一陽一陰,乃至第三層的「五十」,也是一陽一陰,這是天數地數配合而成,所以算數為一切科學的根本。

幼學瓊林說:「輕清者上浮而為天,重濁者下凝而為地」,人在天地之間,上有陽日月光明,下為地粗重污濁。依數算,陽都在天,陰都在地,天數五:一三五七九,地數五:二四六八十。雖是天地之數,但是陽中有陰,陰中有陽。依數的本位上,一二三四五就有陰有陽,附帶的數也是如此,分為天數地數就分為陰或陽。

一三五七九,二四六八十,河圖由中心出來。天數是五,地數也有中心,「五」「六」為天地之中心,合起來為十一數。但是數只有十,這天地合起來為十一,天地合(天地交)生出一,配合處的三八也是十一。天地合才有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萬物,千變萬化。河圖分出天數、地數,天地交合,才生出一,生出萬物。

先把數字定出來之後,天數五,地數五,看這張河圖,就是有四面有中心,五的排列就是如此,以五數為中心,才生出天數五,地數五。

天上原來沒有什麼,也沒有畫界線,三皇的伏羲氏以量天尺測量,為何用尺量?吾只是粗略的講,吾不會細講,吾的算數壞,算不清,他們講的度數,複雜極了,自己可以去看月令的注解。星星都有度,也只是說個大概而已。中國的月,有大閏小閏,三年小閏,五年大閏,有三十日、二十九日。西曆也有閏,有三十日、三十一日,也有數年才遇一次二十九日的。中醫把脈,人的氣脈長短都有不同,如今報上所發的議論都是無知妄作的人。

台灣上空星星多,台灣二、三十年前晚上還是滿天星,在大陸天不陰時也是滿天星,無月亮時藉著星光也能走路。洋人將星星依四方分組,稱「星座」,大家知道有北斗星,洋人稱「大熊星」,中西都有,這是自然現象。

九星合成一斗星,原來是九星,有二星較小,光透不出來,見了以為只有七星,所以定為七星,說九星人們不懂。這也是方便法,有正有權,目的是要令人聽懂,不能呆板。一方一組星,一邊一個星座,找出若干星為一星座。依北斗為準,都稱七個星,顯然的有七個,不顯露的包含在其中,不再起名字。

這是四方四個星座,一邊七星,合為二十八宿,二十八宿是七星的名稱。所以吾都說「星期」,不說「禮拜」,為何說星期?房心為日月交合的地方,月亮繞地球一週或三十天,或二十八天,一月佔一字。除此之外尚有金木水火土五星,九個行星(加冥王、日、月),在天上定為星期。地下也天然分成五大洲五大洋,也說五,地球分五帶(熱帶等),中國在亞洲也分五,有五嶽,五行(金木水火土)。

天上有二十八星宿,地上也分上述等等,天地交合生動植礦物,天地人,人為天地之心。人的外貌為五官,你們知道為何稱五官?佛家也不離此,有眼耳鼻舌(口舌合為一)身,外官有五行,內臟也有五行,為心肝脾胃腎。離開這個就沒有中醫了,都是源本於此,都是從河圖所變。八卦、六十四卦千變萬化,也是由此變化。

他人可欺,不能欺孔聖人,孔聖人注周易說:「加我數年,五、十以學易,可以無大過矣」,可見易經這事的重要。我們沒有學易經,至少人格要保住,孔子學易經尚且說:「無大過」(尚有小過),何況我們!

凡事都是成住壞空,辛亥革命,亥是革命,自然成功。大大小小的事物,陰中皆有陽,陽中皆有陰。一個小指頭就有陰陽,有兩重陰陽。學中醫若不讀中國書,就是荒唐,內經為醫家之祖,看十遍只懂七八分,就不敢看病了。

金木水火土,地下有五行,天上的星星並不是人人可懂,近視就看不見,中庸說:「今夫天,斯昭昭之多,及其無窮也,日月星辰繫焉,萬物覆焉。」,有一位近視眼的老師說:「日月或有之,星辰不過有此一說而已。」以為「有此一說者」太多了,聖人也不勉強。從前戴眼鏡的人少,今日之下有近視眼的人都戴了,都是人造出來的。

星星都有名稱,地下生五行,個中好手也懂天上的星星。看病的人,內經要緊為靈樞素問,現今洋人也想傳授針炙,但他們沒有讀易經,不懂天文,不能針灸。例如月亮自初一(朔),有上弦望、下弦晦,何時扎針?如何扎?吾曾教內經,也講不明白,知多少講多少。只念內經也不行,還沒念易經、禮記,不懂中國書。講內經,也不是一定的講法,有許多變化,例如現今的八卦為後天,伏羲為先天八卦。周易有先天、後天,依先天錯了,愈變愈糊塗。伏羲之前還沒有八卦,先生五行。

依河圖的三圈說,都有裡有外,不論陰陽,內為種子,外為環境。佛家說因緣,種子只生不能長,不能成熟,所以必須有環境,比如豆子須種在地裡,水等環境才使它成熟。北方的種子為陽,環境為陰,故說「天一生,地六成」,一種環境配合而生,天一生水,先生水,中醫為女人治病,有「天癸」說,北方壬癸水,女子有癸水,男子也有天癸,其他人不信。月經與天癸不同,男子無月經,但有天癸,難道男子身體中只有陽無陰嗎?女子只有陰沒有陽嗎?身體中有人神,不懂人神所行,一針就死。

河圖:

(注)河圖變成生成:

北 天一生地六成(水)

南 地二生天七成(火)

東 天三生地八成(木)

西 地四生天九成(金)

中 天五生地十成(土)

天一生,地六成,北方生水,有水就找對象,南方是陰裡陽外,什麼緣故呢?陰也是種子,陽也是環境,不可呆板,生下女子,就是女種所生,花草也是如此。火是天掉下來的,或是地生出來的,火山不是由地裡出來的嗎?所以說「地二生火,天七成之」,其餘類推,都有變化。

古代也沒有東方西方的稱呼,所以起信論說:「依方故迷」,這個名詞一般人就查不出來。東方,三陽為種子,外有八陰,天三生地八成,成什麼?生木,什麼緣故呢?春夏秋冬,春天生起東風,草木就發芽生長,所以說「東方生木」,實在不只是生木而已。

西方,地為種。這必須先講後來的話,五行生剋,土生金,所以地為種。地四生天九成,地四為種,天九成,為什麼必須天?地不論如何好,若天沒有春夏秋冬四時就不生,所以必須配合,少了便不行。

中央,天五生地十成,中心點以天為本位,天上一切陽氣蒸騰,天高地厚所以能成功。中央生土,萬物離不開土,佛家有「地藏菩薩」,一切萬物寶藏都由地發生,好壞都倒於地,壞也由地變化而成好。

河圖都是圈圈,最早都是陰陽之氣變化,無一切東西。再看「月令簡圖」,人為萬物之靈,萬物靜觀皆自得,人與萬物都有關係,何況是人與人為同類,所以孔子講「大同」。現今雖提倡卻反其道而行,罵中國文化。天地人三才,人與天地一切都有關係。



周易八卦 五行
↷續下節

以下再說出八卦來。周易是又容易又簡單,易繫辭上說:「是故易有太極,是生兩儀,兩儀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,八卦定吉凶,吉凶生大業。」

兩儀,天地也,易繫辭說:「易有太極,是生兩儀」。注疏云:「不言天地而言兩儀者,指其物體下與四象相對,故曰兩儀,謂兩體容儀也」。

八卦:卦者掛也,懸掛物象以示於人,謂之卦。易繫辭說:「古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,仰則觀象於天,俯則觀法於地,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,近取諸身,遠取諸物,於是始作八卦,以通神明之德,以類萬物之情。」

以上所講,是根本來源,多數人都不懂。不懂中國文化,愛國心就薄,因為不知國有何用,要如何愛?文化是國家的根本,一旦根不能立了,風一吹便倒。今日之下,台灣才是真正中國文化所在,不論政治如何,這一個基地若沒了,以後就悔之晚矣。多數人不聽,吾也沒有政治權力,只有你們少數人肯聽。我們的民族是中華民族,若不懂中國事,就是數典忘祖,用麵包、威脅就可讓你投降了。真是人就要威武不能屈,即使死得很慘也不投降,利誘也不能動搖。如今就不行了,這很危險。學西學的人,只看報紙記載,所譯的多是胡說,擾亂人心。現在人不懂中國小說,只有忠孝之名而已,不要父母了,那孝從何而來?這真是危險。

吾原不想說河圖、八卦這些道理,很費心。吾不依著書講,若依書講,你們是一句也不懂。吾講月令,因為你們不懂「時候」。月令二字,注文有千餘言,吾若講這些注子,你們就更不懂了。吾想一想以後,想著把圖畫出來,因為原有的圖,說了也費事,縱使講得淺,大家仍聽不懂,這要怨誰?國家的政府好,但是教育失敗到極處了,把人弄成木頭腦袋。今天中央報副刊有「祭祖」一篇,吾天天看副刊,就是上學,連小說也看,小說可以改吾的脾氣。沒有氣度見識,就寫不出這些小說,因為「言為心聲」。現今的哲學害人,從前奸盜邪淫的小說,都有含道,能正人心,維持社會。吾現在看副刊連載的「九扣連環」,再者每週看京戲,改正吾的字音。老師得自己求,自古能自求師者必定有成就,自以為自己行了就非失敗不可。

吾以簡單法解說月令,至於月令的注解,你們自己可以看十三經注疏。河圖,孔聖人一輩子還弄不明白,我們是何許人也。吾變變方式說月令,必先懂得河圖。你們聽講心不可有成見,洋人絕不如中國人,吾人的祖先是什麼人?臺灣有三皇廟,就是我們的祖先,三位皇帝,以後是五帝,三皇五帝都是聖人,我們不僅是人,而且是聖人的後代。三皇首為天皇,在這之前就無書可考了。

天皇伏羲氏是人?還是動物?為什麼要尊為「天皇」?古來有天有地,有日月星辰,但沒有文化,糊塗過日,最早時候連空氣也沒有,所以佛法有《放牛圖》,開首就畫個「⚪」,空空洞洞。中國算卦有太極圖「☯︎」,這已經有形象了,在太極之前為「⚪」,稱太易,易者無形無象,說不出來。到太極有空氣了,稱太初,所以為什麼古人要說「初一」「初二」,因為才有空氣名「太初」。再往後,如今科學稱為元素。太初只有氣,無形象,再有形象稱作「太素」,這是形而下之學。今日之下都是學形而下之學,中國不懂太素嗎?

中醫的把脈,至今只懂五十分之一。說五臟六腑(其是實六臟六腑),左、右手各別說,所說為腑?為臟?人身的胃,俗話說:「脾氣大」,胃脾是一陰一陽,都在當中。把脾胃脈,是脾跳?還是胃跳?如何辨明?吾能講,脾屬內,胃屬外,指梢往裡勾是脾,往外是胃,但把脈時卻把不出兩樣來,只會說不會辦。但是如今會說的還不多了,說這有什麼用?這還不到五十分之一,還有太素脈!把這個脈,還未下生的病都知道,而且知道他的富貴貧賤夭壽。這些科學家絕不信,如今才知道元素、電子、核子。空空洞洞的太素時,現出形象,有說是人,這人是聖人,沒有衣裳,穿樹葉,冬天披獸皮,晚上在樹上睡稱有巢氏,沒有屋、碗等等,有如禽獸空空洞洞,談不上文化。為什麼稱他是天皇?因為他有悟性。凡事必須先有悟性,看天地之事不一樣。忽然在洛河出一匹馬,馬身上有圖,所以為什麼稱「圖書館」,圖為開發文明的先兆,他一看就明白。

「河圖」,看見單的「⚪」,太陽在南邊。從前人蓋房子都要找出光明,坐北朝南,從北邊往南看,先從近往遠處看,先看簡單再看複雜,再看對象,找對象。「河圖」往南看,只有這「⚪」一個。再看比「⚪」多,為「⚫⚫」,往左右再看,則見「⚪⚪⚪」,又多一個,再找對象為「⚫⚫⚫⚫」,又多一個,這「一二三四」都在四旁。再來是「⚪⚪⚪⚪⚪」五,五在當中,為什麼其餘的數不在當中,只有這個五在當中,其餘的數圍繞著它?古代未開化的野蠻民族都有領袖,禽獸也有領袖,如蜂王、蟻王,都在巢中央,其餘聽他指揮。所以唯有「五」在當中,其餘都在旁邊,看到五就知道他的尊貴,否則為什麼其餘的數要擁護它,尊貴就是頭子。頭就到了頭,沒有比它高的了,也就是說「一二三四五」就到了頭。遇到有比五多的數要如何?它比五大,為什麼不居中?既然不好,不是頭,那為什麼比他多?

參禪你們不能學,淨土宗貴信,參禪必得疑,小疑小悟,大疑大悟,不疑不悟。吾學禪八年,書也看不少,終日起疑,必得決疑以後才是悟,再來修證就成功了。

還有比五多的數是什麼?原來是從北方開始,所以這個「六」也在北方,為什麼呢?原來並沒有六,是五加一而成六。舉一反三,五加二成七,五加三成八,五加四成九。這河圖原來就有的,但是大家不懂,他們先悟了一方面,然後悟出其他的來。這又出問題了,雖然五加一成六,這一三五七九,都是單數,六是雙數與他們不一樣,所以又想起來,再仰觀俯察,天地之間的道理。從前就有白天黑天,明天一亮,黑天就不見,為什麼不一樣?河圖的圈圈數也不一樣,日與月也不一樣,白天日從東出,日始終一樣沒有變。月有圓缺,十五的月亮一樣,過了十五就有兩樣。日為陽,月為陰,單為陽,雙為陰,考察動物植物都有兩樣,大的有大兩樣,小的有小兩樣,看如何長,如何開花、如何結子,從中悟出陰陽來,一切都有兩樣。

古聖人就想出主意,萬物大的如天地,天是無量無邊,地也很大,天地也有陰陽。小的如一片葉子,也有陰面陽面。小動物也會生孩子,什麼緣故?古聖人活的時間久,有的活到萬歲,太有經驗了,將天的冷熱、雨會合起來研究,發現沒有陰陽就不能生,有晴雨這植物便生得好,沒有陰陽就不生不長,陰陽重要極了。有伏羲氏,還有其他男女,他們也結婚生子,有陰陽才能生,他們有經驗閱歷,這不是一日學成的。

月亮經過若干日,月亮就圓一次,但也有不圓的,可是相差無幾,假說三十天圓一次。太陽經過一黑天一白天為一日,太陽叫「日」,所以說是「一日」。月亮三十天轉一次,定為一個「月」。所以說有日有月。但是日月忽然天熱,忽然天冷,忽然月當頭,忽然月又不當頭,數一數這月圓有十二次,冷熱不相同,所以定為一年。

一天也不一樣,早上涼,中午熱等等都不一樣。日出的方向也不一樣,落日也不一樣,在某處日出白天就長,在某處日出黑夜便長。所以伏羲氏手上拿量天尺及圓圖。地也有尺寸,天也有尺寸。爾雅、周禮都定有尺寸,洋人也定有尺寸。有論晝夜的長短,總之一白一黑,定十二個時辰,現今的二十四小時,這樣年、月、日、時就定下來了,春夏秋冬也定下來。伏羲發明「天、時、年」,所以後人稱他為天皇。

下雨刮風都和這有關係,吾幼年學二十八宿,刮風下雨都有,這是日常經驗。某一天,諸葛武侯出兵,命令要帶雨具,果然下雨。人們只知有皮鼓,武侯製銅鼓,就是為下雨時用的,所謂「諸葛銅鼓」,從前上過學都會。

天皇之後為地皇神農氏,地上的草、五榖,什麼能養人,什麼會受毒,何者是藥,都是他發明的,我們不知報恩。天地人都有連繫關係,人看水在地下,但是從前有火山,也有出火的井,所以知道地會出火,火水都在地。地道敏樹,長樹木,礦物都稱金,也在地中。最大的天是氣,地是土,金木水火土都在地裡。金木水火土這五層,最大的是土,它在中央,離土就不行。萬物從土中生,地下必須定個方向,土在中。「中」是象形,中國字就是圖形,南方熱冒「火」,北方作「水」,東方長「木」,從北方開始。

天數五,地數五,一三五七九是天數,二四六八十是地數。五與六,是天地交合所生的一。再生一二三四五,變成六七八九十,再生一二三四五,千變萬化。

你們不可輕視這個,以為「一二三四五」誰人不知?實在說,若不講,人都不知。伏羲時,荒天荒地,空洞一片,無人解說,要自己研究,《綱鑑》記載那時的人活到近萬歲,原來讀時相信,上學後便不信。如今又相信了,因為佛法說劫有增減,由十歲增至八萬四千歲,後來再由八萬四千歲減至十歲,伏羲氏那是只活至中劫而已。

用現今的話講古人之事,只可說「一二三四五」。有同學問說:「如今我們都是北在上而南在下,北上南下,為何河圖是北下南上?」東西南北是有文化之後才如此定的,我們在北半球,南方有日比較光明,所以辦事都是面朝南。北是「背」,背朝南。如今一樣是要找光明而朝南,這個變化已經很久了。一有領袖,就有長幼,自古中國蓋房屋都是坐北朝南,而且方方正正,在北方都是如此。南方因為水路多,就水而居所以房子有蓋不正的。古人「立竿見影」,見日影便知時辰。機關的方位更重要,所以說「南面王」,臣在家可以朝南,上朝都要北面。從前讀書都是「南窗下」,北窗下無陽光,寺廟也是坐北朝南。因太行山而分山東、山西,山東稱山左,因為坐北朝南,山西為山右,江東又稱江左。神像一中二陪,左邊為上首,右邊為外首,杜工部詩云:「海右此亭古,濟南名士多」,濟南在海的右邊,山的左邊。山名、地名都是如此,從前稱「右榜通知」,是就看榜的人而言,寫數字時說:「概列於左」。

坐北朝南,先找最少的數,容易有對象。有順轉,有逆轉,找出「一」,再找對象,找到「二」,再找比他多的數。來知德的注是由一找二,由反時鐘方向找,找到五在中。皇帝叫「九五之尊」,再找比五多的,六又開頭,與「一」較近,再找為「七八九十」。單數為陽,雙數為陰,由單數開始。

天數五,一三五七九,地數五,二四六八十。一二三四五是基本數,但是到了五,都加五,成了六七八九十。人在地,上有天,下有地,人在正中,天地人為三才。上為虛,下為實,中為半實半虛,這和佛家的空假中都有關係。單為陽在上為天,雙為陰在下為地。數有單數雙數,互相搭配,相互配合有距離,距離也是五,所以有天數五,地數五,這是在孔子所作的繫辭裡說的,是孔子所注。人自下生就上學,學無止境,至死纔不上學,你們必須思之思之。

「一三五七九」、「二四六八十」,其中的數為「五」「六」,一陰一陽都在當中,一配合就生出「一」。「十一」十為滿數,一是另一單位,配合處的「三」與「八」也生一,生一就生萬物,愈配愈多。由此生八卦,演變為六十四卦,再推之無窮,天地的一切一切,都是陰陽的變化。

以反時鐘方向轉找河圖時,定為五方。天上有星期:金木水火土日月 。八大行星,有金木水火土,加天王星,海王星,冥王星。木星在東,金星在西,太白金星,火星在南(熒惑),水星在北,土星在當中,天然就是如此。人的心肝脾肺腎五臟也是天然如此。地有五方,天有五星,人有五臟,這是總說,其實滿天都有星,地上有眾多萬物,也都可以分方向,不會錯亂,因為天地有一定的規矩。天純陽,地純陰,人半陽半陰。天地無序,就沒有四時,月令說,天時「春行夏令」,天下就大亂。地也如此,水中長出旱地的東西,地裡出現魚蝦,這就是地變。

你們學佛求一心不亂,若現在無次序無規矩,種了亂因,將來想得一心的果,這是因果不符。從前的人說:「順天者昌,逆天者亡」,天地人都有次序。國家將興必有禎祥,國家將亡必有妖孽,現今會亂到如此,種因是在五十年前,一般人都不信。

陰陽、五方數目必須記住,沒有陰陽不會變化,一切都有變化。天上的星宿難講,先說地下的五行。依伏羲氏說,地下五行為水火木金土,天然就有的,由何處而來?這是伏羲算出來的。北方有陽有陰,陽是天,天一,一是天上之氣。一分天氣,六分地質,他兩個集合起來。集合有主動,有被動。男女平等,陰陽調和,離開陰陽則萬物不生,陰陽都有主動。懂這個道理,願意生男就生男,願意生女就生女。天一為主動,天地生水,與地六一配合,生出水分來,天一地六生水,所以人稱「天癸」。為何北方生水?北屬陰,寒涼,現在講二個氫一個氧化成水。再者,日在南方,熱多,主動的是二,陰為種,陽為緣,生火,地火生火。地有二分力量,天有七分力量,就變出火來。東方屬木,木是植物,生長植物,東風解凍,春風生木,便生植物。陽三陰八生出植物。我們生活中主要是植物,從前中國人主要也是靠植物生活,天三地八生成植物。再者為西方,就是秋天,植物都藏起來,礦物由地下所生,礦物就是金,永遠在地中,故云:「土中生金」。植物都是往上生出來,地一「震」動就生出。礦物藏於地,到了秋天萬物收束,地四天九生金,是水火合生。

土則無時不有,四方四隅,土在中而延伸到四隅。雖有水火木金,但是都在土的範圍。我們稱為黃種人,屬於土的尊貴。雖然東屬木,但還是在土的範圍。

以上說了五方、陰陽、天地、五行。既有天地、五行、五方,大體就能明白。不論天上、地下,人身上一切一切,統統與五行一樣。天也分五方、五行,地也有五方、五行、陰陽,人也是如此。

先就大者說,再說小者,大者為天地,天一分二,地一分二。人也是一分二,再分為四,再分為八,再分為十六,劈成萬也是五千陰五千陽。整個是陽,分開來就有陰有陽。如一男一女為一陰一陽,一個人也有陰陽,項上為陽,以下為陰,下半部也有變化,上陰、中半陰陽,下陰。整個人前為陰後為陽,為何緣故?人也是動物,人僅占少數,其餘是動物,人的頭是頂著天,但是動物是背天腹朝地。人的手心是陰,手背是陽。依此例說,背是陽,前是陰,天地人萬物都是如此,都分為五,任何一條也都分五,必須有陰有陽,變化生成。所以萬事離不開五行,五行相生相剋,彼此相生,彼此相剋消滅。但是萬物生滅非斷非絕,什麼緣故?因為五行互生,永遠相生,永遠相剋,隨生隨滅。

學問必得自己求,多見多聞。有一次見聞,就開一次心胸。士貴器識,器量見識就增一次,再辦事就格外有一次辦法,絕不一樣。做了官便糊塗,康、梁只能作文,不能辦事,只是好書呆子。現今作描黑文章的人,中西都不通,所說是一知半解,只見一方面,未見其二,便發表文章。你們要想不上當,必須常聽明白,不能人講你就聽,也不知比較,你要自己作主。這樣過去之後,便增見識,再看事情,再來辦事,就不一樣。不可口是心非,言為心聲,必須一致。這一段很要緊。

吾所講並未離開書,只是變變方法。推出原因,都是伏羲看圖而悟得的,他沒有說,是吾揣測、發表出來。你們必須學次序,否則如何一心不亂?要留心學這些次序,改變次序就不行:

一、 從五向四方尋數得十。

二、 先悟配數,後悟分數,分天地。

三、 各數中間陰陽交而生一推無盡。

四、 再推天地生五行,五行距五方。

五、 五為尊,主中央,統一切。

六、 萬物居各方,其方之性順之。

七、 萬物皆分陰陽,皆生生不息。

萬物皆屬五行,皆有生剋,皆非常非斷。



五行生剋
↷續下節

上次吾說出五行了,還沒有說出「五行生剋」,先看「五行相生表」。

因為天一生水,所以從水先說。後來夏曆自東開始,所以從東開始。吾說先天八卦,後天八卦是文王所作,一變萬事都變。「生」是生養。「成」是成就。水生木,木是植物,離水不能活,這是就大多數而說,或許有離水而能活者。因為天地生物不測,離水能活的植物只是少數,所以從多數說。木生火,火自地而出,火何以生?這要悟出來。人生活日久天長,天冷時,手互相摩,或摩頭等,自然發熱,摩擦生熱。這全在自己悟,舉一反三。後來鑽木取火,由冷而相摩悟出有火,懂得木生火,再研究還有沒有可以生火的東西。萬物土中生,石也能生火,所謂「電光石火」。你們不懂也不問,這如何有發明?吾十歲時沒有火柴,找火石,一塊鐵稱為火鏈,有一張紙稱火紙,火石、火鏈打出火星燒火紙。古代沒有火,都是生食,到燧人氏才懂得取火,才開始熟食。燒木柴,一直到今日,先燒木頭,再燒石炭,現今用瓦斯。天然的柴煤有它的好處,離不開煤。這是當領袖人的思想。如今有瓦斯、電,你若不往後想,就有倒霉的時候。你們不懂天道循環,夏熱到極處便到秋天,冬冷到極處就到春天,若發生戰亂,水火就斷,這是問題。

吾輕視只會作文章的人,貴在能實行。火燒完變灰,灰是土,灰與土是一寒一熱。灰即是土,土生萬物。磺物在土中藏著,礦物以五金為本,土生金,金生什麼?這個很難。內地有一條金沙江,兩岸有人淘金,一天淘出集合如綠豆大,就是發大財。在沙中淘金,水就是山出來的。山更有金,往下淘發現五金。由金找水,由水找山。金生水,水再生木,循環永遠不斷,就是佛家說的非斷非常。水生木,水滅而木生,所以非常。但是水又生木,所以非斷。

再看五行相剋,五行到達極處就消滅,也自水先說,水剋火,火剋金,金剋木,如斧砍木,木具都是鐵變化來的。木剋土,如一盆花,種了數年便滿盆生根。土剋水,又開始循環。

中國的大小學問都含道,如禮記所說,祭祀擺的鐘鼎都有用意。如爵的「止飲」,爵是禮器,唯恐你失禮。又如「欹器」,告誡人滿招損。一切禮器都有道,有戒。

物有動、植、礦,動物有情,礦物植物無情,本應一切不在乎,有情才懂孝悌忠信。古時候沒有這些名詞,是天然如此的天倫,例如雁、鴛鴦不異配,羊跪乳,牛舐犢,母狗被欺,小狗就起來攻擊,母雞護小雞,這都是天然如此的父慈子孝。今天的人,連礦物植物也不如。

水剋火,火治不了水,但火生土,火又有兒子。土剋水,火生土。父母受傷,兒子來幫助,像土來剋水。孫子再來幫助,木再生火,子子孫孫相助,誰也滅不了。植物礦物尚且保存它的父母,無情之物尚且如此,何況是人類!不顧天倫者只在少數,不顧天倫連禽獸也不如,也不如無情物。天地有好生之德,張獻忠說:「天生萬物以養人,人無一事以報天,殺殺殺殺殺殺殺。」沒有空氣就完了,所以挨殺都是自招的,天地本無事,庸人自擾之。〈大學〉的「格物、致知、誠意、正心」是內,「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」為外,身修一切整齊,家必須齊,治國如治水。而平天下,只要平就好了,所謂「但去凡情,別無聖解」,無非就是平安而已。



圖變八卦
↷續下節

「圖變八卦」,說得好就須記錄,這是文字的開始,由圖而生八卦。

伏羲八卦配河圖:

一三五七九都是單畫「|」,都是符號,二四六八十為雙畫「¦」,也是符號,再來是由結繩而知事物。儒家禪宗都主張悟,你們必須自己去悟。

這裡要先找單數,逆著找到一三五。先找天地,「乾三連」、「坤六斷」,先天八卦,找出天,再找出地,地二生火找二,二四成「坤六斷」,而且是乾坤相對,三陽外有陰,三陰外有陽。「乾坤坎離」是四五方向,「離中虛」、「坎中滿」,兩個單數,中間一個雙數,中間虛空不連。五七是二個陽數,中間是二,兩單中間為雙為離。離的對面是坎,與離相反,「坎中滿」六一,兩陰中間一個陽。

再者「震仰盂」、「艮覆碗」,十二七是艮,七二十為震。「兌上缺」「巽下斷」,一五十是兌上缺,五一六是巽下斷。

以上這些你們必須先研究,求開悟。

「河圖生八卦總說」,原只畫出這個圖而已,因為恐怕你不懂,所以有「河圖生八卦分說」。東北全是陰數,西南全是陽數,都是陰陰陽陽,自始至終都是通道。

學五行生剋,就要不能忘本。五行相生相剋循環圖如下:

五行相生

五行相剋

因果循環

水生木

水剋火

火生土 土剋水

木生火

火剋金

金生水 水剋火

火生土

金剋木

木生火 火剋金

土生金

木剋土

土生金 金剋水

金生水

土剋水

水生木 木剋土

由河圖變八卦,先說根本的八卦,再說後來的變化。八卦相生相剋,變化無窮,先說生。原來只有乾坤二卦,衍變畫出八卦,這八卦算是伏羲時有的字。看孔子所作的說卦,乾卦代表很多事物,一卦代表若干,可以推測一切。乾為天,坤為地,中為人。人也有陰陽,乾比老父,一家庭主家者有老父、老母,這是倫常,洋人不懂。

不能只看現在,今日很多事已經西化,勉強令他由西化轉回到中國,已不可能,非得要落到最後,壞到極處,才能再出來。你們懂這個,再來學佛,就有另一味道。為了學佛法而為你們講論語,懂論語才懂佛法,懂佛法也才懂論語。日本從漢至今都奉行論語,明治維新學西洋科學,但是仍尊論語,而且日本和尚一律要念論語。(可以參見前數日的中央副刊)。吾見古人所用功夫,吾不敢講東西,所以自稱「不通」。

乾比老父,坤比老母,還來必須有後代,中國人結婚是為了接繼香煙。論語孔子說孝道,要「生事之以禮,死葬之以禮,祭之以禮」,慎終追遠,民德歸厚矣。從前外國人入主中國,都是天然交換條件,以他族裡的東西換若干年的皇位而已,而他的土地也歸於中國。蒙古、西藏都不是中國土地,是自己送來的。如今我們自掘墳墓,不要中國文字,就沒有民族主義了。從前講血統,只要是非我族類,其心必殊。讀書多,自然不會亡國,所以吾講書與國家社會有大關係。

畫卦要由下而上,下是根,萬物從土中生,所以在根本上畫¦¦¦為老母。古人好學,所生都不是普通人,凡自傲者半文錢不值,孔子尚且不自傲。這個卦就生頭一個男孩,¦¦|為長子,震在東方。¦|¦為次子。|¦¦為少男。生孩子不能只生男的,|||為老父,今人說男女不平等,都是說半夜醉夢的話,中國本來就是男女平等,||¦為大小姐、長女,|¦|為次女,¦||為少女。一家有老父老母三男三女,孟子說「八口之家」就是由此而來。有了八口之家,才能千變萬化,子子孫孫永遠不斷,男大當婚,女大當嫁,而為無量無邊,但是一個統系。母狗不配自己所親生的孩子,天倫天然如此。



觀日出落
↷續下節

今說「觀日出落」。一有八卦,自己知道了,為別人要如何說?所以結繩而治,依繩來看八卦,也還沒有一天、一月、一年這些話,整個渾沌一片。為什麼要觀日出落?我們不覺悟,他們看日出日落,看著就不一樣,如何不一樣,就必須有個說法。太陽在東北出,很久之後漸往東出,再往東南出,到東南出太陽,他們就悟了。在三個地方出的太陽光明有三個樣,冷暖也有三個樣,例如早晨、中午、傍晚的光明,冷暖也不一樣。太陽落時,有時在西南,有時在西,有時在西北,不一樣。太陽叫「日」,一出一落稱為一日,指太陽而言。懂一日,對前後的事就悟了,日有前有後,五天就大不一樣,所以古人說:「量天尺」,其實就是看日影,五天變的度數為一大變,五日為一候。五天不但光線不同,冷熱也不同。



日月合觀
↷續下節

在此先講「日月合觀」,因為原來就是要日月合觀,因為怕大家聽不懂,所以先講日。在此雖分開列表,說時必須合起來講。

吾人醉生夢死,連一日尚且不知,活了八十歲也是糊塗。後來禮記祭義有說:「日出於東,月生於西」,但是又說:月出於東山之上,其實月生於西,指它的光明,不是指月球,所以書經說:「哉生明」、「哉生魄」。天文、地理、人事都有時令,合天文時令為天時。月放光明時為初一,在西邊落下微微的光明,這是朔。中國人初一叫朔,十五叫望,前赤壁賦所謂「壬戌之秋,七月既望」。三十叫晦。「朔」是月逆,逆是倒過來,月轉一週又倒過來,所以說是「朔」。到了十五曰叫「望」,望者亡也,月亡而回來,月回來團圓了。望之後光漸減,到三十全無光,叫「晦」。晦時,月也放光明,雖在西邊,但是短時間就不見了。上弦,月如弓上弦,意思是像開弓,「開弓如滿月,箭去如流星」,所以從前圓背的人習武能拉滿弓。到正南而月圓,月光不一樣,落點也不一樣,與太陽正好相反。日在東北出時,月在東南出。夏曆五月是仲夏之時日當頭,十一月冬至是月當頭,夏至為日當頭。日在至中所以日長,日長所以月短。到月當頭時則日短,日出時間,至中午時間都不一樣。日當頭為夏至天氣熱,月當頭為冬至天氣冷。古人觀察後記下來,制訂了曆法。

月有朔望晦,學任何學問,不能呆板,都有變化。每三候,月圓一次,也有時候月不圓,差一天的緣故,所以中國的月曆除三十日外,還有二十九日,至於三十一是日的不同。月陰日陽,熱時陽藏於地,冷時陽往外發生,發生至飽和點便往後退。中午十二時不算熱,下午二時才熱,夜晚三更不涼,到二點鐘才涼,錯綜變化。三年閏一月,不能只說陰,要陰陽合曆,才合乎中國的中道。

伏羲用管子埋在地上,把灰置入管中,觀測陽氣。到時候,管中的灰飛起來。用高梁粒等測量,首先講的尺寸,就是以糧食粒做單位,這是伏羲氏的發明,此是天皇。再者為地皇,發明五榖藥物。再者為人皇,黃帝創造衣服、音樂。音樂就從管子而生的,後來在同一管子,按處不同,聲音就有不同。各種管子,有的到十二月就吹灰,有的還未吹灰。必須有恆心的觀察等待,等到十二月吹出灰。長期觀察,知道三年一閏,五年二閏,還有十二個月為一年,也有十三個月為一年的。

一開頭發明的人不容易,吾曾悟一個道理,在醫學院教書,看內經,以為古注不好。自從有一點領悟,然後再思惟,才知道若不是有他人先舖路,吾如何能悟?從此平心靜氣,知道首創者大不容易。

再回頭來講「觀日出落」中的「三候為一節」。每一節氣,連植物、動物都有變化,必須多時的觀察,觀察變化次序。三候一節,動植物都變,植物長什麼,動物就有候鳥、候蟲,五日一變化就有什麼鳥飛來,例如燕子春天往北飛,秋天往南飛,河水何時開冰出魚,這都有一定。兩個節氣為一個月,兩節有六個候。月有朔有望有晦,所以稱「月」。十二個月圓滿,就算一年。每年立春開頭時,葭管吹灰,現在是驚蟄,地氣一暖,動物各有它的感覺力,如狗嗅覺靈。

日月合觀中,「五方定天干尺寸」,河圖的五為尊,天地也是以五為主體。周易雖有六爻,但以五為重要。例如乾卦第五爻為「飛龍在天,利見大人」是九五之尊。

日月都是行到五處中央,退到五處中央,正是日月當頭時。

天也是如此,滿天星星,地下有五方,天上也定有五方,四方與當中。與地下一樣,以土為中,天上最大的星星是土星。西洋也有金木水火土,日本則加上日月。東方也找出一顆星為木星,為歲星。西方為金星,南方為火星,北方為辰。滿天的星星不是只有五星,而是先找出這五星,所以必須再定天干,地支。

甲乙等為天干,是定出天上的方位,地下、人間為什麼要說這些?因為天地人一氣的緣故。東方從木星開始,甲乙的甲是首字,乙是次一字。木也分陰陽,甲是陽木,乙是陰木。丙丁也是如此,其餘類推,還另定有其他星的名稱。五星,是一個單位的星,還有眾星聯座為二十八宿,這並不是二十八個星,而是二十八個星座,若干星合而為一個名稱,才叫星座。

東方有七個星座,西方、南方、北方也是如此,共二十八星座。比如在銀河左右有牽牛、織女星、牛郎星三個星座,織女星也有若干個星座,所以二十八宿,是四個方位有七個星座。這還不算,再者每次日月會合,月有光因日射的緣故,看日月走的度數,在日月交合處稱為宮,所以日本學東方,一周七日為金木水火土日月。東方七星座為:角、亢、氏、房、心、尾、箕,角亢氏宿木金土,尾箕宿水火,各佔一個星座,房為日月相會的地方,七日一次。日月星都有聯座、宮。

以下說北斗星,不在二十八宿內。



五方定天干尺寸
↷續下節

現在說「日月合觀」中的「五方定天干尺寸」。我們原來是要講月令,因為你們不懂,所以先講這些。你們連四季也弄不清楚,吾在台中三所大學任教,出與四季有關的試題,沒有答對的人。因為他們只知陽曆,不知夏曆,土耳其至今仍用他自己的曆法,山東濟南的西關,十分之三是回教人,也依他們的曆法過年。

五方定天干尺寸,因河圖坐北朝南,所以吾等也以這個方位述說。這是先天河圖,因為那時沒有方位名稱,伏羲見河圖先定數字,以五為尊,根本數各加五,才有六七八九十。

自古以來人有很多思想,就不能一致,人的思想皆有對有錯。若對錯各半就不得了,若聽任他錯誤就不行,所以必須找個標準。但是善知識一般人不認識,唯有英雄識英雄,還是有辦法,但看你信不信。我們有孔聖人,在伏羲氏之後,若沒有孔子,我們就不明白易經,因為沒有文字的緣故,我們所念都是孔子的注解,沒有正文。彖曰、象曰,都是注解的小字,不是正文。但是我們也看不懂,必得有了孔子的繫辭才略略懂一點,但是還不能去卜卦,要等孔子的說卦,釋其所以然,才可以懂卦。

吾從前念易經先念卦頭,「乾為天,天山遯,天地否」,仍然不懂,看了錯綜才明白,歧路之中又有歧路。天下事很複雜,千變萬化,易經完全是「變」。在天然的時候就變了,例如不懂消化系統,也能吃東西,也會走錯路。雖然不懂得,但是天然就有變化。

既然五數很重要,古人認準五數,五為中央,由五生六七八九十。天一生水,天五生土,以土為尊,定出方向。

聽月令,有四事很要緊,必須知道:一、五行,二、八卦,三、天干,四、地支,離開這四件事就不行。五行日用天長不能缺,任何學問都是一體萬用,若不如此,就不能眾緣和合。華嚴經講圓融無礙,萬物雖然彼此互相障礙,也能使它們無礙。例如水火既相妨礙,也是無礙,臺南的關子嶺就有水火同源。

孔聖人對伏羲氏都知道,尚且說:「假我數年,五、十以學易,可以無大過矣。」所以能對錯各半就不錯了,吾是十有九錯,唯一對的,那是以佛法為準。孔子所以為聖人,因為他都不為名利。凡為天下辦事都是傻子,否則世界就滅亡了。

定住五行,這是地上的五行,雖然如此,但是在上的天及天地中的人,五行精神都是一以貫之,皆徹上徹下,這一點你們必須相信。天干是五行,地支也是五行,萬事都是如此。一條不明白,另說一條使人明白,例如吾教中醫的內經,一知半解,這是中醫基本之學,也講五行天地人,現今的中醫也不聽,因為他們沒有研究內經。心是火,腎為水,水火一南一北,相隔甚遠,但是水火必須結合,水氣往上升,火氣往下降,水火交構。土為尊,包括一切,火在土的範圍內,木水金也是如此。這就是一體萬用。

看病,西醫注重肺,中醫重脾,脾為中土。心肝脾肺腎,都有脈,所把的脈都是假脈。真如本性無雜便是真,一羼雜便是假,把脈都把不出脈的真象,若真脈現形,就必須死。火心木肝金肺水腎,脾胃脈都參和其中,陰陽二氣必須平和,陰氣靜徐,陽氣動,水無氣吹就是死水,必須有陽氣活動。胃的陽氣運至五臟,來回交換,所以一臟有二十五陽,這就是萬法圓融。學佛會這些了,可以學文學武,用兵陣法,奇門都是這些學問。五行是徹上徹下,不可呆板,以為東方就是木,中央就是土,都是互相變化。

先說天干,有東西南北,再定春夏秋冬,冷到極處漸漸暖就是春,暖到極夏至,太陽到一定的地處。日至當中後,太陽開始往南回歸,天天涼爽就是秋。涼到極處是冷便是冬,冷到最極的冬至,月在當中,太陽又回歸了。所以就自己身上感覺,定出春夏秋冬。漸暖時,定為甲乙、東方。為什麼稱為春?因為有木代表春的東西,春天草木才發芽。為什麼叫「甲乙」?要到黃帝才有字,植物有種子,皮包著,皮就是甲。乙是皮一被壓破,種子往外冒芽,後來才造「甲乙」二字。東邊的範圍很大,甲乙二字,不在當中。甲是陽木,乙是陰木,以下也是如此。中間為戊己,「戊」正音為「茂」,因為避漢帝的名諱所以改為「戊」,現在讀現在的音。

再說地支。天干只有十字,而月亮轉十二週,所以有地支十二字,才有變化,六十年換一甲子。凡提筆寫歷史,都必須懂天文地理,因為史書都有天文志。佛曆至今原來是將近三千年,如今卻退了五百年,不懂曆法,妄作聰明。若用《眾聖點記》,六朝時傳來中國,算到今日將近三千年。論語有「譬如北辰」,中庸有「日月星辰繫焉」,若辰是北方空地處,要如何「繫」法?

四季從春天開始,但是地支開頭是子,也由北面開始。它的對面為午,卯為東方的正東方,酉是正西方,子午是正北正南。子午是二陽,卯酉是二陰。東方始於寅,南方始於巳,西方始於申,北方始於亥。寅申、巳亥也是兩陰兩陽,木始於寅,木中於卯,木後於辰,初生、再中、後殘,到最後衰弱。

寅卯各有三十天,辰十二天,還有十八天是土。雖到三月,按二十四節氣算,如 正月初一 生,若年前立春,就算是春天出生的人。若初五立春,那你仍是冬天出生的人,屬丑土,不是木。其次的火也是如此,未到十二天火,還有十八天土。但是還有一個特別處,冬至當天太陽就回歸,夏至時太陽不是當天回歸,夏天最熱是六月。因為依文王八卦,在西北起乾,西南為坤為老母,坤為地太遠,所以遲緩,夏至六七天後才回歸,所以六月的夏日為長夏。後十八日為土,它的本身又是土,例如醫生看病,必須會扎針,不會就是外行,這是一種學問,內科外科都是一樣,只是分開辦而已。

甲乙中間安卯,甲前安寅,乙後安辰,到處都是滿滿。墨守一法不變是大錯誤,必須變得合法。天上的星,地上的樹木,都是滿滿。



觀星分界
↷續下節

以下說時令,往後再講,先講「觀星分界」,因為月令與星宿有關,日月有陰晴冷暖四時,所以必須說說。只說與月令有關的部分。

開頭也是以五來說,有「五星單位」,天上先找五個星定四方,「五星」定在東南中西北,東為歲星,就木星,俗話云:今年犯太歲,就是指太歲星。這原來是好事,如今大家卻害怕。南方熒惑是火星,格外紅。中為鎮星,坐鎮中央是土星。西為太白星,是金星,「啟明」就是太白星,晚上在西北,清晨在東南。北為辰星,是水星。五星自己都有其獨立的性質,就是單位。

其次是「眾星聯座」,除此五星以外,其餘星為星座,一星各有若干,星聯合起來稱為一星座,或多或少不一定。二十八宿是星座名,左青龍(東),右白虎(西),前朱雀(南),後玄武(北)。如南京有「朱雀橋邊野草花」,往南門去找朱雀橋,前有莫愁湖,後為玄武湖,玄武在北方。又有北極閣,各省都有,也有真武廟,就是玄武廟,真武老爺,各省都有。有這個玄武廟就不出火災,因為水能降火的緣故,所以有玄武門。真武必須有黑旗,上頭有七星,所謂「北斗七星高」,旗上的七星就是北斗七星,是元帥的旗子。這就是學真武老爺的七,用後三星來回就是指揮,元帥在中軍帳指揮。「北斗七星」指元帥旗,左手按寶劍,劍上安七星,就是由玄武來的。真武老爺按七星劍,披髮穿黑衣,右手握拳伸食指作真武訣。

「北斗七星」就是說天上五星,北斗七星是否在其內?北斗的天樞不動,北辰也不動,北辰是否就是指天樞星?晉書、史記、宋的天文志說,與天樞無關。現今用西洋星名叫北極星,北極星與北斗星無關,北極星在北斗以北。皇上的紫禁城,因紫微垣星位在北斗七星的東北方,東八顆,西七顆,各成列,好似城牆護衛著北極星,所以所以稱皇宮為「紫禁」。北辰雖有星座,它是不動的,二十八宿圍繞它,連北斗也圍繞它。再有紫微、太微、天市星座,都圍繞它,北極在紫微圈裡,二十餘星都有名字。

「日月相會」稱為星宮,日月出來遊行,如人相會須坐而喝茶,名叫宮,也有十二個名稱。甲乙等都有相會的地處,與二十八宿有關,七天會一次面,我們稱為星期。從前沒有「星期」這名稱,但是易經說:「七日來後」。房心、虛危、昴三星,下面都是日月交會的星宮,沒有星。

再說「黃道十二宮」,指地球在軌道平面運行的地點,有十二個星座。

你們學佛學儒都不能開悟,因為未思的緣故,一竅通則百通,孔子說:「舉一隅不以三隅反,則不復也。」孔子為什麼不再教?子貢云:「夫子言性與天道,不可得而聞也」,若孔子不懂天道,子貢何必如此說?孔子既然懂為何不說?佛不管你懂不懂都說,孔子不說。懂了才會聽話、說話、辦事,吾不是教你成為書呆子。

上次講到「觀星分界」,今天再說說,先說「五星單位」,這不是指星座,另外還有聯座、星宮。廿八星宿都有尺寸度數,準不準不一定,因為伏羲氏時的量法還沒有尺寸,以後每一朝代又都不一定,例如現今的華里與公里就不一樣,不能呆板,萬事都有變化。

天干十字,地支十二字,為何有十、十二的差別?十個字中有二字為東,一個字就是東的二分之一,但不能只用十,還須用十二來排。這與月令有何關係?夏天晝長夜短,冬天晝短夜長,因為日出日落不是一次,出自東北,落於西北,白晝就長。出自東南落自西南,就是晝短夜長。

你們沒有想過這些事,吾講課不怕辛苦,你學後說話做事若仍不變樣,學等於不學,吾看中央日報就長學問。五星指金木水火土,以五為尊,先定這個五星,定住五方,一方找一個大星當代表,取名也不簡單,名實相符。現今說話、作文、做事都是名實不符,一點次序也沒有,這就是禮。

學佛求一心不亂,才能往生。若無次序,亂因能得一果,那是名實不符,迷信如何成功?

「五星單位」,與星期、年都有關係,比如你們上學,七日放一次假,七日就是一星期,所以日本的日曆也是以金木水火土日月,為什麼加「日月」?書經:「璇璣玉衡,以齊七政」,書經前的易經說:「七日來復」。中醫講「來復」,來以後滿了又走,七日一次生滅,滅後再生,七日一次來復。人有陰陽二氣,洋人講電也有陰陽,人身上的陽氣七日勞苦必須休息,休息一天充足了再從頭。七天為大「來復」,一天是小「來復」,中醫說肝藏血,心白眼,腎瞳仁,眼皮是脾,晚上睡眠養血,肝養好了眼就好。現今學校學日本,日本五星加上日月,因為易經、書經都說七。二十八宿,東方七星座,星期那一日必為「房虛昴星」。

「眾星聯座」,二十八宿分四星座:青龍,朱雀,白虎,玄武,宿也不是只有一星,也是由若干星合成,不但形象不一,名字也不一,各朝的命名也不同,例如「參商」指的是牛郎、織女各為二星。學詩能開悟性,不直說,使你學抽象,所以初學詩要先學對子,一字對、二字對,例如:「天對地,雨對風,大陸對長空。山花對海樹,赤日對蒼穹。雷隱隱,霧濛濛,日下對天中。風高秋月白,雨霽晚霞紅。牛女二星河左右,參商兩曜斗西東。」參出商落,所以參商不相見。心宿也叫商,也叫大火,名字、度數、軌道都不一樣,千變萬化,不許呆板。日月一星期一小會,有一定處所,在房虛昴星,還有大會,一年四季有四大會。

論語孔子說:「為政以德,譬如北辰」,政治、官名、物產、天文等國家都必須有,沒有月令這些學問,從闕也可以。北辰在北斗的北方,也是星宿,有十五星為紫微座,北辰指當大皇帝,所以後來皇帝京城稱紫金城。紫微座以北還有仙后座(西洋名),日月右轉,星左轉。

子在正北,半夜是一天的開始。中國分十二時辰,洋人分二十四小時,月圓十二次才接近繞日一週,所以必須有地支十二字。子丑寅為三正(音征),又名三統。這三正都有朝代取為正月的,誰領導就聽誰的叫做正朔,他的臣子叫「奉正朔」。夏朝建寅,商朝建丑(現今的夏曆十一月),周朝建子。現今稱的夏曆,就是建寅。孔子是周人,卻贊成「行夏之時」,因為建寅能四季分明。查查歷史,唯有秦始皇建亥,離三正,所謂:「亡秦者,胡也」,所以秦始皇要蓋萬里長城防北方胡人,他的兒子就叫「胡亥」。

伏羲建寅,堯建丑,舜建子,唯有秦朝建亥,不久就滅亡。現今還未制訂禮樂,中庸說:「雖有其位,苟無其位德,不敢作禮樂也。雖有其德,苟無其位,亦不敢作禮樂也。」中國為繼香煙而結婚,為民族傳承的緣故。漢朝初年也沒有定禮樂,班超數十人就能平定西域十餘國,漢武帝罷黜百家,獨尊儒術,建寅,到清代一直是建寅。中國文化在亞洲,而洋曆並非公曆,回教曆也有陰陽合曆,西洋曆學回回曆而修改的,我們現今是奉誰的正朔?現今是奉西洋的正朔。讀書乃在懂理,辦事不懂理,如何有辦法愛國?



月令時令
↷續下節

以下講二十八宿,定月分。

上次講北辰,有人不明白,所以再說。論語孔子說:「為政以德,譬如北辰,居其所而眾星拱之」。北辰,北斗北辰,是指北斗北方紫微座中的辰星,在五星內的一星,在北方,代表水。紫微星座有十五星,此星不動,但是如地球有自轉,也帶著公轉,所以此星本身動否就不一定了。

北斗指方向,大家有不了解的。先說天干、地支的方位,河圖是北下南上,因為從前一切荒渺,凡事先找光明,所以對著太陽光,從北往南說。伏羲一發現河圖,所畫的八卦一律不是現今的樣子,到周文王變成八卦,方向改了,為後天八卦,伏羲所畫的為先天八卦,但是並非有了後天卦就不要先天卦。吾為你們說月令,因為你們還不知春夏秋冬,中國自立國以來,就以「子丑寅」建立為三正,唯有秦始皇建「亥」。天干十字,地支十二字,必須使它綜錯複雜,一綜錯有六十次,起首是甲子,繼續下去最後是「六十換甲子」。每年都以天干地支相配,今年是壬戌年(狗年)。

北在上是後天八卦,講義這張圖是據後天八卦畫。北方有三個地支:亥子丑,文王八卦是由西北起乾。半夜十二時是夜的開始,子時開始,中夜十二為子時,中午十二時為午時。天一生水,從「子」開頭,往「丑」轉。丑是土,辰、未、戌都屬於土,因為中央的「土」包括一切。年月日時都是以天干地支配合來計算,十二個月地支不變,天干隨地支變,但計算時以天干。所以有些萬年曆,第一次為甲子,第二次為丙子,以此類推。所謂的「八字」是指年、月、日、時,各有天干、地支二字,合起來為八字。「斗柄回寅」,北斗有招星、搖星,招搖星在北斗杓的尖端,正月時指「寅」,二月指「卯」。

講月令為何要講二十八星宿?伏羲仰觀天文,俯察地理,天上星星,地上生長萬物,天上的星比較容易,所以先定天上的星,先定出金木水火土五單位星,為八大行星中的五個星。這個五星加上日月為七政,一週就是指這七字。凡有日月相合的地點,便是房虛昴星。定出星座,還算不準,因為月自行繞十二次,不能剛好繞地球一週,所以必須三年閏一月。一年日月有四次大會,有十二星宮。東方甲乙木,二十八星座,一方七個星座,七星座有六個空間,二個空間是一宮,一面是三宮,四面共有十二宮。

到黃帝時定出六陰六陽,東方七星座為青龍,角、亢、氏、房、心、尾、箕。東方青龍,南方朱雀,中央麒麟,西方白虎,北方玄武。

吾所畫的圈與書上不同,書是中國書,四庫全書以前的字都是由上而下,由右而左。五帝二十八宿都是書,不能當圖看。周易「帝出乎震」,東方太昊蒼帝,日往南為火,中為土,土生金,金生水,水生木,又由東方。天地人,人舉出五帝,如太昊(伏羲)、炎帝(神農)。定出主中的,天看見,地也察明白了,天地各辦其事,人的事是什麼事?天道敏時,不能錯了時令,故杜工部詩云:「天時人事日相摧,冬至陽生春又來。」地道敏樹,人道敏政,人多而無秩序就亂,所以必須有政治,必須有領袖,找出古早的五人,東西南北中為五帝,天地人三者相配合。

看二十八星宿,圖與表不同,這是表。若圖就必須依眼所見實況來講。由伏羲氏發明,依著太陽見光明,所以站在北對南方講話。

二十八宿分四方,每方又分三格,共十二格,用地支分十二。四季自春開始,天干從甲起首,但是十二支從子開始,在北方,所以天一在北方為開始。

先天八卦,要講對象,一對二,三對四,中央五,天一生水,地二生火,六仍是天一,因為一加五滿數為六的緣故。一、五都是陽,合而為陰,子定於正北,子有半陰半陽,午也是半陰半陽。子是夏曆十一月,丑是十二月,寅是正月,卯是二月,其餘類推。子丑寅自伏羲開始為三正,三個正月,正音征。正月為一年的開頭,天地人從此開始,仍以人為主。天道敏時,不論如何改,四季不會改,三春三夏三秋三冬,時節永遠不會變。人治理國家,中國的學問是天地人三才一貫,上有天,下有地,中為人。人只知如此,但不知責任。天如頭,地如足,須有心,人是天地的心。自己不拿自己當人,那天地也無法。地道敏樹,人道敏政,政者正也,大家一律規矩,人能補救一切,所以國家一成立,頭一個月叫正月。自伏羲開始,只有子丑寅三正,伏羲建寅,建立國家的首月在寅上。中國歷史從唐堯開始,其次為虞舜,其次為夏商周各朝代,所以書經始於堯典,講禪讓。遠古,時代短辦不了事,所以沒有著成歷史,只有堯舜二典,夏朝四百年長,所以有史。三代從夏開始,夏也建寅為正,商建丑為正月,周建子為正月,所以春秋時的年月,正月是夏曆的十一月。到秦始皇建亥為正月,亥是革命之字,漢武帝改回建寅為正月,一直到辛亥才又革命改元。

二十八宿,一方有七個星座,有六間,二間一個星宮,一方三個星宮,四方共十二宮,六個星座。天氣的冷暖,日月的長短,二十八宿、十二宮、五星都是記號,都有關係。日出日落都在二十八宿,日月相會在星宮,春小會一次,四季會四次,又七日來後,又會一次,所以七曜為七政,每逢有日月相會就是房虛昴星。古今名稱有異,所以一星也不同名稱,就是當時的譯名也有不同。

以四季為始為主,十二月附在下面。天地之氣,就四季而言不變,若就月而言便可變,月可變而天地不變。如今興半個回回曆,以為是公曆。但是天地之氣仍不改,桂月是指八月,杏月是指二月,所謂「八月十五桂花香,行人往來馬蹄忙」,因為天地不改。我們的祖先伏羲氏是天皇,訂出:正月、二月、三月是春,四月、五月、六月是夏,七月、八月、九月是秋,十月、十一月、十二月是冬。十二月為臘月,意即打「獵」的獵,至此才田獵,春天「方長不折」不許打獵。四季不離五方,各方推出一人主持,東方春推太昊伏羲氏天皇,他開闢天,發明四時。夏為地皇,神農炎帝,嘗百草,辨別糧、菜、藥。據說神農氏為琉璃肚,可以試驗藥草。中央為軒轅黃帝,是人皇,才普遍文字,由倉頡造文字,如象形的??。西方少昊,北方顓頊。

凡事不離陰陽,陰陽不測謂之神,「人」這個字就有陰陽。人自古以來有天性,學佛有性有情,性正而情誤,所以學佛到業盡情空便成功了。太上無情,但去凡情,別無聖解,可是凡夫都有情,必須發洩,言為聲,必須發聲,喜歡時就辦喜歡的事,怒氣時就亂鬧,悶不住便要說話。所以自古以來唱歌是自然的,例如古代的擊壤歌、卿雲歌,這是人之常情,像小鳥晨起也唱歌。黃帝能悟,教人會唱歌,但是唱時各人不一樣,所以想到要用十二管,在六律六呂上發生音樂。孟子云,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。五音是宮商角徵羽。

二十四節氣,也依四季,春天有三月,其餘季節相同,但是三個月的節氣都不一樣。五天為一個交節,為一候,三候為一個節氣,二個節氣為一個月。月有朔望,望必定月圓。為什麼叫孟仲季?孟,始也,以前沒有,現今才開始,例如長子長女是家庭的第一個,上無兄姐,無人幫忙,因為彼此相助者為兄弟姐妹。孟底下的「皿」,為什麼「皿」要緊?食的器皿很要緊。從前幼兒用木碗,木碗在兒身什麼事也不能做。其次是「仲」,常在中,孟仲季就是初中晚。非但時令如此,人也是如此。人生上壽一百二十歲,中壽為九十歲,六十曰壽,六十以下無壽。十歲為夭,二十而冠,三十而壯,三十為一世,四十為強,四十、五十、六十為中年。孟、仲、季都各有一段,五十為仲。五月端午,為半夏之時,人壽五十曰艾,半老了。六十曰貞,為貞壽,才是壽,七十曰稀。季字上有「禾」,下結「子」,就完了。所以有學問的人,看字就能警覺。秋收冬藏,藏於土。九十歲了,為什麼還說一百二十歲?因為冬季有三月,雖都藏於地,但是最後一個月就很少了。

你們自下生到三十歲,很少能為社會辦事,能辦事的人到了三十歲,也就到飽和點了。凡是文才、武才,若少年有成者,都不能長壽。文如王、楊、盧、駱,武如岳武穆都不長壽,自古不許名將美人見白髮,所以求學第一要緊,辦事也要找中道。伯夷是聖之清者也,柳下惠是聖之和也,孔子是聖之時也,孔子學說就是「中」,中庸之道,過與不及都不行。子夏與子張過猶不及,能到達「中」就可以了。從前人創造物品,如火藥、指南針、印刷術都發明自中國,諸葛武侯的木牛流馬,公輸子的木鳶,雖然是發明,也不使它太超過。西洋則往極路走,中國雖有發明最終也要讓三分。中國不須要共產黨,共黨是西洋人創立的,也不須要如大資本家托拉斯的商業,那是搶生意,到如今就是殺官劫庫。道光年間造雙銃槍,大家都反對,以為不仁道。因為盜亦有道,現今是共殺共死,不是共存共榮,所以不可做到至極,至極就會變質。

二十四節氣,有四個「立」,「分、至」各二個,共八個正節氣。每一季有二,一開頭為立,再為「分」、或「至」。春當中有春分,秋也有秋分。因日回歸,所以夏、冬稱「至」。春分秋分時,晝夜平均,叫「分」。但夏至冬至時,南北日光不是一般的多,所以不說「分」。這八個節氣為正,還有二個為副節氣,立春之後可以不下雪,並非絕不下,所以為雨水,再來天就漸漸暖了。冬天一切動植物都藏叫蟄,雨水之後天漸暖,稱為「驚蟄」。夏至之後有小暑、大暑。立冬後,有小雪、大雪。冬至以後,有小寒、大寒。立秋後,天氣還熱,稱為處暑,處理暑熱,預備後來。之後露發白,之前不見露凝聚,這時露水凝聚所以稱白露。秋分後露冷,稱作寒露,露結為霜叫霜降。立夏之後,莊稼長叫小滿,糧食小小熟成了。其次是長芒叫芒種,春分之後為清明,再來是榖雨。

一年依節氣分四季,不是依十二個月,不是說: 正月初一 為春天, 四月初一 為夏天,而是依二十四節氣。例如今年立春為 正月初三 ,所以 正月初一 或初二下生的人,合八字時你是冬天人,不是春天生的人。

「四季屬五行表」,正月寅,二月卯,三月辰,屬木,東方天干甲乙都屬木,三月辰前十二日仍屬木,後十八日為土。到「季」時就殘缺了,人活到六十下壽就殘缺了,如掉牙齒,所以春天到季春便是殘缺,但還有十二日的木,季夏也是如此,以下類推。

一、乾坤交指為離坎。

二、巽兌易位,兌移至坎。

三、震艮易震移至離。

四、乾至艮,坤至巽。

你們若以為吾為你們講易經,就錯了,吾為你們說月令。因為你必得懂二十四節氣、四季,所以為你們講月令,只講一個月,其餘可以類推。為什麼還沒講月令呢?上來就講月令經文,你們更不懂。吾不如老農,你們連五穀也不知,如晉惠帝在荒年時說:「云何不食肉糜?」你們只要記住四季、二十四節氣就可以了,若要探究其中深意就不容易。易經是天書,有什麼用?算卦嗎?你們不會算卦,也不會說話,語無倫次。現今的白話文,吾斷不開句子,其實是語無倫次。這關係整個社會,是現今的果報,往前推四個月一樣,往後推也是如此。

八卦有先天後天,現今的易經都是依後天八卦,為何要改變?吾要你們先看易經來知德注,你們看不懂吾是早知道的,只是要讓你們嘗嘗滋味,知道其中難處。

易經功用,一體萬用,一切都離不開易經,武事也是如此,如孫武的兵法,奇門擺陣,武侯的八陣圖,休生杜死等等。人人會,但是只會正正方方的,變化的就不會了。萬法都不能執著,若以為必得如此辦又錯了,那所說的都是廢話。

日月的出與落沒有定處,都有變化,很活。天干分布四方以及中央,中央又出四個角落,每一方地有三個地支,共十二個。春有三月,夏秋冬也是如此,從子為始,在正北(其實是北方的第二個月),應該是從亥為一年之首。亥子丑都在北方屬水,東方是寅卯辰,其他方以此類推。文王八卦始於東,因為國家建立先定年歲,都是以十二個月為一年,因為月圓十二次,所以中國是陰陽合曆。每一季有孟仲季三個月,季指末結束,孟是小孩才下生,還不能辦事,二十曰冠,三十曰壯。其次一個月曰仲,正當中。首月有立春,其次月有春分,是春季的正中,譬如四十曰強。年輕若妄作聰明,會迫害百姓,所以從前的文官沒有不帶鬍子的,怕年輕不懂世故人情。再來為季,季春為辰。有人說七十乃人生之始,實在是始於入土了。春天尚且如此,何況是其餘的季節,必須警覺,不可呆板。講書有時講文字,有時講道理,現今能講文學的已是高人,能講道理的甚少。吾為你們講道理,你們不懂,你們連字也不懂,如「卒」有象棋的卒,有一生事業成就曰卒,如何分別?一上來不能好好幹,後來便土埋半截了。國家也是如此,有初業、中業、末業。

先有八卦,才有五行,再有星座,再看日月的出與落。古代夜行軍是依天上的星星辨別方位,斗轉就知方位。白畫依日,黃昏摸牆就知方位。

先天八卦,乾在南,坤在北,離在東,坎在西,這四個為正位,東西南北四方為正位,正位不變。為什麼不變?乾「|||」倒過來仍是乾,「¦¦¦」坤也是如此,離坎也是如此。四角稱四隅,在邊座,它有變動,巽倒過來為兌,艮倒過來為震,反過來說也是如此。一卦分陰陽,有老父老母,長男長女,中男中女,少男少女,一陰一陽之謂道,陰陽交換,乾坤交合,乾為離,坤為坎,原來的離坎已有就去掉了。巽至兌,兌至巽,又轉至坎,震至艮,艮至震,震至離,乾至艮,坤至巽,這是文王所變的後天八卦,全在乾坤一交。現在所有用的,都是後天八卦。若講變卦揲箸,有觸類旁通,旁通是橫通,要在先天找,離先天易經不能變。

但是這也不可執著,伏羲八卦根據什麼?什麼人看到?周易繫辭中,孔子說:「河出圖,洛出書」。伏羲畫八卦沒人看見,孔子也未見到。周室東遷,河圖洛書已經失落,所以有人說孔子未見,因為在論語,孔子說:「河不出圖,洛不出書」,所以當時不再見到了。

那文王八卦由何而來?河圖洛書出現非只一次,文王八卦由何來?若沒有,那揲箸卜卦有何根據?左傳記載揲蓍都靈,文王造出後天八卦也靈,前漢時焦延壽善於占算陰陽八卦,他教京房說:「京房能得真傳,但不能善終」,中國首先注解易經為京房,用易經占國家的吉凶禍福,也是由他開端。原來由河圖洛書而有先天八卦,再為後天八卦,後由後天八卦,京房再為先天,再編河圖洛書,到後漢魏伯陽見了以後,又發明「參同契」專講易經,也畫圖。就像吾講經畫表,使大家明白就好了。參同契專講長壽、煉丹、成仙,現今的內經醫學,不會參同契不能學內經。煉丹打坐,必須安爐置鼎,如人頭為乾,腹為坤,東方日出為火,月出西太陰為水,水火構成煉丹,按時辰坐著觀想,內經治病全是這些。這四種全靠火候,按二十八星宿轉,最長九年,換髓換精,羽化成了仙。還有點穴法的武術,也是出於這個。道家出自魏伯陽,傳陳摶老祖,傳宋邵康節,周子學參同契,朱子學若干參同契,自稱道人,也煉丹打坐,都不成功。參同契至邵康節時,儒者不敢罵,都是門戶之見,只許學道,不許學佛。懂得就是發明,這是發明,都有用,呂純陽也是學此。月令簡圖中是後天八卦,萬物都包含其中。

參同契是魏伯陽作,書中大多說坎離水火龍虎鉛汞的要點,為後世爐火煉丹的始祖。書名為什麼稱《參同契》?意即參同周易、黃老、爐火三家而歸於一,妙契大道。後蜀彭曉撰《周易參同契通真義》三卷,就是注解這本書的。參同契注解本,以此為最古,朱熹作《參同契考異》一卷,它的章次都是依此為本,朱熹書署名為「空同道士鄒訢」。

自古以來,有學說就有羼雜,所以孟子說:「盡信書不如無書」。文王八卦由伏羲八卦而來,伏羲為什麼安八卦的位?孔子說:「明則變,變則化」,佛法也說「變」,說常說斷都是邪見。



月令本文

以下說月令本文。

「孟春之月」,孟與文王八卦有關,子丑寅為三正,建寅第一個月,從東方開始,開首為孟。孟春之月是時令,這一篇是月令,西洋曆沒有月令,中國的月指月亮而言,月圓一次算一月,就三十日而言。孟春這是正月,吾只講正月,其餘的月分可以類推。自 正月初一 到 正月三十 為孟春之月,一天是一日。

再來必須說日,「日在營室」,月是太陰,這是日。營室就是二十八宿的「室」星。室在北方,孟春之月在東方,為什麼二者不對?要注重「在」字,如活人白天動作,晚上睡時仍是活人,但不動作,「日在營室」是日藏著還未動作時,書經云:「寅賓出日」,未有動作所以仍在北方,但是五日一候。

昏到晚上,「昏參中」,「參」星在西方。日落西方,「旦尾中」早上日一出在尾星,尾在東。以上說日的出落。

「其日甲乙」,日在東方出來,範圍為甲乙。甲是陽木,乙是陰木。主人是誰?「其帝大皡」,大皡是伏羲氏,天皇是青帝,朱淑真有詩云:「願教青帝常為主,莫教落花點翠台」,青帝不能常為主,所以加「願」字,有主人就須要有輔助者。「其神句芒」,春牛圖的「芒神」牽牛,顏色隨各年度不同,見了就知道。天地人都有了,還要有萬物,「其蟲鱗」,動物不論飛禽走獸都是「蟲」,可以再細分。為什麼蟲單說「鱗」?你們必須厚積薄發,不可道聽塗說,因為「子」是半陰半陽,水族動物也是半陰半陽,所以先說水族。春季先是立春,冬至之後才結冰,冬至俗稱交九(案:人們習慣從這天起開始「數九」,每九天算一個「九」),九九八十一天,冬季才結束。三冬時的冰上可以拉車,一立春就不再跑冰拉車了,因為陽上升冰就融解,所以蘇東坡有「春江水暖鴨先知」的詩。

「其音角」,「律中大蔟」,「其數八」,「其味酸」,「其臭羶」,氣味聞起來是羶。「其祀戶」,古代什麼地位所祭的神都有一定,君侯、大夫都有一定,所以論語云:「非其鬼而祭之諂也」,「曾如泰山不如林放乎!」你們無功不能受祿,應守本分。百姓祭祀有屋祀,有奧、灶等神,從前人家多祭灶,又奧是宅神,一城的神是城隍。「祭先脾」,為什麼?天道敏時,地道敏樹,人道敏政,天地辦不了的人來辦,所以一切順天順地。

「其祀戶」,春,陽氣出來,在戶內祭祀。因為戶在內,從外向內,戶又在內,所以說「內陽也」。戶是人出入的所在,戶有神,所以祀之於戶內。凡在廟祭五祀,要用特牲,有主有尸,都要先設席于奧。祀戶的禮儀,南面設主于戶內的西面。制脾及腎為俎,尊于主北。又設盛于俎西祭,黍稷,祭酒,祭肉,祭醴,都是三祭。

「祭先脾」,因春為陽中,於五臟為脾,脾在春時最尊,所以先祭。肺祭在前而當夏,腎最在後而當冬,從冬稍前而當春,從腎稍前而當脾,所以春位當脾。從肺稍卻而當心,故中央主心。從心稍卻而當肝,所以秋位主肝。這是就位而說,若五行所生所主五臟就不是如此:肝,木也。心,火也。脾,土也。肺,金也。腎,水也。

「東風解凍」,上來所說日月所屬的祭祀,這一段說節候變化。「東風」指春風,解凍,冬至後河水結冰可以過車,到了立春,陽氣一動,開始融冰曰「解」,解到究竟才是「開」。冰凍融解後才是開河,這是解凍,河還未開。

起初先講文,其次再講義,再來講道,能講到道的人很少,吾注重講道,但是今不得不講文,但也不能每次如此講。

「蟄蟲始振」,北方冬至以後,一下雪,昆蟲魚鱉都藏而不出,稱為蟄,也不吃飯,但是知道氣候。在蟄以前為陽休,蜂蟻雖也吃飯,但是不出來。所謂「蟄蟲壞戶」,指蜂為冬食而出來採蜜,「釀得百花成蜜後,為誰辛苦為誰甜」,詩說的含蓄潤澤。唐詩為詩的極頂,因為沾了佛家禪宗的光,詩人十人有九人學佛。漢魏文藻以骨氣為勝。蟄蟲壞戶「始振」,昆蟲才開始振動、活動,但不是就出來了。蟄如睡眠,蠶「三眠」才起吃桑葉而作繭。這是孟春的現象,若仲春、季春就不是如此。

「魚上冰」,魚也活動,往上走,上到冰面,但是浮到結冰處就上不來了。未結凍前,鳶飛魚躍。

「獺祭魚」,獺如狗,水陸兩棲,皮毛暖和,能鑽上來在水中拿魚,然後擺在岸上,如同祭祀一般。你們學不能呆板,李商隱作詩文起個外號為「獺祭魚」,意即李商隱作詩文擺許多參考書,有如獺祭魚。反之,如李太白則是下筆萬言,倚馬可待。

「鴻雁來」,鴻雁為候鳥,雁飛到衡山就停下來。鴻是大雁,春分以前,「雁來不過三月三,雁去不過九月九」,此時大雁在衡山才起飛,往北方來。中國時令由北方人作,因為中國文化自伏羲至孔子都在黃河以北、山東、河南一帶,所以說是「來」,由南來。月令說孟春,而不說一月、二月。

以下說人事,天地人都有關係,天上日月星辰在每個節氣都會變換度數,地下的氣也有變動,中間的人事也各有不同。但是人事與天地不一樣,天地多少年都是大同小異,月升於東,軌道略異而已,人事是一個朝代一個樣,政治也會不一樣,孔子說,夏禮吾能言之,殷禮吾能言之,但是採「乘殷之輅,行夏之時」,這吾不能詳說。現今沒有天子,所以沒有「天子居青陽左个」,若考古可以詳細,若為常識可以不說,因為飲食起居有所不同。

禮記月令為呂不韋所集,明堂為九宮,天子有五廟,後來是七廟。五廟分上下,東西南北中,明堂坐北朝南,中央太廟為明堂太廟,東為青陽太廟,北為元堂,西為總章太廟,各季所祭的太廟都不同。這只是作參考而已,若有用時再研究不晚,因各朝太廟都不同。

從前天地人都必須配合,到秦始皇才稱皇帝。在此假定是周王,「天子居青陽左个」,出來「乘鸞路」,路即是「輅」,後來才稱輦。鸞是鸞鈴,一震動,比喻萬物震動。「駕倉龍」,馬拉車,馬八尺為龍馬。「載青旂」旗青色,「衣青衣」上衣叫穿衣,下衣叫衣服。「服倉玉」,民國以前男女都配玉。「食麥與羊」,麥為春食,故吃麥。羊為夏食,但是因為孟春還很冷,可以食羊肉。「其器疏以達」,用的器具,春天才發生,所以用粗疏的器具,還沒到飽和點。自帝王以至百姓一律如此,連木柴也各季有一定,故有詩云:「無花無酒過清明,興味蕭然似野僧;昨日鄰家乞新火,曉窗分與讀書燈」。

「是月也」,一年第個一節氣是立春,「以立春」,是月也不是孟春之月,或可是去年季冬之月,以立春為主。「先立春三日」,「太史謁之天子曰」禮部太史謁見天說:「某日立春」,「盛德在木」,春神大皞,輔臣句芒,他有尊嚴德能,德能在木,都在植物上,春來了,植物、鳥獸都活動,人必須辦春天的事情。「天子乃齊」三天在齋宮,齋戒沐浴。「立春之日」「天子親帥三公九卿諸侯大夫以迎春於東郊」,出去迎接春,上東郊去迎,因為春天由東方來的緣故。省裡的撫台,縣裡的縣官也都必須出去迎春,最少必須到五里外迎。大小官員,和尚道士都必須去,如僧法司、道濟司等官,都必須去,各行各業的人一起跟去。有樂人吹打,扮唐僧取經,道家則扮八仙過海,迎芒神,飲福酒。然後再回來,「還反」回來之後,「賞公卿諸侯大夫於朝」,滿城桃李屬春官,科場都在春天,春天不許殺人,要賞人。

「命相布德,和令、行慶、施惠」,相,三公九卿。令三公九卿廣布德政,今年應辦什麼事,將德政說出。「和令」,令是禁止的事,「行慶」是辦好事者封賞,賞善。「施惠」,施恩惠與矜寡無依的人。「下及兆民」,對百姓都是如此。「慶賜遂行」,慶賞的事都在此時辦。「毋有不當」,沒有辦錯的。

「乃命大史,守典奉法」,從前沒有印刷品,都是出告示貼出來。典有六典,所謂「著六官,存治體」,天官管曆,春官管禮學,秋官是刑官,各種政令不違農時。法有八法,八種職務。「司天」管天文,周代叫太史,後來稱為欽天監,現今為氣象台。「日月星辰之行」,節氣都是從國家領取,後來稱為黃曆,叫時憲書,都是由政府頒發,再由家家供在灶王前,畫印上二十四個節氣,時憲書是城中有身分的人才有。「宿離不貸」,離有念平聲,有念仄聲,阮雲台讀「伉儷」的儷。天官不能回去睡,因為不能出錯。「不貸」不能錯誤。「毋失經紀」,經紀是天文星宿的度數,四季都不一樣,不能出差錯。「以初為常」,初指上一年,都依舊規矩做,不知舊的如何變化,先知常態方法才能知變化,正常方法是先考查上年的情形,按著舊的來找變化。

大家醉生夢死,不知時令。自古立國都有正朔,秦始皇建亥,始皇在北方見黑龍,亥在北方是陰,所以改建亥。講月令使你們知道民族,我們是中國人,如今中國雖壞也是父母之國,若不要父母,如何能愛國?例如我們的家庭不好,父母不好仍是自己的父母,自己的家庭,犬戀窮主,不忘本。

這回是講月令的旨趣,天地人三才,天地各有其責,也有分的時候。從前天時、地理、人和都必須懂,現今不知地還可以,天時不能不知,因為今日之下有專門的農家,立國的時辰必須知道。人講政治,所以月令不得不講,自有歷史以來朝朝變,孔子說「乘殷之輅,行夏之時」,「夏禮吾能言之,殷禮吾能言之,所損益可知也」,孟春時,政府派人振木鐸以頒政令。又國家有城闕,闕是布政的處所。

你們若為研究必須都知道,若為了實用就只講能用的就可以了。「是月也,天子乃以元日祈穀于上帝」,若前一年的臘月立春,那時就是孟春了。「元日」,古時候祭祀,一直到清末,四時都有祭祀。禮有五種,祭是吉禮,第一種禮,因為敬天敬祖最吉祥,敬師敬天都是大祭祀。省城的巡撫,一年祭一次天,稱「郊天」,必須到郊外祭。祭孔有二次,春秋二祭,祭祖也是二次,春丁秋丁。二月交春分,是第一個「丁」字,要祭祖叫丁祭。元旦是孟春的第一個「辛」字,屬陽,是上辛,選這一日郊天,看辛日「祈穀于上帝」。春夏為祈求,秋冬為報酬,必須報天地之德,張獻忠「七殺碑」是好文章。上帝指什麼人,並不知道,周祭后稷(稷是高梁),因后稷助舜種糧食,所以後代好。皋陶為理官是秋官,蘇東坡〈刑賞忠厚之至論〉引書經說:「書曰:「罪疑惟輕,功疑惟重。與其殺不辜,寧失不經。」賞雖疑而從重,罰雖疑而為輕,所以堯饒犯罪的人三次。蘇東坡的文章由此脫胎。主考歐陽修問他這個觀點的出處,蘇東坡說「想當然耳」。

「乃擇元辰」,「辰」與「日」不同,辰要找地支。找日子郊天後,第一個是「亥」字,日上郊天是陽,在此是耕地,屬於陰。「天子親載耒耜,措之于參保介之御閒」,從前坐車有三人,主人坐在左邊,因中國以左為上,是他本人的左邊,例如觀音菩薩在左。所以出帖子時,首席客人不寫在中間,而是寫在開頭。中間為御者,右邊是武士,必須有護法的人,因為元首為一國的領袖,並不是為元首一人,例如佛是慈悲為懷,但是有韋馱菩薩,韋馱為何要執劍?耒耜,易經有「刳木為耒」,耒是耙,耜是犁。「措」,安的意思。「參」是參加,「介」是甲,「保」是衣。不能靠近天子,要靠在御者及保介之間。

「帥三公九卿諸大夫躬耕帝藉」,藉指田地,井田畫成九宮,有八家一同耕中央的天子田地。還有其他說法,「藉」為借,雖有天子的力量,還須借人的力量,故云藉。天子並不是直接耕地,而是出來提倡,做樣子給百姓看,天子推一推提倡農耕。「天子三推,三公五推,卿諸侯九推」,因為從前沒有日曆,天子出來提倡,百姓就知道應該耕田的時候了。民以食為天,這是中國第一大事,自古讀書人半耕半讀,如舜耕於田。「反,執爵于大寢」,天子公卿立春耕田後,回去慶賀。在大殿不能請客,若把佛像當假的,那就沒有必要了。若是把佛像當真,那在老輩前能張牙舞爪行酒令嗎?「大寢」,寢是一座建築物,一進門為堂,中間為室,兩旁為寢,還有北堂,這是古時候的宮室,現今已經沒有了。在大寢這個地方宴會,祭祀在廟,宴會在偏殿。祭時依職務,不依輩分,祭後的宴會必須論輩數,縱使做到大官,在後堂也必須論輩分,因為私與公不同。「三公九卿諸侯大夫皆御」,御,侍候的意思,不能不參加。「命曰勞酒」,勞,犒賞,所以叫勞酒。

下面又是一段。

「是月也,天氣下降,地氣上騰」,地裡陽氣往上升,天上陰氣往下降,這樣才能「天地和同」天地交。「草木萌動,王命布農事」,從前有農官教人如何種地,原來大家都不懂,所以必須有官教導。到孔子時就用不著了,所以孔子說:「吾不如老農,吾不如老圃」,因為不如老農、老圃他們的經驗閱歷。「命田舍東郊」,田指畯,畯是教種地的官名,這個官此時不住在家,必須到東郊住,教人。「皆修封疆(疆界也)」,那一塊地歸誰的,各人都必須整理各人的交界邊地。「審端經術」,經就是徑,人經理出來的小路。術,指溝洫,這樣大家不爭吵。地弄好了再「善相丘陵、阪險、原隰」,丘,小土堆。陵,深谷,比土丘大就是陵,詩經小雅十月之交說:「高峰為谷,深谷為陵」,比 喻 君子小人變易位置,後來又引喻世事的變遷。阪,山坡路較平處。險是山坡路較高的地方。原,高處的平原。隰,低處的平原。

「土地所宜」,那一種土質,適宜種植那一種植物,如沙地該種花生,若教錯,這塊地種了不適合的植物,畯官就必須負責任。必得先考察地質,以便適合種植五榖,這叫「以教道民,必躬親之」。「田事既飭,先定準直,農乃不惑」,田事都辦完了,先定準直,準是正,先定標準,因為今年都要靠此生活了,否則就會成為荒年,如此人民才不迷惑。

和光同塵,出自老子:「和其光,同其塵」,與塵俗相合而不自立異也。

今日用不到你來領導,老農比你還懂,你替他種反而害他。如王安石、王莽都不懂民情,因為人民都有謀生的本能,無須你為他限制範圍。

為你們講月令,使你們知道四時氣候,為你們講文字,使你們懂得用字的不容易。只是簡略說說,使大家知道古人的文字,不可輕看。我們現今連字也不認識,一個字的音形都相同,意義就不同,如「田」字、「御」字,在此月令篇就各有二種講法。我們是中國人,必須先懂中國文化、中國字,四庫全書內容太複雜,但都是中國人(東方)的派頭。如今的人說要同化成世界化,卻辦不到,究意要以那一國的文字為世界化的文字,風俗又要采取那一國的?中國可以說世界化,因為自古以來就提倡世界化,禮運大同不是世界化嗎?所謂「不獨親其親,不獨子其子」。

「是月也」,指孟春。「命樂正入學習舞」,樂正,儒家以禮樂治國,講禮除了寫出常禮舉要,還須有人按時教導演禮,音樂也是如此。孔子云,苟無其位,不敢制禮作樂,因為禮樂征伐出自天子,苟無其德也不敢作禮樂。孔子作春秋,說「知我者,罪我者,皆春秋也」。禮樂我都見過,二月八月的丁祭(按:孔廟每年的仲春和仲秋上旬丁日大祭兩次,即謂「丁祭」。)都看過,而且每月山東有三次在文廟演禮,正式穿上衣裳,分成六部,樂部有絲竹一類,吹一類,敲一類等,都有學長。舞者找年輕的,賞一吊錢,管得很嚴,不去必須請假,二次不去就不給賞,吾人看不止一次,這些都會。在曲阜看也是如此,都不是祭孔前才臨時演禮的。樂正是大學長,由他來領導,都在文廟演練。各縣都有文廟,省城巡撫祭孔,都在大成殿演禮。有禮有樂,還必得有舞,本地人稱這些人為「樂舞生」,為什麼幹這個?「乃脩祭典」,這時還未祭祀,而是預備。

古代祭祀很多,例如祭山川土地等,各職位所祭的都不相同。「命祀山林川澤」,山川為國家的總鎮,中國分五方,一方必須有一個標幟,找最高的山稱為嶽,所以有五嶽。開首為東嶽泰山,「帝出乎震」泰山是五嶽長,西嶽為華山,北嶽是恆山,南嶽為衡山,中嶽為嵩山。佛家的須彌山,有人說是喜馬拉雅山,這是不對的,因為我們是住在南瞻部洲,是在須彌山的南邊。天子祭泰山,所以論語說「季氏旅於泰山」,孔子云:「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?」不能越境而祭。「犧牲毋用牝」,祭祀要用三牲太牢,供祭的犧牲動物不能用牝,牝是雌性動物。什麼緣故?因為春天是五常中之仁,朝廷要行仁政。考舉子,提拔人才都是春天辦的,所謂「滿城桃李屬春官」,自漢代到清代都是如此。牝主生育,所以不許用牝。

「禁止伐木」,春天「方長不折」,秋天見霜而葉落,春天剛長不能砍伐,若有必要則是例外。在寒食那一天,要禁火一日換木柴,不許傷木,所以說「盛德在木」,這是替天行道。

「毋覆巢,毋殺孩蟲、胎夭、飛鳥」。孩,子亥之交有陰有陽,才生孩子,小孩就是幼年,一切動植物才出生都可以稱孩。蟲胎指一切動物,凡一切動物所懷的胎兒,不能吃他的胎。「夭」是已出生,如「烏魚子」就是胎。從前上學的學生,不許吃牛肉、狗肉,不許吃魚子,吃魚子不會算帳數數,不會權巧方便。毋殺「飛鳥」,古人詩云:「勸君莫打三春鳥,子在巢中盼母歸」,小鳥在巢中,全靠老鳥覓食餵子,所以中國五倫稱為天倫,天然的常理,不必學就能做。「毋麛毋卵」,麛,指獸類的胎,卵指蛋,一切的蛋,春天不吃,因為孵卵是為了養活生命。這都是春天的仁政,要「方長不折,啟蟄不殺」。蟬叫雷震子,五月鳴蜩,俗名「知了」,春天翅膀還沒長,很嫩,世俗人當作是美食。為什麼叫雷震子?蟬的卵藏在地裡,最少待在土裡三年,才會出土鳴叫。

「毋聚大眾」,春天不許聚眾開會,什麼緣故?所謂「誦詩三百,授之以政,不達,雖多亦奚以為?」從冬至到驚蟄,共九九八十一天,有人做了九九消寒圖,到了「九九八十一,屋裡做飯院裡吃」,春天到了,要開始耒耜耕種,這時如何能開會?而且鄉下人雞昏便息。

「毋置城郭」,道理也是如此,若有荒亂,另當別論。聚眾、置城郭都是冬官的事。

「掩骼埋胔」,骼是骨頭。胔是帶肉的骨頭,指一切動物,不是專指人。這是指黃河流域,到冬天時,一切都被雪所埋覆,臘月下雪,第二年正月才融化。冬日的中午只是略略融化,發溼而已,但是到了晚上又再結冰。經過這些時日,到正月雪開始露出,動物也出來了,會吃骨胔,所以要掩埋,例如周文王命人埋骨,就是澤及枯骨。

「不可以稱兵」,稱是起意思。「稱兵必天殃」,「兵戎不起」,「不可從我始」,若外國人或內部別人發動,不可從我開始發動,別人發動,我才發動。

「毋變天之道」,天地人在孟春說了,其實下文都是依此例說,天之道為陰陽,使陽氣往外發動。剛柔屬地,春生夏長秋收冬藏,不可倒行。「毋絕地之理」,「毋亂人之紀」,不可絕天違地,春用兵就不行,用刑也不行,天地人三才必須隨順不違。

「孟春行夏令」,天時有準有不準,不能呆板相信。雖有數天壞氣候,又變回來,就不一樣了,所以不可呆板。若孟春變成夏天的氣候,「則雨水不時」,夏天大雨肆行,夏天的雨不正常。「草木蚤落」,春天的草木還沒長出,已行夏天氣候,到了秋天,便萬物淍零。「國時有恐」,國家常有虛驚。

「行秋令」,「則其民大疫」,「猋風暴雨緫至」,「藜莠蓬蒿並興」猋風,暴風。一立秋,梧桐必落葉子,所以有人在立秋日難產,用梧桐葉為藥引的故事。一到立秋,藥就不往上,有的是到後三日,草木都結子,早早皆子,所以說「藜莠蓬蒿並興」。

「行冬令」「則水潦為敗」,山東清明日有時還下雪。「雪霜大摰」,「摰」有各種講法,這裡是指傷。桃李有凍萼、凍花的差別,早下雪凍萼,二月下雪則凍花,凍萼比凍花厲害,凍萼受傷大,一受傷「首種不入」,首先種的稷(高梁),割麥後種高梁,若行冬令,高梁種不好。麥是在九月種,長出麥芽,被雪覆蓋住。麥種往下紮根,所謂「瑞雪兆豐年」,雪融化後往下滋潤,到了三月,地都不會發乾。

所以杜工部詩云:「好雨知時節,當春乃發生」,麥經三月雨就行了,四月麥熟曰「麥秋」(注),因為麥熟成秋收的緣故,《文選》有「麥浪」說法。五月是麥熟收成節,最須天晴,故俗諺云:「有錢難買五月旱」。端午前,用麥桿節做小飾物,如小雞、小老虎,端午時可以戴在頭上。